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破欲望

作者: 呆鹿咩咩

  公司里的其他人,看见秦总这副模样,纷纷议论道:“这个新来的实习生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秦总对她点头哈腰的?”
  “是啊?昨天还挺正常的,从今早上开始,看着有点蹊跷啊!”
  “快别瞎议论了,没看到送她来公司上班的车,是什么车吗?”
  “什么车?”

  “玛莎拉蒂啊!”
  “少说也有几百万!”
  众人唏嘘不已。
  “那看来来头不小呢!”

  “该不会是富家千金吧?”
  有人摇摇头,道:“看气质不像,挺质朴一女的,衣服也不是名牌,包包也非奢侈品!”
  “她背的什么包?”
  有人拿出了手机,搜出同款。
  “帆布包,二十九块九包邮!”
  “衣服什么牌子?”
  “某宝小众设计品牌,同款三百八!”
  “好低调!”
  “该不会是哪家少爷的女朋友吧?”
  秦总的秘书路过,冷哼一声,道:“让你们猜对了,就是林家小少爷的女朋友,你们可别在人家跟前乱讲话,免得砸了自己的饭碗!你们可知道,我们公司竞标来的项目,有多少是来自林氏集团?”

  办公厅里,立马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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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前。
  “我的成绩在全班数一数二,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上?”
  陈小蓉拽着自己的书包,死死不放手。
  另一边,是陈小蓉步步紧逼的亲生父母。

  父亲陈德海紧紧攥着书包的另一头,不撒手。
  “不去了,你听话小蓉!”母亲走过来帮腔。
  书包的拉链松动了,书包里的书,眼看着就要散落一地。
  “凭什么?就凭你是一个女娃娃,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嫁人,给人生娃娃,洗衣裳做饭,浪费那么多钱做什么?别人家的闺女,早就下学挣钱了,你就知道念书念书,有个什么用?”
  “谁跟你说没用了,我偏要上,非上不可!”陈小蓉语气强硬,斩钉截铁,“爸,从前,你说过的,能考上就供我读书,怎么现在又变卦了?你说话不算话!”
  陈小蓉眼神坚定,非要争不可:“再说了,现在读书也花不了你们几个钱,国家都不收学费了,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上?”
  “买书不花钱啊?买练习册不花钱啊?”陈小蓉的母亲王秋菊上前几步,磕打了一下手上刚拔出来的韭菜,一层层尘土抖落下来,漫天飞扬。

  “咱家是五保户,你爷爷病着呢,每天药汤子喝着,你爸前年去工地干活,伤了腿,不能出去赚钱,咱们一家好几口子人,就指着我一个人种地养活,我多累呀!”王秋菊叹了一口气,说道,“小蓉啊,不是爹妈逼你,是家里真的供养不起啊,你就算是考上了,谁有钱供你读书啊?一个女孩子家,浪费这十几年的青春干什么?到头来,还不是去给别人家生孩子,娘家能得到一点儿好处吗?”

  说到底,还是自私!
  都说父母无私奉献,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倘若是真的,为什么男孩子读书就砸锅卖铁,女孩子读书,就要讲回报?
  没有回报,就不给读了?
  “我若走出了咱们村,去了大城市,有本事挣钱了,你们也会跟着我享福的,妈你怎么说没有好处呢?”
  “将来的事谁知道?你以后嫁了人,那就是人家婆家人说了算,你赚的每一分,都是婆家的,享福?我们凭啥去享福?”

  “凭你们是我爸妈呀?”陈小蓉反驳道。“谁说嫁了人,就一定婆家说了算?为什么女人不能说了算?爸,你这样说为时过早!”
  “抬眼望望咱们村,哪一家是女人说了算的?”陈德海冷哼一声,道,“一个女娃娃,口气倒不小,现在嘴巴硬,到时候去了婆家,人家一个耳刮子甩过来,你就得服服帖帖的!”
  “爸!”陈小蓉气得直跺脚,“我现在还小呢,什么婆家婆家的,好像我真的要嫁人了一样,你们放心好了,我不会嫁到农村的,那些瞧不起女人的乡下男人,我也看不上他们!”
  “你自己也是乡下人,怎么,上了几天学,还瞧不上乡下人了?”王秋菊翻了个白眼,用韭菜叶子打了一下陈小蓉的脑袋。
  陈小蓉躲了一下,几根韭菜叶子在她的脸上划过,留下一股淡淡的韭菜味儿。

