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刺骨的寒风像是淘气的小精灵，四处乱窜，寻找缝隙往人衣领里钻。
　　封茂斜靠在他那辆旧电动车上，眼睛紧盯着手机屏幕，期盼着新订单的到来，却被“饿不得”APP弹出的系统消息气得直跳脚，随手把半截烟蒂丢在地上。
　　“12月5日，顾客投诉：骑手偷饮奶茶，还添水充数。”
　　“7日，又一投诉：迟送半小时，还索要小费。”
　　“昨日订单，反馈不佳：服务恶劣，损坏物品拒赔。”
　　“同日另一单：米饭短缺两份。”
　　“系统温馨提醒：本月您的负面评价已破万，请遵守规定，文明送餐！”
　　那些投诉，那些差评，通通见鬼去吧。

　　封茂盯着手机上闪烁的红色警告，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阵阵刺痛。
　　“奶茶店的珍珠奶茶本就没珍珠，谁稀罕那几块钱的糖水？”
　　“让我扛着五十斤大米爬上八楼，不给搬运费就算了，还倒打一耙要小费？！”
　　“打游戏输得一塌糊涂，却埋怨我电话干扰，室友怒砸手机也赖我头上？！”
　　“自己只点了两碗饭，反过来质问我为何只有四碗？！”

　　这些顾客，一个个点外卖就像自己是宇宙中心。
　　投诉机制形同虚设，一上午连个订单的影子都没见到。
　　“真要不是我遵纪守法，非得给你们点颜色瞧瞧！”
　　封茂越想越憋屈，牙齿咬得咯咯响，心中愤愤不平。
　　高考失利，只能出来讨生活！
　　女友一人考入大学，为了不分手，封茂也跟着来到了陇上市。

　　没有文凭，既要租房又要供养女友，封茂选择了这份只要拼命就能多挣的外卖工作。
　　“茂茂，你能为了我放弃复读，陪我来这里，我真的很感动。等我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女友的承诺让封茂送外卖更有动力，每天像陀螺一样转十几个小时。
　　汗水终究换来了回报，连续数月的零差评让他在“饿不得”平台赢得了“金牌骑手”的称号。
　　然而这个月，似乎风水轮流转，系统分配的顾客一个比一个让人头疼。

　　封茂烦躁地挠着头，一遍遍刷新着记录。
　　这个月除了给殡仪馆送的第一单收获了好评，之后的顾客一个比一个不可思议。
　　“哎，活着的还不如逝者有礼貌呢。”
　　封茂嘟囔着，心里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还没等他细究，熟悉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您已接收到附近的新订单，路线规划完成。”
　　终于有单了！
　　封茂急忙查看。
　　不知是哪位大神，大中午的点夜宵，麻辣小龙虾、爆炒扇贝、口水鸡各一份，外加四罐可乐。
　　继续下滑。
　　“送达地址：天庆大厦5号楼3单元，1903室。备注：请勿使用电梯。”
　　“额外费用：？？？”
　　“……”
　　哎，就知道这系统跟我杠上了，不就是差评多了点，派些奇怪的客人也就罢了，连额外费用都不显示！
　　封茂气得想摔手机，但想到生活，还是忍了下来。
　　冷静，冷静。
　　还得养活心爱的女友，不能意气用事。

　　深呼吸几下，封茂认命地戴上头盔，跨上电动车出发。
　　买好食物到达目的地，封茂在电梯前停住，正欲按键，忽忆起顾客的特殊要求。
　　19层，禁止乘电梯。
　　真是什么人都有。
　　想到“饿不得”系统里如潮的差评，封茂一狠心，提着东西，转身步入旁边的楼梯间。
　　反正今天也没什么别的单，不担心浪费时间。
　　就当锻炼身体吧！
　　一层，两层……十层，十五层……
　　楼梯间隐于楼内，连窗户都没有，白天的光线也时隐时现。

　　封茂爬得气喘吁吁，汗没出多少，却感到一股凉意逐渐加重，皮肤上起了鸡皮疙瘩。
　　这顾客肯定有问题，故意折腾他们这些小外卖员。
　　标着“19”的红色数字，在苍白的墙面上显得格外阴森。
　　封茂咽了咽口水，心里莫名紧张起来。

　　“叮，您已接近配送位置。”
　　手机突如其来的提示音让封茂猛然回神，周围的异样感也随之消失。
　　“快点完成这单吧。”
　　摇了摇头，封茂伸手推开紧闭的防火门。
　　没想到门异常轻松，沉重的防火门仿佛无物般开启。
　　阳光洒进昏暗的楼道，封茂边看手机确认地址边走出。

