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市公丨安丨局。
　　重案大队办公室。
　　离下班还有半小时，大队长屈敬才火急火燎地走进来，清了清嗓子，屋里立刻静了下来。
　　“都把手里的活放一放啊！刚刚接到缉毒队通报，一个绰号叫狗子的毒贩，窜到我们临江来了，今天晚上要交易。缉毒队人手不够，我们加个班儿，协助一下啊！”

　　小声的埋怨交头接耳。
　　“都嘀咕什么？怕加班？怕加班干特娘的什么刑警！都给我闭嘴，检查一下武器装备，半小时后出发。”
　　屈敬才吼完，扫视一圈，又走到角落，扒了扒桌上的隔板问：
　　“方铎呢？”
　　“我们哪知道啊。”副大队长周磊嘲讽一句，“这位兰博，一向都是单打独斗，他什么时候出去，出去干什么，什么时候跟我们说过，你这个大队长都不知道？”
　　“就是，要我说啊，这方铎也太不像话了，周队的命令从来不听，一直都是我行我素的，咱们可是纪律部队。”
　　跟着说话的是彭劲松，跟方铎大学同学，江北分局刑警队的人，市局治安支队长姚远的女婿，基层没干几天，就靠着关系借调到刑警支队，听说姚远正在运作，准备把他留在市局。
　　屈敬才对这种人自然没有好感，所以根本没打算搭理他，而是走到周磊的办公桌前，俯下身来低声说：
　　“说话就事论事，少夹枪带棒的。你也是老刑警了，今年破了几个案件？唯一破的那起命案，不还是方铎查到了线索，你硬生生的把卷宗从人家手里抢过来自己办了。怎么好意思！”
　　周磊心虚，低头不语了。
　　这时，一个身穿长袖白衬衫，身材瘦高，留着寸头的年轻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话也不说，往自己位子上一坐，闭上眼睛。
　　屈敬才看了看他，说：
　　“方铎，准备一下，一会有行动。”
　　“哦。”方铎眼睛没睁，应了一声。
　　屈敬才又拍了拍手大声说道，“这次行动结束以后，大家都把手里的案件梳理一下。
　　最近检察院搞专项清查，要拿咱们开刀，特别是那些违规办案和拘留超时的问题，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方铎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瞟了屈敬才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吊诡的弧线。
　　屈敬才低头看他，他又赶紧移开目光。
　　叶晓静，市局档案室实习生，没有编制，最近一直魂不守舍的。
　　因为三天前，她一个人在档案室值班，遇到一个敢来警局偷卷宗的小贼！
　　夜里十二点，她正躺在值班室的床上看漫画。
　　万籁俱寂。
　　“咔！”
　　门外突然传来的一声异响，很轻。
　　跟正常钥匙开门的声音不一样。
　　像是铁丝插进锁孔的声音。
　　莫非是遭贼了？

　　她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谁会跑到警局来偷东西呢？
　　不可能的。
　　她屏住呼吸，赤脚下床，趴在门上听。
　　约莫过了十几秒钟，门外又传来一声响动——
　　“嗞。”
　　那是对面档案室铁门和门帘摩擦的声音。
　　有人在开门！而且是偷偷的，怕人听见。
　　她伸手握住值班室的门把手，轻轻转动，也怕门外那人听见。慢慢拉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像猫一样不发出一点声音。
　　果然，档案室的铁门开着一条缝，里面有些许光影，忽明忽灭，透过门缝洒出来。
　　光虽很暗，但在漆黑的走廊里也很容易分辨。
　　她踮着脚、猫着腰缓缓走到档案室门前。

　　屏住呼吸。
　　“谁？”
　　她突然拉开门喊道。
　　“啪！”
　　屋里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一道微弱的光柱射在煞白的墙壁上，定在那里。

　　掉下来的是根小手电筒。
　　依着光的散射，叶晓静发现一个男人蹲在地上，正歪头愣愣地看她。
　　光头，眼窝深陷，消瘦的脸没有血色，被微光勾勒得狰狞。
　　“啊……”
　　叶晓静抱头大喊着拔腿就跑，尖利的声音响彻走廊。
　　“别跑！”
　　男子捡起手电筒咬在嘴里冲了过来，只几秒时间，便追上她，从后面一把捂住她的嘴。
　　她闭着眼睛含混不清地喊道：
　　“别杀我，你要钱吗我都给你，求求你别杀我！我虽然还是实习生没有编制工资很低，但……”
　　“你……你……你睁眼，看，看看，我不是贼！”
　　说话的人有些结巴，叶晓静慢慢睁眼，看到一个警官证吊在眼前，金属的警徽闪闪发亮。

