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盛夏，烈日炙烤，连河边柳树都晒蔫了。
　　在一老旧房屋侧边的阴凉角落里，一对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正紧抱着热吻。
　　两人虽浑身是汗，却依然忘我。
　　男的叫赵成良，女的叫林雪茹，均是江中大学的应届毕业生，也是情侣。

　　这毕业后，两人一直忙于公务员考试，聚少离多，这次赵成良来见林雪茹的家长，在家门口就亲上了，有些猴急。
　　“哎呀，过不了多久就是你老婆了，到时候有你亲个够。”林雪茹有些难为情，这大白天的，虽然没啥人，但被人看见了总是影响不好。
　　“我哪里亲得够啊。”赵成良笑着说道。
　　“贫嘴，等下有你吃苦头的时候。进去吧。”林雪茹轻轻推开了男友，整理了一下衣服。
　　赵成良提起了礼物，扣了一下领子，深呼吸着进了门。
　　林叔和阿姨都在客厅，像是刻意等候。
　　“叔叔，阿姨好。”赵成良打了声招呼，但对方父母却没有任何回应，这让赵成良顿时尴尬。
　　“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祖上爷爷是医生，这是珍藏的人参。”赵成良又补充道，也不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对不对，把礼物放在了桌子上，尴尬站着。
　　赵成良已经能感觉出来，对方父母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待见。
　　“爸，妈，这是我男友赵成良。”林雪茹尴尬笑着介绍道。
　　“还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客气了，快坐吧，我去泡茶。”阿姨倒是微笑着起了身，便去泡茶。
　　赵成良和林雪茹便一起坐在了实木长椅上。
　　赵成良只敢坐一半的屁股，挺直了腰背，见叔叔一直摆着脸，这让他不安起来。
　　这种气氛让他如坐针毡。
　　这客厅装饰均为深色实木，很厚实，正厅上墙挂着一幅山水国画，上头提名三个大字：观沧海。很是磅礴大气。
　　林雪茹的父亲林钧是市住建局的副局长，副处级干部，世代为官，母亲为国企的部门主管。

　　“小赵，咱就开门见山，我看过你的履历，我林家虽非高车驷马，但也是处尊居显之家，我就一个女儿，婚姻自然讲究门当户对，要嫁也是嫁达官世家之人，绝非世俗农夫，你还是拿上礼物回去吧，以后也不用再见我闺女了。”林钧面色冷漠，言语之间对赵成良毫无尊重可言，如骂挑梁小丑，不屑之色均显露在脸上。
　　“爸！！”林雪茹当即站了起来。
　　林钧当即狠狠瞪了一眼，林雪茹又只好坐了下来。
　　赵成良当即脸色苍白，虽然有心里准备，但开口就是如此看不起，还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毕竟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未见过什么世面，面对的女友父亲又是副处级干部，那不怒自威，让他很是紧张，事先准备好的台词这一刻全忘了，脑袋一片空白。
　　“叔叔，我和林雪茹彼此喜欢，我们大学谈了四年恋爱，我和她。”赵成良的话还只说一半，林钧就摆摆手，插嘴道。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们林家是什么家庭，你是什么家庭，你父母都是农民，连亲戚里也没有当官的，往上也找不出一个当官的，你这样的身份是配不上我闺女的，更配不上我林家。”

　　林钧突然有些激动起来。
　　这般激动是带着情绪的，说难听点，在林钧的眼里，这个赵成良追求自家的闺女，肯定是带着目的的。
　　“不是叔叔，话不能这么说，我是没什么家庭背景，但是谁生来就是个官呢？”赵成良毕竟年轻人，血气方刚。
　　被赵成良怼了一句，林钧的脸色就难看了，当即就站了起来，直接就把赵成良送来的珍藏人参一掌就扇飞了，说道：“就凭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你先把公务员考上再说，顺便提醒你一下，我已经查看了你的成绩，你没中。”
　　听到自己公务员没中，赵成良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我闺女中了，以后她是要进市住建局的，你进哪里？工厂吗？还是让我闺女跟着你进工厂？哼！你追求我女儿，不就是想靠着我这棵大树吗？你的那点心思我不知道？”林钧冷笑道。