  “我哪有瞧不上乡下人?我是说那些瞧不起女人的乡下人!”陈小蓉辩解道,“书包快还我,马上就要上课了!”
  陈小蓉趁父亲不备,将手上的力度从向前,变成了向下,书包一下子从父亲的手上滑脱,陈小蓉一转眼,就跑出了院子。
  二人追出来的时候,哪还有陈小蓉的影子。
  “跑得比兔子还快!”王秋菊跺了跺脚,说道,“这可怎么办?方家还急着冲喜呢!都定好了日子,下个月完婚!”
  “他们怎么那么着急?昨天才送了彩礼钱,今天就把结婚的日子选好了?!”陈德海抱怨道,“我们都还没跟小蓉提这件事呢!”
  “你也说你昨天拿了人家送来的礼金,人家也怕夜长梦多!”王秋菊拉过马扎子,坐在门口开始择韭菜。
  “大早上的择什么韭菜?”陈德海没好气地说,“还不快熬稀饭去?”
  “做饭做饭做饭,一天三顿伺候你们一家老少做饭,没有个头儿!”王秋菊没好气地说,“还问择什么菜,你说择什么韭菜?当然是打卤子,做打卤面了!一天就坐那等吃,还那么多废话!”
  “哎,几天没收拾你,长脾气了是不是?”陈德海指着王秋菊说,“我不就这几年因为腿伤才没出去挣钱吗?怎么,你不想伺候啊?”
  “……”王秋菊不回话。
  倘若是从前,陈德海肯定两耳刮子呼过来了。
  现在,他是腿上有病根儿了,指望老婆伺候着,脾气都变好了。
  两个人拌嘴还是拌嘴的,就是不打架了。

  陈小蓉的妹妹陈小昭从房里走出来,她端着一个洗菜盆,接了自来水,端给王秋菊,说:“妈,锅里的水开了,面也下好了。”
  “嗯,把这些韭菜洗了,做个韭菜蛋汤,我们一会吃打卤面。”
  王秋菊站起身来,把韭菜丢进了洗菜盆里。
  “妈,姐还没吃饭呢!”
  王秋菊没好气地说:“她急着走,还吃啥饭?”
  陈德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点话都不听,吃什么吃?饿死才好呢!”
  三个女儿都长大了,老大陈小叶十八岁就嫁了人,生了两个孩子,因为她的男人爱喝酒爱赌博,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老二陈小蓉,小时候聪明有灵气,长大了更是鬼机灵,自己有主意的很,大人说的话,她是一句不听。
  她向来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我觉得不对,你就别想让我听你的。

  所以,陈德海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女儿。
  反而是老三陈小昭,乖得很。
  陈德海和王秋菊天天在饭桌上念叨,谁谁家闺女一年给家里挣多少钱,谁谁家闺女给家里盖了大房子……
  由此劝她们姐妹两个辍学去做工,外头的厂子是不收童工的,但是村子里不一样,那些小个体户,做手套的,缝皮衣的,做手工活的,都是要的,他们不管你多少岁,能干活就行。

  陈小昭很听话的就不去学校了,把书包背了回来。
  他们在村子里夸小昭是个听话孝顺的乖女儿,提起陈小蓉就摇头,说她不懂事,不知道为家里减轻负担,硬要去读书。
  “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嘛!”这是陈德海时常挂在嘴边的话,也是村子里很多人挂在嘴边的话。
  所以放眼望去,整个村子里读书的女孩并不多。
  男孩就不一样了,考上了大学,都是光宗耀祖的,家里都要摆宴席,请村里人大吃大喝一顿的。
  饭桌上,陈小昭为父母盛了面,自顾自吃了几口,就忍不住问道:“爸妈,刚刚在院子里听你们说什么,冲喜?冲什么喜?”

  王秋菊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面,说:“是你姐,你爸把她许给方家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陈小昭抬眼,望着母亲问,“哪个方家?我姐知道吗?”
  “小孩家家的,少打听!”陈德海瞪了陈小昭一眼,道,“快吃你的饭吧。”
  陈小昭便不再言语。
  她心里默默道:我只比我姐小两岁而已,怎么就是小孩子家了?
  吃完了饭,陈小昭默默收拾了碗筷,在厨房洗碗。
  到了傍晚,陈小蓉放学回来了,她背着书包,一溜烟跑进厨房,洗了手就开始在碗柜里翻东西吃。
  小昭知道姐姐回来会饿,四点的时候,特意煮了两个鸡蛋,藏在碗柜里。
  陈小蓉摸到了热乎乎的鸡蛋,她唇角一扬,忍不住说:“妈还是心疼我的,知道给我煮两个鸡蛋!”
  “姐,鸡蛋是我给你煮的!”陈小昭撩开门帘,望着吃得狼吞虎咽的姐姐,说,“你快吃,我有话要跟你说!”

