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之巅

作者: 朱小二

  四月初,山南省富宁县已入仲春,处处花红柳绿,一派祥和。
  不过,这份和谐很快就被打破了。
  “啪啦”一声响动,富宁县财政局会议室内,一个瓷杯在会议桌上摔得粉碎。
  围坐在椭圆形桌旁的人们都被吓了一跳,一个个坐得笔直,谁也不敢去看那个摔了杯子的人。
  因为那人是财政局的局长兼书记左海光。
  唯独一个年轻人,嘴角噙着一丝微笑,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左海光。

  左海光一根手指指向这个年轻人,“李卓,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还想怎样?”
  被喊做李卓的年轻人语调不紧不慢,甚至是从容不迫,“左局长,咱们开会是为了讨论工作,不是谈个人面子问题,我坚持意见,这笔资金必须要优先落实到修路上。”
  一向见谁都笑呵呵,被人呛两句都不敢出声,平时坐都坐不直,看着像个街溜子的李卓着了魔一般地在会上叫板,气得左海光火冒三丈。
  特么的,还以为你老丈人在位呢?
  “好,李股长,既然你连局丨党丨委的意见都能反驳回来,我看财政局这座小庙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
  被会议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折磨了近一个下午的人们,终于得到了解脱,每个人都暗地里吐出一口气。
  李卓也跟着其他几位股长往外走,走到会议室门口时,斜着肩膀转过来,脸上还保持着那副欠揍的笑容,“左局,跟您提个建议,肝火过旺,小心烧着了自己,再不收收火,三天之内必去医院。”
  “滚!你他妈给我滚!”

  左海光抓起会议桌上的文件夹就扔了过来,距离有点儿远,根本就打不着目标。
  李卓摇摇头,边往外走边嘀咕着“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唉,无可救药了。”
  他确实是看出了左海光的肝脏问题很严重了,绝对是出于好心提醒的,可人家没当一回事,做人难呐。
  会议室内只剩下局丨党丨委的五个人,除了左海光之外,还有四位副局长。
  有人小心地提出“左局,这个李卓还是赶紧弄走吧,不然对咱们的工作影响太大了。”
  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年初咱们开会时他就惦记要修青山乡那条路,这人好像是魔障了,咋就跟那条路较上劲了呢?”
  有人不无担心地说道“周县长昨天来局里开会还谈到要稳定队伍,咱们这就往外请人,这事儿会不会太显眼了?”
  跟周县长对着干的意思太显眼了。
  左海光大手一挥,给部下们吃定心丸,“所以说,现在才是最佳时机,一个副科级干部而已,报到县委组织部就行了,周县长哪里有时间管这点儿破事儿。”
  有句话他没公开讲,干部管理是县委的事,原来的那一位土生土长的赵县长都伸不进来手,更何况一个新来的呢?
  而且在富宁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县,空降来的干部想抓到权利……还真是难如登天的。
  随着其他人走出去的李卓根本没想到局里的领导们正在研究让他挪窝,开着那辆老掉牙的二手捷达直接回家了。
  今天算是提前下班了,原因是他现在越来越没耐心了。
  原本以为顶着一个人大主任女婿的名头,查父亲当年的死因会容易一些,没想到,委屈了自己两年时间,也没查到特别有用的信息。
  如今,老丈人已经退休半年了,以后估计更难了。
  到了家门口,他把车停在外面,下车时还在想左海光说的那句话新来的周县长强调,财政安排上要考虑重点,富宁的重点是啥?是保障县政府的正常运转。
  嘿,你就直说要补充县里的日常经费得了,还特么绕这么大的弯子,李卓有些鄙夷地撇嘴。
  昨天他下乡了,没见到新来的周县长,不然的话,今天会议上的话他也敢对这个不曾谋面的周县长说。
  李卓掏出钥匙去开大门,没想到大门竟然没锁,难道是老婆刘美琪提前回来了?

