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年代，政策的变化都会成就一批人，也会毁掉一批人。
　　1997年，夏季六月，莒县农业局大门口。
　　“老同志，求求你！让我见一下胡局长吧！”一个脸色稚嫩的青年，正在恳求农业局看大门的大爷。
　　王建军今年十八岁。
　　他是学机械制造的农机中专生。九十年代末，国家政策改变，中专毕业生不再定向培训包分配工作，今年是莒县最后一年分配。
　　谁分上，谁就是城里户口，谁就是公务员，若是轮不上，那么往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哎呀，你这位小同志，怎么回事啊？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胡局长不在！你赶紧走，要不然我叫保卫科了！
　　王建军有些无奈。

　　在前面，他带着毕业证书和分配证来农业局人事科报到，人家一听不是干部子弟直接就将他赶出去，理由是超编太多，没有岗位，干部子弟优先。这也是没有关系，没有背景农民子弟的悲哀。
　　凭啥都是中专生，人家就得优先？他们农民后代就得倒霉，就得往靠后！
　　他上身穿着绿军衣，下身穿着洗的泛白的蓝色裤子，脚上是一双半旧的黑色老布鞋。虽说九几年这会儿，好多人都富裕起来，可王建军家里很穷，他出身小山村，家里头还指望他上完中专分配到城里当官儿。
　　昨晚上，家里头欢呼一夜。
　　现在可好，政策变了，说变就变，一点都不给人准备，太残酷了。
　　九十年代的中专生，毕业就等于是干部身份，是一个香饽饽，可自从1996年国家下发大中专不分配的文件，2000年全面停止分配后，一落千丈，毕业就等于失业，得自己到处找工作。
　　因为徒步走了七八十里山路，王建军体力耗尽，直接有些晕了。

　　他一激动就躺在地上。
　　“小伙子，你这是干啥？耍无赖啊！”看大门的老头，一看有些不乐意，可紧接着他就感觉不对。
　　他赶紧叫人帮忙，将小伙子抬到屋里头。
　　他掐了掐对方的人中，看对方醒过来后，先是松了口气，又是欣喜道：“小伙子，你没事吧？
　　王建军有些乏力：“有没有糖水？”

　　“有！”老大爷去弄了一碗糖水，晓得对方是低血糖。
　　在喝完，过了一会儿后，王建军好多了，也渐渐恢复力气。
　　在恢复过来后，王建军再次恳求道：“大爷，你就可怜可怜俺，让我见见胡局长吧。”
　　“这个……

　　老大爷有些犹豫了，他眼神怜悯道：“小伙子，不是大爷不近人情！若是不近人情，刚才你昏倒，大爷咋还管啊？说句实在话，像你这种农民子弟，这几天来的太多了！人满为患，可都是没有办法分配！”
　　“比如说，昨个的事吧！一个是从倒闭的国营五金厂转过来的生产主任，另外一个则是县里有裙带关系的中师生！剩下的那些，没有背景的，只能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真是苦了他们白读了几年的书啊！可惜，可惜政策说变就变，若是早个两年，早个三五年，你们拿着派遣证过来就给你们直接安置上工作！可现在，不一样了，一个坑不是一个罗卜，是四五个罗卜，你说多余的罗卜往哪里去安置啊？”

　　大爷的话，王建军都明白。
　　这会儿，正逢国企破产，工人下岗潮，好多工厂干部找关系走后门进入政府单位，中专生原本属于定向培训，一个罗卜一个坑，可原本的坑早就被占了，等中专生毕业后，自然也就没有坑了。
　　“大爷，我为了不耽误今天的报道，我一大早听到鸡叫就从山里头走出来，一百多里路，脚趾头都磨出泡了！我不是不听话，也不是听不懂，可我心里头就是难过，我就是想要见一见胡局长，这样哪怕是结果一样，不会分配，我回家也能跟父母，爷爷奶奶大家伙有个说法，要不然，我没脸回去，怕是回去的路上也会想不开，想不开的话，在路边小河边就会跳下去，因为活不下去了……
　　大爷脸色变了变。
　　他真是怕对方想不开，半路跳河了，赶忙劝说道：“小伙子，你憨啊，你这样想就不对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哎，算了，我就让你见一见胡局长吧！”

