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愿，十八岁，是学生……”
　　身穿警服的男人一边看着手中的登记表，一边念叨着。随后拿起桌上的记录笔，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就你一个人来报警？”
　　要报警的人丨警丨察见多了，但像眼下这个年纪，而且还独自一人来报警的可就不多见了。
　　“应该是吧。”
　　应该？

　　听到齐愿的回答，丨警丨察一愣，什么叫应该？
　　然而就见齐愿左右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犹豫着说：“起码现在没看到其他东西。”
　　不知为何，当他左右看得时候，丨警丨察觉得有些浑身发凉。
　　于是不再询问，赶紧到下一阶段。
　　“算了，先说说情况吧。”丨警丨察觉得还是不多问为好。
　　深吸一口气，齐愿酝酿了片刻，随即压低声音：“我其实怀疑有什么东西要杀我！”
　　嗯？开幕雷击！
　　丨警丨察本能后仰，手上记录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凶杀，这可是大案！
　　但下一刻，他就发现了齐愿说法的异常，“你说「东西」？”。
　　丨警丨察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对，就是「东西」。”齐愿点点头，而后他眼神有些游弋，喉结也在微微蠕动，看起来很紧张。
　　“你别紧张，先好好说。”丨警丨察倒了一杯茶放到了齐愿面前。
　　我一点也不紧张，我是怕你紧张，齐愿腹诽，低头叹了口气。
　　但没办法，齐愿握着茶杯，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和盘托出：“其实我的眼睛一直能看到很多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丨警丨察微微皱眉，他感觉事情的发展有些超乎自己的预期。
　　“那具体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丨警丨察继续耐着性子问道。
　　“说不好……”齐愿沉思着。
　　“就是偶尔能在看见奇怪光影，还有一些若隐若现的影子，有时余光也能看见有什么东西，但一转身就会一闪而逝，再也找不到。”
　　“还有还有，有时我不光能看到，还能听到一些声音，那些声音就好像在说些什么，但每当我想仔细听一听时，就又什么都听不到了。而且这些现象一般夜晚比较多，白天就会少一些。”
　　听着齐愿的叙述，丨警丨察的表情逐渐古怪。

　　“等等！“丨警丨察不得不打断了齐愿，难以置信道：“我怎么越听越感觉你这是撞鬼了呢？”
　　“怎么可能！“齐愿瞪着眼睛，“丨警丨察同志你不要吓我，我胆子可小了！这世上哪有鬼？我可是从小坚信唯物主义的好学生。”
　　这不应该是我的台词吗？丨警丨察面露怪异地听着开始给自己讲唯物主义的齐愿，一阵无语。
　　但转而丨警丨察又想起一个可能，“那有没有可能又是一种自然现象？”
　　这自然不是他的无端猜测，毕竟这样的例子近百年来屡见不鲜，先是某人宣称发现了某种奇异现象，但最后都被证实为自然奇观。
　　就像此刻，顺着警局窗户往外看，天空里的层云背后，一个巨大的星环结构伫立天空，仿若某种巨大星体，缓缓运行。

　　百多年前突然出现的，据说刚出现时还引起了恐慌，但人们后来也习惯了头上有个东西在转动。
　　然后丨警丨察就看到了眼前少年一脸不信的神情，显然他不太认同这个说法。
　　“那还是先说一说有人要杀你这个事吧，也跟你这个奇怪情况有关吗？”叹了口气，丨警丨察还是决定转移话题。
　　齐愿点了点头，继续陈述：“是这样的，因为我一直都能看到那些奇怪的东西，但一直以来都不严重，也没有影响我的日常生活，也没有管，但就在几天前……”
　　吐了一口气，齐愿眼睛里闪过一抹恐惧。
　　“几天前，我从超市回家，就在回家的路上，我看见了一个小丑……”
　　“小丑？”丨警丨察皱了皱眉，“哥谭的那个？这样的话你可能得去找那个黑夜骑士。”
　　“不是，是马戏团里的那个。不对，您先别打岔。“齐愿看了一眼丨警丨察。
　　丨警丨察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

　　“就是那种画着小丑妆，长着红鼻子，戴着红帽子，能跟小朋友们玩的那种。“一边说着，齐愿一边双手在脸上比划，“就像这样，他的嘴咧得那么老大，都到耳根了……你能明白吗？”
　　“明白，明白，你继续。”丨警丨察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那个小丑手上还拿着一把西瓜刀，当时就远远地站在街角看着我，离得远又没什么动作，我当时也就没当回事。但之后，我就能频繁的看见这个小丑，有时是在街边马路上，有时是在商场的橱柜里，又有时是在我家的窗外，他就那么远远地看着我。”
　　“我渐渐察觉到不对劲，开始觉得那个小丑一直在暗中观察我，而且……”