　　“你，你不……要再喊，我……就放开你。”
　　男人的声音还是有些结巴，但叶晓静还是点了点头。
　　男人放开她，收回了证件。
　　“你是丨警丨察？”叶晓静惊魂未定地问。
　　他点点头。
　　叶晓静回头，这才看清他的长相。
　　大约二十多岁，个子高自己一头，大热的天穿着白色长袖衬衫，不知什么材质的黑色裤子。
　　肩很宽，身材挺拔。
　　很短的寸头，已经接近光头了，浓浓的眉毛皱在一起，眼神像凝固的寒冰一样没有温度。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知道他是丨警丨察后，叶晓静心里反而升出一丝安全感，有了底气。
　　“夜间巡……察！”
　　男子还是有些口吃，但正是这一点把叶晓静逗笑了，她憋着笑昂头说：
　　“巡察个毛线！我在这里实习快三个月了，从来没听说过谁夜间巡察档案室的，快说，你到底干嘛的？”
　　男子喉结动了动，舔了舔嘴唇，憋了半天冒出来一句结结巴巴的话:
　　“你一个实……习的，废……什么话，又不是正……式的丨警丨察！”

　　“我去！实习生怎么啦？瞧不起人，本姑娘要是真想考丨警丨察，那是分分钟手到擒来的事，只是我爸不让我考而已！”
　　男子脸上露出不屑，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
　　叶晓静从小到大，一直是父亲的掌上明珠，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看不起过，还被嘲笑成考不上丨警丨察的编外人员。
　　“就您这口条，怎么考上丨警丨察的？面试怎么过的？我现在严重怀疑你的证件是假的……”
　　男子的目光突然瞪了过来，冷冽的眼神吓得她一哆嗦，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他仰头，深呼了几口气，像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嘴巴快速动了几下，又呼出几口气，整个过程持续了一分多钟，才又把证件晃了晃：
　　“刑警支队的，看清楚了，我不是小偷，来这里只是为了要调一个卷宗，明白了吗？”
　　这次说话很流利，一气呵成。
　　叶晓静心想，这结不结巴还能随时切换的？
　　不过她抬头迎上那双冷冽的目光时，就放弃了继续怼他的想法，因为那眼神太吓人了。
　　“嗨！既然是自己人，早说嘛，跟我来值班室，我给你查一下档案里有没有。”
　　来到值班室，男人站在叶晓静身后，她打开档案系统问：
　　“卷宗名称。”
　　“我只知道被害人的名字，叫徐雅清，双人徐，优雅的雅，清澈的清。”

　　她输入名字开始检索。
　　“这也没有啊，你看，没有关于这个名字的案卷。”
　　“你确定所有的卷宗都录入系统了吗？”
　　“那肯定的啊，你是不是记错了？有没有可能是青青草地的青呢？或者是言午许？你再想想，字不一样是搜索不出来的。”
　　背后没人说话。

　　叶晓静摇了摇头，笑着拿起桌上的纸笔往后一递：
　　“你不会是又切换到口吃模式了吧？给，自己写上。”
　　身后还是没有动静。
　　叶晓静疑惑，转头一看，哪还有那人的影子？
　　她又开门往外看，走廊里一片漆黑。
　　“画什么呢！”
　　宋晴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叶晓静浑身一哆嗦，正在画素描的铅笔掉在地上。
　　“你干嘛？吓死我了！”叶晓静埋怨道。
　　宋晴皱眉，盯着画板上的素描看了半天，警惕地问：

　　“你画他干嘛？”
　　“你认识他？快告诉他是谁！”
　　“你问这个变态干什么？”
　　“哎呀好闺蜜，你就告诉我嘛，大不了晚上请你撸串儿，啤酒管够！”
　　宋晴抿着嘴犹豫了一下，说：
　　“这个人叫方铎，警校毕业，按他的成绩本来可以留在省厅，可他非要回咱们临江市，而且点名要进刑警支队，你说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那么多好单位不去，非要干什么刑警。”
　　“挺好的呀，男的干刑警不很正常吗？”叶晓静绾起一缕头发反问。

