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
　　骄阳如火！
　　富洲县政府办公大楼。
　　“咚咚咚——”
　　叶明昊来到政府办主任肖国栋的办公室外，轻轻敲了敲门。
　　肖国栋抬头看了一眼，沉声道：“进。”
　　叶明昊走进屋，轻声道：“肖主任你找我。”
　　肖国栋低头看着手中的一份文件，没有回应。
　　房间陷入安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似乎凝固。

　　叶明昊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黑眼圈严重。
　　作为县长秘书，叶明昊现在的处境很不妙。
　　前天中午。
　　县长程光容的车子遭遇车祸，一头栽进沱江河中。
　　消防人员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人捞上来，然而县长和司机都没气了。
　　好在当时叶明昊没有在车上，要不然他今天也不能站在这里。
　　过了七八分钟，肖国栋缓缓抬起头，拿起透明玻璃杯喝了一口茶，像是才发现叶明昊一样：“小叶来啦。坐呀，又没人罚你站！”
　　“谢谢主任！”叶明昊坐下来，挺直腰杆，目光平视肖国栋。
　　肖国栋微微皱眉，目无表情道：“小叶啊，县长发生意外，对我们县是巨大的损失，我们都很悲痛。不过，再怎么伤心，工作不能耽搁，鉴于你的情况，下周一你就回板桥乡，政府办这边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待会小高来跟你交接……有什么想法，你可以提出来。”
　　“没什么，我服从组织决定。”叶明昊平静地道。
　　他大学毕业以后，通过省委组织部选调，进入荣光市富洲县板桥乡工作，今年三月借调到县政府办公室，担任县长程光容的秘书。
　　按照规定，选调生在基层一线锻炼不少于两年，随后即可定级，本科毕业生可以晋升为副科级。
　　县长程光容对工作要求很严格，对叶明昊的表现却很满意。

　　如果不出意外，一个月以后，叶明昊就将明确为副科级，并担任县政府办副主任。
　　谁知道，程光容出车祸死了，叶明昊失去了靠山，如今被常务副县长马前辉针对，直接打发回乡里。
　　“小叶，除了你的私人物品，任何东西都不能带走，你要列个清单给我。”
　　“私人物品，也要我检查没问题，才能带走。”

　　“你还要回乡下，我就不给你饯行了，以后时间长着呢。”
　　西装革履的高仁义翘着二郎腿，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似乎马上就要入主这间县长秘书房间了。
　　他是马前辉的秘书，只要马前辉往前一步，他就能顺理成章当上县长秘书。
　　叶明昊没有搭理这个小人得志的家伙，默默地收拾好东西，列好清单，提着一袋书走出了这间小小的办公室。
　　“慢走，不送啊，常回来看看。”高仁义冲着叶明昊的背影喊道。
　　县政府大院门口，叶明昊回头深深打量了一下县政府大楼，心中五味杂陈，情绪极为低落。
　　电话响起来，叶明昊拿出手机一看，是女朋友韩雨清打来的。
　　“听说你被退回板桥乡了？”
　　“你怎么知道……”
　　“我昨天就让你去找马县长，你到底去没去？”
　　“等会见面再说……”

　　“见什么见？我晚上还要加班，就这样吧。”
　　韩雨清气愤地挂了电话。
　　叶明昊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握着手机的手指青筋直冒。
　　今天晚上是韩雨清的生日，之前他俩约好了一起庆祝。
　　现在韩雨清借口加班，直接挂了他的电话，摆明了是因为他失去靠山，又被打发回乡里，前途变得黯淡，所以她就变了心。
　　一个多月前，两人在青年节的座谈会上认识，晚上吃饭的时候，韩雨清主动加了叶明昊的联系方式，事后多次主动联系，很快便跟叶明昊滚了床单，成为了他的女朋友。
　　在交往中，叶明昊感觉到，韩雨清是一个比较现实的女人。

　　只是想不到她居然这么现实。
　　手机铃声响起来。
　　叶明昊心中一喜，拿出手机一看，却是高中同学刘轻云打来的。
　　“昊子，你在哪儿？”

　　“我在县政府门口。”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找你。”
　　刘轻云说完，便挂了电话。
　　没几分钟，一辆灰色捷达车停在了路边。
　　车窗玻璃滑下来，叶明昊扭着身子探头喊道：“昊子，上车。”
　　叶明昊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位，问道：“干啥？”

