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警员的日常工作

作者: 老火

  “张恪小子,不是跟你吹,咱们东山村十几年前那会儿,左近周围不但有野狼狐狸,就是黑瞎子老虎这些大牲口,也是有的。”
  村头儿的老榆树下,须发花白的老者,托着一根摩挲得锃光瓦亮的旱烟杆,悠然自得的吸了一口。
  老者对面,一身制服的张恪,双臂抱着小腿,下巴颏儿搭在膝盖上,一副我就看你吹的表情,听着老人摆龙门阵。
  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质疑,老者吹胡子瞪眼,磕了磕黄铜做的烟袋锅儿,又装了满满一袋自家种的旱烟,冷哼一声:
  “咋,你小子不信是吧?”
  张恪很狗腿的拿起火柴,“擦”的一声划着,替老人点燃旱烟。
  老者用力抽了一口,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说这话,大概是十七八年前,那年也是七月十五,下了好大的雨……”
  张恪笑嘻嘻的问了一句:
  “三大爷,您老记性倒是好,十七八年前的事儿,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掠过一抹得意。

  “那当然,老村长10年前欠了5块7毛6,俺可是一直都记着。”
  张恪赞道:
  “您老的第一,实至名归。”
  老人察觉到不对劲,皱眉骂了一句:
  “你小子,尽吓捣乱,我刚刚说到哪儿了?”
  张恪翻了个白眼,表示对他倚老卖老的无声抗议:
  “您老说,那年七月十五,下了好大的雨!”
  老人一拍大腿,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色:
  “对,就是七月十五,那天刚吃过早饭,老村长便挨家挨户的敲门,说是山后承包金矿的程老板,一家人被野牲口给掏了……”
  张恪诧异的道:
  “三大爷,咱东山村,还有金矿?”
  老人狠狠瞪了他一眼,怪他又打断了自己的话:
  “怎么没有,以前是一个姓程的南方老板承包,他死了之后,才转给了姜廷山!”
  张.好奇宝宝.恪追问道:
  “姜廷山,咱们汉东省排名前五的皇廷集团老板?”
  老人白眉挑了挑:
  “怎么不是,那个姓姜的能发财,还不是靠着咱们东山村的金矿!”
  张恪一脸八卦:
  “三大爷,山后的金矿,现在还开着么?”
  老人点点头:
  “开着,皇廷集团的人,偶尔会过来取提炼出来的金子。
  你当驻村警员的时间太短,没遇到他们也正常!”
  张恪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眼看着老人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他突然福至心灵:
  “三大爷,您老接着讲,那年七月十五究竟发生了什么!”
  臭小子,这次算你上道。
  老者托起烟袋,吧嗒吧嗒抽了两口:
  “那天下着雨,大伙儿本来谁也不想去,是老村长答应,每一个帮忙的人,记10个工分儿。
  我记得程老板一家子被野牲口掏的地方,在山顶的玉兰关附近……
  哎呀,当时那现场老惨咯,全家六口人,没一个落下囫囵尸首的。
  特别是程家的四个孩子,胳膊腿脑袋散落的哪哪儿都是……”
  时隔多年,提起当日那一幕惨剧,老人心里犹有余悸,语气也不自然变得阴森了起来。
  “俺们二十多个人,找了半天也没能凑齐……”
  张恪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后背不停冒着凉气:
  “三大爷,您说那姓程的一家人,最后怎么弄了?”
  老人叹了口气,用烟袋朝左侧的山梁上一指:
  “还能咋办,老村长让俺们在玉兰关附近挖了个坑,将这一家人都埋了……”
  三大爷嘴里的玉兰关,是村子附近山上的一段古长城遗址。
  村民们管那里叫玉兰关。
  至于名字的出处,则是无从考证。
  张恪心里发毛。
  早知道这老头儿的故事如此渗人,自己还不如早点回镇上,打两把游戏来得舒服。
  事到如今,若是被吓跑,自己往后岂不是成了东山村的笑话。
  张恪硬着头皮,干笑一声:
  “三大爷,程家人可够倒霉的,全家就这么死的一个不剩!”
  老者往前探了探身子,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
  “可不是咋滴,乡亲们都说,这姓程开金矿,得罪了山神爷,才落了这么个下场。
  张恪小子,你是不知道哇,最近几年每到七月十五,玉兰关那里都会出现蓝绿色的鬼火,还有人听到过哭声呢……”