　　“爸，你过分了。成良和我谈恋爱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咱们家里的事。”林雪茹也是站了起来。
　　“这些我都不管，小赵，你什么都没有，家庭太寒酸，你自己也没什么前程，你是配不上我闺女也配不上我林家的，你走吧。”林钧下了第二次逐客令。
　　说完，林钧就转过身去。
　　赵成良的手紧紧握着，他恨自己不够优秀。
　　赵成良看着地上破碎的礼物，又回头看了女友林雪茹一眼，他心里不甘，无比不甘，和林雪茹谈了四年恋爱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不怪女友，他怪自己。
　　赵成良默默的把地上的礼物提了起来，人活一口气，淡淡着说道：“叔叔，你今天强行分开我们，你会后悔的，我赵成良现在是没有可见的前程，但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等着吧。”
　　赵成良说完，提了礼物，就往外走。
　　“哼，口气不小，臭小子，我等你，我倒要看看，你能有什么出息！！你要是有一天，官当得比我大，我反过来喊你爹！”林钧冷笑着，就这样家庭背景的农村穷小子，还妄想在仕途中爬得比他高？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天方夜谭！
　　“成良？？”林雪茹见了急忙追了出来。
　　赵成良停下了脚步，看着女友林雪茹，已经湿了眼眶，这是自己四年相爱的女友啊，却落个如此现实。
　　“雪茹，咱们有缘无分了。”赵成良失落着说道。
　　“不要。”林雪茹一把抱住了赵成良，泣不成声。
　　“你给我回来！你要是敢跟他去，以后就不要回我这个家了！！”林钧大吼了起来。
　　这时。
　　阿姨也快步走了过来，拉住了闺女，安抚道：“闺女，听你爸的，你爸虽然脾气不好，但他绝对是为你好，你爸看人很准的，这穷小子不会有出息的，你跟着他，那就是吃苦受累，再说，你嫁给这样的底层农民的儿子，以后，你让爸妈的脸往哪放？？”
　　“妈，可我喜欢他，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要嫁他。”林雪茹当场就哭了。
　　四年恋爱啊，多少美好的时光，历历都烙印在脑海里。
　　“呜呜。”

　　“把她给我拉过来，关房里去。”林钧大喊着。
　　阿姨便强行拉着林雪茹往楼上而去。
　　“不要，不要！”林雪茹大喊着大哭着，心是撕心裂肺的痛。
　　赵成良抬起了头，他何尝不是如此，眼泪已经要掉下来了。
　　这屈辱的一天，他永远都会记得。
　　赵成良离开林家时，在门口却迎面撞到了一个男人。
　　男人也提着礼物，大热天的竟然穿着西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真是巧啊，赵成良？呵呵。”
　　“钱雷？”赵成良自然认得这个男人，他是自己的高中同学，和自己考的是同一所大学，听林雪茹说，他貌似还私下追求过她。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吧？”钱雷得意的笑了笑。
　　赵成良没有回答，他不喜欢这个同学。
　　钱雷却把身子往前凑了凑，微笑着说道：“我是来和林雪茹相亲的。准确地说，是提亲的。呵呵，意外吧。”
　　“你说什么？”赵成良一把抓住了钱雷的衣领，怒目而视。
　　显然钱雷的话再次刺激到了赵成良。
　　这个钱雷高中时就喜欢和自己作对，因为一个女生而结仇。
　　那个女生已经过世。
　　林雪茹说钱雷私下偷偷追求过她，看来是真的。
　　钱雷家庭不错，父亲也是当官的，至于什么级别，赵成良不清楚。
　　但来林家提亲说明他们父母本来就认识？或是有人做媒？至少钱雷父亲的官职定然是不小的。

　　钱雷把赵成良的手拽开，得意地又补充道：“这次公务员考试，我进了，可你呢，笔试第一，可惜面试被刷了，我笔试第五，但总分第一，知道为什么嘛？呵呵。”
　　赵成良怒视着钱雷，他知道为什么，但他不怨自己的家庭背景，他相信一切都是公平公正的。
　　钱雷拍了拍赵成良的肩膀，冷笑着说道：“以后我要睡你的女友了，就像当初你抢走我的女神一样，这叫因果报应，哈哈。”
　　钱雷狂笑着往里面走。
　　赵成良握紧着拳头，愤怒至极，如果不是在林家门口，他可能已经动手了。
　　与此同时。
　　市卫生局办公室。
　　秘书拿着文件走了进来。

