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江湖

作者: 梦马

  丁云峰身高一米七左右,浑身都是腱子肉,从小爱打架,基本没输过。
  他有个姐夫,名叫李志强,是松江制药厂的门卫,作为退伍兵,李志强性格耿直,眼里不揉沙子。
  药厂有的工人,往外偷卖东西,药材,钢铁,废旧设备,什么都拿,什么都卖,完事分点钱给门卫,大伙儿就心照不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工厂是国企,工人是国家的主人,偷就偷呗,没啥大事。
  李志强却不肯同流合污,拒绝拿钱,严格检查,抓到好几个小偷,触碰了很多人的利益。
  有个阴险的工人,勾结社会混子,设计让李志强,得罪了保健路的大螃蟹。
  大螃蟹真名叫庞松,在保健路开台球厅,收保护费,放高利贷,这小子心狠手辣,有钱,有兄弟,有保护伞,特别嚣张。
  曾经有个医大二院的女医生,姓杨,长得非常漂亮,她跟男朋友去台球厅玩,被大螃蟹给看上了,指使手下,故意找茬,把俩人痛殴一顿,抓进小黑屋,当着男朋友的面,把杨医生给侮辱了。

  80年代,女性对贞洁看的很重,杨医生想不开,吃安眠药死了,她男朋友像疯了一样,拿着砍刀去找大螃蟹报仇,结果被打断两条腿,丢在街上都没人敢管。
  后来,这男的养好伤,趁着夜黑风高,放火烧了台球厅,其实,就是把大门给熏黑了,庞松没遭受什么损失,却动用保护伞的关系,依照《纵火罪》给他判了八年有期徒刑。
  大螃蟹有两个手下,一个叫吴超,一个叫宋六,他们来药厂偷东西,被李志强当场抓获,扭送公丨安丨机关,治安拘留半个多月,这还是偷窃未遂,如果偷窃成功,指不定要判多久。
  大螃蟹知道这事儿,立即出面报复,在李志强值夜班的时候,带着吴超宋六,还有十多个弟兄,手拿砍刀,斧头,镐把子,钢管等武器,出现在药厂门口。
  李志强一看不好,马上就想报警。
  “兄弟们,干他!”

  庞松招呼手下,砸开大门,敲碎保安亭,一拥而上,把李志强一顿毒打。
  李志强身手挺好,平时一个打两个都没问题,但是,让他赤手空拳,面对十多个拿武器的歹徒,那就纯属做梦了。
  群殴持续十多分钟,李志强双手抱头,一动都不敢动。
  大螃蟹这伙人,属于职业社会,知道怎么打人疼,又不致命。

  比如说砍人吧,能‘砍’不能‘捅’,砍就是把皮肤划破口子,出点血没关系,看着吓人而已,送到医院缝几针,养一段时间就能好。
  不懂事的,拿刀捅人,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一下扎穿心肝脾胃,不管内出血,还是脏器损伤,都属于严重犯罪,就等着给人偿命吧。
  吴超和宋六,属于是小偷,打仗不专业。
  宋六胆小,不敢动手,吴超却想起自己被李志强一顿胖揍,又扭送公丨安丨局,挨饿受冻的滋味。
  这小子猛踢李志强,越踢越兴奋,劲头上来,又抓起一根钢管,照着李志强的脑袋,咣咣咣,一顿削,钢管重达两三斤,打在人脑袋上,还能有个好?
  李志强头破血流,人也栽楞一下,躺在地上,手脚抽搐,口吐白沫,失去了意识!
  庞松皱眉,踢开手下,蹲下检查,发现李志强不是伪装,确实被吴超给打抽搐了!
  “来俩人,给他抬医院去,赶紧的!”
  制药总厂和医大二院,只隔着一条马路,倒没耽误抢救时间。

