人间判官

作者: 大石头娃娃

  一年之中,有三大鬼节:清明、中元、寒衣。
  一九九八年的清明节,正赶上阴历三月初九,按《玉历宝钞》的说法,乃是每个甲子才遇到一回的“三九破日”。
  有一些活得够久的老年人还记得,三九破日这天,总会发生一些怪异的事情。
  在辽农平原上,有一个叫做吕家屯的山村,村后有一座无名小山,乃是吕家屯的祖茔,山上大大小小的坟包,全都姓吕,没有一个外姓。
  就算吕姓家族的死者,如果是夭折或自杀的,也不能埋在山上,只能用草席卷着,随便埋在山下的乱坟岗里。
  这多少有点残酷,但因为是家族规矩,也无人敢去违背。
  吕家屯的人虽不太多,但长年累月下来,乱坟岗也收纳了不知多少尸骨,因为尸体埋的浅,又无人打理,不少白骨就这么直接暴露在地上,触目惊心。
  即便是白天,村里人也不太敢接近这一带。
  天黑之后,这里更是寂静,别说是人,就连鸟兽昆虫的叫声也很少见,仿佛知道这里潜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但是今晚,这里却出现了一道人影,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弯着腰,在成片的白骨堆里寻找着什么。

  “我记得,应该就是这里!”
  男子来到一棵高大的槐树下,望着下方一堆被翻出来的新土,仔细辨认了一番,确定找对了地方,于是解下了身上背的铁锹,挖了起来。
  不一会工夫,铁锹便触及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
  男子连忙趴在地上,用手轻轻抹去浮土,一条苇席显露了出来,中间鼓鼓的,显出了人体的形状。
  “翠翠,我来晚了。”

  男子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没想到你死后, 尸首还被他们如此对待……我今天来,就是要带你走,为你重新装殓,我已经寻到了一个适合长眠的好地方,胜过这里百倍……”
  男子说着,上前解开了凉席,摸出一只手电筒,朝尸体身上照去。
  是他心心念的翠翠。
  已经下葬快半个月的她,尸体并没有腐烂,还保持着生前的模样,似乎……还胖了一点,让男子感觉诡异的,是翠翠的表情——
  她两眼睁得圆圆的,嘴巴也张开着,眉头紧缩,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翠翠,你受苦了……”
  男子抹了一把眼泪,就要上去将尸体抱起来。
  突然间,他的目光落在尸体腹部时,一下愣住了:

  翠翠的腹部,胀成了一个球,像是怀胎八月似的。
  “怎么会这样!虽然你死的时候,已经有身孕了,但那时才两三个月啊,怎么死后……肚子反而更大了?”
  男子壮着胆子,上前掀开了翠翠的衣服,仔细观察肚皮。
  突然,肚皮下方,出现了一阵异动,好像里面藏着什么活物。
  男子吓得跌坐在地上。

  肚皮下面的动静,却是越来越大了,一下下地往上顶着,似乎努力地想要从肚皮里出来。
  这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翠翠那双原本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突然抬起来,摸到自己肚皮上。
  噗嗤!
  她将十根手指,纷纷插进了肚皮,然后朝两边用力撕开。
  一股黑色的血浆,喷射出来。
  几秒钟的死寂,然后,从肚皮的缺口中,挤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顶着一头血污,好奇地朝四周望去。

  终于,他发现了瘫坐在地上的男子,咧开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爸,爸爸。”
  “听说了吗,大军家生了个怪胎,生下来一个月,不喝奶,只喝血!”
  “是啊,听说刚生下来时,大军媳妇喂奶,结果孩子直接咬破了X头,嗷嗷地喝血!”
  “现在不喝人血了,我前两天特意去他家串门,看大军给孩子喂的是鸡血,一次要喂一奶瓶呢!”
  “哼,我早就说,大军两口子在城里打工挣了那么多钱,回来就盖了小洋楼,亲戚邻居谁找他家借钱都不借,活该!”
  “就是,这就是报应!”
  吕家屯里,两个挎着篮子的大婶,一边低声交谈,一边从那座气派的小洋楼下面走过。
  小洋楼里,传来了婴儿的哭声。
  “阳阳不哭,阳阳喝奶……”
  卧室里,王娜怀里抱着一个刚满月的男婴,从丈夫吕军手里接过刚冲好的奶粉,试着给婴儿喂奶。
  但奶瓶嘴送到婴儿嘴边,便被他用小手拨开了,就算强行塞进嘴里,也是立刻吐出来。
  他一口奶粉都不喝。
  “算了,还是给他喝鸡血吧。”
  王娜叹了口气,让丈夫从冰箱里取出冷藏的鸡血,装进奶瓶里,递给婴儿。
  一拿到装血的奶瓶,婴儿立刻就不哭了,双手抱着,喝的十分满足。

