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冬，夜间的温度降至零下三度。
　　空气里都弥漫着冰冷刺骨的风。
　　时年12岁的朱檬，因放晚学游走在老街深巷，这是回家的捷径，白天时弥漫着烟火气，到了晚间却空无一人。
　　外面太冷，簇簇的冷风吹得她面颊像被刀刮过一般。
　　朱檬捏紧了书包带，紧张兮兮地走在屋檐的阴影下，每一个脚步踩在地上都发出一阵诡异声。
　　听说最近这一带并不太平，前些日子还发生独居女人在家里出事的案件，嫌犯尚未落网，弄得人心惶惶。朱檬妈妈早上出门时还再三叮嘱朱檬别抄近道，她没听母亲的话，此时却有些后悔了。
　　就在前方要调转方向的时候，身边的巷子里忽然窜出一个强壮的黑影，黑影快速掠过，小朱檬对上他的那双眼睛时被吓蒙了，双腿猛一哆嗦，不等反应过来就被那人用力一把拖进另一边的巷子，猛地被压在墙上。
　　脑袋里第一时间想起母亲说过的话，难、难道让她碰上了那个变态嫌疑犯？
　　下一刻，男人动作利落地捂住她的嘴巴，阴森森的一双眼睛上下打量她，仿佛终于逮到了猎物的猎手，被吓傻了的朱檬嘴巴像是麻了一般，恐惧席卷全身，喉咙使了劲，但发不出呼救声。
　　冰冷刺骨的寒夜里，朱檬被一道高高的影子笼罩住全身，她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的零花钱摊在掌心上，以为自己是被勒索了。
　　可男人却一把拍掉她手里的钱，手掌突然抚上她的后背，麻溜地从衣摆处探入。
　　朱檬身体倏地僵住，呼吸局促地想避开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恐惧让她忘了思考。
　　谁知男人更加大胆，一层一层地探入她的毛衣，直到最里层的保暖内衣，就在男人的手指触到她的肌肤并往前胸摸索时，另一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浑身僵硬的朱檬如梦初醒，趁男人不备时用力跺了跺脚闹出动静想要求救。
　　与此同时，脚步声骤然靠近，她被激怒了的男人粗暴地抓住脑袋狠狠砸向粗粝的墙壁，砰一声，砸得朱檬头昏目眩双腿发软，只能任由男人摆布。
　　“丨警丨察，不准动。”深夜暗巷里，响起一阵清亮的警告声。
　　男人立刻慌了神，拖着神志不清的朱檬立刻撒腿就跑。
　　沿着老街的河流此刻已经结了一层淡淡的冰霜，男人拖着朱檬根本跑不远，眼看丨警丨察越来越近，他急中生智，毫不犹豫把朱檬推进河里，笃定丨警丨察一定会第一时间选择救人而不是追捕他。朱檬不会游泳，冬日冰冻的湖水冰刀一样挂在她身上，她只挣扎了几下身体便沉沉地往下掉。
　　失去知觉前，脑中只闪过唯一的念头：难道今晚就要死了吗？未免也太倒霉了。
　　几天后，被惊吓过度且溺水冻伤了的朱檬终于清醒过来，看见了报纸上硕大的标题。

　　——民警办案途中为救少女不幸身亡，其生前涉嫌**案，疑点重重，案件仍在调查当中。
　　早晨六点多，天还没大亮，嘉德县城西派出所接到一通报警电话，声称家里老人被电话诈骗，不听劝阻执意转账。
　　接到报警电话后，民警老林带着自己的女徒弟朱檬第一时间出警。
　　到达时时间刚过十分钟，报警的是个年轻小姑娘，和朱檬一般大的年纪，急得焦头烂额，还没等老林开口询问，小姑娘便着急忙慌地说：“我外公不见了，肯定是偷偷跑去银行转账了，他非说自己中了一等奖能领一台奥迪汽车。”
　　朱檬还有些懵，在老林的示意下第一时间安抚情绪不稳的小姑娘。
　　老林：“你先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姑娘名叫郑慧，是受骗人徐老头的外孙女，因为平时上班忙，很少有时间能来看老爷子。

