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里我们一路奔行

作者: 绚烂霓虹

  九十年代,在西部的地区,流行着一句口号:“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在这样的口号声中,许多的青壮年人南下打工。在有些乡下农村,甚至到以能出门打工为荣,那叫有本事;以没去打工为耻,那叫没出息。
  十七岁的周洁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中考落榜后,她一直在家帮忙干农活。她是很乐意的,毕竟她已长大成人,应该为父母分忧。
  当周围的同龄人、小时的玩伴都加入到打工的大军,她感受到孤独,仿佛自己被世界抛弃了。出去打工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她要去看那繁华的都市,尝尝打工的滋味。
  周洁的母亲刘桂香坚决不同意她出去打工。她有她的顾虑:周洁是独生女,心思单纯,本性善良,长的又是村子里公认的漂亮。让她远去千里之外的城市,背井离乡,没个兄弟姐妹的保护,怎么能让人放心?只有放在自己身边才安全。
  可是看她一个人在家郁郁寡欢的样子,像是一只被关在笼中的小鸟,当父母的也是很为难,态度也不是那么的坚决了。
  这天,同村的侄子媳妇陈小琴来找刘桂香。原来她和侄子周青打算去广东打工,由于修了新房手里没什么钱,想来借点路费。刘桂香心中一动,拉着陈小琴闲聊。
  “小琴,听说你以前也出去打过工,是吧?”刘桂香笑眯眯地问。
  “嗯,我以前进过电子厂的。”
  “那进厂容不容易,厂里安不安全呢?”

  “有熟人介绍的话,进厂就很容易,天天呆在厂里做事,都很少出去,安全是不用担心啦,”陈小琴见她问得这么详细,好奇的问:“二婶,是不是小洁想去打工?”
  “她就是一直想去,只是我不放心。”
  “二婶,她想去就让她去嘛,你看现在有几个年轻人还在家务农的?”
  “是啊,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刘桂香沉吟了一下,“小琴,我想麻烦你们带小洁出去打工,可以吗?”
  “没问题呀,男孩子不敢说,女孩子进厂还是比较容易的,很多厂只收女工,”陈小琴很爽快地答应了,又笑着问道:“二婶,你真想好了吗?”

  刘桂香叹了口气:“唉,人说女大不中留啊,她想去就让她去吧,麻烦你们多多照顾她。”
  “说什么麻烦呀,都是一家人,应该的。”陈小琴收好钱,“你叫周洁准备一下,后天我们就出发。”
  周洁打猪草回来,得知母亲终于同意她出去打工,顿时欢天喜地,高呼:“妈妈万岁!”惹来她妈妈一顿念叨不稳重。爸爸周贵平叮嘱道:“以后出门在外,要小心谨慎,不争强好胜,不贪便宜。”
  出发前一晚,周洁收拾着行李。刘桂香一边帮女儿叠衣服,一边不停地叮嘱在外的注意事项。
  周洁将衣服使劲往包里塞,笑道:“知道啦,妈妈你都重复三次了,我会给你们写信报告情况的,嗯,每天写一封好啦。”
  刘桂香嗔怪道:“哪是要你天天写,上班已经那么累了,”
  她顿了顿,“还有,要是上班太累太辛苦就不上了,别累坏了身体,你就回家来,妈妈不会怪你的。”
  “妈妈你放心啦,我知道的,太累换一间厂 呗。”
  次日,周洁在父母千叮咛万嘱咐下坐上了去火车站的汽车。望着公路边的父母越来越远的身影,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滑落下晶莹的泪水,她终于体会到了与亲人离别的那种揪心的酸楚。早上九点多,他们到达了火车站。
  火车站广场永远是人来人往,此刻更是人满为患。人们或三五成群席地而坐,或形单影只靠墙而立,等候着自己那列火车。售票处外排着几条长长的队伍,人们都伸长脖子望向售票窗口,期望能快点轮到自己。
  周洁和陈小琴都晕车,三小时的车程让她们备受折磨。两人都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有气无力地跟在周青身后,来到了火车站。
  周青心说,怎么晕车和生大病是一样的。他有点担心,要是晕倒一个怎么办?得赶紧找个地方让她俩休息。他四处张望,靠墙边和那些大柱子下都坐满了人,广场地上倒可以有位置坐,可两人得找些支撑才好休息。

