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不需要佛系

作者: 啤酒配瓜子

  两千零一年春。黄江省。洛城市。方山县。
  微风不燥,花香浮动。
  陈明信的心情却如坠冰窟,丝毫没有欣赏美景的兴趣。
  县委副书记、县长刘孟鑫从省城关州返回途中,发生车祸。陈明信等人赶到现场后发现,司机李延宗开车直接冲下了悬崖,近百米的落差,崭新的桑塔纳摔得七零八落,车内的两个人更是扭曲变形,惨不忍睹,当场失去了生命体征。
  这条路是107国道,双向四车道,宽阔平整,黄江省的交通要道之一,每年维护非常到位。方山县毗邻省城关州市下辖的阳关县,中间只有这个鹰嘴崖路段比较险峻,怎么就这么巧呢?
  陈明信伸手擦了一把眼泪,觉得这事像是一场幻觉!可刘县长和李延宗的尸体就摆在那里,已经阴阳两隔。
  怎么会冲下鹰嘴崖呢?
  司机李延宗是陈明信担任刘县长的秘书后,亲自挑选的。在某汽车团服役十二年,人踏实稳重,责任心特别强,在部队有过百万公里零事故的记录,他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低级失误呢!
  抵达现场后,县委书记卢建平没敢怠慢,迅速向省市的有关领导作了汇报,又给刘县长的夫人打了个电话。
  “克让书记,你放下手中的事情,全权处理孟鑫同志的后事。”卢建平吩咐道。
  “明白,请书记放心。”旁边的专职副书记周克让应声道。
  卢建平想了一下,朝陈明信摆了摆手,陈明信快步走了过来:“书记,您有什么吩咐。”
  “小陈啊,刘县长的家属情绪非常不稳定,刘夫人来到方山后,你负责照顾刘县长的家属,协助周书记处理好刘县长的丧事。”
  “是,我一定照顾刘县长的家属。”陈明信说完后,往后退了两步,站到了周克让的后面。
  这时,公丨安丨局长仇文杰气喘吁吁地带着刑侦大队长段仲礼跑了过来。
  “结果如何?”

  仇文杰喘着粗气,示意段仲礼回答。
  段仲礼立正,敬礼,沉声道:“报告书记,根据勘察,现场没有刹车和碰撞痕迹,车辆直接冲下了鹰嘴崖。另外通过走访附近放羊的农民,了解到,事发时路上车流量不大,视线良好。
  这台桑塔纳是去年底购置的新车,刹车和转向系统也不可能出现大的问题。总之,疑点颇多。我认为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展开侦查……”
  没等段仲礼说完,卢建平开口打断了他,对着仇文杰严肃道:“文杰局长,省公丨安丨厅的同志马上就到,咱们县局只汇报前期的调查结果,不要轻易下什么结论。”
  “明白。”仇文杰立正回答的同时,瞪了段仲礼一眼。段仲礼是关州武警支队转业干部,业务能力进步很快,打击恶性犯罪时更是每次都冲在第一线,是方山县公丨安丨系统中出了名的猛将,但这脑子咋就不开窍呢?
  刘孟鑫是谁?方山县委副书记、县长!这起车祸一旦跟谋杀扯上一丁点关系,那就是惊动省委的大案。
  别说方山县委会被折腾得筋疲力尽,洛城市委都得跟着吃瓜落。
  不久后,省厅副厅长亲自带队赶到事故现场,重新勘察了一遍现场,并没有当场给出结论,带着勘察报告返回省城。
  刘县长死在任上,追悼会肯定要在方山县举行。卢建平下令让县殡仪馆来车,把两具遗体拉回方山县。

  “小陈。”
  “到 ,书记您有何吩咐。”
  “去方山县这里是必经之路,刘县长的家属可能要看一下事故现场。给你留一台车,你守在这里,等刘县长的家属看完现场,你陪着她们回方山县。
  克让书记,你跟县招待所打声招呼,多留几个房间出来。”
  众人走后,陈明信坐在路边的树墩子上,陷入了回忆和疑惑。

  当年母亲莫名自杀,陈明信与父亲爆发激烈冲突,跟家里决裂后,自己把户口弄回了祖籍黄江省方山县,挂在了家族里六爷的名下。
  后来陈明信考上关州大学,毕业分配时校方力荐,加上陈明信的文字功底确实优秀,顺利进入方山县政府办公室工作。
  陈明信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被爷爷抱着听取各路大员的汇报,懂事后更是耳濡目染,因此非常清楚,如果没有深厚的背景,在军方,大校是顶点,在地方,正处是极限。
  既然如此,努力何用?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陈明信的终极理想!