　　上周末，郑慧接到徐老爷子的电话，神秘兮兮地跟她说自己要送她一辆车，当时郑慧以为老爷子只是开玩笑没放在心上，几天后接到舅舅的电话，说老头平白无故问他要了一万块钱，也不说什么用途，不给就发脾气，舅舅没办法只好先给了钱。
　　意识到不对劲之后，郑慧急忙赶到老爷子这头询问前因后果，老爷子一开始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只说要送郑慧车子。郑慧这时候才开始意识到事态不对，再三追问之下，老爷子才把一个中奖信封交给郑慧。
　　“这是我抽奖抽中的，我已经打电话问过了，下个月初就能提车，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提车。”
　　郑慧看完眼前一黑，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这一看就是诈骗，年迈的外公却深信不疑。
　　徐老爷子平时最疼爱郑慧这个外孙女，看外孙女每天通勤时间长，一直念叨着辛苦，这回突然天降一台车，寻思着正好能解决外孙女通勤时间长这个麻烦，当即便深信不疑地打电话咨询。
　　对方表示因中奖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如果能够预付押金就能帮他保留车子，徐老头立刻问儿子要了一万块钱，按照对方留下的账号打钱过去，美滋滋地等着郑慧提车回来。
　　徐老头平时就酷爱看电视购物，打电话订购过不少养生用品，郑慧及家人也时常提醒老爷子这些都是电视购物不靠谱，可徐老爷子这人顽固大半辈子，总觉得自己知道的多，不可能上当受骗。
　　郑慧说着说着眼眶有些泛红：“舅舅说那边要求再预付两万块钱可以升级车型，到时候提车时会把事先预付的一万块钱押金退还，也就是两万块就能买回来一辆奥迪汽车。他怎么劝都劝不住外公，我昨晚好说歹说才把外公劝下来，结果今早外公人就不见了。”
　　她很自责，外公是为了送她一辆车才中了这种诈骗，本以为外公能听自己的劝，谁知这下连人都找不到了。
　　朱檬听明白了郑慧的意思，家属担心老人家背着他们偷偷去银行转账汇款，所以一大早发现人不见后着急忙慌就报了警。

　　老林当机立断：“先找人吧，你外公平时一般把钱存在什么银行？”
　　郑慧说：“他的养老金都是直接打到信用社的。”
　　附近的确有家信用社，老林立刻让郑慧带路找人，一路上郑慧的舅舅一直在埋怨郑慧不懂事，对于父亲为了给郑慧买车而上当受骗这事儿耿耿于怀。
　　银行早八开始营业，此时此刻信用社大门紧闭，老林让郑慧在信用社门口等候，自己和朱檬沿着小区外分头找人。
　　这老人家顽固的很，不肯听家属的话，执意认为自己中了大奖，被对方一套话术骗得深信不疑。
　　两三万块钱虽然不算什么大数目，但对于老人家来说绝不算是小钱，极有可能是老人家一整年的养老金。
　　如果这次成功把两万块钱汇过去还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届时老人家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养老金就全进了诈骗团伙的口袋里。

　　“我看反诈小组天天在做反诈宣传，还是有不少人上当受骗，现在的骗子可真与时俱进，还特别善于抓住各个群体的心理弱点进行心理攻击，老年人算是重灾区了。”
　　这回徐老头被家属知道要转账后，生怕被家属拦着，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偷偷跑出去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先把钱给汇出去，根本不信家属那些话，甚至还觉得是家里人欺骗自己不让自己舒坦。
　　打从一周前被分配到城西派出所，朱檬就看其他同事接到过不少诈骗报案，事件层数不穷，受骗理由更是五花八门，今儿这还是朱檬第一次跟着师傅老林出警，就碰上了这么件奇葩的诈骗案。
　　免费领取奥迪汽车一辆，还能有这么好的事？
　　老林耐心地解释：“也得分情况，徐老头早些年丧妻后跟儿子儿媳一直不对付，别看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基本没什么交集，老头缺乏家属间的沟通，再加上年轻时候强势惯了，觉得自己什么都对，当然不会把别人的劝解当回事。”
　　老林名叫林智成，是城西派出所的骨干，为人圆滑，但能力强，平时能说会道，警民之间的关系处得格外融洽。刚才看他与郑慧等家属了解情况时并不会让人觉得生硬，这里头说话的艺术值得朱檬反复学习。

　　朱檬和老林分开找人，沿街一路走到尽头后又无功折返，这时，所里来了电话。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另一家工商银行工作人员报警，疑似诈骗转账，叫正在附近的老林尽快处理。
　　老林立刻想到徐老头，带上郑慧一块儿赶往工商银行。
　　工作日一大早，刚过银行开门时间，银行大厅的等候区围了一小撮围观的人群。