  他们终于在大柱子旁挤了个位置,坐地上太凉了,他将几个背包靠在地上,让两人坐在背包上,背靠柱子休息。然后急匆匆地去售票处排队。
  一个小时后,周青回来了,下午两点半的票。“还好,买到最后几张座位票,马上就只有站票卖了。”周青喜笑颜开地说。陈小琴笑着说:“我们出门就走好运,一定会好运连连!”
  三站台,一列火车静静地卧在铁轨上,深绿色的车身上有些地方的油漆斑驳脱落,露出底层的铁锈。车厢门口处的检票员都已就位,等待旅客们的到来。
  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出现了,像流水一般从车站的高架桥上流淌而下。
  很快站台被人群填满,桥上还不断有人汇入。检票实在是太慢了,人群堵塞在门口,压抑住人们激动,近在咫尺的车厢却是那么可望不可及。
  先上车的人想透透气,刚打开窗户,就有人把背包塞了进来,人也紧跟着扒上窗户钻了进来。顿时外面的人群爆发了,身强力壮的人纷纷往窗户上扒。没开窗户的被外面的人敲着窗户骂,迫于压力只得打开,然后人和背包不断从窗口涌进车厢。

  有些里面的人不让进,因为很多人塞在窗口位置还没?通,那人就卡在窗户上,半截身子在里半截在外,堵住了窗口。后面的人嫌他啰嗦,推的推屁股抬的抬脚,三下五除二又把他塞了进去,接着又上。
  每个窗户都被打开,都有人在扒着上。有人从厕所的窗户钻进去,想着反正是站票,这里上厕所方便,干脆站厕所里不走了。
  车厢里也是一片混乱,因为许多人没座位,上了列车后,就在过道上找个离厕所近的位置停下,不愿往中间走了,却堵塞住了后来的人。
  列车员进到车厢?散人群,“都往前面走,往前走,不要逗留!”有人扒窗户把皮鞋弄丢了一只,趴在窗户上苦苦哀求外面的人帮他扔进来,终于有好心人捡了递给他,他如获至宝宝,连声道谢。有人提的腊肉袋子被挤掉了,无法寻找,狠下心,不要了!上车要紧。

  所有买站票的人都是一样心理,人太多了,上车慢了可能就走不掉了。
  周洁他们随着人潮来到站台,热火朝天的扒窗户行动还在上演。她目瞪口呆,天哪,上火车是要从窗户进去吗?她爬不上啊!
  周青护着陈小琴,随着人群慢慢向车厢门口移动。如果他一个人,他也可以去扒窗户,那样肯定快,现在有老婆和妹子一起,只能随波逐流。
  他安慰陈小琴,“不要着急,我们有座位的,别人抢不去。”陈小琴点点头,心下稍安,回头看看周洁,只见她小脸苍白,神情忧虑,拍了拍她紧拉着自己背包的手,笑着说:“不用慌,我们有座位的,你只管跟着我走就行了。”
  周洁点头“嗯”了一声,开始担心这么多人火车能装得下么?会不会到时像公共汽车,人满员了就关门,那他们这些后边的人怎么办?只能干瞪眼吗?
  周青他们几个终于上到车厢,面对一堵堵人墙,感觉好难逾越,后面的又不住地催,“往前走啊,快点!”他们排除千拦万阻终于来到他们的座位,却发现都有人坐了。好在那些占住座位的人在确认了他们的票后,都配合地让开了位置。
  三张票有两张是一排的,另一张在后排靠窗。
  周洁坐了那个靠窗位。面前还有个小座板,虽然上面放着好几个水杯,也可以趴在桌沿休息,她想,这位置真好。
  火车容量惊人,把站台上那片黑压压的人潮统统装进了车厢后,鸣了几声笛,然后就像一条吃饱喝足的巨龙,缓缓游出了站台。

  火车平稳地向前行驶着。拥挤的车厢中,空气沉闷。汗味脚气味腊肉味咸菜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怪味弥漫在车厢中,加上拥挤的人群,让人感觉窒息。
  一些坐过道座位的人突然发现,稍一抬头下巴就能对上人家的肚皮或者屁股,很是压抑。只好扭着头,看向那狭小的车窗,欣赏窗外的天高地阔。试想要在这逼仄的地方站上七十几个小时,那绝对是非常辛苦!自己起码有个座位,想着心境也平和多了。
  过道上除了人就是各种各样的行李袋,尼龙袋,麻袋,花格子塑料袋,牛仔布包,五花八门,将人与人之间的空隙填充得结结实实,人们见缝插针地处在各个空间。
  列车缓缓加速,熟悉的故土渐行渐远,陌生的他乡在前方等候。
  周洁望向窗外,窗外的风景迎面扑来又迅速消退,意味着离生她养她的家乡越来越远,离深爱她的父母也越来越远,他们的音容笑貌不断在眼前闪现,她漂亮的大眼睛蓄满了泪水。
  她想他们了,离别的场景历历在目,她鼻子一酸,泪水马上滑落到脸庞,她低头趴在桌沿上,无声地哭泣起来。
  此刻她有些后悔了。她不该跟风,向往繁华的都市,向往别人的打工生活。明知道父母有许多的不舍和担忧,还是一意孤行地离开他们,让妈妈落泪,让爸爸也红了眼眶,这就是不孝啊!
  她希望火车此刻宣布停运,所有旅客就地下车,她会喜极而泣,第一个冲下车去,奔向父母的怀抱。
  可火车平稳地在铁轨上奔驰,发出有节奏的咣当声,丝毫没有停运的可能。是啊,试想这结结实实一火车人,如果停运,怕是要把火车砸个稀巴烂。