  手术室里,医生一顿忙活,勉强保住李志强的性命。
  第二天,丁云峰的姐姐丁莉,得知丈夫被人打成颅骨骨折,脑组织损伤,还有脑出血等症状,正在昏迷之中,连忙跑到医院照顾。
  下午,丁云峰也过来了,他听医生说,姐夫病情很严重,还没脱离危险期,以后就算醒了,也可能出现偏瘫,失忆,精神错乱等情况,顿时怒从心头起,到处打听谁下的手。
  大螃蟹等人,把门卫打进医院,这事儿属于社会混子的“战绩”了,参与此事的人,都以这个“战绩”为荣,没事喝点酒,到处吹牛B,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打残李志强。
  一传十,十传百,第三天,丁云峰就查出是保健路大螃蟹废了他姐夫。
  “姐,你等着,我去整死他!”
  丁云峰当时很年轻,性格冲动,谁也不服,社会大哥怎么了?谁不是俩肩膀扛一个脑袋?欺负我姐夫,必须收拾你!
  “老弟,我报警了,你别冲动,让丨警丨察抓他们!”
  丁莉知道老弟是倔驴的脾气,连忙抱住他,好说歹说,让他耐心等几天。
  这种事儿,案情简单,证据确凿,要是往后二三十年,丨警丨察把大螃蟹一抓,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该怎么赔偿,就怎么赔偿,也就结束了。

  但是,80年代的社会环境,跟现在可不一样,大螃蟹在保健路兴风作浪,靠的就是保护伞的背景资源,他挣100块钱,得给保护伞50块钱,现在,他惹了麻烦,保护伞能不出面么?
  于是,丁莉报警后,迟迟没有下文。
  家人反复去问,得到的答复都是: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正在调查中,你们回去等消息吧!一来二去,傻子也知道有猫腻了。
  李志强有个战友,在《松江日报》工作,他看不过去,就报道了这件事,标题写着——退伍军人为保护国有资产,遭到黑恶势力打击报复,父母妻儿深陷悲痛之中,坏人却逍遥法外。

  这篇报道一经发布,立即引起强烈反响,药厂领导看完报纸,过来慰问丁莉,并表示,要发动人脉关系,帮李志强讨回公道!
  随后,大螃蟹从保护伞处,得知药厂领导给警方施压,要求限期破案的事儿。
  伞说:“你TM赶紧跟受害人家属和解,别让我为难,药厂领导,级别比我高,我可扛不住。”
  国企领导很牛B的,有行政级别,影响力非同凡响,大螃蟹吓坏了,连忙拿出5000块钱,吩咐宋六去医院,交给李志强的家属,必须解决此事。
  宋六不咋靠谱,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或者说,那个年代5000块钱的诱惑实在太大了,毕竟普通工人,一个月也就能挣100多。
  宋六把5000块钱吞掉4800,剩下200交给丁莉,还威胁她说:“我告诉你,大螃蟹身上有好几条人命,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要是懂事,就把钱收了,把嘴闭上,要是不懂事,还他妈折腾,我杀你全家!”
  重伤害只赔200块,还威胁要杀全家,这也太欺负人了!

  丁云峰听说此事,气得怒火中烧,姐夫重伤,昏迷不醒,姐姐以泪洗面,父母唉声叹气,他早都憋不住了,如今宋六还来装B,那不是找揍吗?
  丁云峰知道大螃蟹台球厅的位置,揣着一把西瓜刀就冲了过去。
  他的想法很简单,必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让大螃蟹进医院给姐夫作伴,这叫血债血偿。
  台球厅里。
  大螃蟹正跟几个兄弟喝酒呢,其中就包括吴超和宋六俩人。
  “老六,事儿办的咋样啊?”
  “放心吧,大哥,我把5000块钱,都给门卫媳妇儿了,那老娘们儿这辈子都没见过5000块钱,吓的TM脸都白了,肯定不敢再追究。”
  “那就行,草TM的,流年不利,破了一笔大财。”
  几个人正唠嗑呢,丁云峰冷着脸走进屋问:“谁是大螃蟹?”
  “我,咋的?”
  大螃蟹喝的满脸通红,晃悠着站起来,斜着眼睛看小丁:“找事儿啊?小绿豆蝇?”
  丁云峰见大螃蟹,晃悠着凑过来,没有半句废话,掏刀往前一刺,噗呲一声,西瓜刀捅进肚皮,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哎,哎,老弟……有话好说!”
  大螃蟹的酒,一下就醒了,他也不愧是老江湖,双手握住丁云峰的胳膊,嘴里说着软话,迅速向后逃跑。
  吴超和宋六,还有另外两个兄弟,看见大哥被捅了,连忙抄家伙来打丁云峰,吴超拿凳子砸,宋六找台球杆,另外两个人,合伙把饭桌子掀翻了。