　　“不过，胡局长今天不在单位！他因为身体不好，在家里头假期休养，你要见他得去家属院找他！”
　　“这是地址，你能不能见到胡局长，就看你的造化了！”最后，大爷将胡局长的地址告诉王建军。
　　王建军要见胡局长，那是因为，他在前世的时候，就听说过胡局长，知晓对方是一个两袖清风的好局长。
　　前世，他没有见到胡局长，也没有分配上工作，他也没了农民身份，也不是城市户口，属于非农户，只能是跟着老乡南下到广东打工。
　　打工多年，他在工地吃着挂面咸菜，四十多岁就患上尿毒症，等他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当年考上中专的同学，有关系的已经当上了乡镇科长，更厉害的都混到副县长。人家，住着洋房，开着小汽车，一家子其乐融融，家庭美满的到处旅游，而他蹉跎大半生，孤苦伶仃一个人。在他躺在病床上回忆大半生，因为交不上医药费，等死的时候，老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让他得以穿越回到九七年考试毕业的那一天。

　　为此，他今生不想再放弃。

　　哪怕是厚着脸，想尽一切办法，他都要分配岗位，进入编制，进入体制，成为国家干部指标。
　　总而言之，他要当官。
　　唯有当官，才能笑看风云。
　　这一世，谁也挡不住自己，这就是重生者的勇气和信心！
　　无人可挡，无人可敌！
　　现在的农机站和农技站都归农业局管理，原本的农机总站，则是改为农业局单位的农机科。
　　各乡镇站点不变。

　　九十年代的中专生远比高中生要难考，难上加难，含金量非常高。
　　不同于后世。
　　后世是中等分数即可上中专，可在九十年代刚好相反，不够优秀没法上中专，中专毕业分配，就是公务员、事业编和国家干部身份的指标。中专毕业，不仅是国家干部身份，更是分配工作，还给帮忙解决城市户口。
　　从而拥有一张长久的黄金饭票。
　　尤其是对农民子弟来说，意义更是非凡，中专分配工作，不亚于人生大突破，相当于鲤鱼跳龙门，从此变得飞黄腾达。
　　第四套人民币，是九十年代的主要通行货币。

　　人家咋说都是农业局的局长，找人家帮忙肯定不能空着手，经过路边摊的时候，王建军特意花几块钱买了一提溜水果，礼轻情意重也算是一份心意吧。
　　农业局家属院，不是闲杂人等谁想进就能随便进入，尤其是你要见的人还是人家农业局局长。
　　“我叫王建军，俺是胡局长的亲戚，你要是不信，可以打电话问胡局长嘛！”在经过一番善意的谎言沟通后，王建兵顺利的进入家属院找到胡局长家。
　　因为重生的缘故，王建军没了前世青年时的锐气，有的是跟这具年轻身体不相符合的老练圆滑。

　　前世活了四十多岁。
　　现在他十八岁，那么加起来他就等于有六十年的人生经验，社会阅历。
　　在按了门铃后，胡局长的夫人打开门，边打量眼前小伙子，边笑着问：“小伙子，你是？”
　　“你好。”
　　“我叫王建军，我姑姥爷叫黄强，外号黄秃子，我是专门从乡下到城里找胡德民局长的，我有事找他！”
　　王建军一脸诚恳的自我介绍，同时在屋里响起一道沉厚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请进。”
　　“给我吧。”胡夫人从王建军手里接过水果。
　　“谢谢。”
　　在得到应许后，王建军蹑手蹑脚的走进来，他那个样子有些紧张，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别提有多好奇了。

　　“呵呵。”
　　一位五十多岁，满头白发，气定神闲，满是领导气场的微胖老头，招呼道：“小伙子，不要紧张，坐吧！给他倒杯水！”
　　王建军小心翼翼的坐下来：“请问，您就是胡局长吧？”
　　“嗯，如假包换。”
　　看着眼前拘谨的小伙子，胡德民躺坐在沙发上，放下手里的报纸，他面带微笑，和蔼可亲道：“我听你刚才说，黄秃子是你姑姥爷？可我咋从来没有见过你啊！”

