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屏息。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钟表上秒针震慑人心的滴答声。
　　“五，四，三，二，一……”
　　时针与秒针不偏不倚同时停留在“12”这个数字上。
　　伴随着额角的汗水滑落，张锦骤然睁开双眼。

　　会议室的两道厚重的木门被工作人员利落推开，西装革履的众人疾步走了出来。
　　招标结果，出来了！
　　张锦不敢喘一口大气，仿佛尘埃落定前，自己浑身每一个毛孔都不敢松懈！
　　利州市房地产协会于会长此时款款走上台，直接取下话筒走到舞台中央。

　　此时无数房地产商代表纷纷围了上来，等待着他宣布最后的结果。
　　达瑞房地产此次负责人身旁此时围了不少人，洋溢一脸的自信，加之身边众人小声嘀咕着，“提前恭喜达瑞了！”
　　主持人举起话筒，刻意清了清嗓子，低沉的嗓音透过四角的音响迸射而出，“根据本次利州新虞区商业街开发一案评标结果，中标者为，……”
　　戛然而止的声音，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张锦不再佯装镇定，中指无名指紧扣着西装袖口，抬起胡乱揩去额角的汗水。
　　“天启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主持人的声音铿锵有力。
　　张锦的大脑喜至极点的空白，一时之间竟难以置信，手足无措，他睁大双眼，眼神却无处可依，扫视屋内四周，终于坚定停留在同行的同事身上，“我，我们赢了？”
　　同事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躯，点头如捣蒜，“没错，张经理，我们赢了！天启赢了！”
　　张锦的眼眶瞬盈热泪，这一个多月的鏖战终于有了一个令自己满意，令所有人满意的结果！

　　他蓦地蹲下身子，双手掩面，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喜极而泣，莫过于此。
　　随行的同事深深触动，开始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
　　此时，偌大的房间内，有人欢喜有人愁。
　　张锦并未注意到有人微皱的眉头，更未注意到站在角落，达瑞房产的负责人紧握的右拳，指节已泛白。
　　不到半小时，利州本地新闻红色标题赫然出现在电视机屏幕上，“天启房地产以5.5亿打败达瑞地产，赢得利州新虞区商业街开发权！”

　　整个房地产行业彻底炸开了锅！
　　天启房地产在利州近年来如一匹黑马，竟然在无数人都盯着的新虞区这块肥肉上，大胜本地的房地产行业龙头达瑞！而其负责人，不过是正值而立之年的张锦。
　　张锦回过神来，其余参与竞标的房地产负责人已败兴而归，他立即掏出手机给自己的妻子徐漫妮发了一条消息：老婆！我成功了！
　　一个月前，天启房地产董事长办公室。
　　张锦鼓足勇气主动请缨负责带队这次竞标。
　　徐锋只是漫不经心抬头瞥了他一眼，仿佛觉得自己方才听了个极其荒谬的笑话。
　　张锦并不稀奇自己的岳父用这样的眼神打量着自己，但这样的机会，实为难得，若不抓住，更不知还要等待多久。
　　他深吸一口气，不自觉抬高了分贝，“徐董，如果您能同意我这一次带队，若失败，我自愿连降两级，从投资部助理做起，若能成功，也能堵住悠悠众口，这也是为漫妮好啊！”

　　徐锋嘴角扯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鼻孔却蹦出嘲讽的气息，“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赢？”
　　即使说着这样的话，但他心里并不否认张锦说的话确实有道理。
　　张锦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一沓资料递到了徐锋面前，“这是我托关系搜集到的各竞争对手的投标价格，您过目一下！”
　　徐锋只是一个商人，他心里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份文档，能让自己少走不少弯路。
　　既然这个“女婿”如此大费周章提前帮自己下了这一步好棋，自己未尝不能还他个人情，“我等你的好消息！”
　　徐锋只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姑且让他一试，成功，皆大欢喜；失败，则怨不得人了。
　　张锦带着这份“相信”回到办公室，带领着自己的团队鏖战一个月，终于等到这最终的背水一战。

　　他赌对了，他赢了！
　　赢的不仅仅是作为整个投资部的殊荣，更是徐锋好女婿这一道名声！
　　他终于，可以硬气地站在徐锋的面前。
　　此时此刻，总经理办公室门被扣响。
　　杜天明有些不耐烦，自己的助理总是毛毛躁躁的。
　　助理进来便看到杜天明微皱的眉头，此时躬着身子附耳说道，“杜总，张锦那小子，真赢了！”