  咣当,饭桌子砸在丁云峰身上,把他打的一栽歪,大螃蟹趁机逃脱,捂着肚子,冲进办公室。
  “哎呀我C,小B崽子,你找死啊!”
  大螃蟹翻箱倒柜,掏出一把单管猎丨枪丨,咔嚓一声,子丨弹丨上膛,一边捂着鲜血淋漓的肚子,一边瞄准丁云峰大喊:“别动!给我跪下!”
  一般人被枪瞄准,肯定不敢乱动,丁云峰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他已经被怒火冲昏头脑,根本不惧猎丨枪丨的威胁。
  “……”

  丁云峰一言不发,挥刀砍跑吴超宋六等人,又恶狠狠的扑向庞松。
  砰!
  庞松扣动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这位社会大哥,毫不犹豫的开枪了!
  丁云峰下意识的一歪脑袋,只听“嗷”的一声惨叫!
  他没咋地,吴超却被崩飞了!

  是的,飞了!
  两米之内,被猎丨枪丨命中,直接腾空而起,撞在台球桌上,又咕噜下去,甩的噗通一声!
  原来,大螃蟹喝多了,肚子又被扎一刀,此时疼痛加紧张,失去了准头!
  单管猎丨枪丨崩飞吴超,也崩出了丁云峰的血性!
  有的人遇到危险会变成怂包,有的人则会变的很凶残,很暴躁,丁云峰明显属于后者!
  他看见吴超满头满脸都是鲜血,眼珠子被打爆一颗,鼻梁子也被打歪了,一张嘴,牙都掉了,说话漏风。
  “松,松哥,你打我干鸡扒啥呀!”

  吴超吐着血沫子,出气多进气少,好像够呛能活!
  丁云峰感觉生命受到威胁,来不及多想,一甩手就把西瓜刀丢了出去!
  唰啦!
  大螃蟹低头,看见胸口露出的刀把,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一刀穿胸,一击必杀!
  也是凑巧吧!
  “……”

  庞松像泄了气的皮球,枪也撒手,人也跪下,涣散的目光中,透着不解之意,至死都不知道,他跟丁云峰,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
  正所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社会人也很少有好下场。
  1988年春季,保健路大螃蟹,被丁云峰给销户了。
  半小时后,丁云峰被警方抓获。
  由于李志强的事,在报纸上发酵,社会影响很大,群众都觉得,丁云峰是为姐夫出头,纷纷赞成他的仗义之举,保健路的商户,甚至联名写信,控诉大螃蟹涉黑涉恶,丁云峰是被逼无奈才为民除害。
  这时,药厂领导出面摆事,上下打点关系,最终,丁云峰被判了个防卫过当。
  判决书里写着:丁云峰来找大螃蟹,是想给姐夫要点医药费,大螃蟹非但不给钱,还拿猎丨枪丨吓唬他,结果,猎丨枪丨走火,崩死吴超,丁云峰受惊,为求活命,才丢出西瓜刀,慌乱中命中庞松,因此,丁云峰属于防卫过当,被判三年半的有期徒刑……
  从被公丨安丨抓获,到检察院批捕,法院判决,中间有几个月的时间,丁云峰都在看守所里渡过,这段时间,他的身份不是罪犯,而是犯罪嫌疑人。
  看守所的条件,比监狱更为恶劣,罪犯在监狱,八个人住一间房,有自己的床铺,被褥,饭菜偶尔有肉,因为要劳动改造,吃太差没力气干活。
  看守所里,啥也不干,吃和住都非常烂,先说住吧,一间屋子,两条大通铺,类似东北土炕,但垫着床板,中间留个过道走人,最里面是卫生间。
  每条大通铺,至少睡十多个人,二十多平米,三四十人住,夏天热,冬天冷,脚臭味,呼噜声,相互影响,特别遭罪。