　　当他抬头那一刻，整个人呆住了。
　　防火门后面哪里是什么居民楼，眼前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天地。
　　各式建筑错落有致，从古朴的宫殿到科幻的摩天大楼应有尽有，全被浓重的雾气环绕。
　　远处的建筑虽模糊不清，但近处往来的人群却清晰可见。
　　不同年代的服饰、年龄、性别、肤色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奇异的画面。
　　封茂踏入这片土地的瞬间，仿佛触动了某个机关。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他，一张张苍白的脸孔与他对视。
　　“假的，对，都是假的……”
　　“别跑啊，小伙子。”

　　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他的肩上，耳边传来一阵阴冷的女声：“我的外卖呢？你还没给我呢。”
　　封茂身体僵硬，手中的外卖袋被抽走，不由自主地转身，面对着一名年约三十的女鬼。
　　“啊啊啊！！”
　　场面太过震撼，封茂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吵什么，胆子这么小。”
　　女鬼翻了个白眼，直接打开外卖盒，开始品尝起小龙虾，食物在她口中过了一遍又吐了出来。
　　试遍了所有点的外卖，女鬼满意地眯起眼睛，赞叹道……
　　“嗯，这家的味道不错，下次还能再订。”
　　还有下次？！
　　封茂被她的话吓得差点晕厥，连忙恳求：“姐，大姐，美女……这次跑腿费就免了，算我请客，您放我一马吧。”
　　“瞎说什么呢，别让我欠人情，不就是跑一趟阴间送外卖，你一个大男人怕成这样。”
　　女鬼挑出一罐可乐扔给封茂，又拉着他肩膀让他坐在自己旁边。“来，喝口冷饮定定神。”
　　女鬼的话证实了封茂的猜测，他颤抖着环视四周的鬼魂，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那，那我还能，还能回去不？”
　　“你阳气旺盛得很，在这儿待个把小时没问题。”
　　女鬼被他结巴的话逗乐了，“行了，不逗你了，说正经的，我叫你来可不只是为这一顿饭。”
　　封茂忐忑地缩在一角，听着女鬼讲述自己的事情。
　　女鬼名叫龚艺艺，年轻时错信了男人，带着家里的钱跟那渣男私奔，几年前发现男方出轨，俩人在车上争吵，结果车冲出护栏掉进河里，一起溺亡了。
　　龚艺艺死后才想起原来的家，才意识到当年拿走的是父母的救命钱。
　　这近十年，全靠妹妹借钱和打工支付医药费，日子过得很艰辛。
　　“还好我妹不像我，自个儿考上了大学。”
　　龚艺艺抿了口酒又吐掉，眯眼瞧着封茂。
　　“当年确是我亏欠了家人，走得匆忙，不过手里还剩下些钱，你帮我跑个腿，送给我妹妹。”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台旧手机，催封茂亮出收款码。

　　封茂像听鬼故事一般，迟疑着拿出手机。
　　哦不对，他现在就是在听鬼讲故事呢。
　　“我卡里只剩个九十万左右，全转给你了。”
　　龚艺艺半是威胁半是请求地看着封茂，冰冷的手搭上他的肩。
　　“八十万给我妹妹，剩下的十几万就当你跑腿费，怎么样？”

　　封茂咽了咽口水，不敢相信龚艺艺的话，却又禁不住这笔横财的诱惑。
　　“你，你真给我转这么多？”
　　龚艺艺看穿了他的心思，捂嘴笑道：“你放心接这活，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拿到手也没命花。”
　　“对吧，小伙子？”
　　“对，对，当然。”
　　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封茂赶紧保证：“九十万一定一分不少交给你妹妹手上。”
　　“我妹妹叫龚芝芝，现在在陇上财经大学上学，今年应该大二了。”
　　龚艺艺语气里带着一丝惆怅。
　　封茂听完，犹豫地问，“我这样突然去找，挺像骗子的，你妹妹不信我怎么办……”
　　“我妹妹屁股上有块粉红色三角形胎记。”
　　龚艺艺摆摆手，示意不必担心。
　　“屁股……左边……还是右边？”封茂结巴问道。
　　龚艺艺翻了个白眼，“左边。”

　　“好，好，我保证把九十万送到。我先回去啦！”
　　见龚艺艺眯起了眼，封茂赶忙从地上弹起，头也不回地狂奔出去。
　　推开防火门冲进楼梯间，一口气从十八楼跑回一楼。
　　再次踏进阳光下，封茂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真的回来了……