  带着疑问推开了大门,穿过二十多米长的一条甬道,来到二层小楼的门前,轻轻地推开门,放轻了脚步往里走。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担心家里进了贼。
  别看这里是县政府家属院,也一样有贼光顾。
  李卓走进宽大的客厅,一打眼就看到玄关处地面上一双大号的男鞋,他敢肯定,这双鞋绝对不是他老丈人的。
  经常给这家里每个人擦鞋的他怎么可能记不得老丈人的鞋号大小呢?
  再说,老丈人和丈母娘出去旅游还没回来呢。

  那么,问题来了,这双男鞋是谁的?谁来家里了?李卓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已经好几次看到那家伙贼眉鼠眼地送刘美琪回家了。
  男鞋旁是一双棕红色的女式高跟鞋,这是刘美琪的。
  李卓站在门口准备换鞋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女人那啥时情不自禁的喊叫,曲折婉转,若隐若现。
  这处让男人听了还想再听的声音,却让李卓惊出一身汗,这是啥情况啊?
  他低头又看了一眼那双有些刺眼的男鞋,加快脚步上了二楼。
  这栋小楼的二层是他们小两口的天地,老丈人和丈母娘住一楼,李卓轻车熟路到来到主卧门口。

  声音就是从主卧里传出来的,他在上楼时听得很清楚,如今站到了门口,反倒是没声音了。
  李卓刚想推门而入,并没有关严的门缝里传来刘美琪的声音“行了,你快一点吧,李卓快下班回来了。”
  一个稍有些阴冷的男子声音随后传出来,“你怕啥?正好让那窝囊废物看看我玩他老婆的样子,看他能不能还嘴?应该是不敢,他挺怕你的吧?”
  “嗯……你别……说了……”刘美琪声音时大时小地叫着。
  “美琪,我就喜欢你这娇小玲
  珑的样子,真白呀……”
  “我也……喜……欢你,让你…………”
  就在那男人还想说点儿啥的时候,李卓已经推开了门,因为用力比较猛的缘故,这扇门撞在门后的柜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卧室大床上交叠的男女都被吓了一跳,两人齐齐转头看过来。

  刘美琪那张狐媚的脸上浮现出潮红之色,白皙的身上,到处都是各种痕迹,尤其是那对高山之巅,非常显眼。
  此时,两人都急剧地喘息着,看来刚才的战斗还挺激烈。
  刘美琪反应很快,推开身上的那个男人,扯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围起来,强自镇定地冲着李卓喊道“你先出去,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
  呵呵,这还需要解释么?这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李卓都有点儿佩服自己这个老婆了,虽说他们的婚姻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名存实亡,不过,没正式离婚之前,能不能考虑考虑他的感受?
  一向在这个家里表现得异常软弱的李卓,脸上慢慢地露出笑容,“我好像打搅到你们了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说着话,李卓并没有停下往里走的脚步,一直走到床头柜前,猛然间抓起小柜子上的一个台灯,狠狠地砸向一脸阴笑着看他的那个男人。

  “呯”,这一下正好打在脑袋上,男人歪倒在床上,并没有晕过去,脸上的阴笑不见了,呲着牙捂住脑袋,有些吃惊地看着李卓。
  这个软弱得像个面条一般的家伙怎么敢打他?
  李卓脸上仍旧带着笑容说道“不好意思哈,张公子,我想找个东西来着,挪一下灯竟然还碰到了你。”
  富宁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李卓偏偏还真就认识这个跟刘美琪滚床单的男人,他叫张子俞,是县委书记张兴学的儿子。
  此时的张子俞已经目瞪口呆了,睁眼说瞎话的人他见过,可从来没见过李卓这种的,明明是他故意打过来的……
  “呯”,又是一声响,李卓手里的台灯再一次砸到张子俞的头上,准确来讲是脸上。
  话说这个塑料外壳的台灯质量是真心不错,连砸两下都没坏掉。
  张子俞的鼻子可就没有台灯那般结实了,当即就喷出一股鲜红的血。
  被李卓的行动吓傻了的刘美琪这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自己没穿衣服,扯着被子就挡在两个男人中间。