  放眼车上,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孩女孩也不少,他们能忍受背井离乡之苦,她又为啥不能做到呢?
  周洁渐渐平静下来,既然选择了打工,就不后悔,自己选择的路,哭着也要走下去。
  旁边的中年妇女侧着头和对面两中年夫妻聊着家常,虽然语言透过别人腿缝间传递,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兴致。
  “小洁,小洁——”陈小琴在前排叫她,她抬起头来,“陈姐。”
  陈小琴对她瞅了瞅,笑道:“坐汽车你晕车,坐火车你也晕啊?”
  旁边的中年妇女好奇地看向周洁,周洁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没有。”
  中年妇女对陈姐说:“坐火车哪里会晕车,没有汽油味,汽车那汽油味太重了,我一上车就晕。”
  “是啊,我也晕车,还吐了,坐汽车真是受罪。”陈小琴回应道。
  “哎呀,我也是,吐得肚子痛,恨不得下车走路去,司机又不停车。”中年妇女说完,周围的人都笑了。
  陈小琴对周洁说:“看你一直趴着,以为你不舒服,没事就好,有什么给我说一声。”周洁点点头,心里一阵暖意。
  陈小琴坐下后,对周青说:“小洁好像在哭,眼睛红红的。”
  还没等周青说话,她接着说:“可能她第一次出门,想家了。”

  周青叹口气,“唉,答应带她一起出来,我其实挺担心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二叔交代,可我又不好拒绝。”
  “呸呸呸,”陈小琴嗔怪道:“会不会说话?出去帮她找间厂就好了,厂里很安全。”
  “那倒也是。”
  “再说二叔帮我们,带小洁出来又不是好难办的事,你好意思拒绝?”陈小琴说完,周青挠着头笑着点了点头。
  火车渐渐放慢速度,停在一个小站,站的确小,才四条铁轨,连个站台都没有。火车就静静地停在那,不上客也不下客,像是在歇息。
  车上有人说这是一班慢车,走一站停一站,大站小站都要让车。大家一阵叹息,为啥总是我们让别人,没人让我们呢?
  十多分钟后,前方一列火车在远方鸣笛,表示要进站了。周洁睁大眼睛,想看清楚是去哪儿的列车,却见一道长长的深红色身影呼啸而过,什么都没看清,只带给她一阵冷风。

  这时火车底下发出“哧”的一声放气声,周洁以为要开始启动了,结果火车纹丝不动,又过了大概一分钟,响起了第二声“哧”,三声过后,列车终于缓缓移动起来。对于第一次坐火车的周洁来说,一切是那么新奇、有趣。
  火车终于到了一个大站。车刚停稳,站台上的十几个小商小贩蜂拥而至,他们推着装满食品的小推车在站台上来回穿梭,卖力的吆喝着。
  小推车上有水果、快餐、熟食、饮料,那拳头大的鸡腿、红亮肥美的猪蹄,闪着诱人的光泽,让人垂涎欲滴。
  虽然小贩们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响亮,买的人却是不多。
  有人探出头来问:“卖鸡腿的,多少钱一个?”