  “好了好了,差不多了。”
  王娜眼看奶瓶快空了,赶紧夺了过来,看了一眼刻度,冲丈夫说道:“比昨天多了二十毫升……”
  吕军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就如先前门外那两个大婶说的一样,自家儿子,从刚生下来那天起,就只喝血,不喝奶,为了满足他,吕军只好把家里的鸡都杀了,将鸡血储存在冰箱里,每天喂给他。
  虽然鸡血比奶粉便宜的多,但哪有孩子靠喝血生长的啊。
  为了给儿子治病,这一个月来,吕军夫妻把市里大小医院都跑遍了,各种检查做下来,指标一切正常。
  对于婴儿喝血的这种情况,医生也很不解,最后勉强给出一个“异食癖”的结论。
  吕军夫妻,不禁怀疑,孩子是中了什么邪祟 。
  “媳妇,把银行卡给我,我去找张老道,不能再拖了。”
  王娜听了丈夫的话,犹豫起来。
  张老道,名叫张七手,是整个汗水镇上唯一能“看事儿”的人。
  据说他本事很大,但为人好赌又好色,曾经还传出把东家的女儿给睡了这种八卦。
  王娜一个没出月子的产妇,不怕张七手胡来,主要是钱的问题:
  听说张七手给人看事,三五万起步。

  虽然他们家是村里第一个盖三层小楼的,但也花光了夫妻二人打工多年的积蓄,还欠了不少贷款。
  三五万,对他们来说,真是一笔巨款了。
  “孩子要紧,我先去找到他再说。”
  吕军揣着存折,来到镇上先取了几千块在身上,然后一路打听着,在一间游戏机厅里找到了张七手。
  张七手坐在一台“动物乐园”的赌博机前面,正在看别人打机。
  游戏厅就他一个身穿道袍的,脑后还盘着个高高的发髻,特征很明显。
  张七手虽然是道士,但长的其貌不扬,八字眉三角眼,非但没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感觉,反而看着有点猥琐。
  一点都不符合普通人想象中的那种得道高人。

  “看事是吧,包我身上。”
  不等听完吕军的来历,张七手急不可耐的伸出一只手:
  “快,先来五百块钱,算在账上,贫道刚输了钱,等着翻本!”
  “这……道长,您确定能治是吧?”
  “能能能,快点的!一会长龙就被人斩了!”
  吕军只好给钱。

  结果不到二十分钟,五百块就输没了,张七手又要一千。
  二十分钟后,吕军身上三千块现金,全都贡献给了游戏厅老板。
  “你有银行卡吧,走,咱俩一块去取。”
  张七手不由分说,拉着吕军出门,去找取款机。

  路上,张七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瞅着吕军说道:“对了,你是遇到什么情况了,来找我看事?”
  吕军差点昏倒,合着刚才自己说了半天,这老头一个字也没听啊。
  当下只好重新讲了一遍。
  张七手一只手顺着下巴上没几根的胡须,思量片刻,说道:“那走吧,去你家看看孩子再说。”
  吕军心头一喜,“道长,不去打机了?”

  “哎,贫道今天运势不好,再打也是输,都怪你,这个时候来找我……这笔钱,可不算在劳务费里啊。”
  吕军:“……”
  “这孩子,是哪天出生的?”
  吕军家卧室里,张七手一只手搭在阳阳的右手腕上,像是在切脉,原本懒散的神情也是一扫而光,望着吕军夫妻,十分严肃地问道。
  “三月初九,清明节那天。”吕军连忙回答。
  张七手神情一滞,“几点?”

