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炮儿是群狼

作者: 全能大岩子

  1987年的9月23日
  中国南疆边陲,一个不知名的小火车站台上,熙熙攘攘地聚集了不少人。成队的复员老兵组着方队,静静地等候着回家的列车。这些身披红绸,胸戴红花的复转老兵,个个都是从战场上撤下来的,久经生死的战斗英雄。
  老兵们有的面容坚毅,有的面带微笑,有的暗自神伤,有的满怀憧憬,每个人都在为能够从战场上活下来而感到庆幸,为美好的未来而满怀期望。
  为了感谢他们,当地群众和学生自发组织来欢送他们。这些人或是敲锣打鼓,或是群体合唱,或是高喊口号。小小的站台上一浪一浪的口号,一阵一阵的歌声,带动着欢乐幸福的祥和气氛,让所有的老兵们无不为之感动。

  在这群老兵队伍的后面,站台角落里,孤独地站着一个人。
  和别的兵比起来,这个人真算是有些鹤立鸡群了。
  他也同样穿着军装,背着行李,可是胸前却没有佩戴红花、红绸。
  表情上,他也与其他人有着明显的不同。别人或是哭或是笑,或是三三两两聊着天。
  而他只是远远地站在站台的一角,像一座落寞的雕塑,默默地抽着烟。
  远处走过来了几名军人,从领口处的红领章和制服的样式,可以看出来这几个人都是军官。他们四处张望,四处寻找,终于像找到了什么一样,然后迅速穿过人群,径直向还在抽烟的那个兵走过去。

  直到他们走到了跟前,那个兵看到这几个人,突然愣了一下。
  然后他的面容突然变得悲伤。慢慢的把手里的烟扔在地上,用脚轻轻捻灭,随后立正向几人中为首一个军官敬礼。
  “营长好!”
  为首的军官还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看了看那个兵。
  “狗日的!”
  军官突然上去就给了那个兵一拳。
  这一拳狠狠地砸到了他的脸上,他身子往后一个踉跄,退了几步便倒在了地上。
  看见军官打人,随行的其他人赶忙拉住了军官,并不住劝他。
  “老张,你这是抽什么风,打人是要犯错误的!”
  旁边的教导员一把拽住了打人者再一次举起的拳头。

  “都别拉着我,让我揍死这个狗日的!这个王八羔子……”
  挨打的兵被人扶了起来。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上的血,然后低下头,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惹了祸准备挨揍的孩子。
  “营长,我对不起你!”
  那军官一听,本来攥紧的拳头已经高高地举起,可是又缓缓地放下了。
  “唉!你啊……"
  说罢,军官气的一跺脚,然后蹲在地上,捶胸顿足,眼里全是泪水。
  看着眼前这个叫孙建伍的兵,自己的心里真是五味杂陈。闭上眼,往事像电影一样,从脑海一幕幕地浮现出来。
  这个兵和自己出生入死,血里火里一起滚了五年。
  这个兵是自己心尖儿上的兵。
  当初他张大柱还是连长时,一次奉命深入敌后侦查,刚刚进入预定区域,就被越南鬼子扎了口袋。跟着他的战士们被敌人死死咬住,突围受阻。一轮冲击时,自己身中两枪,他这条命,还是孙建伍从战场上硬生生地背回来的。就为了这,全连突围后,自己当着全连一百多号人的面,认了孙建伍做干兄弟。说以后两个人生死不弃,有福同享。
  可是这才短短一年的时间,自己就要送犯了战场纪律的孙建伍退伍回家,自己怎么能不生气。
  “营长,不!哥,我对不起你……你打吧!”

  挨打的孙建伍这时候早已经哭成个泪人一样。
  他明白营长不是真心要揍他,和营长生里死里在一起五年了,营长的脾气他最清楚,他气不过的明明是恨铁不成钢。
  “小伍,哥对不起你,哥答应你的事,我没做到,你别怪哥。”军官擦了擦眼角的泪,拍了拍孙建伍的肩膀。
  “哥,你别说了,是我错了,我就是头猪,驴脾气一上来就不管不顾了,要不是我,你也不能挨个处分……”
  孙建伍说完就和营长抱在一起,两人心里的闸门就像泄洪开了口子,彼此脸上大滴大滴的眼泪流了下来。