  小贩殷勤地推着小车过去,“十块,老乡,来一个啊!”
  “不要,太贵了,等挣了钱回来买。”那人缩回了头,惹得周围一片笑声,小贩悻悻地去了下一节车厢。
  周青问陈小琴,“你想吃啥,我给你买。”
  “不要,都那么贵。”
  “你身体要紧,上午晕了车中午没吃东西。”
  “那好吧,看那猪蹄不错,买份来尝尝,叫他多拿根竹签。”

  猪蹄递上来了,颜色红亮,散发出一股肉香。陈小琴用竹签穿了两块,起身向后排,“小洁,吃这个。”
  周洁支着头正在看外面热闹,看得津津有味,听见喊她,抬头见陈小琴的递过来的猪蹄肉,肥美且油腻,慌忙摆手说:“陈姐,我不吃,你们吃你们吃。”
  陈小琴认为她在客气,执着地伸长手臂,“拿着,不吃东西怎么行,别饿坏了身体。”
  周洁想解释她哪里饿呀,晕了车看着这个都想吐呢。看实在推辞不过,接了过来,“谢谢陈姐。”
  “客气啥呢,赶紧吃,别凉了。”陈小琴心满意足地坐回座位啃猪蹄了。
  周洁望着手里肥美的猪蹄肉,吃吧,不想张嘴,不吃扔了又对不起他们一番心意。她微微张嘴,咬了一小口,还好,肥而不腻,没有想象中的反胃,不过虚有其表,味道却不怎么样,还没村里酒席上的好吃。
  她一边慢慢吃着一边想,二哥真奢侈,二十块的猪蹄都舍得买给陈姐吃。一路上他对陈姐细心呵护,走路怕摔着,人多怕碰着,随时小心翼翼,二哥真是个好丈夫,陈姐真幸福。
  火车上目前最艰难的一件事,就是上厕所。上厕所必须经过站满人的过道,要穿过人墙,跨越行李包,在背包与人之间寻找落脚点,还要接受无数不耐烦的叹息。

  大家尽量少喝水,多忍耐,蓄势待发。待到有人前往,便立即跟上,大家一起分担怨气,也就没那么难过。
  所以车厢里不时就有厕所突击小分队,一队人马一个跟着一个,让占过道的人感受到敌强我弱的悬殊,便会收拢腿缩紧臀围拉拢行李,毫无怨言地让出通道。
  第三天,火车上的人们失去了聊天的兴致,发呆的发呆,养神的养神,连最聒噪的那个妇女也靠在座位上,了无精神,目光呆滞。两天两夜后,大家都很疲惫,站着的想坐着,坐着的想躺着,不能躺着就起身站着。
  到了晚上,每排座位下面都躺着人,他们蜷缩在座位下,竟然是车厢中最舒服的所在。
  第四天上午,周洁旁边的中年妇女抱怨道:“怎么还不到站啊,我的脚都坐肿了,像根大萝卜。”
  有人接话说:“都一样,老子的脚肿得像冬瓜了。”
  他旁边的人笑话他,“你这冬瓜也太小了吧。”惹得大家一阵笑。
  有人笑道:“我们站着的没说啥,你们坐着的还闹情绪了,要不我们换一换啰。”
  “可以啊,你等着,我今天下午和你换。”
  “说个鬼哦,下午就下车了。”
  “唉,苦日子终于要熬到头了。”
  想到下午就可以下车了,大家来了兴致,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周洁现在也是形容憔悴,马尾辫松松垮垮地歪在头上,显得很没精神。
  她听了他们的谈话内容后,偷偷提起自己裤脚一看,呀,脚真的肿了!那脚踝处胖了一大圈,圆圆的就像根胖白萝卜。她好奇地在肿胀的地方按了按,一按一个圆圆的小坑,原来久坐不活动脚会肿,长见识了。
  傍晚时分,火车风尘仆仆地到达广州站。疲惫不堪的乘客们顿时纷纷恢复了活力,背着大包小包,蓬头垢面地涌出车厢,四天三夜的旅程,谁还会有光鲜亮丽的形象?
  人潮中周洁照旧紧紧抓着陈小琴背包上面的带子,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丝毫不敢放松,只怕一松手,她就被这滚滚人流吞没。在这离家近两千公里的陌生城市,她感到恐惧害怕,陈小琴就是她坚实的依靠。
  他们跟随人流涌向出站口。天已经黑了,广场上灯火通明。广场左边排着十几辆中巴车,司机热情地向着旅客们招手,说着广式普通话,“老乡,到哪里?坐车啦。”
  周青向司机了解了一下,没有直达xx的汽车,要先到佛山站再转车,他们只得坐上了到佛山的汽车。
  周洁透过车窗看去,只见四处都高楼林立,街上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一片繁华的景象。心想这就是广州呀,真不愧是大城市,终于开眼界了。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几人到达了佛山站。下了车,周青见广场旁边的中巴车上写有xx字样的牌子,便急忙带着两人过去上车。
  周洁忍着晕车引起的恶心,机械地跟着周青两人上了车,车上没几个人,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上的汽油味扑鼻而来,令人作呕,她赶紧打开窗户,以免吐在车上。
  陈小琴也是一脸难受,皱着眉头靠在周青身上,周青抚着她的背安慰道,“这班车坐完就到了,不坐车了。”
  司机是个黑瘦的男人,见三人坐好了赶紧过来收钱,“老乡,收钱啦,三十块一个人。”
  周青有些吃惊,“老板,没这么贵吧,广州到佛山才这个价。”