　　“关键是他干的事情不正常！”宋晴立刻反驳：
　　“你猜他上班那一年天天在干嘛？局里根本见不到他这个人，最后查出来，这小子居然天天跟踪长得漂亮的女孩，一跟就是一天，你说是不是变态？”
　　“就这么跟了两年？为什么啊？”
　　叶晓静想起那天夜里那张脸，浑身的寒毛又立了起来。
　　“谁知道为什么？变态的世界你能懂？所以我说不让你接近他。”宋晴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继续说道:
　　“也没跟两年，跟了半年就被他们支队长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好像还给了个警告处分，后来好像不跟踪女的了，可你猜怎么着，这小子又开始发疯了！”
　　“发什么疯？”
　　“好像天天去查一个女老师怎么死的，把临江市整个公丨安丨系统，所有的派出所、刑警队都跑了一遍，那老师叫什么来着……叫什么来着……”
　　“徐雅清！”

　　晚上十点，“金苹果”KTV灯火辉煌，歌舞升平。
　　缉毒队和重案队的兄弟早已布控完毕，等着抓捕毒贩“狗子”。
　　“重案队注意，重案队注意，前门已经有缉毒的兄弟把守，我们只需要守住东边的小门，不能放任何一个人出来，明白了吗？”
　　屈敬才的声音在对讲机里响起。
　　“明白！”
　　前天夜里，缉毒队抓到一个瘾君子，根据供述，他所吸食的丨毒丨品都是从一个绰号叫“狗子”的人手里买的。

　　据侦查，“狗子”是在系统里挂了号的人物，近期突然窜到临江市，而且带的“货”还不少。
　　缉毒队准备顺藤摸瓜，让瘾君子跟“狗子”联系，准备今晚再买一些货，约定的地点就在“金苹果”KTV。
　　此刻，假扮瘾君子的丨警丨察已经进去了，其他人各就各位，等待命令抓捕。
　　“方铎跟谁在一起？”屈敬才不放心，问了一句。
　　对讲机里没人应答。
　　“各组汇报一下，有没有看见方铎？”
　　“一组没有，完毕。”
　　“二组没有，完毕。”
　　“三组没有，完毕。”
　　屈敬才心头一凛，不详的预感重重压在心头。
　　干了这么多年重案队长，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毒贩是最危险的一群人。

　　他们手里有枪。
　　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包括跟丨警丨察火拼。
　　然而箭在弦上，这个时候再派人去找方铎已经来不及了。
　　屈敬才只能独自下车去找他，烟头一掐，向KTV走去。
　　他先走到正门门口，发现四五个脸熟的面孔，是缉毒队的兄弟在周围晃悠。
　　又走进大门，几个便衣在大厅扮演喝醉的客人勾肩搭背，抽烟吹牛。
　　他穿过大厅，径直出了后门。

　　那里是一条巷子，黑洞洞的，不远处有四五个红点在闪烁，那是重案队的自己人。
　　唯独没有方铎。
　　妈的，关键时刻又玩失踪！
　　屈敬才在心里骂了一句，掏出手机拨通了方铎的号码。

　　响了一声，就被人挂断了。
　　那种不祥的感觉更强烈了——
　　他倒不是怕方铎擅离岗位，那样还好，起码他是安全的。
　　怕就怕这个愣头青跑到毒贩的包间，打草惊蛇，毒贩再对他下黑手。
　　无奈，他只能返回大厅，一路小跑从楼梯上了二楼。
　　约定的交易地点在二楼的666包间，屈敬才准备在周围逛一逛，看能不能发现方铎。
　　“各组注意，行动！”耳麦里突然传来王欣的命令。
　　只见整个二楼突然冒出十几个熟悉的面孔，一股脑的向666包间冲了进去。
　　“不许动，丨警丨察！”
　　包间里传来喊声，紧接着是打斗声，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闷哼，还有玻璃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耳麦里又传来一个声音，把守后门的兄弟喊道：

　　“屈队屈队，有人往楼下撒东西，白色粉末，疑似丨毒丨品！”
　　屈敬才顾不得包间里的情况，转头就往后门跑去！
　　跑到后巷，发现自己的队员已经打开强光手电，把巷子照得通明，两袋白色粉末被撕开，扔在地上，还残留很少一部分在包装袋里。
　　“这是要销毁证据啊！”屈敬才冷笑。
　　这时，耳麦里又传来王欣的声音：
　　“老屈，狗子跑了，你那里有没有什么情况？”
　　王欣传来狗子逃跑的消息，让屈敬才刚刚放下的那颗心，又迅速紧张起来。
　　“只有一些物证，你先过来看……”
　　嘭！
　　屈敬才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的楼梯口传来一声巨响。