　　“书记，这次江居县的招募考试结果已经出来了，但是我们在做背调时，发现排第一的同学有点问题。”秘书推了推眼镜说道。
　　“所以呢？”吴书记看着文件，没有抬头。
　　“按规定，是不能选拔进来的。”秘书站在那里，语气温和着说道。
　　“那就按规矩办事。”吴书记淡淡道。
　　“好。”
　　但秘书并没有走的意思，吴书记抬头看了一眼，问道：“还有事吗？”

　　秘书面露难色，谨慎着咨询道：“理论上，第一名刷下来了，应该是第三名补上，但第三名没什么背景，相反第四名和第五名。”
　　秘书的话只是点到为止，吴书记已经听出其中的含义了。
　　“小王啊，规矩就是规矩，你就不该问这问题。”吴书记有点生气了。
　　这话惊得小王一身冷汗，这伴君如伴虎，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是他没有办法，有人和他打过招呼，他是硬着头皮来问的，这一句话说错，给书记留下了差印象，可能就断了自己的仕途。

　　吴书记说着，拿过了小王手上的文件，打开来看了一下，他好奇，是谁在乱打招呼，坏这规矩。
　　“赵成良？”吴书记检查着排在第三名的赵成良履历，在家庭成员一栏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赵忠诚？他不是？”
　　“行了，就按规矩办事吧。”吴书记把文件递了过去，狠狠的看了小王一眼。
　　小王吓得脸都白了，连连点头。
　　一个小小的询问，今天是要断了自己的仕途了，小王心中懊悔不已。
　　仕途之路，如履薄冰，不可以放任何错误。
　　三天后。
　　赵成良穿着整齐，很早就来到了江居县卫生局来报道。
　　这次公务员招聘，赵成良笔试第一，面试他自知表现也不错，没想到落了个第三名。
　　这次江居县卫生局只有两个招聘名额，也不知是祖坟上冒青烟还是运气好，第一名竟然政审没通过，才落到了赵成良的头上。
　　这时。
　　又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竟然是钱雷。
　　钱雷看到赵成良时，非常诧异。
　　“你来这干嘛？”
　　“当然是来报道的。”赵成良淡淡地说道，并不理会。

　　“你进了？真是有本事。好吧，进就进吧，不过以你的条件，来这卫生局也是被分配山区的命，你就别想着爬上来吧，等着吧。”钱雷一丝冷笑。
　　赵成良没有理会，他相信，林雪茹不会同意嫁给这种男人的。
　　两个人行政大楼大厅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有人来招呼了。
　　赵成良和钱雷当即都站了起来。
　　“你们是新来报道的吧？？”
　　眼前的男人大概四十多岁，170左右的身高，穿着淡蓝色的衬衫，表情严肃。
　　“嗯。”
　　赵成良和钱雷同时点点头。
　　“我是周书记的秘书，我姓陈，对了，你们谁是钱雷？？”陈秘书一脸严肃地问道。
　　这县卫生局的局长属于正科级，是不配置专职秘书的，所以这陈秘书准确的说，是周书记的工作助手，兼职秘书，他同时也是其他科的科员。
　　名义虽如此，但一般这种工作助手基本上书记的助手工作占了大头。

　　“陈秘书，我是钱雷。”钱雷马上收起刚才和赵成良的那副表情，露出了微笑，说这话时，稍稍弯腰驼背，伸出双手来，去迎接陈秘书的握手。
　　“你好你好，我曾经在你爸下面工作过，以后有什么工作困难都可以找我。”陈秘书当即也握住了钱雷的手，打起了招呼。
　　看到这一幕，赵成良心里不是滋味。
　　来这之前，父亲曾给过自己一些建议，父亲虽是农民，但他知道，知识改变命运，仕途掌控命运，从小到大，省吃俭用，把自己送去最好的学校读书，大一时，就给赵成良定下了考公务员的目标。
　　父亲说过，男儿志在四方，仕途之路是男儿大展宏图最好的战场，要有鸿鹄之志，千万不要再走他的悲苦路。
　　但对于赵成良来说，仕途太难了，他的性格并不合适，内向，耿直，倔强，这些都是仕途大忌。
　　仕途规则太多，人性太过复杂，你永远看不懂人，也看不清人，敌友一念之间，这是一个没有硝烟却残酷无情的战场。
　　“那我们走，去见一下领导。”陈秘书边说着边拉着钱雷。
　　赵成良也想握手一下，但伸出去的手，又畏惧地缩了回来，因为陈秘书根本就没有和他打招呼的意思。
　　一个小小的接客，赵成良就看到了自己和钱雷的差异化对待，这就是仕途路中第一条游戏规则：家庭背景。
　　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仕途规则。
　　赵成良有些紧张，见这么大的官，正科级干部，是自己顶级上司。倒是钱雷泰然自若，他跟着他父亲应该是见过这种场面的。
　　陈秘书敲门也有节奏，敲三下，每一下间隔是一样的，且轻重也是恰到好处。
　　赵成良看在眼里，他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对于一个秘书来说，和首长相处的每一个细节都很重要。