　　还没等他怀疑是不是梦境，手机信号恢复，嗡嗡的震动随之而来。
　　封茂手指颤抖地点开微信……
　　“薇薇（陌生人）向您转账.54元！”
　　一、十、百、千……十万！
　　发达了！
　　封茂盯着余额里那一串数字，心脏激动得快要炸裂！他从没见过小数点前面有这么多零！
　　九十万！

　　就算跑断腿十年也赚不来这么多钱！
　　如果独吞……
　　“不是你的，拿了也没命花……”
　　封茂想起女鬼的话，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有种预感，要是敢动这钱一分，下一秒可能就被女鬼拖到阴间掐死！
　　况且他一个大活人去了阴间这事，恐怕很快会传开。
　　人都有执念，鬼也一样，搞不好以后能接到更大的单！
　　虽然心有余悸，但一想到即将到账的巨额，兴奋和期待远远盖过了恐惧。
　　“算了吧，小便宜贪不得！还是干正事，开发阴间市场吧！”
　　“陇上财经大学……居然和娇娇是同一所学校，正好！拿工钱去看女朋友，完美。”

　　封茂骑上电动车，路上买了束花，又在商场花了两万多买了女友心仪已久的古法制玉佩一对。
　　陇上财经大学校门口。
　　颜延娇身穿白色短款毛绒外套，搭配紧身及膝红裙，整个人显得既高雅又冷艳，裸露的脚踝轻轻提起，望向远方的眼神充满期盼。
　　匆匆赶来的封茂一眼就看见女友，快步跑了过去。
　　“我们心有灵犀！本来想给你惊喜，没想到你在这儿等我了。”
　　“我给你买了礼物，在外卖箱里，走！带你瞧瞧！”
　　他递上鲜花，刚想拉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我不是在等你。”
　　颜延娇侧身避让，眼神里满是嫌弃，“你现在最好离我远点，我不想被人误会。”

　　颜延娇鄙夷地打量了他一番，“我们不合适，还是分手吧。”
　　封茂心头一沉，拿着花的手悬在半空，愣了好一会儿。
　　“别闹了，怎么就不合适了？告诉你，我今天接了个大单，马上就要发了！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买得起。”
　　“哦，买？”
　　颜延娇指了指对面驶来的保时捷跑车，“我想要这个，你买得起吗？你跑腿跑十辈子也买不起一个轮子。”
　　“所以，咱俩就别耽误彼此时间了。”
　　保时捷一停下，颜延娇便带着甜美的笑容迎了上去。
　　车门展开，一位浑身散发富贵气息的男人走出。
　　颜延娇亲热地迎上去，踮脚轻吻男子脸颊，顺势依偎在他怀里，噘嘴撒娇的模样看得封茂胸口一阵痛楚。
　　心碎了。

　　“兄弟，这姑娘已经有人了，换个目标舔吧！”
　　“听兄弟一句劝，人家是班花级别的，你个送外卖的……她看不上你也正常。”
　　有个小肥肥墩儿正乐呵呵地看戏，咧着嘴笑得像只机灵的小猴子，得意洋洋的模样。
　　“知道那开跑车的是谁不？大名鼎鼎的学生会主席席洪奎，富二代一枚，听说他老爸还是学校的幕后金主。哎，真是可惜了，一朵纯洁的小花又要落入狼窝喽！”
　　旁边经过的几个女生一见席洪奎，立马变成花痴样，尖叫声中连手里的书都扔了。
　　“看我呀！看我一眼就行，晚上就能做个美美的梦啦！”
　　席洪奎带着颜延娇上了车，回头时发现一身外卖员装扮、手捧鲜花的封茂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颜延娇。
　　“那个送外卖的怎么看你挺眼熟？”