  看着俩人抱头痛哭,其他人也都沉浸在悲伤中。
  很快,教导员轻轻地拉开了俩人。他为孙建伍整理了一下军装道:“伍子,别哭了,我们大家都知道你是好样的。这次的错误也不都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也有责任。平常对你们的教育也不够,更别说战前找你们干部骨干谈心了。我当时…唉……”
  “行了,别他娘的孩子死了,你来奶。屎拉一半想起没带纸了!”营长打断了教导员的话。
  营长这几句话,气得教导员对着他直吹胡子瞪眼睛。然后一甩手,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这俩人。
  “伍子,既然在部队干不了,你回到地方就好好地,有什么事随时写信联系我。地方和部队不一样,你回去以后千万要照顾好自己,逢年过节给我和你嫂子来个信儿。对了,你嫂子让我给你带句话,还有五百块钱。她说让你回地方以后,等政府安排好工作,有合适的姑娘就抓紧把婚结了。将来你们有了孩子,你嫂子帮忙给带。”说完营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沓毛票,就要塞到孙建伍手里。
  孙建伍急忙推开营长塞来的钱,说道:
  “哥,谢谢你和嫂子对我的恩情,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可是这钱我说什么也不能要,你和嫂子攒钱也不容易,就你那点工资还要养家糊口,我怎么好意思能拿你们的钱!”
  “什么你的我的!你是我弟弟,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回去以后拿这钱,给咱二大爷买点好吃的。再说你回地方找工作,不也得准备烟酒送送礼啥的吗?”

  “哥…”
  “拿着!”
  就在俩人拉扯的时候,车站大喇叭广播道:“车站人员注意了,K3389次列车就要进站了。火车准备进一站台二道,请上车的旅客拿好车票,带好随身物品准备登车。请留心脚下,注意登车安全!”
  孙建伍看了看送行的几人,突然心里感慨万千。想说什么,却又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嘴。他擦干眼泪,整了整军容,立正站好。然后对着几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战友们!谢谢大家来送我,我孙建伍感谢这几年兄弟们对我的照顾,我是个没爹没妈的孩子,是部队,是你们让我有了一个家。我不懂事儿,给兄弟们脸上抹黑了,给营里、部队抹了黑,希望你们能原谅我,战友们!哥,你们保重!”
  送行的几人每个人眼里都是泪水,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举手向孙建伍行军礼。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预备…唱!”
  不知道谁起了一个头,几个人一起唱起这首歌。歌起头,百人合,何况又是这种伤心的场合。车站内所有穿着军装的兵们都跟着唱了起来。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
  你来自边疆,他来自内地,我们都是人民的子弟。
  战友,战友,这亲切的称呼,这崇高的友谊,把我们结成一个钢铁集体,钢铁集体!
  哭声,歌声,汽笛声,那一切的声音好像都是一句话:走好!兄弟!

  火车上,孙建伍坐在车厢北侧的一角,他把头靠座位与窗口的隔板上看着车窗外。看着窗外一草一木一掠而过,而他的脑海里一幕幕往事又涌上了心头。
  孙建伍自幼父母早逝,是本家二大爷一手拉扯他长大。他从小就淘气捣蛋,旷课逃学、摸鱼捉鸟,成了家常便饭。这样的天性,学习成绩自然也好不到哪去,连老师都为他磨破了嘴皮操碎了心。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淘气包、孩子王,却天生有着令人刮目相看的号召力和凝聚力。不管是村里还是学校里,只要是孙建伍的一声号令,总能有许多孩子响应。孩子们也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后屁股面混,孙建伍成了远近闻名的孩子王。
  可是别看他平时淘气顽皮,倒是很听他二大爷的话。

  只要他二大爷一声呵斥,这小子马上就悄悄停停、规规矩矩的。
  十八岁那年,二大爷从矿上因为工伤,被打发回了家。
  家里挣钱的壮劳力倒下了。兄弟姐妹天天撑着嗓子眼儿,张着爪儿地喊饿。眼看家里的生活每况愈下,常常还要受左邻右舍的帮助和接济。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孙建伍索性心一横也就不念书了,背着把铁锹,就跟着矿上的拉煤车去下井干活。
  干了三月,挣点毛票。还打算干长久点的时候,南疆战事就打起来了。