  “嗯?”
  陈小蓉愣了一下,满脸疑惑。
  她不知道陈小昭到底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她从来没有这么一本正经过。
  吃完两个鸡蛋,肚子还没有填饱,陈小蓉又从碗柜里拿了一个两馒头,一遍啃着,一边向前走去。
  她跟着陈小昭,来到她们的卧室。
  陈小昭将虚掩的房门关严,小声道:“爸妈给你安排了婚事,说是下个月就要完婚呢,你知道吗?”
  “什么?!”
  陈小蓉大吃一惊,嘴巴张得老大,手里的馒头顺势滑落在地上。
  她半天没反应过来,她的婚事?
  下个月结婚?
  跟谁结婚?
  “我怎么不知道?”陈小蓉说,“你听谁说的?”
  陈小昭道:“当然是听爸妈说的了,他们还没找到机会跟你说呢!姐,你不赶紧去打听打听,你的结婚对象,是方家什么人?哪个方家的小子要娶你?以后也好做打算呀!”
  “就算是农村包办婚姻,也要相个亲吧?这……我本人都不知道呢,他们就把婚事定好了?爸妈怎么这样啊?”陈小蓉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她扭开房门,就要去质问爸妈。
  陈小昭一把拉住了陈小蓉的手,低声说:“姐,你别冲动呀,你先帮你问问,到底是谁家,你不愿意,再做打算呀,你现在打草惊蛇,到时候想跑都跑不了!”

  “不管是谁家,我都不会嫁!”陈小蓉语气坚定地道,“门都没有!”
  她也没有想过要跑,她要质问爸妈,要他们把彩礼退回去!
  陈小昭拉不住,陈小蓉推开房门,气势汹汹地就冲出去了。
  王秋菊在院子里摘茄子,陈德海坐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抽烟。
  “妈,听说你们为我订了婚?”陈小蓉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订了,怎么了?”陈德海站起身来,说。“你这是做什么,冲你妈大喊大叫的?”
  陈小蓉转过头,望着父亲,道:“为我订婚,不问问我本人的意愿吗?你们把我嫁给什么样的人,不问问我愿不愿愿意吗?你们懂不懂尊重别人?”
  “读了几天书,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陈德海说,“你就是一个农村女娃,你的责任就是生孩子做家务,嫁个好人家,找个男人养着你!尊重什么尊重?尊重能当饭吃?”
  “谁说女人一定要男人养?我以后可以自己养自己!不需要男人养!”

  “别说大话,你现在是不是靠你爹娘养着?是不是?”
  “……”陈小蓉眼睛里含着泪,狠狠盯着父亲。
  她眼睛里的狠劲儿,让陈德海打了个冷颤,但他还是十分强硬地说道:“是还是不是?”
  “是!”陈小蓉道,“可是等我长大以后,就不会再要你们养!”
  “是不用,你男人养你就行!”王秋菊笑嘻嘻地打着圆场,说,“我们今晚正打算跟你说呢,谁知道小昭那个臭丫头,嘴巴这么快……”