  大家忙,陈明信也跟着忙。
  大家摸鱼,陈明信也跟着划水。能一天写完的材料,陈明信会想方设法拖到截稿的前一天。虽然接触不到什么实权,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悠哉。
  直到几年后刘孟鑫空降方山县,担任县委副书记、县长,将陈明信提拔为他的秘书。
  什么是知遇之恩,这就是。
  人家看得起自己,陈明信自然不能跌份。虽然没有当过秘书,但从小看惯了官场的套路,加上又在县府办混了几年,做起秘书来驾轻就熟,让刘孟鑫非常满意。
  回忆起与刘县长相处的这两年多时光,陈明信的眼泪忍不住再次落了下来。
  刘县长名校出身,毕业于燕京大学经济系,调任方山县之前一直在省办公厅工作,理论功底扎实,对中央和省里的政策吃得很透。但根据陈明信这两年多的观察,刘县长骨子里书生气很重,权谋之术差点,更缺乏霸气,不适合主政一方,倒是非常适合当一个参谋型人才。
  不过,让陈明信佩服的是,刘县长到任后没有好高骛远,而是一心扑到了民生上。
  别的常委都在忙着培植嫡系,巩固和壮大自身的话语权,唯有刘县长不惜得罪全县大多数局委办和乡镇的一把手,每年死死卡着财政局的每一笔支出,将省出来的钱,全部投入“方山县路路通”工程。
  两年多过去了,如今城区以及周边乡镇的道路基本竣工。唉,如果再给刘县长几年的时间,依照刘县长的性格和施政方针,他能够把全县境内的道路全部整修一遍。
  修路如同植树,短时间内体现不出政绩,但要想富,先修路,这可是惠及子孙后代的利民工程。
  如今刘县长意外亡故,路路通工程,还能继续下去吗?
  答案是否定的。
  专职副书记周克让热衷于文化旅游产业,常务副县长王艳琨一直在搞方山县工业园,不管他俩谁接任县长一职,都不会干路路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工程。
  唉!陈明信平复了一下情绪,开车来回在鹰嘴崖路段跑了几趟。越跑心里的疑惑越大——

  道路平整,视线开阔,车流量又不大,李延宗怎么会把车开下悬崖呢?
  李延宗喝醉了?不可能,小车班明文规定,出车之前严禁喝酒,一旦发现,直接开除。
  疲劳驾驶?也不太可能。刘县长对下属非常照顾,到省城出差,如果要在省城过夜,都会单独给随行人员安排酒店房间。
  难道是李延宗故意开下去的?
  这个念头把陈明信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排除了。
  冲下鹰嘴崖,必死无疑。李延宗和刘县长无冤无仇,给县长开车福利待遇远超其他司机,他没有任何理由和刘县长同归于尽啊!
  难道是车出了问题?
  前几天县府办后勤科刚对所有车辆进行过检修,如果是人为破坏了刘县长的专车,省厅不可能查不出来。
  再说了,刘县长任职两年多,因为路路通工程,得罪的人很多,但是,绝没有到这种刺刀见红、不死不休的程度。
  谋杀一个县长,这不仅仅是犯罪,而是在挑战黄江省委省政府的尊严和底线。谁敢?
  思来想去,陈明信觉得,如果省厅没有检查出车辆故意破坏的痕迹,那么这次车祸的原因应该就是:车速过快,李延宗走神导致发生了车祸。
  这时,一声刹车声把陈明信拉回现实。一辆奥迪停在不远处,一男一女从车上走了下来。

  陈明信快步迎了上去。“嫂子好,宋省长您好。”
  宋思雨脸上泪痕未干,急切道:“小陈,我们家老刘呢?在哪个医院抢救!”
  “刘县长他……”陈明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顺着陈明信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省厅拖到一半的事故车辆。
  车都撞报废了,人岂能幸免?
  宋思雨眼睛一翻,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嫂子!”
  “小雨!”