  武装部来矿上招兵,说是除了参军光荣以外,政府还能贴补家里二百块钱。他一听参军报国还能给二大爷家里解决口粮,就报了名参军,和部队下了南疆,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解放军战士。
  新兵三个月下连,分到了张大柱(送站的营长)的连队成了一名侦察兵。凭着自己的优异的表现和过硬的军事素质,很快孙建伍就在同辈的新兵中脱颖而出,早早地提拔了副班长。两年的光景不到,他从副班长一直干到了代理排长。
  老山战役中,张大柱带领他和连队三十几个人,奉命穿插到敌人右翼进行侦查。可是连队刚进入预定位置就被敌人识破了,一百多个越南老鬼围得他们死死的。几次冲击下来,张大柱中了两枪,孙建伍硬是背着他从敌人的包围圈中冲了出来,在兄弟部队的掩护下撤退到了安全地带。战斗结束后,张大柱提拔为营长,孙建伍也荣立二等功破格提了干。
  就当人们都以为孙建伍提干后能顺风顺水,一路高歌的时候,这小子竟然犯了战场大错。

  原因竟是,他亲手枪毙了已经缴械投降的俘虏。要知道,这可是触犯战场纪律的大罪,是要杀头掉脑袋的。当时军区首长亲自下令,关了孙建伍的禁闭,等候处理。
  要问孙建伍不知道枪毙俘虏是重罪吗?
  他能不知道吗?
  当时孙建伍的连队漂亮地打完一场小狙击,全歼了敌方二百多人。在战斗结束后,打扫战场时,战士们抓到了几个藏在草丛里的越南女人。看着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她们,大家以为她们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指导员更因为她们是女同志,就没让战士搜身。
  指导员征求了孙建伍的意见,准备就地释放她们。

  突然,一个越南女人趁着战士们不注意,从自己的裤裆里掏出一个美制手雷,抱着指导员就拉开了保险环。一声巨响后,指导员和两名战士当场被炸个稀碎。
  孙建伍和连队的士兵们都是多次经历生死的兄弟,那感情就像亲兄弟一样。
  眼看着自己的指导员和战士没有倒在敌人的枪口和炮火中,却死在一个卑鄙的越南女人手里。孙建伍当时就急红了眼,不顾别人的阻拦,掏出手枪就枪毙了那几个瑟瑟发抖的越南人。
  看着倒下的俘虏尸体,孙建伍平息了怒火,可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知道他的几枪下去,可能自己的人头也不稳当了。

  孙建伍枪毙俘虏,严重违反战场纪律,解除了一切职务,被军部勒令调入后方押解。
  由于孙建伍造成的影响十分恶劣,按军区首长的意思,就是枪毙孙建伍十次,也不够弥补他犯下的过失。听到这个消息,把孙建伍的团长气得,在作战部当时就把桌子都掀了。把原本来求情的营长张大柱,教导员刘学海他俩,吓得差点没尿了裤子。
  但是,自己的犊子得护,自己的兵得管。
  张大柱拉着团长一趟趟地往师部和军区跑,一层层地拉关系找门路。可是这捅破天的窟窿,谁敢管啊!求爷爷告奶奶,得到的答复都是一句话:军令如山,非毙不可!实在没了办法,张大柱真急眼了,私自带着全营的百十来号干部战士,顶着火辣的日头,跪在军区大院门口。

  张大柱心里明白,这么做是危险的,这是在“逼宫”!
  几百号人这么一跪,军区当时就炸了庙。
  军区首长提搂着手枪,就从楼里跑出来。叫上警卫连把他们围了,说什么也要一起毙了张大柱这狗日的。后来还是军政委出面,连拉带劝地,算是哄住了老头。
  张大柱向军政委讲明了孙建伍枪毙俘虏的经过,又用自己的政治仕途来担保孙建伍绝对不是故意杀俘虏,而是急火攻心,猪油上了头。

  也算是孙建伍命不该绝。
  张大柱这么一闹,不光惊动了军区大院,更是惊动了当时指挥对南疆作战的某位高层。这位高层亲自指示军区对孙建伍酌情处理。
  后经军区丨党丨委决定,给予孙建伍撤职、保留党籍、军籍,按义务兵当年退伍的处分。
  从干部一下子撸到士兵,然后就地当年勒令退伍的,孙建伍也算是建国后他们军区的第一人了。
  命是保住了,可是孙建伍军旅生涯算是彻彻底底提前结束了。
  孙建伍想到了这些往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穿过车厢内拥挤的人群,来到了列车的连接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随手抽出了一根,擦着火柴点着烟,狠狠吸了一口。
  “班长,借个火行吗?”
  两个年轻的小战士向孙建伍借火。
  孙建伍咳嗽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了火柴递了过去。递过去的同时,他看了看眼前的两名小战士。这才发现其中的一个小战士,军装右边的袖子干瘪地插在上衣下摆的口袋里。
  “你的手?”孙建伍问
  “老山二次的时候,被越南鬼子的炮弹皮咬没的!没事儿!”小战士倒是毫不在意,一脸的无所谓。