　　“可能之前给我送过外卖吧，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行。”席洪奎关上车门，这时口袋里掉出了两样东西。
　　一个长方形，一个正方形。
　　“哟！房卡，嘿！还有工作服呢！”旁边的小肥肥一看到这些东西，眼睛立刻亮了。
　　封茂脑子一片混乱。
　　想起之前几次约她都说忙，原来忙的是这事！
　　上学时，她让封茂保证，要把宝贵的第一夜留给新婚之夜，两人要为对方守身如玉，他答应了。
　　结果呢！
　　她直接“一血”了！
　　“喂！你！”
　　封茂强忍情绪，随手指住旁边的小肥肥问：“你认不认识龚芝芝？”
　　女友没了，不能连命也搭进去，现在只能赶紧办完龚艺艺交代的事，远离这鬼地方。
　　“哈哈哈！兄弟，你失恋疯了吧！”
　　小肥肥愣了三秒，随后捧腹大笑，“你说的是‘那个’龚芝芝？我们的女神龚芝芝？”
　　“对，就是她，你知道她在哪儿吗？带我去见她。”
　　小肥肥一听，嘲笑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自恋狂说的就是你吧！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想见就见？”
　　“那是连学生会主席都搞不定的校花，陇上财经的校花！”
　　小肥肥像发现了新大陆，冲着四周大喊，“来来来，大家快来看这个自恋男！被大一学妹拒绝后就疯了，非让我带他去见校花！”
　　“有没有心理系的同学，快来给他看看病，不行的话给他面镜子，让他瞅瞅自己那副怂样！”
　　围观的学生们哄笑一片，对着封茂指指点点。
　　“就他这样，龚学姐见了都要倒霉三分。”
　　“虽然有那么点帅气，但自恋得让人作呕！”
　　“一个送外卖的，脑袋里是不是进水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封茂却懒得理会，干脆豁出去了。

　　“没错，我就是自恋，谁愿意带路，我表演个自恋给你们看看。”
　　看热闹的不怕事大。
　　小肥肥一听有热闹，自告奋勇，“我愿意带路！”
　　“女神这会儿应该在吃饭，你要找她？来，我带你去食堂！”
　　说着，小肥肥领头，一群人浩浩荡荡奔向食堂。
　　路上不断有人加入看热闹的队伍，还没到食堂门口，身后已聚集了近百人。

　　小肥肥隔门一指食堂角落里的曼妙身影。
　　“那就是我们的女神，待会儿你可别怨我事先没警告你，追她的人从高官到富商都有，席主席那种级别根本排不上号。”
　　“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我们笑笑也就过去了，你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她，她身边的保镖能立刻把你撕碎，再出点意外，落下残疾什么的，多不划算啊。”
　　封茂不想听这些废话。
　　又不是去追她，扯这么多干嘛，跟他有啥关系？
　　顺着小肥肥指的方向望去，仅一眼，那股无形的独特气质就让他确定，她是人群中最特别的存在。
　　穿着简约朴素，却透着难以言喻的魅力。
　　夕阳洒在她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她清冷脱俗，仿佛时间在她身旁流淌得更加缓慢。
　　肌肤如雪，温润如玉。
　　“快去表白啊，磨叽啥呢！”
　　“别怂！上啊！”
　　“我们给你加油，自恋哥！”

　　起哄声把封茂的思绪拽了回来，话没出口，就被众人推了进去。
　　差点撞上一个端着盘子的人。
　　“食堂不让外卖的进，出去出去！”
　　打饭窗口的大妈挥舞着勺子，急匆匆地要驱赶他。
　　围观的学生们更兴奋了。
　　“我去！砸场子啊！这也太不给食堂大妈面子了，这不是摆明说饭菜难吃嘛。”
　　“确实挺难吃的……”
　　封茂见情况不妙，连忙解释，“不好意思，我来找人的，马上就走。”
　　说完，他灵巧避开食堂大妈，径直走向龚芝芝。
　　远观已令人惊艳，近看更是完美无缺。
　　不过封茂心中不禁产生了疑问。

　　她和龚艺艺差别这么大，真的是亲姐妹吗……
　　“喂！看够了吗？看够了就滚开！有没有点教养，哪有这么直勾勾盯着人的？”旁边的闺蜜邱晓楠出言制止，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龚芝芝显然对此习以为常，直接无视了封茂。
　　“哦哦，抱歉抱歉。”
　　封茂回过神，整理了一下衣服，尽量表现得有礼貌些，“龚芝芝，我有事情要和你谈谈，这里不方便，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吧。”
　　封茂生怕龚芝芝误会，又补充道：“真的有急事。”
　　不等龚芝芝开口，对面的邱晓楠猛拍桌子，叉子指向封茂，“蹬鼻子上脸了是吧！听不懂人话吗？赶紧滚！”
　　封茂本来就被绿了，这一路又被这群蠢货嘲笑，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再加上邱晓楠这嚣张的态度，和颜延娇如出一辙，怒火顿时窜上心头。