　　刘轻云发动车子道：“没啥，去喝酒。”
　　叶明昊心中一暖，刘轻云肯定知道了自己的事，专门来安慰自己。
　　白云酒家。
　　刘轻云早就电话订好了包间，两人一到，服务员便开始上菜，先是凉菜，分别是卤排骨、花生米、凉拌三丝。

　　“整两件啤酒，雪花，一件常温、一件冰冻。”
　　服务员搬来啤酒，刘轻云倒了两杯，举杯道：“昊子，走一个。”
　　“当——”
　　清脆的碰杯声响起，叶明昊仰脖子一干而尽，冰凉的酒液从喉咙窜入腹中，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人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来，第二杯。”
　　“当——”
　　“第三杯，干了！”
　　一连喝了三杯冰冻啤酒，直觉透心凉，夏日的炎热一扫而尽，叶明昊也彻底平静了下来。
　　“昊子，你的事情我听说了，马前辉一直跟程县长唱反调，这次故意打压你，别人也不好说话。”
　　“县长位置空出来了，马前辉立即就去市里面活动，这次他势在必得！”
　　“我舅舅说，等你先在板桥乡过渡一段时间，到时候再想办法把你弄进城。”
　　刘轻云警校毕业以后回县里面上班，如今担任东湖镇派出所副所长，他的舅舅宋国强是县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
　　叶明昊点了点头道：“谢谢你，我想通了，这点挫折还打不倒我。不过，马前辉私心那么重，他当县长，对富洲县不是什么好事。”
　　刘轻云放下酒杯道：“是呀，据说范书记也在争这个位置。不过，马前辉有田市长支持，他不一定争得过。现在唯一的变数，就是即将到任的市委书记，听说省里面已经明确，是宾阳市的丁元一市长提任过来。”
　　“丁元一？”
　　叶明昊惊讶道，这个名字他感觉很熟悉，绞尽脑汁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来，拿出来一看，是大学导师石为民打来的。

　　叶明昊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终于想起丁元一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熟悉了！
　　这一刻，叶明昊想起来了，丁元一是石为民的学弟。
　　大三的时候，叶明昊在导师石为民家中见过丁元一一次。
　　那时候丁元一升任宾阳市市长不到一个月，专程向石为民讨教宾阳市发展方向。
　　两人讨论的时候，叶明昊就在一旁端茶倒水，后来还一起吃了晚饭，陪着两人喝了二两白酒。
　　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但有导师石为民这个桥梁，叶明昊完全可以跟丁元一搭上关系。
　　想到这里，叶明昊的心情瞬间激动起来，赶紧接通了电话。
　　石为民道：“明昊，我看了你的信息，程县长出事太可惜了，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有思路肯务实的领导。工作的事情，你也不要灰心，这样，你明天来一趟学校，中午一起吃个饭，聊聊天。”
　　“好的，老师。”
　　叶明昊有些激动，导师石为民是江州大学副校长，叶明昊算是他的关门弟子。毕业以后，叶明昊一直跟他保持联系，时不时发信息汇报一下近期的情况。
　　程光容车祸以后，叶明昊心情郁闷，又担心自己前程，忍不住给石为民发了一段长长的信息。

　　如今石为民邀请自己去家里吃饭，正好借此机会请老师给即将上任的丁书记介绍一下自己。
　　挂了电话，叶明昊想了想道：“刚刚是我大学导师的电话，让我去江都吃饭。”
　　刘轻云灌了一口啤酒，笑道：“去吧，散散心也好。”
　　叶明昊点头道：“嗯，我以前在导师家里见过丁书记，导师跟他是校友，两人关系还不错。”

　　刘轻云一愣，随即惊喜道：“真的？如果能提前走通丁书记的路子，你的事情，那还不简单？干脆直接去给他当秘书，到时候马前辉还不跪舔你？”
　　叶明昊摇了摇头道：“说这个还太早。”
　　“这个关系，你一定要利用好。现在全市就等丁书记来主持大局，马前辉不是想争县长吗？如果丁书记不同意，他就没希望。对了，干脆就推范书记，让范书记上位，堵住马前辉的路。”
　　刘轻云越说越激动，两眼泛光，“范书记的靠山是市人大吴主任，他不一定争得过马前辉。不过，如果你能在丁书记面前说上话，那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你根本就不用回板桥乡，继续当县长秘书，就在马前辉面前晃，气死马前辉。”
　　看着一脸激动的好友，叶明昊苦笑道：“你激动啥，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事在人为啊，我这就给舅舅打电话，让他先找范书记通通风，这次一定把县长拿下来。”
　　叶明昊赶紧止住他，“别急，等我回来再说。”
　　看到了前途的光明，他的心境平和多了。