  张恪用力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干涩:
  “那啥,三大爷,我还有事儿,就不陪你聊天了哈,赶明儿有时间,晚辈请你老镇上捏捏脚,放松放松!”
  老头儿大怒:
  “放屁,老头子一把年纪,你这是想让我晚节不保!”
  一阵冷风吹过,头顶的老榆树叶子沙沙作响,张恪下意识抹了一把太阳穴上渗出来的冷汗:

  “三大爷,我说的捏脚是正规休闲活动,不是您老想的那种……”
  老人怒气冲冲的挥手:
  “滚滚滚,俺好心给你讲故事,你小白眼狼就是这么报答的?”
  头顶有雨滴落下,砸在张恪的脑门儿上。
  他随手一抹,笑嘻嘻的道:
  “三大爷,这天气眼瞅着就要下雨……”
  刚说到这里,又是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到脸上。
  张恪脸色大变,眼睛瞪得老大,盯着自己的右手。
  那只手背上殷红一片,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不停的钻进鼻孔。

  是血!
  张恪后退两步,条件反射的朝头顶看去。
  东山村这两株老榆树,至少有百岁高龄。
  平时无人照顾,却是长得枝繁叶茂,茁壮得很。
  张恪的目光透过树叶,恰好跟一对黑洞洞的眼睛碰在一起。
  那一刻,张恪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老榆树的树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住了一只巨大的诡异风筝。
  说这风筝诡异,是因为它制作的很像一个人。
  从张恪的角度看过去,风筝的头部位置五官宛然。
  除了一双眼睛乌黑空洞之外,其他的嘴巴鼻子耳朵一应俱全。

  甚至就连头上的短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只是这样,身为警员的张恪还不至于害怕。
  风筝大张着的嘴巴里,有一滴滴殷红的鲜血落下。
  恰好滴在他刚刚坐着的位置。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树梢上那只栩栩如生的风筝,如同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着,飘落到了地上。
  三大爷惊恐的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
  “风筝,是人皮做的风筝……”

  “哇呜嗷,哇呜嗷”!
  刺耳的警笛声,打破了东山村午后的宁静。
  看热闹的村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隔得远远的,朝这边指指点点,谁也不敢靠近。
  刚刚还在跟张恪摆龙门阵的三大爷,目光呆滞,嘴里不停念叨着:

  “他们回来了,十六年了,程家回来报仇了!”
  “咔咔咔”的警靴踩地声由远而近,最后在大榆树下停住:
  “纪凡,你带人去找报案人,做好口供。
  李爱国,拉起警戒线,禁止无关人员靠近!”

  听到熟悉的名字,张恪下意识回头,跟一双清清冷冷的眸子,碰在了一起。
  秀色很高,但不可餐。
  眸子的主人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有人会比自己到得更早。
  “你叫什么,哪个组的?”
  声音很好听,却带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她似乎很习惯也很享受命令别人。
  张恪腹诽了一句,嘴里回答道:
  “madam,我叫张恪,白羊镇警署派驻东山村的驻村警员,刚刚报案的人,也是我。”

  对面身材高挑的短发女子,淡淡嗯了一声:
  “重案三组,顾南霜!”
  丢下这七个字,女子不再理他,回头对戴口罩穿白大褂的法医道:
  “林叔,麻烦你检查一下。”
  好大的架子。
  张恪对她的印象,又降了几分。

  女人嘛,就应该有个女人的样子。
  说话得柔声细语。
  别人是“你乱讲了啦”!
  到了你这儿,横眉冷对就是一句“你放屁!”
  这其中的差别,是个人就懂。
  正想着,冷不丁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张恪一惊扭头。
  一张不修边幅的络腮胡子脸,对着自己挤眉弄眼。
  “兄弟,我佩服你,敢一直盯着我们队长看的,你是第一个!”
  张恪吓了一跳:
  “她是重案组队长?”