　　齐愿咽了咽口水，“我发现，那个小丑离我越来越近了，从开始的街角远远望着，到后来干脆趴到了我家的的窗户上，整张脸贴着玻璃。”
　　“而直到昨天，那个小丑甚至从我的电视机里爬了出来——”
　　“电视机？那你电视机里是不是还有一口井？”丨警丨察挑了挑眉，脸颊紧绷，像是在忍耐。
　　“喂，我没在开玩笑！”齐愿皱着眉，用手拍着桌子。
　　“好好，听你的，你继续说。”丨警丨察吸了口气，朝着齐愿示意自己不再打扰。
　　“我当时也很迷惑，但就揉了揉眼睛的功夫，那个小丑就消失不见了，电视里也继续放映着正常的节目。但是直到第二天，我起床洗漱时，清楚地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到了那个小丑。
　　我看见那个小丑正站在我的身后，直勾勾地盯着我，嘴角咧到耳根，手里的刀还滴着血。但就像之前一样，在我回过神正要跑的时候，那个小丑就突兀的不见……”
　　噗嗤——

　　隐约有笑声传来，齐愿一僵，停止讲述，抬头看着眼前捂嘴的丨警丨察。
　　“丨警丨察同志，你刚才笑了吗？”他试探问着。
　　“怎么会呢。我们都受过专业训练，遇到任何事都不会笑……”丨警丨察放下手努力紧绷着脸，压抑着不断上翘的嘴角。
　　而齐愿则是面带怀疑地看严肃地丨警丨察，但终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我说丨警丨察同志，你们可一定要帮我！”齐愿开始拉着眼前丨警丨察的手。

　　“这……”丨警丨察有些尴尬，费力挣脱了了齐愿。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也看着他。
　　两人对视，一阵无言。
　　“额……那个……”丨警丨察有些斟酌地开口，“有考虑过去医院看看吗？”

　　“已经看过了。”齐愿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一沓检查报告，“刚开始挂的眼科，但眼科医生建议我转到脑科……”
　　“那脑科医生怎么说？“丨警丨察接过检查报告抬头问道。
　　“他建议我转到精神科。”
　　咳咳……
　　丨警丨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果然是个精神病吧！
　　“不过我还没有去精神科，我觉得我精神状态还可以。”齐愿一脸平淡地发表观点。
　　不，我觉得你问题很大！
　　“额……我觉得你应该听医生的话。”与齐愿又扯皮了半天，最后只能先是建议他听医生的，再去做个检查。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那些说不定都是幻觉，你先去检查检查，要是都没什么问题你再来报警。而且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该回家了吃饭了。”丨警丨察如此哄着。
　　齐愿抬头看看窗外，确实时间不早了，日已西斜。
　　“这样的话……”齐愿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看见丨警丨察已经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又有些犹豫。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丨警丨察看出了眼前人的犹豫。
　　“那个……你们……”鼓起勇气，齐愿再次开口。
　　“晚上管饭吗？”他确实有些饿了。

　　丨警丨察：……
　　“咦！”收拢文件时意外看到了什么，丨警丨察轻咦了一声。
　　“你这登记表上写着你住在津海市西郊，你那附近应该也有警局才对，为什么要来城东的这个警局来报案？”
　　“那个警局我之前去过了。”再三确定警局不管晚饭的的齐愿回头答道。
　　“就是他们让我去医院检查的——”
　　这果然是个精神病吧 ！！！
　　咔——
　　伴随着门口伸缩门的关闭，齐愿站在了警局门口。
　　最终还是被轰出来了。
　　他现在有点迷茫。说实话，对于来报警的情况，他有过预料。毕竟哪怕是换做以前的齐愿，恐怕也不会相信自己现在的处境，更不用提丨警丨察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齐愿不是精神病，起码现在还不是。
　　但要任由事情发展下去，恐怕离是也所差不远。
　　迈开沉重的脚步，齐愿缓缓离开。有一点那个丨警丨察说对了，天黑了就要赶快回家，听说这几天有一个杀人犯流窜到了津海市，最喜欢天黑作案，近来已经有好几起命案了。
　　还有，齐愿眯了眯眼睛。
　　还有一点。