　　“喝水。”胡夫人递过来一杯水。
　　“谢谢。”王建军接过来水杯，同时回答胡局长的问题：“那啥，黄强是我姨父的表姑父，我姑父叫李兵，本来我要去找姑姥爷，可他已经不在了……”
　　从姨父，再到姨父的表姑父，这可真是绕的够远儿。
　　超出五服，八竿子都快打不着了。
　　这关系实在是太远了，还不如跟邻居近。
　　在弄清对方底细后，胡局长心里有数了，但也有些感到咂舌，脸皮可真够，不过脸皮厚有时候也是一种本事。想到这里，胡局长不由得笑着打趣道：“我跟你姑姥爷生前关系非常不错，我们是生死战友情，说起来他还救过我的命，不过，有一个地方你弄错咯，他外号不叫黄秃子，而是黄老怪！”
　　“黄老怪？”王建军有些目瞪口呆，看来传闻有误，不过也幸好他刚才实话实说，没有夸大其词，要不然刚才就露馅了，毕竟他可是从未见过自己那位便宜的姑姥爷。
　　别说是自己，怕是自己亲姨父也没见过几次吧？
　　今个，说句实在话，他来找胡局长，更多的也只是打着死不要脸的谱儿来碰碰运气。
　　总之，没枣也得往树上先打三杆子。

　　没亲戚关系，也得牵强附会的给牵在一块，多少弄出点关系，有那么一丁点关系也总比没关系好使儿。
　　“按照辈分来讲啊，你管黄老怪叫姑姥爷，那么我也算是你的另外一个姑姥爷哦，有什么事情，小伙子你就说吧。”
　　这个时候，胡局长从爱人手里接过来几片药，他身体不好，每天都需要按时吃药。说来，这些药啊，他早就吃够了，可不吃又不行，没有半点办法啊。
　　胡局长平易近人，没有半点局长的架子。
　　瞬间拉近彼此关系。
　　看对方吃药，王建军不敢多打扰，应了声说明来意：“姥爷！不瞒您说，我刚从机械制造学校毕业，想要去农业局报道，可需要一个推荐人！”
　　王建军的话非常含蓄，可作为农业局的局长，胡局长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这小子是要自己安排工作啊。
　　“哈哈。”
　　胡局长被逗乐了，他吃过药，喝了几口水，和颜悦色道：“既然你都叫我姥爷了，那我就当你的推荐人吧。”

　　“谢谢姥爷！”王建军大喜，他将自己的毕业证书等材料拿出来给胡局长看。
　　“好。”
　　看过后，胡局长满是欢喜，不断的点头称赞道：“嗯！语文科目九十分，政治科目八十五分，机械实践操作九十分，你这个中专生够优秀啊！这样，既然你学的是机械工业，那么我就要人将你安排到有关的岗位，比如农机科吧！”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农机科，也就是以前的农机管理总站，也叫做一阵子农机管理局，属于农业局下设的二级单位。
　　现在重组改名为农业局的一个科室，也就是农机科。
　　从胡局长家出来后，王建军就拿着胡局长亲笔介绍信，再次来到农业局。
　　老大爷问：“小伙子，咋样了？是不是没见到胡局长啊！”
　　“见到了！”

　　王建军扬了扬手里的介绍信，为了答谢对方给自己胡局长的地址，他还特意用身上仅剩的一块钱给老大爷买了一包八毛钱一盒的蝙蝠牌滤嘴香烟：“大爷，没有你，我怕也见不到胡局长，这一次真的是谢谢你老人家了。”
　　“哎呀，你可真是走运。”
　　看到对方手里的介绍信，刘大爷也替他高兴，满是感慨道：“这回儿，有胡局长亲自保你，你这工作啊，算是彻底有着落了喽，幸亏啊，你自个争气，多争了一把……”
　　假设人家先前不固执，不执着，咋会有现在的好转儿？可见，做啥事就得多坚持！敢于尝试，敢于全力以赴！
　　王建军又一次来到农业局人事科。分配工作岗位，都需要人事部门统一管理。
　　“嚯！”
　　“我说咋又是你小子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是干部子弟，就别过来瞎掺和！赶紧滚出去！”
　　“一个农民后代，真以为念了个中专就能逆天？就能当干部了啊！真是笑话！”
　　人事科的人满是嘲讽，一点都不拿正眼瞧王建军。
　　王建军有些怒意，可他却忍住了，毕竟小不忍则乱大谋，他看向嘲讽自己的人，跟着附和道：“同志，我这一次想要滚回家种地，怕是都没机会了！”