　　“你们什么破银行？转账都不会？我这又不是偷来的钱，你们凭什么不给我转账？”
　　这一声不讲理的大喝，让郑慧立刻认出就是自己那个顽固不听劝的外公。
　　徐老头对外横的很，根本不管银行工作人员的劝阻，拍着桌子要求立刻转账。
　　“外公，你一大早怎么都不跟家里说一声就跑出来了？我们到处找你呢，先不转账了，我们回去再说。”

　　“晚点，先把钱汇了。”
　　“汇什么汇？你这是上当受骗了，别人不给你汇钱是应该的，你还上脸了？”
　　老林了解情况后得知，徐老头还没到八点就开始在银行外等着开门转账，当时柜台的工作人员觉得老人家一个劲只要求汇钱就多嘴问了几句，老人家既说不出对方的公司，也说不出这钱的用途，意识到很有可能是被诈骗，就偷偷叫人报了警。
　　谁知徐老头倔得很，突然之间不知是跟银行还是跟其他什么人犟上了，今天不把钱转了就不离开银行，完全扰乱了银行的安全秩序。
　　老林过去好声好气地劝说徐老头：“您外孙女没骗您，您这是被中诈骗集团的圈套了，您仔细想想，两万块钱就想买一辆奥迪汽车，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啊？天上不会掉免费的馅饼。”
　　徐老头一听立刻怒了：“你几岁我几岁？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我能没有你懂？你们这些丨警丨察天天诈骗诈骗的，我看你们才是诈骗犯，拿着老百姓的钱尽干些不着调的事。”

　　朱檬第一次听人这么骂丨警丨察，在她的认知里，人民丨警丨察一直都是很崇高的职业，只有真正做丨警丨察之后才得知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尤其他们这种治安警，也称之为片警，干的很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帮着找猫找狗都是常事。
　　老林笑呵呵地，认认真真听取徐老头的意见，丝毫看不出他有任何生气的迹象。
　　“这是你的中奖信，你联系的是这上面的电话号码？”
　　徐老头发现自己的中奖信居然到了老林手里，立刻着急地想抢回来，埋怨得瞪了郑慧一眼：“到时候去提车得带着这封中奖信去兑，否则人家不给兑，我让你好好收着你怎么还随便给人？”
　　郑慧没骂得有些委屈，又是自责又是愧疚，朱檬连忙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老人家急了说些重话也是难免的，别放在心上，你放心，这不是被拦下来了没把钱转出去吗？多劝劝，他会听的。”
　　“你不知道我外公的脾气，老顽固一个，脾气又差，谁的话都不听。”
　　朱檬对老林信息十足：“我师傅的话他肯定听。”
　　徐老头的确顽固，老林费尽口舌，徐老头对老林还是充满敌意，认为老林是故意坏他的好事。
　　免费中奖得一辆奥迪汽车这么好的事情竟然掉到徐老头头上，老林一定是因为羡慕嫉妒他。
　　“我懂得比你多，我还能不知道这是真是假？我都打过好几次电话确认过了，人家就是正规的奥迪汽车公司，你别管我。”
　　徐老头嫌丨警丨察多管闲事，指着老林叫他走。
　　老林也有些无可奈何：“那把钱汇出去，提不到车怎么办？”
　　“那是我的事，你别管。”
　　徐老头已经陷入可以白拿一辆奥迪汽车的免费午餐当中，无论旁人怎么劝说根本听不进去。
　　老林直接从网找出奥迪4S店的服务电话，当着徐老头的面拨打过去，把徐老头的情况告知接线人员，问道：“你们公司确实有这种活动？免费中奖一辆汽车？”

　　“您好，这应该是诈骗，我们公司没有这种活动，建议您立刻报警。”
　　徐老头的脸色顿时拉下来变得无比难看，还是不肯相信亲耳听到的这些。
　　老林挂了电话，好声好气地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也没有免费的馅饼，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会掉到你头上来？人家奥迪公司都说了没这个活动，是诈骗，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他们吧？”
　　徐老头虽然还是不愿意相信，但态度较之刚才已经很明显地动摇了。