　　他立刻带人跑过去，只见两个男人紧紧抱在一起，摔在地上！
　　两人都大口喘着粗气，屈敬才上前一看，其中一个男的正是方铎。
　　方铎被打得鼻青脸肿，那件长袖白衬衫，小臂处袖口染得通红，也不知道是谁的血。
　　另外一个男人的右手，和方铎的左手，被一只明晃晃的手铐连在一起。
　　只见方铎深吸一口气，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抬起右手，朝着男人的脖子又是两拳，男人头一歪，昏死过去。

　　“别打了！”
　　屈敬才赶紧上前，跪压控制住另外一个男人，问：“这是谁？”
　　方铎看了他一眼，又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
　　“狗子。”
　　**
　　叶子明还在发愣，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是刑警支队打来的，说有一位年轻同志在缉毒中受了伤，请示他要不要过去慰问一下。
　　宋晴听得仔细，是重案队打来的，一猜就是那个惹事精方铎出事了。
　　她是特警，本来不愿意管刑侦这些事情，但闺蜜最近因为这小子，一直魂不守舍的，所以她缠着叶子明要一起去，看看情况再说。
　　两人不一会儿就出现在临江市人民医院住院部，一干刑警见副局长来了，自动让出一条道儿，叶子明本着脸带着宋晴走了进去。
　　重案队七八个人一见叶子明来了，齐刷刷地站直了，病房里笼罩着一股压抑感。
　　方铎躺在病床上，睁开眼睛看了看叶子明，又闭上了眼睛。

　　旁边的屈敬才见状，赶紧碰了碰方铎，小声告诉他叶局来了。
　　“哦。”方铎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
　　叶子明摆了摆手，面带微笑，对病房里众人说道:
　　“这个小方我知道，警校科班出身，工作时间不长，却破了好几个案子。”
　　方铎头往枕头上一歪，还是没说话。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床上的病人总是要用手撑一下床要坐起来，表示对领导的尊敬。
　　可叶子明不知道方铎是个异类，所以此刻脸上也有挂不住，但还是走到病床前笑着说:
　　“听说性格也是要强的很呐！”
　　虽然是笑着说的，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叶局长话里的不悦。
　　那意思明摆着：
　　你执行任务受伤，虽说是为了工作，可我一个分管副局长过来探望你，你好歹应该喊一声“叶局”，这要求不过分吧。
　　屈敬才冒出一身冷汗，要知道，叶子明这种级别的领导，有时候他一句话，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哎哎哎，让一下，采访任务采访任务，嘿嘿！”

　　宋晴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举着手机跑到病床跟前，对着方铎就是一顿乱拍。
　　不仅如此，她还把手机镜头伸到离方铎很近的地方，都快要碰到他脸了。
　　方铎突然睁眼，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向近在咫尺的宋晴，那目光如电，连穷凶极恶的罪犯见了都要发怵。
　　可宋晴却不以为然，反而凑近他耳边轻声说:
　　“看什么看，都快被犯罪分子打成猪头了，真解恨！”
　　方铎一脸懵逼，他瞪着眼前穿着黑色特警服颇有英姿的女子，努力回忆自己在什么地方得罪过她。
　　叶子明把目光投向屈敬才，问:
　　“这次行动去了多少人？”
　　“重案队和缉毒队加在一起，一共二十一个人。”
　　“二十一个人！抓住一个毒贩，还让年轻同志受了伤，你这个大队长是干什么吃的！”
　　屈敬才低下头不敢说话。

　　彭劲松因为是方铎的大学同学，所以一直站在病床另一侧，此刻组织了一下语言，恭恭敬敬地说：
　　“叶局，您有所不知，这次还真不能怪屈大队，本来就是缉毒队的行动，人员都是他们安排的，咱们重案队只是配合行动。
　　而且那个KTV二楼的房间改装过，跟图纸不一样，这才差点扑了空。不过，幸好我跟方铎提前化妆侦查踩点，才知道那里有条暗道，这才……”
　　甩锅，邀功。

　　屈敬才疑惑地抬头看他，心道：你提前踩点？我怎么不知道？
　　方铎也抬头看了看这位一向喜欢邀功的同学，轻哼一声。
　　“你是？”叶子明问。
　　“哦！叶局。”