  “你多大了?”孙建伍又问。
  “再过两个月就满19了”
  小伙子刚回答完,孙建伍再也忍不住了。大颗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掉了下来。
  这是一个只有19岁,一个花一般年龄的小伙子。
  如果没有战争,可能他会在学校里,会在工厂中,会在肥美的田野上,为自己幸福的生活而努力拼搏,也许他会有一个漂亮的妻子,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可是一场残酷的战争夺去了他的手臂,让他今后的生活和人生都发生了改变,面对未来的漫长岁月,他今后可怎么办啊!

  还有,还有,还有许多人,许多和他一样的人,永远地埋在了南疆那片连绵不绝的木棉树下……
  想到这里,孙建伍的心里就像有块沉重的大石头,压在他心里喘不过气。
  “班长,你好像…你是……孙建伍连长吗?”
  小战士的提问把孙建伍从悲痛中拉了回来,他揉了揉眼睛问道:
  “你认识我?”
  “真的是您啊!这里有谁不知道三六〇团老虎连的孙连长呢?您可是个传奇人物啊!您带领十几个人,长途奔袭连夜摸进越南鬼子的弹药库。面对数倍于你的敌人,还能杀得几进几出,并且炸掉他们的弹药库,全军区都说您是越南鬼子的死神呢!“小战士一边说一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孙建伍。
  “那都是过去了,现在的我,不是和你们一样吗?”孙建伍惭愧的自嘲道。

  “孙连长,我知道您的事,换了是我,我也会像您一样,亲手宰了这帮狗娘养的越南鬼子!为了那些牺牲的战友,毕竟咱们都是从鬼门关,一起闯过来的弟兄…”
  看着小战士那真挚的眼神,孙建伍的心平静了许多。三个人又在车厢连接处那狭小的空间里聊了很多很多。
  和小战士分别后,孙建伍回到了自己座位,通过刚才的聊天,让他好像多少放下了心中的包袱,浑身有了一股说不出来的畅快劲儿。
  是啊,人不能总是活在阴影里,把自己搞得一蹶不振。浑浑噩噩,自暴自弃,这也不是他孙建伍的作风。跌倒不可怕,可怕的是永远站不起来!
  他闭上眼,开始为回到地方,该如何生活做起了打算。
  一路从南疆到吉通,坐火车要五十多个小时。
  也多亏是直达不需要倒车,这让孙建伍着实舒服不少。他靠在座椅上吃了睡,睡了吃,总算熬过了这漫长的旅途,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吉通大地上。

  跟着人流,从车站出来,孙建伍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火车站广场。想想当初,自己当兵走时,胸戴红花,全县的老百姓都来送新兵,那是何等的光荣,而现在……唉!
  想想这些,不由得自嘲地笑骂了一句:“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孙建伍的家在吉通县城郊的一个小村子,从火车站下车,还要倒一次小客车。
  提着行李从广场穿过,向汽车站走去。沿着路边有许多做小买卖的,有歇脚吃饭的,有拉客住宿的,有出租带路的,有卖荤俗杂志的,偌大个站前两边也算是人头攘攘,好不热闹。
  “小兄弟,住店不?干净卫生,还有热水。”
  一个大娘拉住了孙建伍的行李,满口堆笑地和孙建伍说道。
  “大娘,我不住宿!”孙建伍笑着回绝了她,刚想走。