  如果每个人,都乖乖的平躺,地方差不多也够用,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可能那么平均,特别是看守所这种地方,更讲究尊卑秩序。
  犯罪嫌疑人里,有关系的,有资历的,混得好的,睡头铺,地方稍微大点,随便翻身,来了饭菜,头铺先吃,然后二铺,三铺,四铺,睡觉的地方,越往后就越窄,大通铺尾部,想躺平都是奢望,侧着身凑合睡吧。
  小丁刚进去时,还以为自己要完犊子了,心态就是破罐子破摔,爱谁谁,谁跟他装B,他就收拾谁。
  小丁分配的监舍,头铺姓黄,是个瘸子,岁数挺大了,看着貌不惊人,但是江湖资历很深。
  80年代,松江市有个涉黑大哥,名叫乔四,号称夜夜做新郎,天天换新娘,社会危害性很强,目前,已经被公丨安丨击毙了。
  黄瘸子以前是乔四的手下,负责给他出谋划策,算是狗头军师吧,就是港片里,社团“白纸扇”的职位。
  黄瘸子问丁云峰犯了什么事,丁云峰如实回答,黄瘸子一听,他把保健路的大螃蟹给干没了,顿时提高警惕,态度从漫不经心,变成了十分友善。
  “老弟,我认识保健路大螃蟹,那个B养的,不是好东西,你把他干死了,你是这个,我佩服你!”

  黄瘸子给丁云峰安排到大通铺居中的位置,也没让他干扫厕所,拖地,叠被等活儿,生怕刺激到他,做出什么不可控的行为。
  看守所的犯罪嫌疑人,身份上也有区别,比如,偷东西的判一两年,抢劫的判三五年,重刑犯判十年八年,那么,小偷面对重刑犯时,说话就缺少底气。
  也不单纯是谁怕谁的问题,我过俩月就出狱了,他还得服刑好几年呢,我跟他发生矛盾,打架斗殴,一起加刑期,我犯不上啊。
  黄瘸子对丁云峰很照顾,看守所晚上不关灯,大灯泡子晃人眼睛,刚进去的,还不适应,根本睡不踏实,黄瘸子拿两块破布,叠在一起,像毛巾一样,递给丁云峰说:“哎,小丁,睡觉时候盖眼睛上。”
  一日三餐,吃的很差,窝头白菜,缺油少盐,你爱吃不吃,饿不死就行。
  刚进去的,头些天都得便秘,肠胃需要适应,这也非常合理,毕竟,犯罪嫌疑人,给你吃太饱,打架闹事怎么办?增加管理难度啊。

  黄瘸子见丁云峰啃窝头很费劲,就拿出他珍藏的一块咸菜疙瘩,掰下一小块,递给他说:“小丁,尝尝!”
  咸菜疙瘩,又咸又硬,在外面喂狗,狗都不吃,可在看守所里,却是头铺才能享受的好东西,属于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丁云峰年轻,没什么心眼,黄瘸子三番五次的示好,就把他当成了好人。
  有一天,黄瘸子悄声说:“小丁,你注意点二铺的豁牙子,我听他跟别人商量,要收拾你呢。”
  “收拾我?为啥呀?我也没得罪他。”
  “豁牙子在外面,跟孙大棒子混的,姓孙的跟大螃蟹是好朋友,你看,他瞅你眼神都不对。”
  孙大棒子,松江市道里区的社会大哥,势力范围很大,有正当职业,一般不欺负人,比大螃蟹强多了。
  豁牙子是孙大棒子的兄弟,在江湖上也算有一号,他长得又黑又壮,满脸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表情,眼睛一个大一个小,门牙还缺一颗,确实,看着就挺欠揍。
  不过,他不是针对小丁,而是针对黄瘸子,豁牙子觉得,头铺应该属于自己,而不是这个老JB登。