  陈明信帮忙扶着宋思雨,宋树勋副省长急忙掐人中。
  过了大约两三分钟,就在陈明信要打120的时候,宋思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唉,别怕,一切有爸爸呢。”宋树勋副省长哽咽道。自己寄予厚望的女婿车祸身亡,宋树勋副省长同样心如刀绞。想到女儿和外孙子的未来,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哭出来就好了!大悲之时,情绪能够发泄出来,比一直窝在心里强。

  陈明信陪着宋氏父女来到方山县,怕宋思雨情绪崩溃,没敢让她第一时间去殡仪馆。好说歹说,才安抚下来,承诺第二天一大早陪她去看刘县长。
  周克让副书记指示殡仪馆的负责人,连夜缝合、修饰和美容,尽量恢复刘县长生前的样子。
  宋副省长的司机和秘书被安排在县招待所,宋思雨却一定要住在县委家属院,在刘县长生前的房子里守夜。宋树勋副省长不放心,自然要陪着女儿。
  宋思雨情绪不稳定,宋省长年纪大了,身体状况也不太好,陈明信不敢离开,还把县政府办公室一科的同事山铃音叫了过来。
  “铃音,今晚你辛苦一下,去卧室陪着嫂子,我就待在客厅,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陈科长,我有点害怕!”山铃音扭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香烛,怕冷似的缩了一下脖子。
  “怕啥!刘县长活着是好人,死了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山铃音走进卧室,陈明信歪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发呆。
  宋树勋一直在客房打电话,许久之后,宋树勋挂断电话,把陈明信叫了进去。
  “小陈,孟鑫调任方山县以来,你一直都是他的秘书,对于这次车祸,你是怎么看的?”
  “宋省长,我听您刚才一直在打电话,省厅那边出结论了吗?”一个县长非自然死亡,这可不是小事,陈明信轻声反问道。
  “嗯,公丨安丨厅的同志说,那台车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问题出在司机的操作上面。小陈,说说你的看法,出你口入我耳,我连小雨都不会说。”

  陈明信在心里斟酌了一会,谨慎道:“宋省长,刘县长就任方山县长以来,一直致力于全县的道路网建设,得罪的人不少,但没有到刺刀见红的地步。与其他常委的矛盾,也属于我国政治生态中的常规矛盾。
  司机李延宗是复员军人,在部队有过百万公里零事故的驾驶记录。因此,我认为,应该是车速过快,李延宗走神操作失误酿成的事故。”
  宋树勋点点头,认可了陈明信的判断:“唉,这都是命啊!对了,小陈,孟鑫多次提到过你,年纪不大,性格稳重,政治嗅觉敏锐,身上还有一股子正气,难得啊!
  你们县委副书记周克让负责处理孟鑫的后事,你明天就回去上班吧。还有,那个司机也是受害者,就别提什么操作失误了,我看直接定义成意外就行了。”
  宋树勋的话,让陈明信心里涌起一阵暖流。这是一个睿智而又宽容的老人啊!

  如果把车祸的责任推给李延宗,那么李延宗就不能算是因公殉职,抚恤金会减少很多。
  宋树勋之所以不让陈明信明天跟着处理刘县长的后事,陈明信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宋副省长的深意。
  陈明信是刘县长的秘书,如今刘县长意外身亡,不管是谁接任县长,陈明信都会被踢出局。及时撇清关系,还可能有一个好出路,否则,很容易被彻底边缘化。
  “宋省长,我明白您的好意,但刘县长是我敬重的领导,您就让我送刘县长最后一程吧。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边缘不边缘的,陈明信无所谓,没有赏识自己的领导,那就接着混工资呗。
  “好吧!”宋树勋轻轻拍了拍陈明信的肩膀,没有再说下去。
  次日,陈明信陪着宋家父女忙了一天,傍晚时,接到了妻子俞江霞的电话,让他回家吃饭,说是有事商量。

  回到家后,正在研究花道的俞江霞,放下手中的花束快步迎了上来:“老公,刘孟鑫县长死了,你是他的秘书,以后的工作怎么办?”
  陈明信苦笑着安慰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管是谁接任县长一职,秘书肯定是要换人的。不过你也不要担心,我最多就是暂时提不了副科,其他方面影响不大。”
  俞江霞撇了撇嘴:“你呀就是瞎乐观!换洗衣服给你备好了,你抓紧时间冲个凉,过会儿咱们去公丨安丨局家属院吃晚饭,听听爸爸的建议。”
  陈明信来到卧室拿了换洗衣服,看见妻子俞江霞又坐在桌前插花,忍不住劝了一句:“江霞,今年教育局改革,你们工作应该很忙。你这次不是想当幼教股股长吗,平时多熟悉一下业务。”
  “你不懂,听王局长说,市里名媛夫人们的小圈子里非常流行插花艺术。等我和领导的夫人们关系处好了,别说当个股长,就算科级也不在话下。”俞江霞头也没抬,随口说道。