  “那方家,是村子里有名的富户,配你可是绰绰有余啊!”
  “当初我姐,也是你们自作主张,说给了我姐夫,结果怎么样呢?她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陈小蓉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你们把彩礼退回去,我不嫁,我不承认!”
  “不一样啊,若不是方家急着冲喜,也不会找到咱们家呀!”王秋菊欢天喜地地说,“别人都嫌弃咱们家里穷,负担重,你也知道,你爷爷瘫痪了这些年,花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你爸爸现在也不能挣钱,人家都嫌咱家穷,那日方家托媒人来说亲,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所以,所以我们才没有跟你说,就提前收了他们的彩礼钱,替你应承下来这桩婚事!”
  “哪个方家?”陈小蓉问。
  虽然在她心里,不管哪个方家,她都不会嫁,但是她还是要问一问是哪一家,到时候,她好找过去,把彩礼退掉。
  “方屿川,小时候,你们还一起玩过呢!”王秋菊循循善诱道,“还是同学呢,小蓉,你嫁过去,会……会过得好的。”
  最后那一句,王秋菊说出来,也觉得有点亏心。
  因为方家在村子里属于富户不假,这个“富”,也仅限于村子里。
  村子里穷的时候,谁家有个拖拉机,都属于富户。
  现在村子里比以前富有了,谁家开个小作坊,就属于“富户”。
  她亏心的是,方家虽然家庭条件不错,但是人的品行并不好。尤其是方屿川的妈张翠翠,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泼妇,邻居家泼水,溅她家院墙上几个水点子,她都要站房顶骂上三天的。
  张翠翠跟她老婆婆的婆媳大战,那是轰轰烈烈地演了好几十年,那戏唱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快赶上打擂台的了。
  方屿川的父亲方建安,更是不务正业,家里开了个手工作坊,有点小钱后,就开始寻花问柳,方家更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混战,好不热闹。
  如今,方建安得了个怪病,高烧不退,吃了很多消炎药感冒药,就是没见好。
  这不,张翠翠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方建安的怪病,吃药治不好,就要用偏方,倘若偏方还治不好,那就择个吉日,办一场婚事,冲喜,来冲掉家里不好的运气。
  方屿川刚好十八岁了,在农村,是可以办酒席了。
  张翠翠这么精明的人,也不想让自己的宝贝儿子,随随便便娶个女人回家。
  她开始,也是找了几个家庭条件好的女孩去提亲,可是事与愿违,她愿意,别人不愿意呀!

  只要人家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他们那鸡飞狗跳的家庭,可是万万不敢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的。
  就在张翠翠一筹莫展的时候,方家突然想到了陈德海家的两个女儿。
  陈小蓉今年读初三,倘若辍学,刚好可以和他们家的小川相匹配。
  张翠翠找了媒人,来陈家提亲,更是把彩礼提高到了八万。
  她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直接提了现金,趾高气昂的把一大袋子钱往陈家炕头上一拍,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也不是陈家见钱眼开,主要是陈德海知道自己家庭条件在村子里太差,再加上自己那不争气的婆娘,生了三个女儿,也没能生出一个儿子,村子里的人都瞧不起他。
  还有就是老思想,都说养儿防老,他没有儿子,想把闺女嫁得近一点,好伺候自己的。
  方翠翠性格泼辣,在受尽了屈辱、被人瞧不起的陈德海看来,有个厉害的亲家,也并非坏事。
  到时候小蓉嫁过去,他就和方家是亲家了,哪个不开眼的敢欺负他?
  这离得这么近,方家也不能让他们呀!
  打好了如意算盘,夫妻两个连问都没问当事人,就把婚事给定下来了,彩礼呢,一早就存进了农村信用社里。
  只是,他们也知道自己家闺女什么脾气,心里还是忌惮的,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提这件事,也有些不好意思提这件事。
  只好委婉地劝女儿别去读书了。

  早上,陈小昭听见,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陈小蓉,也省得他们纠结怎么开口了。
  王秋菊嘴上埋怨陈小昭嘴快,心里却痛快的很。心里结的那个疙瘩自动解开了,说出来了,总算没心事了。
  他们是舒心了,陈小蓉却如堕冰窟。
  她可不干,她的成绩在班里数一数二的,就算班里只有三个人考上高中,那其中一个,也必定会有陈小蓉。