　　彭劲松上前一步握住叶子明的手，“叶局您好，我跟方铎是警校同学，他很优秀，毕业时分到市局，我跟他不能比，所以分到了江北分局刑警队，现在被借调到刑警支队跟方铎学习。”
　　看似非常谦虚，实则抬高自己。
　　分局刑警只有很优秀的才能被借调到市局。
　　几句话，不仅言简意赅地介绍了自己跟方铎的关系，而且用一种极其低调的方式分走了方铎一半的功劳。
　　领导喜欢什么样的人？
　　当然是明明立了大功，还很谦虚低调的人。
　　“那你怎么没事？”叶子明上下打量着彭劲松。
　　屈敬才心里笑了笑：叶局长也是刑警出身，哪有那么容易被你骗，我看你还怎么圆。
　　没想到彭劲松不假思索，立刻就答道：
　　“叶局，是这样的，我跟方铎通过侦查发现，嫌疑人所在的包间旁边打通了两个暗门，当时事出紧急，已经来不及通知其他同事了，所以我就让方铎去了东边那个，我留在西边守着。”
　　说到这里，彭劲松露出自责的神情，接着叹气道：

　　“唉！早知道我就让方铎去西边了，我去东边，也不至于让他受这么重的伤，都怪我！”
　　彭劲松为人精明，他了解方铎，吃定了他不会在这些事情上计较，于是当着他的面吹得天马行空，连屈敬才都快信了。
　　叶子明不置可否：
　　“咱们干刑警的，就是要粗中有细，干得不错。方铎，你好好养伤，我们就先走了，有什么需要跟组织上提，一定满足！”
　　宋晴回到公寓的时候，叶晓静已经洗完澡，穿着睡衣，一个人在书房看考丨警丨察的书。
　　“不是吧，你着魔了！以前要当律师、导游、会计的时候我都没见你这么用功过。”宋晴从后面勾住叶晓静的脖子问。
　　“我也从来没被人这样看不起过！那个小结巴居然嘲笑我是实习生。”叶晓静噘嘴气道。
　　宋晴想了想，掏出手机神神秘秘地说：
　　“今天我跟你爸去了趟医院，给你看样好东西。”
　　说着，她划开屏幕，调出刚才在病房拍的照片，递给叶晓静。
　　叶晓静接过手机看了半天，突然捂嘴吃惊问道：
　　“这是……那个小贼？”
　　宋晴点了点头，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成这样了？被人打的？”
　　“你先甭管是怎么成这样的，就说解不解气吧！”
　　“解气解气！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于是，宋晴把在病房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叶晓静听得出神，在宋晴讲述完过程的时候，依然愣在那里。
　　“怎么样，丨警丨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风光吧，你现在打退堂鼓，还来得及。”
　　宋晴盘算着，如果能趁这个机会劝闺蜜放弃考丨警丨察，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为什么要打退堂鼓？”
　　叶晓静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她，整个人竟透着一股萌萌的坚定，“那个人太讨厌了，被打一顿怎么能解本姑娘心头之恨，我必须要考上，穿上警服站在他面前淡淡说一句，小贼，看见没，这都是基本操作！”
　　“有那个必要吗？”
　　“当然有！到时候你把他绑起来，让我啪啪打他的脸，然后他说，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吧女王陛下。”
　　“等一下，为什么是我绑他？”
　　“因为我打不过他呀。”
　　“……”
　　方铎虽然看上去被打得比较惨，但都是些皮外伤，在医院做了全面检查并无大碍之后，第三天就出院了。
　　北山公墓坐落在半山腰，因为是三伏天，所以并没有人来祭扫，火辣辣的太阳把墓碑晒得滚烫。

　　墓碑旁的方铎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喋喋不休地说了半个多小时，仿佛把平时惜字如金的话都倒在了这里。
　　他时而开怀大笑，时而眼泪滴在手里的一束纯白茉莉花上，像个炎炎夏日里的疯子。
　　最后，他拿起身边的茉莉花，把花瓣一瓣一瓣揪下来，摆在墓碑周围，才站起身来向山下走去。
　　见方铎走过来，彭劲松在车里悄悄把座椅放平，整个人平躺在上面，屏息凝视着外面这尊瘟神，等他远离了才敢直起腰来。
　　重案大队长办公室。
　　“你为什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屈敬才拍桌子吼道。
　　方铎站在他面前，一言不发。
　　“是，你受了伤在医院里躺着不错，但你可以跟我汇报呀！我可以让其他人去办，为什么不说？而且你从出院已经好几天了，为什么不去办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