  络腮胡子看了顾南霜一眼,顺手揽着张恪的肩膀,鬼鬼祟祟走到一旁:
  “你以为呢!”
  张恪脸色变了。
  年纪轻轻,又是女子,能坐到如此高位,身后不是有个有本事的亲爹,就是有个有本事的干爹。
  不论是哪种,都不是自己能惹得起。
  顾南霜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扭头看了一眼,络腮胡子秒变脸:

  “兄弟,认识一下,我叫纪凡,宁州重案三组副组长。”
  张恪伸手跟对方握了握:
  “纪副组长!”
  纪凡拿出记录本:
  “别客气,说说怎么发现这人皮风筝的。”
  张恪认真想了想:
  “是这样的……”
  他是警员,当然知道自己现在回忆起来的每一个细节,都有可能成为将来破案的关键。
  张恪说的很慢,也很详细。
  纪凡听着,不停的用笔将重点记录在本子上。
  “兄弟,你的证词对破案很有利,多谢了!”
  张恪揉了揉鼻子:
  “都是一家人,别客气”
  纪凡哈哈大笑,用力拍了他一下:
  “不错,兄弟说的有道理。

  你等一下,我把这些线索拿给头儿看看。”
  纪凡收起本子,快步朝顾南霜那边走了过去。
  张恪叹了一口气。
  碰上这破事儿,今天晚上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
  那名他唯一认识的警员,笑眯眯走了过来:
  “老同学,真是你啊,好巧!”
  张恪心里一阵腻歪,勉强挤出一丝假笑:
  “李爱国同学,是挺巧!”
  名叫李爱国的警员,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
  “没想到号称汉东警校人中吕布的张恪,竟然混得这么惨,跑到这山旮旯里,做起了驻村警员。
  怎么样,平时都有什么案子,帮着乡亲们抓猪,还是撵鸡?”

  这混蛋,还是跟之前一样讨厌。
  猛踹瘸子那条有病的腿,是他最喜欢做的事。
  张恪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驻村警员也没什么,都是为群众服务,职业不分高低。”
  李爱国碰了个钉子,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跟张恪是同班同学。
  对方无论是枪械格斗,还是专业理论,都远远不是他能比的。
  可那又怎么样。
  最后还是要看人脉。
  谁叫他舅妈是宁州市局宣传科科长,毕业之后分配到了最好的重案组。
  而这个处处压自己一头的张恪,却被分配到了山沟沟里蹉跎岁月。
  刚刚看到他的第一眼,李爱国心里别提多舒服了。
  也正是基于这种心理,他才忍不住凑过来,嘲讽对方几句。
  没想到,这家伙沦落到这种地步,还敢跟自己嘴硬。
  不落井下石,我就不是李爱国了。
  没等他继续讥笑对方,大榆树下传来顾南霜清冷的声音:
  “张恪,过来一下!”
  李爱国脸色一变,立马装作没事人一样,背着手转身离开。
  张恪翻了个白眼。
  顾队长你有没有搞错,我只是个驻村警员,又不是重案组的,喊我干嘛!
  他实在是讨厌李爱国那个嘚瑟嘴脸,正好趁机离他远一点。

  大榆树下,顾南霜蹲在地上,仔细观察着地上的人皮风筝。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她头也不回问了一句:
  “张恪,你发现这东西的时候,他在哪个位置?”
  张恪抬手,指了指大榆树左侧的枝头:
  “那里!”
  顾南霜抬起头,看了一眼他指的方位,低声自语了一句:
  “今天刮的东南风,风筝落在这里,那只能是从东面山顶上飘过来的。”
  没看出来,这女人还真有两把刷子,倒也不是个纯粹的花瓶。
  自己刚才把人家想岔了。
  能当上重案组队长,顾南霜也许是靠的真本事。
  另一边,正在检查人皮风筝的法医,突然惊咦了一声!
  顾南霜吃了一惊:

  “林叔,有什么发现?”
  戴着口罩的法医,用镊子在人皮风筝左边耳朵里,夹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白纸元宝。
  “元宝?”
  顾南霜俏脸变色。
  这东西只有上坟祭奠的时候才用得着,凶手把它塞进受害者的耳朵里,有什么用意?
  “队长,这边还有一个!”

  站在顾南霜身后的张恪,下意识朝地上两支一模一样的纸元宝看了一眼。
  “顾队长,上面有字!”
  顾南霜没好气的道:
  “我又不瞎,大惊小怪的干嘛!”
  张恪气得摸了摸鼻子。
  真是好心没好报!