　　杜天明如遭晴天霹雳，眉间横肉皱成“川”字，“什么！”
　　不过须臾间，他仿佛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立即恢复了冷静，淡淡开口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杜天明无心再翻阅手中的文件，此时内心百感交集。
　　这怎么可能！

　　早在自己得知张锦想要吞下这块肥肉的时候，就已经做了手脚。
　　不然，凭他一己之力，怎么可能轻易拿到那些竞价。
　　一个靠着女人入了天启的男人，怎么配来威胁自己的地位？
　　他浑然不觉自己咬牙切齿的模样，已经逐渐将自己炽热的心脏割出黑色的裂痕。
　　办公室门外的喧闹声隔着这脆弱的玻璃门传来，杜天明心情久久未能平静。
　　他知道，张锦回来了！
　　“张经理，你太厉害了吧！竟然打败了达瑞！我宣布，从此你就是我偶像！”

　　“锦哥凯旋，怎么也得请大家好好搓一顿啊！”
　　“对啊对啊，请客！请客！”
　　“……”
　　众人有节奏的声音开始回响整层楼。
　　其他部门的员工也纷纷跑来凑热闹！
　　杜天明此时嘴角突然扯起一抹弧度，随即起身，大步走向办公室。
　　众人看到杜天明的身影，本以为会是一阵斥责之声，想不到杜天明却笑得格外灿烂，“张经理啊，真是恭喜你啊，这段时间辛苦你们投资部了！今晚，我做东，请大家吃饭，就当是张经理的庆功宴，怎么样？”

　　此起彼伏的掌声和欢呼声，“好诶！杜总大气！”
　　张锦此时笑容却突然僵滞。
　　素来这杜天明就与自己处处做对，今儿这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他倒是要看看，杜天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众人推推搡搡来到利州五星级酒店。
　　而张锦，自是所有人包围着的话题中心。
　　他似乎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夸赞，但他深知，十年寒窗苦读只等一朝荣袍加身。
　　而今天，他张锦，总算是真正的扬眉吐气，半只脚迈入了这商界精英的门槛。
　　没有人会在乎他为之付出了多少个煎熬的日夜，只在乎这结果，是谁赢了，那么众人言谈的中心，便是谁！
　　杜天明难得地点了很多菜，不少人直接感慨杜总的阔气。
　　张锦心生疑惑，难道他就是为了今日来这酒店喧宾夺主？
　　此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相谈甚欢的氛围。

　　众人循着声源望去，张锦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的电话响了。
　　他利落地掏出手机，来电显示上“漫妮”二字赫然出现。
　　身旁的同事忍不住揶揄，“张经理吃个饭都不忘跟漫妮姐秀恩爱，真是羡慕死我们这帮单身狗了！”
　　带头的正是和自己今天同行的同事，张锦听了这话倒是一脸骄傲。
　　他立即做了噤声的手势，便刻意当着众人的面接起了电话，“喂？老婆，怎么了？”
　　徐漫妮此时长叹一口气，“老公啊，你要我跟你说几遍，没事儿多往我爸这跑跑，今天这么好的事情，不正是个好机会吗？我们这会儿备好了庆功宴，就等你了！赶紧回来！”
　　张锦面色突然难堪，但幸得自己并没有开免提，此时刻意抬高了分贝，“老婆啊，我知道了，我不会喝多的，这会儿同事们举办庆功宴，我吃了饭就回来！你早点休息啊！”
　　他着急忙慌挂了电话，生怕一旁的同事听出什么来。
　　此时，所有人的眼神都汇聚在张锦身上。

　　未曾有人注意到，杜天明神色微敛，朝靠近包厢门坐着的朱颖慧使了个眼色。
　　朱颖慧立即假装打电话，悄悄出去了。
　　众人开始起哄，“张经理跟徐经理真是太恩爱了，喝个酒都心疼你！”
　　“是啊是啊，锦哥和漫妮姐可是咱们天启的神仙眷侣，你们呀，羡慕不来！”
　　“……”
　　众人哄笑声中，朱颖慧也悄然回到座位上，而杜天明依旧一脸笑意，有意无意张锦扫视自己的眼光，也满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他脸上依旧堆着笑，自顾自喝着眼前杯中的茶水。
　　此时，服务员开始陆陆续续上菜。
　　杜天明立即起身，“好了，咱们今晚的庆功宴就正式开始吧，我们恭喜咱们张经理，拿下新虞区商业街开发权，来，大家一起干杯！”