　　他的眼睛在黑夜里还会看到更多东西……
　　夕阳下，遥远天空，庞大的星环结构缓缓运行，云层里，无数浮游生物若隐若现，遥望太阳，能看见不少黑点在烈阳中汇聚又消散，但街道上的人们对此则已经见怪不怪。
　　“呼——”长舒了一口气，丨警丨察在门内目送着齐愿远去。可算走了，但……
　　他看着手里的一沓笔录，这些就是刚刚齐愿刚刚所说的全部，丨警丨察有些发愁，刚刚那小子着急之后就有些口不择言，什么有关无关的都往外说，连他学校食堂里哪个窗口阿姨能多给饭都有记录。
　　这些玩意拿出去估计都能当一部奇幻小说来看了，还是那种写得跟流水账一样的扑街货。
　　“算了，先归档吧，让别人去头疼吧……”他伸了个懒腰。
　　“老郭，下班了。”向着一旁门房里的同事打了个招呼，就准备下班。与平时每天老郭都会及时回应不同，今天的老郭格外安静。
　　“怎么了，老郭？怎么不说话，不像你啊，怎么还老背对着我？”丨警丨察走近敲了敲门房的玻璃窗，门房内的老郭缓缓转头。
　　露出了满是油彩的面孔，带着微笑，嘴角咧到了耳根——
　　“医院的医生不靠谱的话，是不是该找个巫医看看？”已经坐在了回家的末班公交车上的齐愿喃喃自语，说出的话引得坐在他旁边的乘客一阵侧目。
　　“不对，巫医会不会有些太阴暗了？果然还是应该找个和尚或者牧师才对吗！”
　　“以前听说城南有个教堂，里面的老和尚念经可灵验了！要不去试试。”齐愿慢慢盘算着。
　　眼见齐愿越念越离谱，一旁的乘客有人想要去打断他。然而——
　　吱——吱——

　　伴随着汽车的轮胎在路上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猛烈的急刹车，快速的减速引得众乘客难以抑制的前倾。
　　车辆在公路上停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车里开始升起一阵骚动。
　　“发生什么事了，司机师傅？”乘客中有让人问出了问题。

　　“没什么，刚才眼花了，好像看着好像有一个人在马路上站着。”司机摇了摇头，点火启动，准备继续行驶。
　　齐愿探出头向前看去却顿时愣住了，因为他看到前面道路上确实站了一个……人？齐愿不敢确定，因为前面那个东西只有着大致的人类轮廓，浑身被漆黑雾气包裹。
　　他又或是它就站在那里，但满车的人仿佛都对此视而不见，司机熟练地启动车子，汽车就这么径直冲向了那玩意，就在两者即将相撞的前一刻，齐愿只看到黑光一闪，旋即那东西就消失不见。
　　等等！

　　齐愿忙回头看去， 那黑雾并未消失。透过车窗玻璃，齐愿看见它正站在后方的路灯上向着齐愿来的方向观望，似乎并没有发现点有人在一辆行进的公交车上窥伺他。
　　目送着黑雾的位置远去，齐愿久久不能回神，他瘫坐在座椅上。
　　“这可真是见了鬼了！”
　　时至七月，正处夏季，哪怕现在已经是下午七点多，天边仍有一抹余晖还未西沉。夕阳斜射在城郊的几栋老房子上，倒映出巨大的阴影。在阴影里，齐愿沿着小路前进。
　　乘公交做到西郊终点站，然后再沿小路步行两公里，中途经历各种的岔路拐弯，最后才能到达齐愿的目的地——一排于四十年前就建成的老房子。
　　齐愿的家就在此处。
　　这里如此偏僻，要不是还住有几户人家，齐愿甚至就要认为这里已经被文明世界给抛弃了。
　　“我回来了。”说着从动画里学来的台词，齐愿站在了自己的家门前。天际所剩不多的阳光照在已经干裂的墙皮上，有一面墙甚至已经爬满了爬山虎，植物的藤蔓甚至长到了二楼的阳台，而房顶的老旧碎瓦更是一片狼藉，任谁都能看出，这栋房子已然年久失修。
　　而理所当然的，并没有人能回应齐愿的话语，给他开门，然后亲切地说一句“欢迎回来”。毕竟这里自打好几年前就只有他一个人居住。