　　导师石为民对他一直挺赏识、关照，也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只要他提出来，到时候给丁元一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应该不成问题。
　　叶明昊想的更多的是，如何更好地利用好这条线，为未来的发展打好基础。
　　工作了差不多两年时间，他深深知道，要想在官场中发展得快，除了为人处世和工作能力，有没有靠山很重要。
　　之前好不容易得到程县长的认可，当了他的秘书，周围人都看好，副科级在望，前途一片光明。
　　政府局办、乡镇的人看到他，大都笑脸相迎、客客气气，一个个称兄道弟。
　　程县长一出事，人们的态度立马就变了。
　　一口一个“小叶”，话语中充满了揶揄、嘲讽甚至落井下石。

　　这两天，他已经见识了很多人善变的嘴脸，深有体会。
　　这次就算马前辉争不上县长，但他作为县委常委，刻意针对打压，对于无根无底的叶明昊来说，也如五指山压顶，难以翻身，前途黯淡，接下来别说提拔，就算想调回县城上班，都很难。
　　“我一定要打通丁书记这条路子。”叶明昊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刘轻云举杯回应，笑道：“苟富贵，勿相忘，嘿嘿……”
　　叶明昊感觉有些尿意，起身走出包间上厕所。
　　他的酒量并不大，今晚已经喝了三瓶啤酒，有些醉意。

　　哗啦啦放着水，感觉轻松了许多。
　　这时旁边隔断的蹲坑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明显是一个喝多了酒的人在跟别人通话，一边说话还一边打酒嗝。
　　“呃，没事了，你让他们都回来，恢复正常，不要耽误赚钱。”
　　“姓程的已经挂了，以后我们想怎么挖就怎么挖。”
　　“哼想断我们的财路，那就只有送他归西，嘿嘿。”
　　听到这里，叶明昊浑身一激灵，酒意瞬间消散。

　　程县长之死，果然有蹊跷！
　　是什么人？居然如此胆大包天！
　　“我知道，不会乱说，他出车祸关我屁事啊。”
　　“不说了，我还得回去喝。晚点去唱歌，妹子都安排好了。”
　　隔壁传来冲水的声音，叶明昊快速拉好裤子拉链，轻手轻脚走出去，站在在过道旁的窗子前。
　　很快，一个戴着大金链子的光头男子一摇一晃地走出来，叶明昊随即跟在他的身后。
　　光头男推开888号包间的一瞬间，叶明昊一眼看清了坐在上首的马前辉，他正满脸通红眉飞色舞地高谈阔论。
　　坐在马前辉左手边的是富强实业老板付强嵩，叶明昊之前在一次座谈会上见过他。
　　桌上还有几个人，叶明昊都没有见过。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叶明昊琢磨着光头男那几句话。
　　程县长之死，绝不是意外。
　　肯定跟付强嵩有关。
　　说不定马前辉也知道甚至授意、参与了此事。
　　这是一起谋杀！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我还以为你掉厕所了呢！”刘轻云走过来，拍着叶明昊的肩膀道。
　　“回去说。”叶明昊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拖着他往包间走去。
　　“哎呀，你干啥，我要去撒尿。”刘轻云叫道。
　　叶明昊松开他，沉声道：“快去快回。”

　　刘轻云听出他的语气不对劲，抬头看到他脸色阴沉，疑惑道：“你怎么啦？”
　　叶明昊没有回他，快步走回了包间。
　　坐到桌前，他拿起刘轻云放在桌上的娇子烟，抽出一支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仿佛满腔愤怒喷发而出。
　　程县长为人开明正直，对叶明昊又有知遇之恩，他的死因，叶明昊不能置若罔闻。
　　那天，若不是程县长安排他留在办公室赶一份材料，他也活不到今天。
　　想想都不寒而栗。
　　叶明昊咬着牙，必须要把杀人凶手和幕后指使者挖出来。
　　“昊子，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刘轻云回来坐下，一脸关切地问。
　　“我怀疑程县长是被人害死的！”
　　叶明昊眼中充满了愤怒，将刚才的所见所闻讲了出来。
　　刘轻云听后十分震惊：“这他么简直就是胆大包天啊，查，一定要查到底，让他们偿命！”
　　“必须血债血偿！”
　　叶明昊握紧拳头，心有余悸道：“幸好那天我在赶稿子，没有在车上，要不然……”