  “李卓,你疯了吗?赶紧住手,别再打了。”刘美琪扯着嗓门喊道。
  可是李卓这个平时对她言听计从的男人,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越过娇小的女人,对张子俞说道“唉呀,你看我这手,还真有点儿不听话了,又碰到张公子了。”
  张子俞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瞪了李卓一眼,翻身滚到了床的另一边,抱起衣服就往外跑。
  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己绿了人家,正在气头上,当需避其锋芒,至于是不是还光着身子,那重要吗?
  张子俞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不过,等他跑到一楼,见李卓没追上来,他就放慢了脚步。
  心思也开始活泛起来了。
  李卓这个王八蛋他妈的疯了,连他张子俞都敢打,还连续打了两下,这个仇他记下了。
  且不说张大公子有些狼狈地逃出刘家这个小院,二楼主卧里,原本想要追出去的李卓被刘美琪死死地抱住了。
  好一阵撕扯之后,李卓终于安静下来,拍了拍刘美琪的手背,“你松开吧,我不会追下去了。”
  刘美琪这时才想起自己也没穿衣服,松开李卓慌慌张张地捡起地上凌乱的衣物,躲在一边往身上套。
  李卓轻轻地将沾着血迹的台灯放回床头柜上。
  还顺便整理了一下刚才弄乱的柜子上面那一小片空间。
  这才慢慢地转过身来,看向一脸惊恐,不,应该是一脸不敢相信地盯着他的刘美琪。
  李卓一只手伸过去,用两根手指抬起刘美琪的下巴,另一只手猛然轮了起来。
  刘美琪从来没见过这样凶狠的李卓,一时之间竟然呆住了。

  可是过了半天,那轮起来的巴掌并没有落到她的脸上,反而是轻轻地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
  李卓俯身到了刘美琪近前,紧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爆发出一阵大笑。
  指着刘美琪说道“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个啥吗?”
  刘美琪往床里缩了缩身子,紧紧地抱住被子寻求安全感,她也很想知道李卓会说怎么说她。
  李卓的声音变得轻飘飘了,“你像个卖的。明天去民政局吧,把离婚证办了,你就自由了。”
  说完这些话时,他已经走到了门口,转身又看了一眼刘美琪,大踏步地的走了。
  刘美琪呆呆地坐在床上,她真的没想到,李卓这个从来都没跟她大声说过话的男人,今天竟然吼她不说,说出来的那些话更是难听到了极点。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那股劲儿,恨恨地捶了一下床面。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草包男人,她至于跟张子俞偷偷摸摸的吗?
  也不知道给自己父亲灌了什么迷魂汤,两年前硬是逼着她跟李卓结了婚。
  从此,她感觉人生不过如此了。
  对李卓的恨意也越来越浓了。

  如今更是像野草一般疯狂地生长起来。
  李卓,你从这个院子走出去后,今生就别想再回来了。
  没了我爸的照拂,看你还能蹦跶几天?
  从刘家这栋别墅型的小楼里出来,李卓走出小院大门,看到一辆路虎刚刚离开这里。

  这辆车,不是宏达公司那个老总祁明海的车吗?
  刚才下班从财政局出来时,也看到了这辆车,呵呵,看来还真不是巧合,会不会左海光和张子俞这两件事情都跟祁明海有关?
  他之所以这么怀疑,是因为他查出来的线索表明,县城这边也有人参与了当年的事情。
  难道说这个祁明海也是其中之一?如果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李卓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

  他回头看了看住了两年的这个小院子,即将离开这里,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之意。
  两年前,为了查清自己父亲的真正死因,他同意了老丈人提出的让他入赘刘家的要求。
  同时,也得到了老丈人的帮助,很快就从一名普通科员就晋升了副科级,主管着县财政局农业农村股。
  是县财政局仅有的副科级股长。
  看起来事业上马上就要起步了,可谁知道他在这两年里都付出了多少?