　　若是真的有一个人给齐愿开了门，恐怕他的第一反应是赶快报警——要么是有贼，要么是闹鬼。
　　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家里虽然破旧，看起跟鬼屋似的，但对他来说，这里仍然是唯一的避风港。
　　但今天，他的避风港似乎也出了问题。
　　齐愿看着生锈的门把手上挂着的一袋看起来沉甸甸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蔬菜水果之类的，他陷入沉思，东西到底是谁送的他一清二楚，毕竟这个城市里还能关心自己的人可真是一只手都数的清。
　　只是……

　　嘎吱——嘎吱——
　　只是那本就大限将至的破旧门把手，在齐愿来了之后就就好像突然看见亲人了一样，逐渐扩大的金属的嘎吱声像是在诉说着：“呦，既然兄弟你回来啦，那哥们儿就先挂了！”
　　语速之快，完全不给齐愿反应的时间哎。
　　“卧槽！”
　　慌乱之中齐愿只能发出惊呼。然而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金属的门把手在这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中彻底报废。

　　啪——
　　伴随着金属嘎吱声的停止，取而代之的是袋子落地的沉闷声音。
　　与
　　门把手崩溃，散落的金属零件就像归巢的飞鸟一般精准目中目标，崩到齐愿脸上时，他的痛呼声。
　　“淦！疼疼疼！”
　　在这一天，齐愿永远失去了他的门把手。
　　拎着袋子，齐愿踉跄摸索着进屋，在靠墙的的地方打开灯，顿时房间的黑暗不再。只是齐愿烦恼地看着已经被进一步破坏的房门。
　　他为了进门硬生生把门给踹开了。
　　毕竟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开锁师傅实在不好找，而齐愿也不想因此露宿野外。
　　好在房门早已年久失修，否则齐愿想进来还得多费一番力气。
　　但看着已经有些崩裂的门框，他有些头疼。
　　“真是流年不利！”齐愿叹了口气坐到了沙发上。除了这个老旧的沙发，屋里的其他摆设少得可怜，只有几张凳子，一台破电视，还有一个破旧的小桌子。

　　再看墙壁，屋子里的墙纸也已多处开裂，露出了里面灰白的质地，总体上来看虽不说是家徒四壁，也只能说是所差不多。
　　某种意义上，这栋房子内部的状态与这栋房子的外观可谓是表里如一，一样的落魄，一如这栋房屋现在的主人，也就是现在躺在沙发上，摆出一副“我已经是一个废人”表情的齐愿。
　　其实早在几年前，情况还是不至于此的，换句话讲，齐愿也是“祖上阔过”的。
　　彼时齐愿父母尚在，家境富裕，齐愿也是过过富家少爷一般的日子的。
　　只是好景不长，后来齐愿父母酒驾超速，开车撞进了路边一家酒吧，造成五死七伤，其中包括齐愿的父母当场死亡。
　　没什么可辩驳的，事实清楚，情节明晰，剩下的就是赔偿环节。本来赔偿完受害者，齐愿家里还是有些财产的，只是后来……
　　大略地回忆自己的经历，齐愿不得不发出叹息。掏出手机，查看了自己今天的开支。
　　医院挂号然后是一系列检查，付款金额：852.32元。
　　账户余额：2333.33元。
　　一串仿佛在嘲笑自己一般的数字。

　　躺在灯光下，齐愿查到了自己的账户余额，很明显，爹娘留下的最后财产也要见底了。
　　别说未来大学学费，就连现在生活费也快不够了，躺在沙发上齐愿面色忧虑，他上个月高考完之后才刚刚才成年。本来是想去打个工，找个兼职的，然后他就遇到了那个小丑。
　　齐愿捂着脑袋，想着这个月以来被那个小丑日夜折磨的日子，他转过头，看着依旧未关的房门，眼神闪烁。
　　太阳已经彻底下了山，外面只留有浓厚的黑，在齐愿眼中，那黑暗似乎在翻滚蠕动，有什么东西藏在暗中，窥伺着他。

　　这感觉并不陌生，就像每次他看到那个小丑，每次他看到奇怪事物时。
　　“妈的！”他冲到门口，连日郁积的愤怒倾泻而出，对着外面的黑暗咆哮：“你个**，有本事就***的现在来弄死老子，老子等着！”
　　声如雷震。
　　然后——
　　“瓜娃子！大晚上吼那么大声干什么！要死啊——！”