  “不住店,歇会儿也行啊,店里有姑娘,个顶个的水亮!”听着大娘这套说词儿,怎么好像个旧社会Ji院门口的老鸨子呢?
  “不住,不住,大娘,我本地的。”
  “本地的咋了?本地的就不累了?脱了裤子就不能享会儿福了?这大娘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弄得孙建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孙建伍虽然当了五年兵,可是这火车站的套路,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别看这大娘说得挺好听,你要是真住了店,再点个姑娘,可能你刚脱了裤子,没等摸上姑娘的身子,就有一群人一脚踹开房门。告你一个耍流氓,或者勾引别人媳妇儿、**未遂啥的。给你一顿暴揍不说,还得榨干你身上所有的钱。你就是天大的本事,在他们眼里也是理亏,揍你抢你,给你个胆子,你也不敢报官。按旧社会的说法叫“扎大国”,现在的说法叫“仙人跳”。
  所以说,火车站、客运站这地界,历来就是三教九流的聚集地。可以说是黑白相交、鱼龙混杂的大染缸。解放前,不少当地青帮,栁子、土匪胡子、小偷小摸常年都在这里混生活。解放后,公丨安丨机关对这里几次整治,力度虽大,但也是收效甚微。
  帮派林立,鬼神同坐,各种势力错综复杂。政府管得多了,这些牛鬼蛇神闹事儿也多。后来公丨安丨干脆对这里,管理上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政策,只要你不过分我也决不追究。
  几经拉扯总算躲开了拉客的大娘,孙建伍怕耽误回家的公汽儿,抱起行李,奔着客运站一路小跑起来。
  “苹果,正宗的烟台苹果,苹果,正宗的烟台苹果!”

  一阵叫卖声让孙建伍放慢了脚步。他心里合计着,这么多年没回家,总得给家里弟弟妹妹买点什么吧。啥也不带,空手爪子回家,这脸上也挂不住。
  想到这里,孙建伍径直向卖苹果的小摊走过去。
  卖苹果的是一个瘦小的年轻人,他披着一个黄布褂子,草绿色的军裤上污渍斑斑,整个人看起来邋里邋遢的。这年轻人歪坐在一辆三轮车上。三轮车平铺了一层架板,上面堆满了红彤彤的苹果。
  “这苹果怎么卖的?”孙建伍拿起一个苹果在手上掂量了一下。
  “呦,兵哥哥?苹果三毛。”卖苹果的小贩道。
  “麻烦兄弟给我称几个吧。”
  “好嘞”

  小贩的手脚很麻利,随便用网兜装了十几个苹果。随手一拧,也没上称,直接递给了孙建伍。
  “您瞅好喽,十五个苹果,一共四块五,网兜一块,加一起五块五。”
  “小兄弟,不是三毛一斤吗?这四块五够买你这半车苹果了,再说你也没上称啊”孙建伍不解地问道。
  “谁说三毛一斤?我喊的是三毛一个!我还都给你挑大个装的呢!”
  “小兄弟,你这是唬人啊!这苹果我不要了”。孙建伍把网兜里的苹果倒出来,转头就想离开。刚想走,就听到小贩喊着:

  “这苹果你不要也得要,谁知道你是干净还是埋汰?有没有带细菌病毒?你手摸过的苹果就卖不了别人了!”
  小贩说完,对着大街又喊:“大伙儿都过来瞅瞅,解放军大兵,挑完苹果就耍无赖,不要不说还磕坏我的苹果!”
  他这么一喊,立时就有许多人就围了过来,大伙儿七嘴八舌地看着热闹。
  人群里,这时有人大声嘲讽着:“这年头,解放军大兵也赖账啊!”
  还有人附和道:“咋?你以为解放军就都是好人?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现在不比解放前,大兵进城不扰民的那会儿了。”
  孙建伍一听,心里明白,这是让人算计了。
  以前总听人说,车站有一帮不良商贩,仗着人多势众,动一些坏心眼儿。对往来的旅客、路人强买强卖,弄得老百姓苦不堪言。看今天这架势,算是让自己碰上了。
  “小兄弟,你喊的三毛,我按你三毛一斤要的,是我听错了,这苹果我不要了不行吗?”
  “不行!你磕坏了我的苹果,我卖谁去?”

  “小兄弟,这苹果我都是倒出来的,你看看哪有磕坏的,再说,磕坏了我赔你不就得了吗?”
  “赔?要赔就全赔!”这小贩手一掐腰看着孙建伍。
  “都躲开点,都躲开点“
  这时候,几个汉子推开看热闹的人群,走到了小贩跟前。小贩一看几人,顿时有了指望一般,赶忙过去说道:”虎哥,你们可来了,这解放军大兵买了苹果不要了。耍赖不说,还把我苹果都磕坏了!”
  为首的汉子一听,扭头盯着孙建伍,缓缓道:”解放军?解放军咋了?不买苹果还砸坏它,你是国民党还是土匪头子?真当我们平头小老百姓好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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