　　“请进。”
　　里面的声音有点轻。
　　陈秘书那是竖起耳朵听的，如果没有听到请进，他是不敢进去的，除非有急事，这样的话，他会再等半分钟，然后再敲门。
　　陈秘书带着两个人进了办公室。

　　赵成良和钱雷就跟在身后。
　　“周书记，新人来报到了。”陈秘书说着，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位是钱雷，这位是赵，赵成良。”
　　陈秘书对赵成良的名字似乎不是很熟，还迟疑了一下。
　　“周书记好。”

　　“周书记您好。”
　　赵成良和钱雷同时问了好。
　　这个钱雷也是心机鬼，在问候上也特意做了区分。
　　陈秘书准备退出去的时候，周书记却说道：“你先等等。”
　　陈秘书点点头，就后退了两步，站到了侧边。
　　“两位都是毕业江中大学的高材生，我们局很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以后多多努力，小陈，我们局这边现在有空位吗？”周书记淡淡着问道。

　　周书记四五十岁的样子，为人沉稳，说话的时候，总是嘴角微微笑着，让人一种很和蔼的错觉。
　　“书记，公共卫生科的老张刚刚退休，空出个位置，我倒觉得安排钱雷同志去那比较合适。”陈秘书提议道。
　　“嗯，那可以，小雷啊，你就去公共卫生科吧，等下陈歌同志会带你去，你跟着大家多学习学习。”周书记吩咐着钱雷道。
　　“好的，请书记放心，我一直都有学习公共卫生相关的政策和知识，一定尽快上手。”钱雷语气平和，没有丝毫的紧张。
　　这时，周书记把目光落在了赵成良的身上，却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便直接问道：“陈秘书，还有位置吗？”
　　“我们县局没有空的职位了，不过青峰乡分局那边还缺人。”陈秘书再次介绍道。
　　听到青峰乡三个字的时候，赵成良心里疙瘩了一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己不会被分配到基层吧？
　　周书记抬头看了赵成良一眼，嘴角微微一笑，但其实他没有笑，只是嘴角的神经不自由的会抽动一下，给人一种以为在微笑的错觉。
　　“去基层好，基层可以锻炼人的意志力，但凡能高居者，都是从基层干起的，到群众中去，才能体验群众的疾苦，才能了解百姓对卫生的诉求。”周书记感慨了一句，这是直接在暗示赵成良要去那里了。
　　“对对对，赵成良同志来自农村，熟悉农村的情况，去青峰乡锻炼一下挺好的，到时候咱们再调回来。”陈秘书也是微笑着说道。
　　听了这话，赵成良心里已经在骂娘了。
　　赵成良老实内敛，但不是傻子了，很显然，他来报道之前，这个分配就已经排好了，不然这首长和陈秘书怎么会如此唱双簧一样，配合地天衣无缝，让陈秘书提议，周书记来安排，这样赵成良哪怕有想法，也是对陈秘书有想法了。
　　而偏偏钱雷留在了县总部，自己去了基层？
　　这天地之差，不仅让赵成良心里愤怒，更是无奈。
　　从进这局的那刻起，自己和钱雷就被区别对待了。
　　留在这县局总部，还是公共卫生科，那是前程无量啊。
　　反观赵成良，这个江居县就已经是个贫困县了，除了楠江下游的瓯东镇有发达的制造业，人口密集，其他的地方，整个江居县都是贫困落后区。
　　卫生部也就在瓯东镇和这县城有点存在感，其他乡镇，那都是山区，农村，需要什么卫生分局？有医院都已经谢天谢地了。
　　名义上那是走基层锻炼，实际上，整个仕途在这一刻就和你拜拜了，以后就会烂在青峰乡，再也不会有人想起，从生到死。