　　刘轻云脸色凝重：“程县长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他们才杀人灭口。付强嵩是搞拆迁出身的，后来又承包河段采卖河沙，搞建筑工程，据说身家好几个亿。这种人，屁股底下不可能干净。”
　　叶明昊思索道：“要搞清楚真相，就从付强嵩入手。这个事情不解决，始终是个隐患，程县长也死不瞑目！你在派出所，办事方便，先想办法查探一下付强嵩的情况，重点是看最近有什么异常。但是注意不能打草惊蛇，免得他们狗急跳墙！”
　　刘轻云倒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抬手擦着嘴边的酒渍道：“放心，这个事我会想办法，不过你也要小心，他们说不定会针对你。嗯，如果你有机会给丁书记提一下这个事情，接下来就更好操作了。”
　　“嗯，坚决不能让马前辉当上县长，要不然以后更不好对付他了。”
　　现在，他潜意识里已经把马前辉和付强嵩当成了阴谋害死程县长的罪魁祸首，想想自己都差点被害，真是又恨又怕，决不能让他们如愿以偿。
　　两人心情很沉重，也无心再多吃。

　　刘轻云结了账，两人从包间出来。
　　走出饭店，热浪滚滚而来。
　　街上灯红酒绿，人声喧闹。
　　这里是富洲县最热闹繁华的地段。
　　整条街都是各式餐馆、夜宵、ktv，号称板命街。
　　酒后不能开车，叶明昊陪着刘轻云在路边等代驾。
　　“就这家吧，音响效果还不错……”
　　一伙男男女女走过来，一路商量着去哪家KTV。
　　叶明昊一眼看到了韩雨清，她穿着白色长裙，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脚踩高跟水晶凉鞋，喝了酒的脸有些发红，她被簇拥在人群中，手捧一大束鲜花，脸上洋溢着幸福妩媚的笑容。
　　“哟，这不是叶秘书嘛？”
　　“打车啊。怎么没坐专车？”
　　一个穿着POLO衫，戴着眼镜的男子走过来，肥胖的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
　　他叫周关伟，比叶明昊早一年选调到富洲县，在乡里熬了两年，然后调到县财政局。
　　之前见到叶明昊，他都是点头哈腰，一口一个叶哥，无比热情。
　　现在，他完全变了一副面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着叶明昊冷嘲热讽。
　　“哈哈哈，人家是在体验生活。”

　　“呵呵，领导也要体察民情呀。”
　　旁边其他人笑嘻嘻，全都嘲笑起来。
　　韩雨清手捧鲜花，抿着嘴，看向叶明昊的目光复杂而又冰冷。
　　周关伟洋洋自得，一副小人嘴脸。
　　叶明昊冷冷一笑，上下打量周关伟，撇嘴道：“这是哪家的狗跑出来了，怎么连绳子都没拴？”

　　刘轻云大笑：“哈哈哈，狗吠声声！”
　　周关伟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气急败坏道：“我狗尼玛，叶明昊，你还以为你是县长秘书？别做梦了，你已经没靠山了，一辈子都呆乡下吧！”
　　他一脸嚣张地表情：“我告诉你，马上我就提副科了，看我不玩死你！”
　　“哈哈哈，他还在做梦。”
　　“我们都还要仰仗他呢，叶秘书，还请多多关照。”
　　“周哥，小心他去跟县长告状。”

　　“嘿嘿，你们别拦着，让他去。”
　　“哈哈哈，阴曹地府大门敞开着。”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脸上都充满了嘲讽。
　　叶明昊冷冷一笑，也不生气，只是将这些人的嘴脸，一一印在脑海中。
　　刘轻云气愤地走上前，盯着周关伟冷笑道：“姓周的，你行啊，什么程序都没走，竟然就要提副科了，果然神通广大！我明天去县委组织部好好打听一下，你到底何方神圣。”
　　周关伟怔了一下，怒道：“你吓唬谁呀，组织部是谁都能进去的吗？”