　　“现在这种诈骗很流行，就是专骗你们这些老年人，要是真有免费的汽车可以领谁不想要？你想想这点钱要是汇出去了，最后拿不到车怎么办？这应该是你的养老金吧？没了你怎么办？”
　　“你是不是已经汇过一次押金了？他又让你汇第二次？哪有正规公司一直让你汇钱的？说是免费中奖领取一辆奥迪汽车，你都汇了几次钱了？这还是免费吗？”
　　老林苦口婆心，好说歹说，费尽口舌半个多小时，才总算让徐老头相信这可能是一桩诈骗，可徐老头还是放不下免费的奥迪汽车。
　　“万一是真的呢？”
　　“人家奥迪汽车的人都说是假的了，他们没有这样的活动，你的这封中奖信是他们诈骗公司随机寄送的，谁真相信了联系他们谁就上当受骗。”
　　郑慧看不下去了，也加入到劝说老人家的队伍当中：“外公，这种就是新型诈骗，你一定要相信丨警丨察，他们丨警丨察每天要面对多少诈骗事件？经验肯定比你丰富吧？而且我不需要车，我每天上班来回很方便，你就不要为了车的事情为我费心了。”

　　徐老头的思想已经被扭转过来一些，奈何免费的午餐实在太香，他还在犹豫时诈骗电话又来了，催促他尽快汇款提车，否则车子就要没库存了。
　　徐老头立刻急了，慌乱地看向老林。
　　老林接过电话，问：“你们公司的具体地址在哪里？提车地址又在哪里？公司具体名称叫什么？怎么转账汇款信息显示你们公司不是奥迪汽车公司？”
　　一系列问题抛出之后，对方突然没了声音，在之后电话忽然传来忙音，被直接挂断。
　　徐老头急得忙从老林手里抢过手机再拨打回去，电话便再也打不通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上当受骗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真的上当受骗了？”

　　“还好你还没有把钱汇出去，得感谢人家银行工作人员及时阻止了您，否则您现在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是、可是我已经汇出去一万块了，这、这还能要回来吗？”
　　徐老头意识到自己被骗以后差点哭出来，坐在银行大厅闹起来，还到处指责怎么上次银行的工作人员不拦着他。
　　“老爷子，您得这么想，幸亏这次及时制止了您才没损失更多，这一万块钱就当是买个教训，下次您碰到这种情况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您先起来，咱先回家。”
　　徐老头得知自己被骗后，整个人的嚣张劲儿完全消失不见了，像是一只蔫儿了的气球，萎得没了精气神。
　　但好歹是终于相信了丨警丨察的话没有再非要把钱汇出去，虽然损失了一万块钱，也算是及时止了损。

　　徐老头的儿子儿媳本来想骂徐老头，被老林暗地里安抚过去，老头又是损失钱财又是被骗已经够可怜了，这会儿要是家里人再言语刻薄，老人家这心里怕是过不去了。
　　处理好徐老头这事儿，一整个上午已经过去了。
　　回到派出所的时候已经过了食堂的午饭时间。
　　朱檬出警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就让她显得手忙脚乱，看见老林沉着应对，得心应手，她不禁也会想象若干年后的自己是否也能成为像老林这样的好丨警丨察。
　　从警校毕业到派出所，身份的转变也让朱檬不适应，上学那会儿虽然有很多相关案件的模拟测试，但毕竟不是动真格的，和真正意义上的办案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回了派出所，她又被另外的同事叫去搜一个姑娘的身，一来一回，等空闲下来已经快到傍晚了。
　　所里男性同胞多，姑娘们多在文职，朱檬这种女实习民警更是少之又少。
　　副所长过问朱檬的情况，几个人也都耸起耳朵想听一听老林对这个新来的实习生的评价。

　　老林这个人圆滑惯了，向来不会得罪人，哪怕心里真有不满也不会直白地表现出来。
　　“小朱啊，才来一周，再看看，小姑娘人还行，就是还跟个学生样，得调教。”
　　副所说：“你不用拐弯抹角，直说能力行不行。”
　　“我要是说不行，你还能再给我调个人过来？”
　　“不是你们一直嚷嚷着人手不够吗？现在好不容易给你们调个年轻人过来，你们还挑剔上了？哪那么多人给你们选？菜场买猪肉呢？”
　　众人哑口，纷纷看向老林，老林本有诸多意见，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只剩下夸奖。
　　“小朱这人挺不错的，聪明肯学，刚过来，还在适应阶段嘛，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副所想听的就是这话，满意地拍拍老林的肩膀：“你是咱们所里经验最丰富的，好好带带，人家小姑娘警校优秀毕业生，方方面面都不差，以后带出来了还不是你的功劳？”
　　老林是最懂看领导眼色的，也懂得随时变通，所以这么多年在所里一直混的挺好，想要人缘好，光靠能力强是办不到的。
　　他们聊完朱檬之后，朱檬正推门而入，办公室里一下安静下来，纷纷朝她看去，大概想着她有没有听到方才的对话。
　　好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林哥，反诈小组那边缺人，找人帮忙呢，你给指派个人过去。”
　　说话的是陆芃皓，在所里一直被调侃年轻有为，但也的确有能力有经验，唯一值得诟病的大概就是性子刚，有时急起来跟人杠上就抬不下来，容易被人投诉。