　　对方拉下脸，略显不悦：“你什么意思？”
　　王建军笑而不语。
　　这种货色，他都不想去理对方，手里有点权力就了不起啊！井底之蛙，夏虫不可语冰！
　　人事科，有两个人，刚才嘲讽王建军的是科室的副科长。
　　王建军将胡局长的介绍信，递给另外一个人，对方拆开阅读，首先入眼的是红头文件的开头，有着莒县农业局的红色印刷字样：“机械中专毕业生王建军，品德优秀，成绩优秀，才能优秀，要求农业局人事科同志，立刻接收，为其安排相关岗位，速办！”
　　“局长！胡德民！”
　　“咋可能……”听到这里，先前羞辱王建军是农民的副科长，瞬间是一脸的惊诧，嘴里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
　　一个农民后代，认识他们局长？这完全无法让他相信！

　　他眼神凌厉，指着王建军训斥道：“你真以为，凭借一封假造的介绍信你就可以到处招摇撞骗！”
　　“你要真认识我们胡局长，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就不会说自己是农民子弟，而是干部子弟！老肖，别看了，这都是假的，马上叫人将其抓起来！”
　　“性质太恶劣了！必须严肃处置！”
　　对面的老肖咳嗽两声。
　　“石副科长，你不要乱说话，这位小同志并没有造假，这封介绍信没有错。”
　　“什么没错！”

　　闻言，副科长坐不住了，起身敲着桌子喊：“老肖，你别搞错了，他一个农民子弟不可能认识胡局长啊……”
　　“好了！”
　　老肖果断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定道：“胡局长的亲笔签名，我还是认识的，你要不信就拿过去看看吧。”
　　石副科长满眼不相信。
　　他拿过来介绍信看了又看，想要找出一点伪造的蛛丝马迹，可最后却发现，一点都没错，的确是胡局长的字，连纸也是他们农业局办公室专用。别的地方不会有。可尽管如此，他依然是想不通，一个被他否认的农村小子，竟然开始走狗屎运了，突然得到胡局长的关照了？
　　这种落差感，让石副科长心中难以接受！

　　老肖开始接收王建军的档案，同时拿出一张表格填写对方的资料：“小王同志，既然你是胡局长推荐，那么按照胡局长指示，你又是机械专业，那么就去农机科吧！职位科员，至于级别，属于副股级干部！”
　　中专属于干部指标，入职就是干部身份，完全符合政策程序。
　　“老肖！”
　　听到这里，石副科长有些不干了，他使了一个眼色道：“这人是胡局长力荐，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不过，农机科那边早已人满为患，可不是一句空话，前天尤局长刚保送几个过去，眼下再安排一个过去，就必须的得从这几个人里头撤下来一个人！”
　　“这……”肖科长瞬间犹豫起来。
　　一边是胡局长的人，一边是尤局长的人，他老肖可是一个都得罪不起啊。
　　这夹在中间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那可咋办！”肖科长试探的问道：“要不，就安排到其它科室试试？”
　　“不行！”
　　“别的科室都一个熊样，不是县委的亲戚，就是财务局和水利局的人，你说先上车的人，谁愿意再下来？除非你爹是地委书记，要不然啥都白搭！”
　　“不过，现在华山乡农机站倒是有一个副站长的空缺！说起来，这可是一个肥差，加上各种补贴，每个月能拿的工资，可是比我这个人事科副科长多得多啊！少说也有三四百块钱吧！”
　　石副科长翘着二郎腿，喝着茶水，嘟囔着嘴，满是酸不溜丢的语气道：“若非是大家嫌弃离家远，我早就抢着干了！那还轮得到一般人！”
　　最后一句话，似乎略有所指。

　　肖科长心知肚明，没有接话。
　　他看向王建军，笑着询问对方意下如何？想不想下去当一个农机站的副站长！若是不想去也没事，先回家等一段时间，等腾出合适空缺再通知他上班！
　　做事要趁热打铁，不能拖泥带水。
　　迟则生变。