　　即使杜天明并不是今晚的主角，但是毕竟是天启总经理，论职位，还是要高上张锦一级，这一庆功宴，不但彰显了他作为一个总经理的气度，更是体现了他对自己手下员工的奖惩分明。
　　众人推杯换盏，纷纷为张锦献上祝福与夸赞之词。
　　张锦酒量并不算好，但是入了这行，倒也练了个七八分，此时挨个敬过来，自己有些不胜酒力，面色潮红。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众星捧月的快感，人往高处走，只有真正在高处站稳了，自己的地位才能稳固啊。
　　而这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

　　此时，朱颖慧突然用筷子翻动着面前的一盘盐水海螺。
　　蓦地“呀——”惊呼一声。
　　众人疑惑地望向朱颖慧，“怎么了？”
　　此时，朱颖慧将筷子夹住的稀奇玩意儿刻意举高，“欸？你们看，这是个啥？”
　　杜天明的助理此时立即应声道，“我见过这个，这不是寄居蟹嘛！”

　　其余众人也图个新鲜开始讨论起来，“想不到这个酒店还有这样的菜啊！寄居蟹顾名思义，就是寄居在螺壳里的，我以前也只是听说，今儿倒是头回见呐，也真新鲜！”
　　众人此时眼光都汇聚在朱颖慧筷中的寄居蟹上，她立即开始一副八卦的口吻，“我倒是听说过一个寄居蟹的故事。”
　　众人一脸好奇，端着双手开始好奇着，“哎呀，慧慧，别卖关子，快讲讲！”
　　朱颖慧与杜天明目光交汇的那一瞬间，未曾有人捕捉到，但她确实更卖力地开始讲着故事，“传说有只公寄居蟹，找到一个很大的空贝壳作为自己的房子，后来啊，遇到一只母寄居蟹，二人生活在一起，可是这寄居蟹啊，总得觅食啊，母寄居蟹出去觅食，这公寄居蟹就驮着房子跟在后面，房子实在太沉重，最后母寄居蟹也开始嫌弃公寄居蟹为何守着这累赘，便弃之而去！”
　　众人听完颇有感触，杜天明依旧一脸笑意，只有张锦此时面色有些挂不住。
　　其余同事倒是饶有兴致，开始高谈阔论，“是啊，这个公寄居蟹，本就是累赘，还要耽误母寄居蟹，也是活该啊！”
　　一个最近入职的年轻员工立即搭着腔，“就是啊，就跟人一样，现实社会中生存本就很难了，还非要去挑这自己肩负不起的大梁，甚至是依附这些母寄居蟹，总想着不劳而获是个什么心态呢！”
　　张锦面色愈发难看，双眉皱出弧度，嘴角硬生生扯出一抹微笑。
　　好好的一场自己专属的庆功宴，为何就闹到这一步？
　　他知道，这一定是杜天明刻意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嘲讽自己。
　　尽管有些年轻同事听不懂这背后的意有所指，但是不少同事已经感受到了这冷下来的空气。
　　几个老员工此时开始故意咳嗽着，场面好不尴尬！
　　杜天明此时轻扣着桌子，示意大家停止，“好了，今天晚上是咱们张经理的庆功宴，别为了个寄居蟹而代入感这么强，话题跑远了，赶紧收回来！来，我们再敬张经理一杯！”
　　张锦自然听出了杜天明的意思，明着是让众人停止话题，实则暗指自己在他眼里不过就是这代入的寄居蟹！
　　众人起身举杯后纷纷一饮而尽，仿佛方才的小闹剧并未发生。
　　杜天明的手机屏幕却突然亮了，张锦就坐在他身旁。
　　竟是自己的岳父徐锋给他发的消息。
　　杜天明立即将手机拿到桌子下打开页面。
　　“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此时，杜天明的腮帮微微鼓起，嘴里并没有东西，却有牙齿碾磨的痕迹。他抬头的一瞬间，恰与张锦的眼神对上，已是避无可避，双方都笑了笑，透着些许寒意。
　　杜天明表面故作镇定，心里却打起鼓来，莫不是被徐锋这只老狐狸发现了什么？看来有些事情必须要从长计议。
　　徐家别墅里，徐漫妮放下手机难以抑制地激动，就差原地舞蹈了，她在心里盘算着：经此一役，张锦的能力尽显，父亲就再也不会觉得他只是个吃软饭的上门女婿了。
　　徐锋坐在沙发上，正刷着手机新闻，忽地微微低头，一双鹰一样的眼睛从金色的镜框上方探出，许久没有看到女儿这个样子，自己好像也被感染了。
　　徐锋转念想到张锦，面带愠色地问道：“怎么？他不回来吃饭吗？那这一大桌子菜谁吃？早知道，就叫曾嫂少做几个了。”
　　徐漫妮娇嗔道：“爸，张锦跟同事们吃饭也不是为了工作嘛，今晚你女儿陪你吃饭，明天你女儿、女婿一起陪你吃饭，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徐锋忍不住笑了，三言两语就被“小棉袄”收拾得服服帖帖。
　　饭毕，徐漫妮心里记挂着张锦，生怕被灌了酒，想赶紧回家照料。
　　徐锋透过落地窗，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挽留女儿道：“今天晚上就住家里吧，你的房间曾嫂每天都有打扫，保证干干净净，住得舒舒服服。”
　　怎料徐漫妮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不，我要回我的家。”
　　“我的家”几个字像一把利剑，深深扎进老父亲的心里，伤痛阵阵袭来，往事历历在目。
　　上大学的徐漫妮，放假总不愿归家，不是要准备考试，就是有社会实践，三催四请才终于见到人，回来却又时常紧闭房门，悄悄煲起电话粥。
　　这一切，被徐锋看在眼里，女儿到底不是小孩子了，情窦初开，丨春丨心荡漾，有一点感情经历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徐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徐漫妮毕业回来，和盘托出，说自己有男朋友，还是奔着结婚去的，顿时让这个家一石激起千层浪。
　　徐漫妮斩钉截铁地说：“爸，我这辈子认定张锦了，你是我最亲的人，我希望得到你的同意和祝福，你看，这是他的简历，他真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
　　徐漫妮将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简历放在父亲面前，打心里觉得这是得到认同最有力的证明。
　　可在徐锋眼里，这只不过是废纸一张，他怒吼道：“我认识的官家子弟、青年才俊不计其数，你要什么样的，随便你挑，但是你要跟这个姓张的小子在一起，我决不答应。”