  最后一搏了,她怎么能放弃?
  她自小便是争强好胜的性格,考试每每都要考第一才会高兴。
  现在是临门一脚了,让她堕落到泥土地里去,去嫁人,去种地生崽,去洗衣服伺候人,去过那一眼望到头的日子,她不干!绝对不干!
  “你们收了他们方家多少钱?”陈小蓉气愤道,“收了方家多少钱?”
  “八……八万!”王秋菊因为心虚,磕磕巴巴地说。
  “把钱给我退回去,我不嫁!死都不嫁!”王小蓉怒道,“钱呢,快点拿出来,还回去呀!”
  “存起来了,还什么还?”陈德海瞪着眼睛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由不得你!”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陈小蓉道,“我不同意!”
  “什么年代,什么年代儿女也得听父母的话,那才是孝顺父母!”陈德海哼了一声,道,“真是惯得不成样子,惯得不成样子呀,王秋菊,你看看你的好女儿,都敢对自己的爹娘这么说话了!真是无法无天了呀!”
  “妈,钱呢,你们把钱放哪里去了?你不送,我去送!”陈小蓉攥住王秋菊的胳膊,摇晃道,“你快说呀,妈!”
  陈小昭站在门口,也忍不住说劝道:“妈,姐姐不愿意,你们就别逼她了,就把彩礼还回去就好了!”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陈德海瞪了一眼陈小昭,呵斥道,“小孩子家,滚一边去!”
  “你也知道妹妹是小孩子家!啊?”陈小蓉哭泣道,“我呢,我才十六岁,你们就想把我卖了换钱花,我的命好苦啊!爹不疼娘不爱……”
  “谁……谁把你卖了换钱花?说话不要这么难听,爸妈也是希望你以后日子过得好,给你找个好人家!”王秋菊连忙解释道,“方家开着个皮鞋工坊,家里工人七八个,家里不缺钱花,你嫁过去,就是做少奶奶,是去享福,家里人也跟着你沾点光……”
  陈小蓉打断了母亲的话,她冷言道:“什么少奶奶,什么年代了还少奶奶,看电视剧看多了吧!彩礼放哪儿了,快拿出来!”
  “你爸他……存起来了呀!”王秋菊转过头,望了陈德海一眼,说,“德海,你说话呀!”

  “是,你妈说得没错,钱存起来了,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陈小蓉冷笑,“不顾我的感受,叫为我好?”
  “妈,姐姐实在不愿意,你们就别勉强了!”陈小昭再次插嘴道。
  “你怎么还不去睡觉?”王秋菊瞪了小昭一眼,说道,“你再多嘴,就让你替你姐姐,嫁过去!”
  “妈你疯了吧!”陈小蓉的声音再次提高了几个分贝,“小昭才十五岁,你们真是疯了!想钱想疯了,是不是想把我们都拿去卖了?”

  “说话不要这么刻薄难听!”陈德海怒道,“爸妈养你一场不容易,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吗?”
  “你们想要我怎么回报?割骨刮肉?呵……”陈小蓉又气又急,却也无可奈何。
  如果是真的,彩礼被存进了银行,她取不出钱,这婚也就退不掉,婚退不掉,那她的人生,也就毁了。
  陈小昭听到母亲说要她去替姐姐,吓得不敢再吭气,扭头回了屋。

  不管陈小蓉怎么闹,怎么求,陈德海和王秋菊铁了心要她嫁给方屿川,他们不肯松口,也不去取钱。
  陈小蓉第一次有了心如死灰的感觉。
  她也想过跑,不如就跑了吧!
  可是她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长这么大,她还没有出过村子。

  还有,今年要升学考试了,关键时刻,她怎么能放弃学业,逃离家乡呢?
  她走了,是省心了,可这一大堆烂摊子,怎么办?
  倘若他们真的狠下心来,让小昭顶替她,嫁给方屿川该怎么办?
  小昭还那么小。

  逃,也只是逃避,不是办法。
  她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你们很缺钱吗?就那么缺钱吗?”陈小蓉气得浑身发抖,“为了区区八万块,就把我的人生给葬送了!我要考高中,要上大学的!”
  “家里哪有钱给你上大学?”王秋菊嘟囔道,“我们都是农村人,做人现实点,就算你上了大学又能怎么样?我们家里,也没有厉害的亲戚,也没有关系,到时候你在城里找不到工作,还不是回来找男人结婚!那时候,你年纪也大了,就找不到好婆家了,妈妈说的话,也不是危言耸听,隔壁村的,那个刘桦,就是读了大学,工作没找到,最后还不是回到村子里种地,现在一到夏天就开着车卖西瓜呢,十里八村的,哪个不笑话她?花了娘家多少钱?一分没有还!”

  “她是她,我是我!人跟人是不一样的!”陈小蓉不服气地说,“我不同意嫁过去,要嫁你去嫁!”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王秋菊也生气了。
  “看我不打死你个没规矩的死丫头!”
  陈德海抄起扫帚,就朝陈小蓉打去。

  自从十二岁以后,父亲就很少打她了。就算是犯了错,最多是骂两句,这是十二岁以后,父亲头一次打她。
  扫帚疙瘩重重地落在陈小蓉的屁股上,生疼。
  “爸,你打死我也不嫁!”陈小蓉夺过扫帚疙瘩,狠狠瞪着陈德海。
  “怎么,你还想打你亲爹?!”陈德海望着陈小蓉紧攥扫帚的手,怒视着她,“简直是目无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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