　　“那行吧！”王建军想了想，随即点了点头，同意道：“我就去农机站好了！”
　　在办完入职手续后，人事科就给王建军颁发农业局工作证。工作证，是一个红色小本，翻开贴上照片，填上单位名称和职位名称，以及身份信息就可以了。在来报道前，王建军就按照要求，提前两天到相馆照了两张一寸的正装照片。
　　在拿到工作证的一刻，王建军满是愉快的心情，从现在开始他就是一名国家公务员，农业局的副股级干部了。
　　副股级不大，可大小也是一个官儿不是。
　　从今往后，自己每个月都可以拿上好几百块钱了！熬出头了，当上官儿日子会越来越甜！
　　王建军离开后，肖科长有些担忧道：“我说，石副科长，你可够狠的啊！你这是将王建军直接给发配到边疆了！另外，华山乡农机站的老孙，可是一直想要取消自己代站长的代字，现在王建军去他那边当副站长，你这不是让他故意去拱老孙的火嘛，到时候王建军怕是不死，也得被老孙这把怒火给烧的扒层皮？你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回头胡局长找你麻烦！”
　　在下面，好听点是当副站长，可实际上却是断送了往后晋升的大好机会。
　　弄不好，在下头会待上一辈子。

　　尤其是，华山乡农机站，还是全县几十个站点最差的一个，最偏僻的一个。
　　当地经济也差，啥都差。
　　穷山僻壤，民风彪悍，就快要到山沟沟里头了。
　　“哼！我怕啥啊！”
　　石副科长露出阴谋得逞的诡笑，狡辩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是从来没使过阴招！年轻人身体棒就得多到基层接受锻炼才好！”
　　“再有！刚才我只是提议，我可没勉强谁啊，是那小子自愿同意要到下面，我们***员向来是讲究民主制度滴，你说我能有什么责任？另外，胡局长有什么了不起啊，他还能待几年？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局里人私下都叫他什么？叫他病秧子！说不得那天就嗝屁了！”

　　最后，石副科长抬起手，大拇指往后指着，大放厥词道：“到时候，大家伙听谁的？还不得听人家尤局长嘞！”
　　“嘘！”肖科长吓了一跳，赶紧将门关上，生怕被谁给听到会惹出事儿：“你这张嘴真是越说越把不住门，你啊，就不能小点声！回头私底下说也行啊！”
　　石副科长要王建军到下面农机站当副站长，完全是不安好心的一场阴谋，他要借华山乡农机站代站长孙大友的手，玩一招借刀杀人。
　　他不能让王建军好过！
　　至于理由，根本就没有理由。非要有理由的话，那就是纯粹看对方不爽罢了，他一定要将其逼退，将王建军打回原形，让其滚回老家种地当农民！
　　“亲爱的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你的家在哪里，我会带你带你回家！”

　　人逢喜事精神爽。
　　王建军走在大马路上欢喜的不得了，他发觉到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高兴过了？人也不由得唱起路灯下的小姑娘，并且双臂展开，跳起街舞！
　　今天，他突然理解了什么叫做范进中举！
　　路人见他狂喜的样子，纷纷躲闪：“这人是不是疯了？咋马路上又蹦又跳！”
　　“可能是羊癫疯！老邪子！”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对众人的指指点点，王建军丝毫不理会，依然是我行我素的又蹦又跳，最后更是大庭广众脱掉上身绿军衣开始一路狂奔。
　　农民子弟成为干部，实属不易。
　　就像是祖坟冒青烟。
　　这种出人头地的感受，不是城里人所能感受到，这是一个家族上百人长久的期望值实现了。

　　犹如骏马奔腾！
　　又仿佛青云直上，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新人入职农业局，按照规定，可以有三天的假期，三天以后正式到单位工作。
　　这三天，王建军可以尽情玩耍。
　　从城里走回村子，得七八十里路，为了快速赶回去，将自己当官的好消息告诉家里人，王建军在国道路上搭起顺风车，一招手就会有停下来的人。
　　然后掏出工作证，给人家一看，直接就能免费乘坐。
　　最后搭乘的是一辆拖拉机。拖拉机司机一边嘟嘟嘟的开着冒黑烟的拖拉机，一边跟王建军时不时的互相聊天：“小兄弟，俺们村跟你们村不远，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也就隔着一条河一座桥，最多十几里路！说来，咱们还是半个老乡嘞！”
　　“是吗？”
　　“这可真是缘分嘞！”
　　拖拉机司机非常羡慕王建军，可他却晓得羡慕不过来，毕竟人家是国家干部。

　　属于文化人！不像自己大老粗一个！
　　“老哥，谢谢你！”
　　“等回头有机会见了面，我一定请你喝酒！”在大桥边的时候，王建军要对方将自己放下，从这里再徒步几里小山路就到村里了，拖拉机司机临别时热情挥手：“好嘞！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