  “晚上十一点整!”
  张七手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揪阳阳的左耳,掀起来看时,耳背后面果然有三颗黑痣,以品字形排列。
  居然是神弃子!
  张七手当场呆住。

  这时候,阳阳突然张嘴,一口咬在了张七手的手背上,登时鲜血直流,他便吧唧吧唧地喝了起来,那神情,活像一只看到食物的恶狼。
  张七手右手中指弓起,往阳阳印堂处弹了一下,阳阳顿时眼角一翻,昏死过去。
  “道长……”
  “不碍事,只是让他睡一会。”
  张七手用纸巾擦着手上的血,沉吟片刻,神情有些复杂地望着吕军夫妻。

  “这孩子的情况,我大概清楚了,说这个之前,有件事我要说清楚——这孩子出生那天,是六十年一遇的三九破日,又是晚上十一点整出生,亥时与子时交界,这个点出生的婴儿,叫做神弃子……”
  “意思就是命格特别差,连神明都要避而远之,不愿给与庇佑……因为‘三九破日’六十年一遇,在这天诞生的神弃子,数量很少,世间最多不超过十人。”
  张七手点了一根烟,抽了几口,接着说:
  “下面是重点,听好了,神弃子在成年之前,会遭遇三灾九难,十有八九都活不到成年。”
  “三岁,九岁,十三岁……一共三场死劫,非一般人力能够禳补,就算贫道出手,也只有三四成的把握,并且每次禳补所需的物资,也都价值不菲,不是你们这种一般家庭能承受的。”
  “就连今日这件事,虽是外鬼作祟,却也是他命里带的劫难……所以你们想清楚,要不要放弃这孩子,让他自生自灭,你们年轻,还能再生一个。”
  说完,张半仙便端起茶碗,慢吞吞地喝起来,留时间给吕军夫妻讨论。
  别看他外表悠哉,内心其实特别的激动。
  他刚才说的那些,虽然不假,但却故意隐瞒了一点:
  神弃子,假如能够度过三灾九难,活到成年,十殿阎君会亲自为其洗髓改命,敕封为“人间判官”,令其在人间行使勾魂鬼差之职。
  这时候的神弃子,将成为人间罕见的修行奇才!
  潦倒半生,一个徒弟都没有的张七手,遇到这样的机会,怎能不心动。
  但是机缘不可强求,毕竟是人家的孩子,因此,张七手刚才故意那么说,是为了试探吕军夫妻。
  如果他们要放弃这孩子,那就说明自己与这孩子无缘,也就不必费劲了,假如他们坚持要救的话,那自己就豁出老命干了!

  “大军,你说怎么办,我……我听你的。”
  王娜泪眼婆娑地望着丈夫,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吕军闷头抽烟。
  一根烟抽完,他用力一拍大腿,异常坚定地望着张七手:
  “道长,我要救他!”
  “他是我生的,我不忍心看着他死,不管花多少钱,哪怕卖肾嘎腰子,我也要救到底!”
  吕军转头望着王娜,“这件事情,我拿主意了!”

  王娜哭着点了点头。
  “道长,需要多少钱,您就直说吧。”
  张七手摆摆手,“钱的事回头再说,既然你们决定救这孩子 ,那我就开始干活了,你去拿一瓶白酒过来。”
  王娜一听,忙嘱咐丈夫:“大军你再去炒两个菜。”
  “炒啥菜啊,大早晨的我难道还喝酒不成,多大瘾。”
  等吕军把酒拿来,张七手从自己的破挎包里摸出一只青瓷海碗,倒了一些酒在里面,又取出毛笔,蘸了朱砂,画了一道符,丢进碗里。
  灵符轰的一声,将白酒点燃。
  张七手便蘸着酒火,在阳阳的脑门上画下一个篆书的“山”字。
  “啊……”
  原本沉睡的阳阳,突然怪叫一声,双眼睁开,两颗眼珠子居然血红中带着青色,死死地瞪着张七手,那种像是恨不得把张七手弄死的怨毒的眼神,绝不是一个婴儿该有的。
  白酒画成的“山”字,开始沸腾起来,不断冒出白烟。
  阳阳像是特别的痛苦,一边惨叫,一边挣扎着四肢。
  这时候,从“山”字的旁边,开始暴起一道道的血线,以放射形状,很快就蔓延到了整张脸上,配合着阳阳狰狞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恐怖。

  “看到吗,这是尸血线,他是被一只鬼尸给缠上了,在他体内种下了一缕尸气。”
  张七手按着婴儿的脑袋,讲解起来:
  “本来这也不算大事,但这孩子情况有点特殊,他是在母体之中被染上尸气的,这尸气随着他一起成形,早就融入血肉之中,很难用常规手段驱除……”
  “这孩子生下来就要喝血,便是尸气作祟,想要吸收血精,以壮尸气,幸亏你及时找我,不然照这么发展下去,短则三五天——最多一个星期,这孩子就会成为行尸,到时候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难以救活他了。”