  在刘家,他就像个佣人一样,做饭洗衣,打理庭院这些杂活基本上都让他承包了,这还不算啥,真正让他难受的是丈母娘每天的呵斥。
  “你个窝囊废,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看你这卫生打扫的,地没擦干净不说,那院子里的树叶都成堆了,也不说收拾一下?”
  “一点儿眼力劲都没有,啥事非得拎着耳朵告诉你才能去做吗?”
  “要不是我们家老刘,你能有今天吗?住着小别墅,还开着车,如今还是副科级了,这都是我们给你的,你还有啥不满足的?”
  最后一句话是丈母娘说得最多的,听得李卓的耳朵都快出茧子了,想来今后应该是听不到了。
  他已经决定跟刘美琪离婚了,离婚就意味着要离开这个充斥着肮脏与丑恶的小院子了。
  其实

  ,如果不是老丈人再三的保证要动用关系替他查清他父亲当年的事情,他早就离开这里了。
  这几年时间里,他自己用业余时间走街串巷进村入户都查出了一些线索,可是老丈人那里却还是毫无进展。
  他不得不怀疑老丈人是在敷衍他,根本就没打算真心地帮他。
  如今,一向在外人面前娴静温雅的刘美琪竟然已经胆大到大白天的就往家里领男人了,这已经彻底地越过了李卓的底线。

  离婚是必然的选择了。
  离开县政府家属院时,李卓开走了那辆用他自己的钱买的二手破捷达,漫无目的地在县城里转了好几圈。
  最后在靠近县城边缘的一个小小的院落前停下车。
  这个小院子是他考上县财政局后租下来的,入赘刘家之后,他也一直没退租。
  这是属于他自己的一个空间。
  这里有他父母的牌位,他每周都至少来一回,上香,跪拜,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身上可能还背负着血海深仇。
  是的,他当年就怀疑自己的父亲的死因很可疑。

  在父亲死后没多久,等他参加完高考,一直精神恍惚的母亲也撒手人寰了。
  十年过去了,时至今日,他仍然记得当年母亲临死前紧紧抓着他的手,要他好好的活着,今后万万不可再行医。
  母亲对他不可行医这一要求很坚决,明明知道他特别喜欢学医,且还有着极为出色的天赋,却死活没让他报考中医大学,除了学医其他都可以。
  这是他开始怀疑父亲死因的一个缘由,时至今日,怀疑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
  他也查出了一些眉目,但距离真相还很远,而且,他已经明显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挠他继续查下去。
  所以……离开刘家后,单枪匹马的他还有能力查得下去吗?
  李家是数百年名医世家,只不过因中医的日渐没落,到了李卓父亲这一代,也仅有他父亲一人继承了家学。
  李卓从三岁就开始辨别草药,五岁正式跟着父亲学习医术,八岁独立坐诊,到高考之前,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按他父亲的说法,再积累一些经验,可入国手之列。
  所以,母亲为什么会阻止他学医呢?
  只要查清父亲当年的死因,就能得知真相了。
  从这两年查到的一些线索来看,父亲当年最后一次出诊是去了青州市,好像是给市里某位大人物家的孩子看病。
  回来之后就被关进了拘留所,是在拘留所里没的,等他匆匆赶回家时,父亲已经下葬了……

  所以,父亲是因为得罪了某位大人物而被害的,李卓几乎能肯定这个结论。
  这一夜,他睡在了父母的牌位前。
  他梦到了母亲。
  “小卓,你会不会恨妈妈当初阻止你考中医大学的事?”
  “你爸曾说过,你给人切脉时接收到的信息远远比他得到信息多,有成为国手的潜质。”
  “可是妈妈也是为了你好啊,孩子……你斗不过他们的……”
  李卓惊醒的时候,才刚刚到半夜,他慢慢地走出房间,坐在房前的台阶上,仰望着天上的明月,忽然轻轻地笑了。
  就从今天开始吧,他要做一个彻底的转变,告别昨天,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世人面前,不再妄想别人的施舍与帮助,要凭借自己的能力,查清父亲的死因。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早上七点四十五分,李卓刚刚走进财政局大楼,就发现情景有些诡异。
  人们看他的眼神不对劲,有可怜的、有冷漠的,还有幸灾乐祸的。
  甚至有两位在走廊里低声议论着啥,关键你闲扯就闲扯,不时看他一眼是怎么个意思?