  要不是看你是个女人,哥尅掉你俩大门牙信不信!
  纪凡一副我啥也没听见的表情,用镊子夹起元宝,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
  顾南霜伸手将纪凡扒拉到了一边:
  “高考语文都不及格,你装啥!”

  纪凡满脸幽怨:
  “队长,我当年语文要是及格,就不读警校了!”
  顾南霜拿起他递过来的镊子,夹起白纸元宝,努力分辨着上面的字迹:
  “明~月~出~东~山~”
  两道好看的柳眉皱到一起,神情茫然的问了一句:
  “啥意思?”
  纪凡紧紧闭上嘴,避免祸从口出。
  别问我。
  我高考语文不及格!

  张恪当然也不会主动找麻烦。
  顾南霜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又夹起另一枚元宝:
  “苍~茫~林~海~间!
  这混蛋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性格火爆的重案组女队长,有点儿要暴走的前兆。
  李爱国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大声道:
  “队长,我知道,这是李白的【关山月】。”
  顾南霜的满腔怒火,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
  “滚蛋,难道我不知道这是【关山月】,聪明的李警员,请你告诉我,这两句诗为什么是东山,不是天山?”

  自作聪明的李爱国警员,被骂的脸如菜色,小声道:
  “可能……是写字的人,忙中出错?”
  顾南霜笑吟吟的点头:
  “有可能,非常有可能!”
  没等李爱国得意,那张如花笑靥瞬间变成了冰山:
  “李警员,我好像是命令你去拉警戒线!”
  李爱国表情一僵:
  “是!”

  顾南霜纤手一挥,不客气的道:
  “还需要我再说清楚些?”
  “不用!”
  李爱国灰溜溜离开的背影,张恪跟纪凡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目光中看到了一丝幸灾乐祸。
  两个无聊人士咳嗽一声,默契的同时将头扭开。
  李爱国你个渣渣,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吧!
  张恪嘴角的笑容刚刚浮现,下一秒顾南霜对着他喊道:

  “你,就是你,别笑了,过来说说元宝上的错字诗,是怎么回事!”
  张恪傻眼了,善意的提醒了一句:
  “顾队长,我是驻村警员!”
  顾南霜大剌剌的道:
  “屁的驻村警员,现在我正式通知你,暂时被重案组征调了!”
  还能这么玩?
  本着小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想法,张恪认命的道:
  “顾队长,我个人觉得,白纸元宝上的错别字,很可能是凶手刻意为之……”
  顾南霜挑了挑柳眉:
  “详细说说!”
  张恪摸了摸鼻子——他一紧张就有摸自己鼻子的习惯。
  “……明月出东山嘛,也许是凶手在刻意引导我们,将注意力转移到东山顶……”
  “好……”纪凡一拍大腿,情不自禁喊出了声。
  这个小警员脑子挺好使,仅从一句错别字的诗上,联想到了不远处的东山。
  作为重案组成员,他深知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重要性。
  张恪脑子活络,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顾南霜狠狠瞪了他一眼:
  “好个屁,这里的东山,能联想到东山顶?
  第二句苍茫林海间呢?”
  张恪被骂得一愣:这女人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顾南霜冷着脸站起身,玉手一挥:
  “现场所有与案情有关的物证都带上,收队!”
  纪凡垮了垮嘴角,对着张恪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听到喊声,李爱国又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老大,这几块青石板也带么?”
  顾南霜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咬着牙道:
  “我说跟案情相关的证据,你没听到?”
  李爱国脸色发白。
  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问题有多愚蠢。
  纪凡又成了残疾人,啥也听不到。
  没本事的关系户,到哪里都不招人待见!
  三辆警车“哇呜嗷,哇呜嗷”的驶出村口,直到尾灯都看不到了,张恪依然站在原地发呆:

  “我呢,我怎么办,不是说暂时征调了吗?
  女人果然不可信!”
  痛痛快快的抱怨了一次,张恪骑上自己的小电驴,回了镇警署。
  当天晚上,从来不做梦的张恪,却是好几次被噩梦吓醒。
  梦中,人皮风筝头上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没有丝毫感情盯着他看。