  小夫妻听了这话,吓得脸色发白,只能一个劲地道谢。
  几分钟后,随着阳阳额头上的“山”字消失,他脸上的血线也隐没不见了,阳阳歪着脑袋,再次睡着了。
  “完事了。他体内还残存着一些尸气,你们回头去找十颗楝树果子,捣碎之后,跟糯米一起熬,喂他喝两顿就没事了。”
  张七手拿过酒瓶,自己灌了两口,看着吕军夫妻,说道:
  “这鬼尸能在婴儿成形之前,就以尸气侵染,还是有点修为的……它这么做,很可能是跟你家有仇,得把它干掉,以绝后患。”
  吕军一听,连忙拱手作揖,哀求张七手帮忙。
  “我既然收了钱——沃日,我还没收钱呢!算了算了,你仔细想想,这鬼尸是什么来历?”
  张七手给他提示:
  “鬼尸也是人变的,你家有没有什么仇人,最近半年挂了的,尤其是那种横死的。”
  “这个……好像真没有,我们夫妻一向在外地打工,也是我媳妇怀孕之后,才回来养胎的,都没怎么跟人接触过……”
  张七手还要问下去,王娜却是说道:“道长,上吊自杀算是横死吗?”
  “当然,横的不能再横了。”
  王娜一听,忙说:“咱家隔壁的翠翠,倒是两三个月之前上吊自杀的,不过……咱家跟她也没仇啊,她活着时候,跟我还挺好的,经常来我家玩,还让我给她介绍对象来着。”
  不料吕军听见“翠翠”的名字,神情一下就凝固了,欲言又止地望着张七手。

  “说吧,她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你俩有事儿?”
  “不,不是道长你想的那样,不过她的死,确实跟我有点关系。”
  吕军叹了口气,讲出了藏在心中的秘密:
  翠翠,大名叫吕翠,是吕军的本家侄女,家就住在隔壁不远,她是三个月前出事的,死的时候才二十出头,在村里的毛纺厂上班。

  因为两家住的近,翠翠生前经常过来找王娜玩,主要是打听城里的新鲜东西,两人关系很不错。
  在吕军看来,翠翠就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结果某天晚上看到的事情,颠覆了他的三观:
  那是王娜怀孕五六个月的时候,深夜,王娟熟睡之后,吕军听见自家后院外面有动静,哼哼唧唧的,好像有人在哭。
  感觉好奇的他,打着手电来到后院,往院门外一照,哪里是在哭啊,是一男一女,趴在自家院子后面的麦秸垛上,正在干那事!
  手电光正好照在了女人的脸上,正是翠翠。

  两人眼看被发现,赶紧提着衣服跑了。
  吕军没看到那个男的是谁。
  因为觉得晦气,吕军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王娜,只是私底下想,翠翠才二十岁,对象都没有——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求王娜给她从城里介绍一个优质男生来着。
  没想到她私底下,居然跟人搞破鞋,还在自家麦秸垛上野战!
  她跟那个男的,一定不是正经关系。
  本来,这是别人家的事,吕军也不想惹麻烦,打算烂在肚子里算了,可巧没几天,村里有一家人办喜事,吕军跟翠翠他爹吕大有都去喝喜酒,完事一道回家。

  路上,吕大有又委托吕军,给翠翠从城里介绍个对象。
  吕军当时也是喝多了,嘴上没把门的,就把那天晚上看到的事跟吕大有说了。
  “我是有点多嘴,不过我的本意,是想趁着事情还没人知道,让大有哥回去管管翠翠,早点跟那个男人断了,毕竟咱这是乡下,唾沫星子淹死人。”
  “可哪知道没几天,就听说翠翠上吊自杀了,我当时也吓坏了,觉得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但也不好去问大有哥。”
  张七手听完,问道:“她怎么死的?”
  “上吊,就在村后乱坟岗的一棵老槐树上,解下裤带,把自己吊死了……张道长,您说会不会是翠翠阴魂不散,觉得是我害死了她,过来报仇来了?”
  “可我也就是多了句嘴,就这么祸害我家儿子,也犯不上吧?”
  “你跟鬼讲什么道理!”
  张七手冲他翻了个白眼,
  “八成就是这个女鬼了,她埋在什么地方,带我去看看。 ”