　　第一次，徐漫妮见父亲如此强硬，父女俩多年的相依为命在顷刻间崩塌，碎了一地。
　　徐漫妮一边痛哭流涕，一边苦苦哀求道：“我谁都不要，我就要张锦，你……你就不能成全我吗？要是妈妈在，肯定……”
　　徐漫妮提到去世的妈妈，徐锋怔住了，愤怒和怜爱在角力，前者虽然占了上风，但也是摇摇欲坠。
　　徐锋微微顿了顿，仰天叹息道：“我不知道这个小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对他这样死心塌地，他一个山沟沟飞出来的……”
　　徐锋意识到说漏了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且在他看来，说张锦是凤凰，已是对他的抬举，他不过是只癞蛤蟆，想吃自己视若珍宝的天鹅。
　　聪明的徐漫妮听出端倪，脸上闪出一丝阴森的冷笑，她淡定地说道：“你……还是玩儿那一套，凡是我身边的人，你都要查一遍，也罢，我早已经习惯了。”
　　徐锋默认，手段、结果都不重要，他只要女儿走在自己预设的轨道。可是，女儿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决然的背影，他猛地瘫坐在沙发上，明白自己彻彻底底地输了，女儿也输了，赢家是张锦，握紧的拳头条条青筋爆出。

　　最后，徐锋为了留住父女之间的情分，勉强答应了两人的婚事，但这并不代表真心接受张锦，在他心里，自始至终，那穷小子不配。
　　此刻，徐锋再次看到徐漫妮离家的背影，几乎是欢欣雀跃地逃离，偌大的豪华别墅，瞬间变得冷冷清清，让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张锦。
　　夜，变得更黑了……
　　第二天，徐漫妮逛街选了一套阿玛尼西装，临行前，让张锦换上。
　　张锦一脸莫名其妙，问道：“我自己这身不好看吗？”
　　徐漫妮捧起张锦的脸，温柔地回答：“我的男人当然穿什么都好看，不过，这是我祝贺你得胜的礼物，自然应该穿给我欣赏一番。”
　　张锦笑了，老婆如此一番好意，定不能辜负，穿上之后，再三确认上身效果如何，两人的眼睛里闪烁着爱的小星星。
　　夫妻二人到达徐府，徐漫妮走进厨房，督促曾嫂做几道张锦爱吃的菜，两个男人坐在客厅，上方笼罩着变幻莫测的空气。
　　徐锋对着张锦冷冷地说道：“你们投资部这次上下齐心，通力合作，干得不错。”
　　张锦听这话，了然于心，岳父言语间都是对团队的褒奖，而非是对自己个人的肯定，好像也没有计较的资格，唯有随之附和。
　　之后的几分钟，空气凝固，甚为尴尬，张锦身为晚辈，不说点什么显得没有礼数，于是，他主动说道：“这次算是险胜，毕竟达瑞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徐锋笑了笑，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尚未凑到嘴边，冷不丁反问一句：“是吗？”
　　张锦愕然，盯着徐锋，显然话里有话，只见他从容地喝了一口茶，说道：“那天，也像这样，我和房地产协会的李会长一起品茗，好友之间随便闲聊。”
　　徐锋说得云淡风轻，却给了张锦当头一击，张锦终于明白，这次能中标，离不开徐锋暗中帮扶，胜利的果实突然间没有那么香了。
　　今晚的饭菜比起昨晚，过之而无不及，徐漫妮习以为常地给张锦夹菜，张锦没有一点自在。
　　徐漫妮后知后觉，也连忙夹给父亲，可是，三句离不开张锦，她笑着说：“爸，你看张锦这次立了大功，足见你女儿看人的眼光准吧，你不仅要看在眼里，还要记在心里哦。”