　　黑暗中传来的是更大的怒吼，更准确来讲是从墙那边传来的。
　　偏僻如齐愿的家，竟也是有邻居的，虽然齐愿一共也没见过这个邻居几次，真令人想也不到。
　　“对……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啪！
　　齐愿连滚带爬缩回了屋子里，还不忘把残破的门带上。
　　“日子不好过啊！”靠在墙边上，齐愿如此叹息。

　　在齐愿开始能看见奇怪东西的时候，他也幻想过，幻想着自己能当上主角，惩奸除恶，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然而六年过去了，什么也没有的发生，能看到奇怪东西这个特质给自己带来的除了麻烦就是麻烦。
　　寂静中，齐愿打起精神走到墙边，刚才导致了门把手报废的袋子被齐愿搁在了这里。
　　打开袋子，里面不出意外，一袋子大米，一小桶油，几捆蔬菜还有两袋水果。
　　“嘀嘀嘀……”齐愿身上中传来了手机的铃声。
　　齐愿伸手掏出了口袋里的破旧的手机，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的只有一个人。
　　“喂。”

　　“齐愿，是我，你李叔。”
　　“哦哦，是李叔啊”
　　这个电话对面的男人就是这个城市里少数还会关心他的人，齐愿一直叫他李叔。
　　“在睡觉吗？怎么感觉你好像有气无力地？”电话里传来男人沉稳的声音。
　　齐愿看了眼手机，晚上八点。
　　这跟早上有什么区别！
　　“今天跟黑恶势力斗智斗勇呢，有点累，就早点睡了。”齐愿随便找了个借口回答道。
　　“你斗个屁……算了算了……”手机里传来无奈的声音，他也知道齐愿就是这个性格，从来不好好说话。
　　“我就是来问问，给你买的东西你拿到了吧？”

　　“拿到了。”他看着脚边的袋子。
　　“只是同时失去了一个门把手。”
　　他再转头看了看千疮百孔的房门，沉思片刻：“或许还要加上一扇门。”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多年的经验告诉李叔，这时候无视就好。
　　“行了行了，拿到就好，我之后出任务，不一定啥时候有空，这段时间照顾好自己。”
　　“出任务？”齐愿愣了一下，随后便听到了电话那边传来的警笛声, “是又有什么案子吗？”

　　“没错，详情不能多说，我现在也是抽空给你打的电话，等会儿还有事呢，之后再跟你联系，先挂了。”
　　滴——
　　李叔快速地说完，紧接着就挂断了电话，齐愿对此也见怪不怪。
　　李叔本名叫李树，这两者谐音还经常遭到齐愿的调侃，四十多岁还单身，更无子女。
　　本来两人没什么牵连，非亲非故的，只因他是当地公丨安丨一个刑侦分队队长，几年前因为齐愿父母酒驾案件认识的齐愿。
　　最初的见面是在警局里，当时的齐愿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12岁的年纪已经让齐愿能够理解生离死别的概念。

　　但齐愿并没有像别的小孩子那样嚎啕大哭，肆意挥洒自己的悲伤。相反，当李树看见齐愿时，他正呆呆坐在警局等待室的椅子上，不哭也不闹，只是时不时地自言自语，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
　　多年的刑侦办案经验告诉李树，沉默往往比发泄更为致命。
　　没有多少犹豫，他走上前去，斟酌道：“小朋友，别难过，其实死去的人都会化身天上的星星，守护着自己的亲人。”
　　可惜当时的李树尚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如果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打死都不会再说这话了。

　　因为刚说完他就后悔了，眼前的孩子正在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中夹杂着怜悯，好像在说“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用这么老土的说辞，难道是从哪个过时的童话书上面学到的？”
　　李树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个智障。
　　“啊……哈哈……”他只能干笑，缓解尴尬。
　　“大叔，连我都知道，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那是肉体的泯灭，灵魂的消逝，你这么大的人了别这么幼稚好吗！”
　　李树活那么大第一次觉得自己被一个孩子给教育了，有些尴尬，只能干巴巴地说：“那是我从同事女儿的一部童话书上看到的。”
　　然而年幼的齐愿怜悯目光更盛了，“难道大叔是那种因为缺乏童年而自卑，只能偷翻小女孩的童话书来体验童年的那种人吗？”

　　硬了，拳头硬了！
　　“而且还是同事的女儿，难道大叔这么大了没有自己的女儿吗？”齐愿乘胜追击。
　　“难不成大叔看着这么大的人了，还没有结婚，没娶老婆？我听说三十五岁还不结婚的人大概率一生就没指望了，只能孤独终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