  吕军连忙带着张七手出门,一路来到村后的坟山脚下。
  刚到这里,张七手就神情一凛,四下观望起来。
  “道长,在这,翠翠的尸骨,就埋在这棵槐树下面……”
  吕军不敢靠的太近,站在一边手指过去。
  槐树下面,有一堆明显是不久前翻过的新土,没有坟包和墓碑,如果不是翠翠下葬的时候吕军过来帮过忙,根本找不到地方。
  “怎么连个坟都没有?”张七手皱眉问道。
  吕军便解释了一下,当地的规矩是,凡是没到成年就夭折的孩子,还有自杀横死的,都不许起坟和墓碑,连棺材也不许用,只能用席子卷着,在这片乱坟岗直接掩埋。
  “道长,翠翠好像就是在这棵树下吊死的,所以他爹就地将尸体埋在了这儿了。”
  张七手听了这话,朝那棵槐树望去。
  这槐树长的枝繁叶茂,树干比成人的腰还粗。
  张七手走过去,才看到树后面有一口死水潭,臭气熏天,想来这槐树应该是吸收了死水潭的养分,才长得这么高大。
  “这坟地选的,可真是‘风水宝地’。”
  张七手苦笑了一声,指着对面的坟山,侃侃而谈:

  “这坟山上到处都埋了人,阴气极重,按照风水上的说法,我们现在这处山谷,便是整座山的风口阵眼所在,山上的阴气,全都汇聚到这里来了。”
  “这口死水潭,在附近一带地势最低,所谓活水为阳,死水为阴,这口死水潭在阴气长年滋养之下,已然成了一处天然的养尸地。”
  “这姑娘的尸体,被埋在死水潭附近,因为阴气侵染,本就极易尸变,偏偏她又是横死,魂力强壮,想来她是不愿去冥司报道,留在了人间,在这处养尸地的滋养下,慢慢成了鬼尸。”
  吕军听的似懂非懂,忙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不慌,待我查验一下。”

  张七手来到掩埋尸体的位置,随手摘了一根草叶,卷在验气符里,一遍咒语念过,灵符燃烧起来,化作两道黑红色的烟,袅袅上升。
  张七手登时一惊,“沃日,这下面只埋了一具尸体,怎么会有两股尸气!”
  连忙让吕军回去拿铁锹过来,要挖坟验尸。
  趁他离开的时间,张七手在附近转了转,着重检查了槐树和那口死水潭,越发感到不对劲。
  “怕是有点难搞啊,嗯……还是稳一点。”
  张七手解开挎包,取出一只木匠用的墨斗,只见上面缠满了被朱砂染过的红色毛线。
  他拉出红线,串了一些五帝钱在上面,然后提着墨斗,从“坟”前开始,一路将红线拉到了通往村口的小路上,然后隔了两三米远,又如此布置下一道平行的红线。
  等吕军拿了铁锹回来,张七手便指挥他,开始挖坟。
  十几分钟后,一个长方形的土坑被挖了出来,坑里,一张卷起来的破凉席,能依稀看到人体的形状。
  张七手亲自上前,揭开了凉席,忍不住又爆了粗口:
  “沃日!”
  凉席里面,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两具!

  一男一女,侧身抱在一起。
  张七手仔细看时,这两人并非是简单的合葬,而是身体正在融合到一起——确切说,是那个女尸,正在“吃”掉男尸。
  女尸身体完好,五官饱满,看上去不像死人,就像是一个活人睡着了。
  而她旁边那具尸体,则有半个身子与女尸紧紧粘在一起,脑袋也紧贴在女尸的脖子上,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长着两颗脑袋。

  女尸,自然就是翠翠了。
  张七手将目光移到旁边那具尸体的脸上,虽然他有一半脑袋陷进了女尸的脖子里,但五官依稀还能辨认。
  是个男的,年纪看上去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他皱着眉,嘴巴半张着,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
  “双体尸煞!这小姑娘才死了多久,修为居然到这一步了!”

  张七手倒吸一口气,
  “你过来看看,这男的你认识吗?”
  等半天没回应,转头一看,吕军瘫坐在地上,惨白的脸上全是汗珠。
  这才知道他是被吓坏了。
  “别怕,这东西还没成形,现在是大白天,日精正甚,它无法行动的,再说不是有我在吗。”
  在张七手的安慰下,吕军总算缓过来一点,望着那个男尸的脸瞅了一会,惊道:
  “这是隔壁王庄的王老六……大名我不知道, 他是毛纺厂的主任,对,就是翠翠上班的那个厂,他……他怎么会死在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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