  “江霞,在体制内,人事调整一直都是最敏感的话题,哪个领导会因为你陪着他的夫人插花,就提拔你呢?
  你想进步这没错,身在体制内,谁不想进步呢?你平时工作搞得差不多,让咱爸请一下你们秦局长,再找主管文教卫的吴副县长疏通一下,这次应该能当上幼教股长。”陈明信担心妻子走错路,耐心劝道。
  岳父是县公丨安丨局的政委,陈明信觉得吴副县长和教育局秦局长应该会给点面子,这点面子,应该就够用了。
  “谁不想进步?你呗,去年如果你铁了心跟李长霖争,县府办副主任的位子就是你的。还有,服务常务副县长的二科科长都提副科了,你呢,还停留在股级。现在刘县长去世了,你肯定会被边缘化……”俞江霞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大,陈明信不想吵架,抱着衣服走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两口子打车去公丨安丨局家属院的路上,俞江霞又批评起来,见陈明信始终不接茬,俞江霞便慢慢失去了兴趣。
  进门后,陈明信正要去厨房帮忙,岳母笑道:“明信,我一个人就行,你爸找你们两口子有事。”
  “嗯,妈,那辛苦您啦!”陈明信跟岳母打了声招呼,和妻子一起来到岳父俞志强的书房。
  俞江霞先开口说道:“爸,刘县长车祸死了,明信以后在县府办处境不妙,以您的经验,觉得他现在应该咋办呢?”
  俞志强摆手示意俞江霞不要急,扭头问陈明信:“明信,刘孟鑫的岳父是宋副省长,这个情况你以前怎么不跟我说呢。
  “宋副省长!”俞江霞吃惊地看着陈明信,很显然,这个情况她也不清楚。
  刘孟鑫是宋树勋的女婿,这事陈明信早就知道,县里的几个常委可能也清楚,大家都不说,陈明信这个秘书岂能四处宣扬刘县长的背景。
  见陈明信沉默不语,俞志强继续说道:“刘县长意外车祸去世,如果省市两级不空降干部,县长会在专职副书记周克让和常务副县长王艳琨之间产生,无论是谁,都不会用你当秘书。
  而且他们俩都和刘县长有过矛盾,万一他们把你调到信息科或者档案室等部门,你这辈子想翻身都难。

  我思来想去,宋副省长是你唯一的机会。这些天你一定要给领导留一个好印象,就算不能让宋副省长把你调去省城,让宋副省长打声招呼,在县里给你安排一个好的位置也行啊。”
  刘孟鑫尸骨未寒,俞志强的这种钻营让陈明信心里很不舒服,不过岳父也是为了自己的仕途作谋划。
  唉,陈明信在心里叹了口气,轻声道:“刘县长壮年过世,家属情绪处于崩溃的边缘,此事提我工作的事情,实在难以启齿。不过我逢年过节会过去看望嫂子,和宋副省长一家保持联系,找合适的时机提工作调动的事情。”
  俞志强想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有道理,你考虑的很周全,这样做确实更加自然。”

  陈明信突然想起自己对车祸的怀疑,岳父在公丨安丨系统工作的大半辈子,肯定要比自己看得透彻,于是把自己的看法说了一遍,也说了当时段仲礼的判断。“爸,你觉得刘县长会不会是死于谋杀!”
  “什么谋杀,电影看多啦?车辆冲下鹰嘴崖,司机也死了,这就是一场意外。
  听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怪不得这两天仇文杰局长找茬训斥段仲礼,原来是这个原因。
  明信,你可不要四处传这个谣言,一个正处级省管干部非正常死亡,一旦跟谋杀扯上关系,这事可就大了。”想起段仲礼被训斥的样子,俞志强咧嘴笑了起来,不过也没忘了叮嘱陈明信,千万不要掺和进去。