　　刘轻云笑道：“七0六，田部长办公室，没错吧？当然，这么点小事，找肖部长、陈部长就行了。实在不行，找刘科长、吴科长应该也没问题吧。”
　　听着刘轻云如数家珍地说出县委组织部的几位领导，周关伟脸色变得无比阴沉，眼神中闪过几丝惊慌。
　　这时韩雨清娇声道：“周哥，这里热死了，我们走吧。”
　　旁边的人起哄道：“对呀，跟这两个家伙有什么好聊的，赶紧去唱歌，今天可是韩美女的生日。”
　　“走，我们去好好庆祝！”

　　周关伟说着，得意地扫了叶明昊一眼，伸手搭在韩雨清的肩膀上。
　　韩雨清有些不自然，微皱眉头，往前迈步甩开了周关伟的手。
　　“呸，什么玩意！”刘轻云望着走向KTV的一伙人，愤然道：“小人得志！”
　　叶明昊淡淡地道：“不用生气，看他们能蹦跶几时！”
　　刘轻云点头道：“也对，没必要跟那些小人计较，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
　　“叮——”
　　叶明昊拿出手机，是韩雨清发来的短信：“看到你这样子，我很难受。在体制里，如果不懂得变通，没有靠山，不会有什么发展，你好好想想吧。”
　　“假惺惺——”
　　看着手机上假惺惺的短信，叶明昊冷哼了一声，直接将它删掉。
　　刘轻云手触额头，轻描淡写道：“我一直觉得，韩雨清根本不适合你，她太势利眼，功利性太强。这次彻底暴露出真面目，以后说不定还会转过头来跪舔你，你可别心太软啊。”
　　叶明昊笑了，“好马不吃回头草，放心吧，这几天的经历，让我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人情冷暖，以后我跟她不会有任何关系。”
　　刘轻云哈哈一笑道：“你能看开就好，我刚刚还担心你呢。”
　　回到家中，父母都坐在客厅的破旧沙发上。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很小，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叶明昊换了拖鞋，在一旁坐下来问道：“爸妈，你们怎么啦？”
　　父亲叶长贵欲言又止，摇头道：“没什么，我们看电视呢。你喝酒了吗，要不要弄点醒酒汤？”
　　母亲周晓芬犹豫了下，问道：“儿子，县里又让你回乡下了？”
　　叶明昊怔了下，疑惑道：“妈，你听谁说的？”

　　周晓芬皱眉道：“还能有谁，我们刘主任呗。他找我谈话，说我不适合干工会工作，让我继续回门市当售货员。还假惺惺安慰我，说县里让你回乡下锻炼，是对你的重视和培养，有了丰富的基层经验，以后前途无量。我呸，都是些无耻小人，附势趋炎，见风使舵，当初他们死皮赖脸劝我去工会办，现在又打发我回去，我……我都请门市的人吃了饭，这……”
　　叶长贵伸手拍着她的手背安慰道：“别说了，回去就回去吧，上了几十年的班，又不少块肉。”
　　周晓芬气愤地拍着大腿，道：“我说说又怎么啦？还有你，不是说要把你调回县城？现在也给停了。不就是咱儿子靠山没了吗？一个个翻脸比翻书还快，一群无耻小人！”
　　她很气愤，这些人变得也太快了。
　　自从叶明昊当上程县长的秘书以后，他们两口子的处境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周晓芬原本在县供销社东街门市部当售货员，虽然上班也不怎么忙，但是收入低，也不自由。
　　月初的时候，县供销社刘主任到门市视察，跟她聊了几句，就主动提出要把她调到工会办，原本下周一就要交接去机关上班，现在这事忽然就黄了，让她很是气愤。
　　叶长贵是一名中学教师，在代寺镇中学教数学，他每天早上六点半就要到楼下挤公交车赶往学校，下午放学以后至少要七点钟才能回到家。
　　这些年来，叶长贵起早贪黑来回跑，很是辛苦，家里也没怎么照顾到，想了很多办法，走了很多门路，一直都没能调回县城。
　　上周，姑父谢秉昆牵线搭桥，请教育局的吴局长吃饭，吴局长当即答应解决叶长贵调动的事情。
　　结果今天就收到姑父的消息，说调动的事情暂时办不了，过段时间再说。

　　加上儿子调回乡镇上班，一天之内，三个坏消息，让叶长贵和周晓芬心不好。
　　“这些人还真会见风使舵啊！过段时间，他们知道我跟新来的市委书记认识，又是怎样的嘴脸呢？”
　　叶明昊听着母亲的絮絮叨叨，心中无比感慨。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自己被打发回乡下的消息也传播得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