  “豁牙子,你对我有意见?”
  丁云峰啃完咸菜,喝点凉水,走到豁牙子面前,直接就问他,是不是对自己有意见。
  “草,小土豆子,你跟谁说话呢?叫豁牙大哥!”
  “傻B!”
  丁云峰很喜欢打架,一言不合,立即动手,左右开弓,邦邦两拳,打的豁牙子头晕目眩,鼻口窜血,他想还击,却不是小丁的对手,只惹来狂风暴雨般的殴打!
  “哎,你干啥呢?”

  有两个跟豁牙子关系比较好的犯人,跑过来拉偏架,丁云峰冷笑,三拳两脚把他们也给打躺下了。
  拳打,脚踢,肘击,一个打三个,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监舍里20多人,全都惊呆了。
  黄瘸子心里偷笑:“这小子,真是一把好刀。”
  几分钟后,管教出现,拿电棍给丁云峰一顿揍,又把他拉到办公室去教育。
  “为啥打仗?”
  “他瞪我。”
  “瞪你就打?”
  “对啊,我都快死了,还受这闲气?”
  “……”

  管教表示无语,想想也是,人之将死,害怕啥呢?
  “以后别这样了。”
  “那不一定。”
  “不一定?”
  管教用电棍把丁云峰又是一顿教育:“以后别这样了。”

  “……”
  “说话!”
  “好,我知道了。”
  人心似铁,官法如炉,再嚣张的社会人,进了看守所,也得老老实实。
  丁云峰被关小黑屋受罪,数日后,才放出来,手腕也多了一副铐子。
  回到监舍,豁牙子嘲笑他:“草,让你装B,挨揍了吧?”

  丁云峰没搭理豁牙子,该吃吃,该喝喝,晚上,养足精神,走到豁牙子旁边,拿脑袋咣当一下,磕在他嘴上,顿时,豁牙子鼻子和嘴又窜血了,原本就活动的门牙,也被干掉一颗!
  “哎,哎,我草!”
  豁牙子嗷嗷叫,丁云峰说:“往后我每天干你一回。”
  黄瘸子假模假样的拉架:“都在一个屋里住着,有啥话说开就行,别闹了!”
  “豁牙子,快给老弟赔礼道歉,你这么大岁数,别跟他一样的,他是重刑犯,有今天没明天,你瞎折腾啥呀?”
  豁牙子看丁云峰那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确实也被镇住了,他低头说:“老弟,我错了!”
  “草,啥也不是。”
  丁云峰冷笑,众人都不敢吱声,豁牙子去卫生间洗漱,没敢告诉管教自己挨揍的事,往后的日子里,丁云峰在监舍取代了豁牙子的江湖地位,成为二铺。
  时光飞逝。
  数个月后,丁云峰的判决书下来,居然不是死刑或者无期,而是防卫过当,只判了三年半,他拿着判决书,满脸难以置信,这可真是喜从天降。

  同期,黄瘸子也宣判了,他参与过乔四的涉黑团伙,罪名很多,在看守所待了差不多三年,由于有重大立功表现,乱七八糟,加在一起,还要再蹲五年监狱。
  从看守所到监狱,在命运的安排下,小丁和黄瘸子,依然是室友。
  红星村,曙光监狱。
  小丁分配的监舍,共有八个人,舍长名叫左殿军,个子很高,长得很丑,但热心肠,不欺负新人,挺讲究的。
  以前,左殿军在和兴路开澡堂子,生意挺好,但是太累,洗澡搓澡,没啥油水,他有个朋友,绰号大列巴,是中俄混血,很喜欢赌博。