  岳父这样的老公丨安丨也觉得不是谋杀,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第二天去县委家属院之前,陈明信先去了一趟单位。
  刘县长意外身亡,按照组织规定,常务副县长王艳琨临时主持县政府的全面工作。作为刘县长的秘书,陈明信需要把刘县长正在处理的工作移交给王副县长。
  带着科里的几个人,分类、归纳、整理、标注重点和注意事项,忙活到上午十点多,终于把所有需要交接的工作整理完毕。陈明信抱着这些文件去见王副县长。
  陈明信先去了王副县长斜对面的办公室:“张科长,王县长主持工作,这是一科要移交给你们二科的材料,王县长忙吗?我想当面跟王县长汇报一下。”
  “就这些材料吗?陈科长,你跟我说一下就行,不用当面汇报。”张琳哲警惕道。
  张琳哲戒备的样子让陈明信感到有点好笑!
  张琳哲这家伙竟然怕陈明信现在接触王艳琨副县长。
  不用前任秘书,基本上是官场的惯例。王副县长也不会例外!
  再说了,你张琳哲把一科科长的位子当做是香喷喷的肉骨头,不代表所有人都会过来跟你抢食,起码陈明信觉得,这种狗抢骨头的想法和行为都非常搞笑。
  陈明信放下纸箱子,拿出一份文件,说道:“张科长,你看一下这份文件,省里下发的第二季度公务用车督查细则和处理办法,类似的文件还有好几份,我需要当面跟王县长汇报清楚,否则万一检查时候出了问题,谁来承担责任。”
  张琳哲接过文件看了几行,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本着尽可能少得罪人的原则,陈明信把烟掏了出来:“张科长,来抽烟。王县长主持全面工作,张哥水涨船高,可就是大忙人啦,以后多照顾着我呗。”
  这几项工作确实需要当面汇报交接,陈明信又把姿态摆得很低,张琳哲的脸色渐渐从死灰色变成了红润的得意。

  “陈兄弟客气啦,你先坐,我先跟王县长说一声。”
  张琳哲进去后,陈明信扫了一眼接待室,好几个局委办的一把手在里面排队等着王县长接见,其中包括公丨安丨局长仇文杰、教育局长秦玉峰、财政局长农金水等……
  陈明信走过去发烟打了一圈招呼,明显感觉这些人冷淡了许多,人走茶凉寻常事,刘县长过世,自己这个秘书的身价自然会暴跌。
  对此,陈明信也没有在意。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一边抽烟,一边静静地等待。
  过了有三分钟左右,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彭泽凯从里面走了出来,朝众人点头打了个招呼,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陈科长,轮到你啦!”
  “啊!”领导接见下属是有规则的,一般是先看帽子的大小、再看事情的轻重缓急,最后再遵循先来后到的原则。陈明信没想到王县长会先见自己。看来,王县长很迫切的想要接手县政府的所有工作。
  看着仇文杰等正科级一把手的表情,陈明信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诸位领导,刘县长留下的一些工作需要交接,我先进去跟王县长汇报一下,耽误大家的时间,啦,很抱歉。”
  “理解理解,陈科长赶紧进去吧。”仇文杰等人也非常客气。
  陈明信调整了一些情绪,装出一副恭敬、自然又带着一丝拘谨的神态,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没办法,大多数领导,喜欢下属在面见自己的时候,是这副表情。陈明信没有对抗规则当异类的打算。

  “王县长您好,我梳理了一下,有很多工作需要移交给您,尤其是这几份文件,要当面跟您汇报。”
  “小陈来了,坐吧,林哲,倒杯茶过来。”王艳琨从办公桌后面走了过来,陪着陈明信坐在会客区。
  “谢谢王县长。”陈明信坐在沙发上,身子微微前倾,视线落在王艳琨的脖子下面。这是下属汇报的姿态,也是倾听领导教诲的姿态。
  简单扼要地说过重点之后,陈明信等着王艳琨的提问或者暗示。一旦他露出类似端茶送客的动作,陈明信要主动告辞走人

  谁知王艳琨从桌子里摸出一包烟,甩给陈明信一根,吐着烟雾说道:“刘县长的葬礼筹备得如何了?你协助周书记处理丧事,一定要尽心,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直接给我打电话。”
  “好的,王县长。”
  王艳琨接着感叹道:“说起来咱们都是刘县长曾经的下属,不过只是分工不同,刘县长壮年早逝,令人惋惜啊。孟鑫同志虽然搞经济不行,没有什么长远发展的规划,但是上任后关注民生,主持路路通工程,为咱们方山县作为了贡献,值得我们敬佩和怀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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