  “谁说贵啦?个个都是这个价,”他示意先上车的几人,“你可以问问他们是不是三十块。”周青没办法,交了九十元。
  不一会儿,司机启动了汽车。出了佛山站不久,汽车拐上了一条小公路,没有路灯,路两边黑漆漆的。
  不多时,汽车在一个路口停下,司机匆忙下车,跑向不远处的士多店,原来是去打电话。
  打完电话,司机上了车,对大家说:“老乡,我的车坏了,要去修车,不然不安全。”他又说,“我刚才打了电话,叫了车过来车你们,很快就到。”
  乘客们都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车走不了啦。刚才不是开得好好的吗?怎么就说坏就坏了?不过他是司机,他肯定比大家懂车,他说坏了就肯定是不能开了,不然何必叫另一辆车呢?
  有人问司机,“师傅,那车费钱退给我们啦。”司机很和气地说:“不用退啦,等下你们坐车就不用给钱啦。”
  周青听后,心中了然。老家也有这种情况,在客源不足的情况下,将乘客转车,两车人合并成一车人,司机负责交接,乘客是不用再付钱的了。
  既然司机说了已经叫了另一辆车来接,那就等等,无论怎样,总得把他们送到目的地。
  周洁靠在车窗上,苍白的小脸满是郁闷。又要转车,真烦人!晕车的人最怕折腾,一车坐到底才好。
  周洁闻着阵阵汽油味,胸口又泛起阵阵恶心,嘴里开始分泌口水,这是要呕吐的前兆,她紧闭双眼,暗自忍耐。
  十几分钟后,正当大家等得有些不耐烦时,一辆蓝色的中巴车在车前方不远停了下来。
  司机下了车,过去和那辆车司机说了几句,便向着车上人招手,“大家都上这辆车啦,快点啦。”十几个人提着大包小包往蓝色车上转移。
  这辆车上就一个黑胖司机和另一个大胡子男人,没有其他乘客。
  周青扶着陈小琴坐到周洁后排,等到他们安顿好,开始那辆车已不知去向。周洁心想,不是车坏了吗?还跑那么快,哦,可能是去修车了。
  车子启动了,缓慢地在公路上行驶着。这时络腮胡男人站起身,“交钱了交钱了,三十块一个人!”
  大家顿时傻眼了,怎么回事?一个小伙子说:“我们刚才交过钱了啊?”

  络腮胡瞪着他:“交给谁的?”
  小伙子耐心解释道:“就是刚才那辆车的司机,我们给钱他了。”
  另一个男子附和说:“刚才那司机也说过不用给钱了。”
  络腮胡吼道:“他收不收钱关我什么事?!你们坐我的车就该给钱我!有问题吗?!”
  小伙子顿时不敢出声了。络腮胡来到第一排的中年男人面前,怒气冲冲瞪着他:“交钱!”
  中年男人双手抱臂说:“我刚才交过钱了,你去问那司机要。”
  这时汽车停止行驶,黑胖司机走了过来,态度恶劣地说:“坐车交钱,天经地义,难道你们想赖账?!”
  络腮胡一把揪住中年男人胸口的衣服,同时“啪”地一个响亮的耳光,“你交不交钱?!”车上后排有人说:“喂,你们怎么打人啊?”,络腮胡凶神恶煞地瞪着他,狂妄地说:“打人怎么啦?谁不给钱就打谁!”那人再不吱声了。
  中年男人本能的想还击,看到黑胖司机也瞪着眼盯着他,双挙难敌四手,为了三十块,不值得拼命,语气柔软下来,说:“你放开我啊,你不放开我怎么拿钱。”络腮胡松开手,还顺势推搡了一把,中年男人敢怒不敢言。
  陈小琴紧紧抱住周青的胳膊,不让他去帮忙,她心想为了几十块钱,惹出麻烦不值得呀。
  周洁坐在另一边的第一排,此时吓得瑟瑟发抖。他们这明明是讹诈,却还理直气壮地揍人,真是穷凶极恶!马上就要轮到她了,她的钱放在行李包中,行李又不在身边,身上只剩几块钱,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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