　　“给我闭嘴！”
　　“我和龚芝芝说话，没和你讲，你在这瞎操什么心？”
　　说完，封茂夺过叉子，一掰两半，“再插嘴，我……”
　　他故意做了个刺的动作，吓得邱晓楠尖叫起来。
　　“啊！救命啊！这个人要对芝芝行凶！”
　　“行凶”二字未落，一群男生直接冲出座位，摩拳擦掌，眼中冒着凶光。
　　“我看谁敢动我的女神！”

　　“他妈的，你想死吗！”
　　“说吧，你想怎么个死法！断手断脚？”
　　乌泱泱的人群瞬间将食堂围得严严实实。
　　邱晓楠熟练地拉着龚芝芝往外退，封茂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焦急万分。
　　如果她走了，自己岂不是离死神的镰刀就差一步了？
　　要么被女鬼勒得喘不过气，要么被这群自称保护者的家伙按在地上摩擦。

　　反正横竖都是个死，管不了那么多啦！
　　于是，封茂踮起脚尖，扯着嗓子，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朝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喊道。
　　“龚芝芝！”
　　“你屁股上有块胎记！三角形的！你懂的嘛……”
　　封茂看着那群像饿狼一般的人群，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
　　正当大家准备动手“主持公道”时，龚芝芝猛然冲进人群，瞪着他，那眼神像是要把他撕碎。
　　如此私密的事，她从未对任何人透露，这个陌生男子不仅知道了，还说得这么详细，更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大声说了出来！

　　挨揍也是自找的！
　　但龚芝芝清楚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冷静了几秒，直接拽起封茂往外走。
　　“嘴巴给我闭紧，再多说一个字，我保证让你成哑巴！”
　　邱晓楠对突然变得主动的龚芝芝感到诧异，再看看封茂那得意洋洋的表情，心想龚芝芝是不是受了威胁。
　　可谁见过这么主动的人质？

　　“芝芝，你要去哪儿啊！我和你一起去吧！”邱晓楠焦急地大喊。
　　“有点私事要解决，你帮我向老师请假，我晚点回来。”说完，拉着封茂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等到二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食堂里的人瞬间炸锅了！
　　“芝芝女神竟然跟个送外卖的一起走了！还手牵手？？”
　　“刚才那外卖小哥提的腿是怎么回事？啥意思？”
　　“我觉得这外卖小哥不简单……”
　　食堂门外，一个胖子瞪圆了鼠眼。
　　“哎哟，外卖界出高手啊！厉害！真厉害！”
　　因为龚芝芝的护花使者太多，走到哪儿都有眼睛盯着，最后干脆带他到了一家商场里的茶饮店，选了个雅座坐下。
　　入座后，龚芝芝怒视封茂两秒，手一扬，就是一个耳光。
　　想起食堂的那一幕，龚芝芝真想再赏他一巴掌。
　　“咱俩家的恩怨早结清了，你还到学校来羞辱我，什么意思？还编那些有的没的……”

　　龚芝芝气得话都说不连贯，纤细的手指攥得泛红。
　　封茂看着她生气的模样，竟觉得有些好笑。
　　揉了揉被打红的脸，站起身来，指着自己裤衩里面。
　　“你这儿，”封茂指向她左侧臀部，“有一个粉红色三角形的胎记，我没说错吧。”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龚芝芝脸上发烧，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仿佛自己赤裸裸地被这个陌生男子看透了一般。
　　“是龚艺艺，就是你姐姐让我来找你的，”封茂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茶，“也是你姐告诉我的这些，怕你不信。”

　　“对了，我叫封茂。”
　　封茂伸手想要为在食堂的无礼致歉，但又被龚芝芝忽略了。
　　“龚艺艺？”
　　她关于姐姐的记忆停留在十年前，放学回家，看见母亲倒地不起，存折上只剩下零点几的余额。

　　父亲因重病无钱治疗，被医院推到走廊尽头等待命运的终结。
　　十几岁的她在雨夜一家接一家地敲门，恳求亲戚们借钱给父亲治病。
　　一幕幕心酸的往事如同老旧电影在脑海中重播。
　　她太累了，也太恨了。
　　“她消失了快十年，现在突然冒出来干什么，你告诉她，要见我就当面来见。”
　　龚芝芝语气平和，眼泪却止不住地流淌。
　　封茂手忙脚乱地找出纸巾递给她，语气也温柔了许多。
　　“恐怕，她无法亲自来见你了，她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
　　龚芝芝猛然止住泪水，怔怔地看着封茂。
　　“是的，她的车坠入了河里……”封茂停顿了一下，“但她为你留下了一笔钱，九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