　　老林盯住刚走到自己面前的朱檬，大手一挥：“那就小朱吧，今天刚经历了一个诈骗案，正好跟反诈小组那边学学，积累积累经验。”
　　陆芃皓是朱檬来派出所上门第一个认识的人。
　　第一天来报道的时候，朱檬特意提早了半小时到，按照所长的交代等着老林上班，她在门口站得笔直，挺直胸膛，外人看来，不像是报道，更像是犯了什么错正在罚站。
　　陆芃皓第一个上班，看一个外人在办公室外罚站，觉得甚是有趣：“犯什么错了在这里罚站？哪个队的啊？怎么没见过你？”
　　他当时还以为户籍处又来了关系户，通常他们所里的户籍处都是像她这种小姑娘，凭着家里的人脉关系，找个体面点的工作混日子，小姑娘也不图钱，就图个安稳。
　　后来得知她竟然就是副所好不容易从其他派出所抢来的实习生，大跌眼镜之于下意识地嫌弃：“袁所还没上年纪就糊涂了？咱要的是实习生又不是大小姐，这是来干活的还是来给我们找活儿干的啊？”
　　一顿叫唤，把朱檬架在了火上烤。
　　治安警这边女警尤其少，更别说像她这种没有经验的小姑娘，平时遇到事能帮上忙还好，倘若帮不上还得手把手教，这几年城西派出所几乎没怎么进过她这样看着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小伙子倒是来过几个，只是留下的少之又少。
　　就是因为第一次见面闹得不愉快，导致朱檬每次见到陆芃皓都格外小心翼翼，她觉得陆芃皓天生看不起她们姑娘，也不觉得女孩子能干好这工作。
　　反诈小组是上个月末刚成立的新小组，由专门的人员成立，陆芃皓和朱檬过去只是打个下手，帮着上门宣传反诈，并对疑似可能被诈骗人员进行科普及安抚等。
　　两人打了一下午电话，等空下来时外面的天都黑了。
　　朱檬一整个下午紧绷神经，坐得腰酸背痛，不敢吭一声。
　　这时本该在外面防风的陆芃皓进来招呼朱檬：“你跟我出趟警。”
　　老林他们这时候下班的下班，出警的出警，办公室空无一人。
　　朱檬立刻来了精神飞奔上车，斗志昂扬地像是准备大干一场，一下午的反诈宣传知识几乎让她的脑袋宕机，但如今的世道，骗子越来越聪明也越来越狡猾，诈骗方式更是层出不穷，尽管丨警丨察已经努力科普仍不断有人上当受骗，在反诈宣传这条路上，任重而道远。

　　陆芃皓边开车边向朱檬说明情况。
　　“湖心中路286号，家暴，老婆报警的时候哭得撕心裂肺，我记得上个月也报过一回警，当时调节完了夫妻俩看着挺恩爱的，这保质期还不到一个月。”
　　陆芃皓说完自己也笑了一下，他们平常鸡毛蒜皮的小事干惯了，对家暴这种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不过朱檬却是头一遭，她看过不少有关家暴的案例，顺带记了很多经典的解决方案，但纸上谈兵和真正实践的差距十万八千里，真正遇上的时候不能光凭理论办事。
　　“这女的常年被她老公打，她老公脾性不好，喝多了就容易暴躁，偏还就喜欢喝酒，在外面受了气回到家就跟老婆撒气，第一次上门的时候，那情况惨烈的，都到了要去医院做伤情鉴定的地步。事后男的醒过酒来，又是哭又是求，女的就心软啊，接受和解后两口子高高兴兴回去了。嘿，你猜怎么着，还没过半个月，又报警了。”
　　朱檬仔细听着，不错过一点细节，其实家暴这种事情，只要被打方没有下定决心，最后只会是一笔糊涂账，清官难断家务事，丨警丨察也只能劝和不劝分。
　　湖心中路位于城市中心地带的城中村，这一带因常年谣传拆迁，翻新计划搁置已久，居住环境自然不如其他片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