  大列巴给他出主意,说:“你这个人啊,在交朋友方面很有一套,不如开个赌局子吧,只要把社会关系梳理明白,你就坐等着拿钱,别人过来玩牌,不管输赢,都有咱们抽成,躺着啥也不干,天天也能挣钱,那多得劲儿,不比搓澡强?”
  左殿军一琢磨,对啊,自己在和兴路,也算一号人物,社会上三教九流的都认识,开了赌局子,不愁没人捧场。
  就这样,左殿军是先找靠山,再开赌场,头两年挣了很多钱,第三年,靠山因故调离松江,跑外地当领导去了,新上任的跟原主有仇,左殿军设赌抽红,正好撞枪口上,成了出气筒子。
  判决书上写着,由于群众举报,抓获开赌场的左某某,依法判处五年有期徒刑。
  如今,左殿军服刑过半,已经熬成舍长,他说:“小丁上铺,老黄下铺。”
  左殿军见黄瘸子腿有残疾,因此照顾他,让他睡下铺。
  “哎呀,大军哥,太感谢你了!”
  黄瘸子喜欢溜须拍马,对着左殿军一顿吹捧,拍的左殿军都有点不好意思:“你这么大岁数,还管我叫哥?不合适,叫大军就行!”
  “大军哥,学无先后,达者为师,我这么大岁数都没活明白呢,在这里,你就是我哥,我们都得受你照顾!”
  黄瘸子恬不知耻的样子令人侧目,丁云峰却习以为常,只能说,每个人都有他的生存技巧吧,在看守所里,黄瘸子还干过更无耻的事,当时,他跟年轻的管教说:“你爸当年抓过我,今天你也抓了我,你们真是‘老子英雄儿好汉’啊,咱们也算世交,以后多照顾照顾老弟啊!”
  管教都气乐了,可不咋的,他爹也跟他说过黄瘸子,对其评价是,欺软怕硬,油嘴滑舌,不是好东西。
  黄瘸子真名黄有福,生于建国前,到1988年,他已经50多岁,年轻时,他在火车上偷东西,被乘警发现,慌不择路,跳车逃跑,结果断掉了腿,成为瘸子。
  如果可以选择,黄有福也想跟乔四一样,花天酒地,八面威风,天天进洞房,夜夜做新郎,可惜,没有如果,他这辈子都是当狗腿子的命。
  黄瘸子对面睡的犯人叫李建滨,绰号小黑,不算社会人,还是大学毕业,学俄语的,80年代大学生很稀缺,个个都有美好的未来。
  小黑被抓进来,是因为跟对象逛街时,有人摸他对象屁股,他顺手给对方打骨折了,算轻伤吧,对方有点关系,他就迅速被抓,从重判了三年。
  有一天,众人在外面放风,忽然出现一伙人,把黄瘸子踹倒在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毒打,黄瘸子开始还惨叫几声,试图引起监狱管教的注意,后来,他看见对面是孙彪,就一声不吭,任人宰割了。
  李建滨打抱不平:“草,孙彪,你咋连瘸子都欺负?”

  孙彪说:“滚JB蛋,你知道啥?”
  他跟黄瘸子,两个人有仇,以前,俩人都跟乔四混饭吃,黄瘸子出谋划策,阴损蔫坏,孙彪肥头大耳,五大三粗,有一股子蛮力,专门硬打硬抢,做了不少横事。
  后来,乔四倒台,黄瘸子和孙彪都被抓了,黄瘸子为戴罪立功,少判几年,就有的没的,什么都往外说,其中包括孙彪做过的一桩抢劫案。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举报
© CopyRight 2019 yiduik.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