  场景再次变化,人皮风筝的眼睛,换成了两只小巧玲珑的白纸元宝。
  “明月出东山,苍茫林海间”。
  十个字清晰可见。
  你大爷的。
  又不是我剥了你的皮,干嘛一直出现在老子梦中吓人?
  最后一次惊醒,天边已经出现鱼肚白。
  张恪索性不睡了,穿上衣服起床,搬过充满电的坐骑,朝东山村驶去。
  白羊镇距离张恪管辖的东山村,有十三四里路。
  一路颠簸,赶到地头的时候,太阳在山边露出了笑脸。
  张恪没有停留,直接穿村而过。
  昨天回去之后,他一直在琢磨那两句错字诗的含义。
  越琢磨,越觉得自己的思路没错。

  那个凶手在刻意引导别人,将视线转向东山。
  “苍茫林海间”!
  是不是说,人皮风筝的秘密,在东山村附近的林子里?
  记得读警校时,老师曾经特意提过这类犯罪嫌疑人的心理侧写。
  疯狂,高智商,极度自负。
  这类嫌疑人,总觉得自己比警方更聪明。

  他们会故意留下线索,来享受那种将对手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乐趣。
  张恪觉得,人皮风筝的凶手,非常符合这个特征。
  骑着小电驴到了山脚下,张恪果断弃车步行。
  沿着村里人捡蘑菇踩出来的羊肠小道,朝着目标前进。
  乡里人有句俗话:叫望山跑死马。

  一直走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张恪停下脚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转头四顾,身侧尽是一人多高的灌木,和遮天蔽日的松树。
  我到哪儿了?
  张恪咽了口唾沫,想用太阳的方位,来确定自己的位置。
  结果悲催的发现,今天还是个阴天。
  刚刚露出笑脸的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了满天云彩背后。
  靠,要不要这么倒霉。
  张恪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
  东山村的林子不算大,只要自己认准一个方向,总会走出去。
  带着这种想法,他又走了一个小时。
  越走,越觉得附近的参照物有些熟悉。
  这特么不是刚刚走过的地方么!
  合着这么半天,我一直在原地转圈!
  到了现在,张恪不得不承认,他迷路了。

  幸好,移动公司黑归黑,信号基站做的还不错,这大山里居然有一格信号。
  张恪想了想,拿出手机,找到昨天纪凡留给自己的号码拨了出去:
  “纪哥,我要报案,我走丢了!”
  “你说啥,走丢了?”
  听着话筒里张恪气急败坏的声音,纪凡憋不住笑出了声。
  “你还笑,快想办法让我出去啊!”

  情急之下,张恪也顾不得对方是重案组副组长,级别比自己高得多。
  纪凡的笑声发闷,显然是在努力忍着:
  “对不起啊兄弟,我们组里有规定,不许取笑别人,除非实在忍不住……”
  听筒里传来一阵模糊的吭哧声,似乎是有人在纪凡身边偷笑。
  完了,这回脸算是丢大了。
  “好了,都给我闭嘴,纪凡,问问咱们的迷途小羔羊,现在的位置在哪儿?”
  对面传来的女子声音,差点儿让张恪昏过去。
  顾南霜,她怎么也在?

  现在顾不得那么多,先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再说。
  张恪觉得,自己是遇到三大爷说过的鬼打墙了。
  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纪哥,我把位置共享给你。”

  几乎是接到信息的第一时间,纪凡惊喜的咦了一声:
  “兄弟,你在东山林子里?”
  不等张恪回答,那边突兀的挂掉了电话。
  我靠。
  张恪握着发出嘟嘟嘟忙音的手机,站在风中……林子中凌乱。
  “纪凡,你大爷的。
  到底能不能来救我,倒是给句痛快话啊!”
  悲愤的怒吼声,在林间回荡,惊飞了一群野鸟。
  “喂,我说兄弟,哥哥披荆斩棘不辞辛苦,你这样背后偷着骂人,就过分了吧?”
  身后传来的戏谑声音,张恪身体瞬间呆滞。

  这也太快了。
  费力的扭转僵硬的脖子,挤出一丝干笑:
  “纪哥,很高兴见到你!”
  十几米外,纪凡板着脸,那张络腮胡子显得很是冷酷:

  “我没觉得有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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