　　周书记似乎也看出了赵成良有一丝的难堪，便问道：“小赵同志，你怎么想？”
　　赵成良能怎么想？？
　　“我服从组织的一切安排，哪里缺我，我就去哪里。”赵成良肯定不能说，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我肯定不去，那样的话，不仅大家尴尬，而且改变不了任何命运。
　　“好，思想觉悟很高。那你到青峰乡之后，一定要多多配合乡长的工作，有什么困难咱们就解决什么困难。”周书记很有领导架子的说道。
　　“嗯。”赵成良点点头。
　　出了书记的办公室。

　　那钱雷就笑了。
　　“基层锻炼挺好的，呵呵，青峰乡，你去那边搞公共卫生？确实很需要你啊。”钱雷笑着讽刺道。
　　“你高兴什么？咱们才入仕途，谁走得远得看后面！”赵成良不服气地说道。
　　“后面？呵呵。”钱雷狂笑起来：“青峰乡，你以为自己还能回来？等你想回来时，我早就是领导了，到时候，我偏偏不让你回来。哼！”
　　“好了，你们俩个别嘀咕了。”陈秘书打断了两个人的悄悄话，把一封信递给了赵成良，说道：“这是介绍信，你回家收拾收拾，明天就可以去报道了，到了那，一定要好好工作。”

　　陈秘书把信塞在了赵成良的手上，拉着钱雷有说有笑地走了。
　　赵成良愣在那里，第一次感觉自己的仕途如此迷茫，自己真的这辈子就会烂在那种山沟沟的地方吗？
　　赵成良心里是不服的，林钧的话，钱雷的话，他们的态度，都像针一样插入自己的心脏，而更重要的，他进这仕途里，是带着目的来的，他要查清楚当年杨舒和死亡之谜。
　　只有当上了领导，他才能完成自己的心愿，去翻这件陈年旧案，才能重启调查，杨舒和惨死在街头的画面，永远永远刻在了赵成良的脑海里。
　　青峰乡，因青峰山脉而得名。
　　青峰乡就在这青峰山脉的里面峡谷里，别看这地方偏远又深，整个青峰乡却有几十个村，近十万的人口。

　　赵成良背着行囊望着眼前的青峰山脉，他已经坐了整整两个小时的车，一直到青峰山脚的车站，走了近一个小时的山路，在山顶却还是山。
　　这里海拔极高，寒冷潮湿，平时出山就极其困难。
　　越走赵成良就越感觉自己的仕途越迷茫，自己可能真的会烂在这里，谁还会记得自己？
　　好在身为农民的父亲，不懂什么权术，却有珍贵的品质，只是告诉赵成良三个字：坚持住。
　　“赵成良？你是赵成良同志吗？”
　　这时，山路一边走来一个男同志，见到赵成良时，远远的就喊了起来。
　　赵成良看去，此人看起来似乎快六十多岁，头发都白了，皮肤黝黑，人倒还算干练，但一副庸散的样子，叼着根烟，吸着，刚才喊时，举起一只手，有一点点小领导的做派。
　　“你好，我是赵成良，你是？”赵成良微笑着问道。
　　“我叫李城才，我早上接到通知，说今天有新同志来，我就出来接了，这地方不好走，给你带个路。”李城才笑着说道。
　　“那谢谢李哥了，确实不好走，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有点深。”赵成良也是感慨。
　　李城才接过了赵成良的行李，笑着说道：“听说你是重点大学的高材生啊？是来基层锻炼的？”
　　李城才这第一句话就在试探赵成良了。
　　明白人是能听懂话中含义的。
　　下基层就两种人，一种是真下基层；一种是镀金；
　　如果是镀金的，李城才自然态度就不同了。
　　“不是，分配的，以后还请李兄多多帮忙。”赵成良也是尴尬，事实如此。

　　李城才有些失望，不过他这年纪，已经烂死在这里了，哪怕是镀金的，也带不走他了，但骨子里，李城才还是抱着这种幻想。
　　路上，两个人聊着，赵成良也提前了解了青峰乡的情况。
　　青峰乡卫生分局就两个人，一个快六十岁的李城才。
　　李城才从分配至今，在青峰乡近三十多年，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这让赵成良不寒而栗，仿佛从李城才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我得想办法离开这里。”赵成良心里嘀咕着，自己必须离开这里，不能成为又一个李城才。
　　但从这次安排来看，自己就是来接替李城才的。
　　另外一个同事叫林芳，三十多岁接近四十，和老公工作原因是异地分居的。
　　现在加上赵成良，也就三个人，三个人既服从县卫生局的工作安排也配合乡委班子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