  而且声音还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说什么“发配青山……当个科员……”。
  再往里走时就被人拦住了。
  来人是财政局人事股股长,递给李卓一份文件,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而去。
  李卓顾不上思考人事股股长拍两下肩膀的深意,因为他一打眼就看到了文件标题中的关键几个字李卓、调动、青山乡。

  带着这份文件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认真地看起来。
  这是一份县委组织部下发到财政局和青山乡的文件,废话官话很多,但核心内容只有一个。
  调财政局农业农村股股长李卓到青山乡社事办任职,具体职务没写,这就是普通科员了?
  不过,副科级待遇倒是没变,还是给他留了一定的余地的。

  算了,不管咋说,李卓搞懂了刚才人们看他那眼神是啥意思了,确实算是发配了。
  这应该就是昨天“恶意”顶撞领导的结果了,没想到报复会来得这么快。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左海光这个人在县委那边是非常有能量的,当然,这里面也不排除昨天被李卓修理的张子俞起了一定的作用。
  看过文件之后,李卓反倒是有一种靴子落地后的解脱感。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即便没有昨天那事,等他哪天跟刘美琪离婚后,老丈人也不会再管他的死活,迟早还是要被扔到偏远之地的。
  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了而已,所以,这有啥想不开的呢?这应该是好事啊。
  社事办……也不错,那么就从这个岗位上干起吧,没了任何思想束缚,也能放开手脚做一些事了。
  已经想开了的李卓,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私人物品,悄悄地离开了县财政局。
  给刘美琪打电话,两人在民政局门口会面,一起去办了离婚手续。
  如今这社会,离婚就像是去早市买菜一般简单,工作人员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在得知男方净身出户后,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他们递上了两本离婚证书。
  从此男欢女爱、各不相干,各安天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从民政局出来,李卓一眼就看到了一辆奥迪停在路边。
  刘美琪高高兴兴地走向那辆车。
  她确实是很高兴,趁着父母不在家,终于能跟李卓这个懦弱无能、无情无趣的男人离婚了。
  可喜可贺呀。
  从此以后,她就能完全放飞自我了。
  张子俞从车里下来,当着李卓的面抱住了刘美琪,还得意地说道“李卓,你现在可就管不着我们了吧?呵呵,瞧你那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不光是离婚这件事情打击到你了吧?赶紧去青山乡报到吧,两天内报道哦,晚了可是要受批评的。”
  李卓歪着头打量着这个嚣张的公子哥儿,自己被突然下放到乡下,还真跟这位公子有关系啊。
  可是,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击倒他么?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张公子好雅兴,特别喜欢别人扔掉的东西呀。”
  输人不输阵,这一句话,同时波及了拥抱在一起的那对男女。
  刘美琪气得直咬牙,“你……你说谁是东西呢?”

  “原来你不是东西呀?”李卓气死人不偿命地又来了一句。
  刘美琪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恨不得冲过来咬死他。
  张子俞冷笑道“别光是嘴上用力,没用的,你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我们走着瞧。”
  李卓嘿嘿的笑了。
  “是吗?那我可得好好活着,争取看到你们两位儿孙满堂的样子,只是张公子,你爹娘真的不在乎让你娶一个二手货吗?还是比你大两岁的二手货。”
  这话可就杀人诛心了。
  以堂堂县委书记家公子的身份,怎么
  可能会娶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果然,李卓的话让刘美琪心里没底了,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事儿。
  张子俞被揭穿了玩弄刘美琪的真相,恼羞成怒,“这特么就用不着你一个被撵出来的狗操心了。”
  如果不是怕打不过这家伙,他张子俞凭啥不直接下手揍他?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将刘美琪塞进车里,一溜烟地跑了。
  李卓走到自己那辆捷达车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在县城奋斗了两年,只挣下这辆二手的老爷车。

  离开刘家,他并不后悔,那个“家”带给他的只有伤害。
  这样也好,今后的路自己去走,他就不信凭着自己的能力不能从基层干起来。
  最差还能差到哪里去?他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傍身呢。
  也该破釜沉舟了,他早就意识到,要查清父亲死亡的真正原因,要报怨报仇,不走到一定的高度是不可能实现的。
  不说当年那一位市里的大人物,就算是富宁县这么一个小地方,要想弄明白一些事情,没权没钱,也是寸步难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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