　　“咳咳咳……”张锦不小心呛了一下，被徐漫妮当面夸奖，就像强行植入的广告，实在是有点难为情，顿感脸上一阵潮热，不知道是咳嗽咳的，还是吃饭热的。
　　徐漫妮旁若无人地拍打张锦的后背，又赶紧给他盛上半碗汤。
　　一家人吃完饭后，张锦给徐漫妮使了个眼色，徐漫妮秒懂，连忙向父亲辞行。
　　走出徐家大门的那一刻，张锦享受着畅快的呼吸。
　　终于回到属于自己的安乐窝，张锦的脸色也随之发生了改变，他从酒柜里拿起一瓶红酒，来不及醒一醒，直接往两个酒杯里倒，倾泻而下的这抹深红，显得格外亮眼。
　　张锦端着两杯酒，朝阳台上的徐漫妮走去，随即将其中的一杯递给了对方。

　　徐漫妮微笑着接过，张锦的酒杯瞬间碰了过来，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张锦直接喝上一大口，调整一下呼吸，说道：“老婆，谢谢你，一直以来，你都在支持着我。”
　　徐漫妮没有想到张锦会对自己道谢，她深情地凝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轻轻押了一口红酒，在其眉宇间读到一丝惆怅，柔柔地问道：“怎么啦？办成了一件大事，我们应该开心才是。”
　　张锦看向天空，夜色如墨，又俯视下方，霓虹闪烁，回答道：“也许……我们只看到一面而已，这次的成功，最大的助力应该是来自你的父亲。”
　　徐漫妮其实心里早就有底，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相反，她非常开心，父亲的暗自助攻，恰巧说明他已经接受张锦，算得上是个好的开始。
　　这回她在说话之前，先掂量了一下，生怕触及张锦敏感的自尊心。
　　徐漫妮一把抱住张锦，把头靠进他温暖的怀里，喃喃自语道：“不论怎样，你都是最棒的，父亲也是为了我们好。我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爱你。”
　　这招果然凑效，张锦没有说话，轻抚着徐漫妮的发丝，深邃忧郁的眼神却在暗淡中清晰可见。
　　翌日，张锦正在聚精会神地工作，门上发出轻叩两声，一个同事对他说：“张经理，杜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张锦的手指在键盘上戛然而止，机械地应了一句“知道了。”
　　他呼出一口气，没做过多的停留，随手拿起笔记本和签字笔，快步走出房间。
　　总经理办公室，大门敞开，杜天明把头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出了神，听到动静，他转过来，说道：“来了？快坐。新虞区商业街这个项目后续是怎么安排的？”

　　张锦落座，条理清晰地汇报道：“目前，我们已经拿到了中标通知书，接下来就是签订土地出让合同，按照前期跟政府那边的沟通，采用分期付款的方式给付土地出让金，第一个月需要支付总价款的50%，然后……”
　　“等等！”杜天明突然叫停，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说道：“这笔款的金额可不小啊，我看昨天的报表，财务部那边可能暂时会有资金缺口。”
　　张锦一听，心里开始发慌，双手紧紧按在笔记本的边沿，问：“杜总，那可怎么办？这个项目的资金预算，我之前就已经报给财务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