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重在无名

作者: 大可寻迷

  肖秉义被保密局潜伏特务追杀前,正在南京某桥监狱劳动改造。
  他因逃跑,以及当事人指控嫖娼,被接管警署的军管会劳动教养。
  那段时间,他不修边幅,精神颓废、绝望。背也弓了,一米八的个头矮了不少。
  漂亮的二八分,已成狗爬子头。灯笼眼暗淡无光,大门牙是否影响形象,也无所谓了。
  当然,牛脾气一点都没改。
  他每天劳动结束,必须给监狱领导交书面思想汇报。
  为省事,他一气写了十几张。
  开头格式自创,内容基本相同。收工后抽一张,填上当天日期了事。

  一、汇报人: 肖秉义(字:斯人)。
  二、性别和出生年月日: 男,民国十三年五月十七日生人。
  三、文化程度: 中央警官学校正科毕业(因思想泛红,毕业证被校方扣发)。
  四、个人婚姻状况: 未婚(未婚妻在路上)。
  五、家庭成员、职业: 父亲:肖有财(丨警丨察,被鬼子开除)。
  母亲:杨 玲(家庭妇女,兼小学代课教师)。

  六、家庭住址: 南京郊区横南镇街上(没有编号,问一下就知道)。
  七、解放前职业: 南京市南区警署丨警丨察(152天,差半天)。
  八、就职前职业: 捡垃圾(现在称环卫工人)。
  九、劳教前职务: 丨警丨察小组长(探长办公室没来得及坐进去)。

  十、曾任职务: 南京城垃圾界“西南王”(相当于现在政府副区长级别)。
  保密局潜伏特务对他下达追杀令,都认为他干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
  那天是南京解放第24天:1949年5月17日。也是他24岁生日。
  一大早,他被接回已更名南京市南区公丨安丨分局操场。
  南区公丨安丨分局长朱大明冒雨宣布,结束了他二十多天的劳动教养。
  准确的说,是为他平反昭雪。

  这就意味着,他还有被解放军留用之可能。
  他太需要这个岗位了。
  不只为拿薪水养家、还债,更为实现从小神往的“神探梦”。
  岂料,中午一顿酒,下午参加了一场“实弹演习”,梦隔千里了。
  他清晰的记得,那天上午辰时,南京地区下起了毛毛细雨。
  进入午时,因急于回家接受父母的生日祝福,顺便给分别二十多天的父母报平安。

  他回宿舍,换下湿透了的衣服,发现裤兜有纸条。
  原来是,失踪近一个月的原南区警署署长、保密局上校褚鹰,约他去餐馆面叙。
  纸条背面还有特注:如没工夫赴宴,就请你父母代劳。
  他心里腾一下,蹿出一股怒火:

  娘的个头,你这不是拿我父母威胁斯人吗?
  心里憋着一股气,去见褚鹰。见面后大吃一惊。
  分开才二十几天,原来风度翩翩的谦谦君子,已变得几乎认不得了。
  平时油光铮亮的分头已紊乱,一绺长发耷拉在额前,脸色已成青面兽,双眼肿成两颗红枣。
  仿佛在诉说,他的上司近一个月,混的也不好。
  但他那双让人惊悚的眼神没变,仍射着阴鸷的光。
  褚鹰就像过足了鸦片瘾似的兴奋,给肖探长灌心灵鸡汤。

  肖秉义只管喝酒。想以醉酒,搪塞对方的要求。
  醉眼朦胧中,他依稀记得,褚鹰连哄带骗强调八个字:上山,潜伏,任你选择。
  其他一概忘了,忘了斯人是怎么离开餐馆,又怎么回的宿舍。
  睡梦中好像有哨子声,跟着有被人拉上了车的感觉。
  他以为在梦境。咂巴着嘴,吐词不清的嘟囔:“不要动我,斯人要睡觉。”
  车子颠簸中,头砸车厢板,痛得钻心。这才知道不是梦。
  睁眼一看,送他去劳教的解放军排长李小满,正一副苦瓜脸,盯着他。
  “肖秉义,你武器呢?你喝成这个样子,怎么参加这么重要的军事演习呢?”
  李小满自从接管南区警署,一直以南区警署军管会副主任身份,主持警署军管会工作。
  两天前成立南区公丨安丨分局,他因处理肖秉义问题,有些失当,没有被任命为副分局长。

  他拒绝大家继续喊他李副主任,要求继续喊排长。
  肖秉义懵懵懂懂,下意识摸摸后腰。这一摸,惊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不少。
  轻声嘀咕:娘的个头,家伙忘带了。他记不得枪丢啥地方了。
  身后兄弟耿毕崇,悄悄将家伙塞给他。还顺带一句耳语。
  “肖哥,我给你带来了。下次喝酒,不要忘了你兄弟哦。”
  让肖秉义完全清醒,是分局长朱大明操着山东腔,作战前动员:
  “同志们,俺宣布。这不是演习,而是一场围剿褚鹰的实战。他藏身前方翠屏山小学。”

  肖秉义摇摇头,揉揉太阳穴。扫一眼对面淹没在雨雾中的两排二层教学楼。
  倏然拿下大檐帽,撒开长腿,箭一般的冲向前方阵地。
  朱大明和李小满甚为惊愕,随即相视一笑:哈哈!这家伙终于开窍了,不怕死了。
  他不是勇敢,而是不信朱局长刚才的说词是真的。
  他边跑边想,中午还跟褚鹰在城里咪小酒。分手不到一个时辰,他怎会在翠屏山呢?

  容不得他多想,耳边响起了朱大明粗犷的喊声:
  “褚鹰上校,你听着。大院已被俺们包围。放下武器,解放军优待俘虏。”
  肖秉义躲老槐树后,犹如鼬鼠般的机警,盯着院内动静。
  洪亮的喊话声,回荡在空旷的山谷。茂密的树林,没有人声,没有鸟鸣。唯风声呜呜咽咽,细雨淅淅沥沥。

  他看院内没动静,心情松弛下来:我说呢,褚鹰怎么可能在这儿呢?
  忽然一拍脑袋:哎呀,蠢死了。演习嘛,总得有假想敌吧?
  对,褚鹰是这场“实弹演习”之假想敌。嘿嘿,解放军真有本事,演习搞的像实战一样。
  他戴上大檐帽,哼哼着时髦的二胡曲,抬眼扫视正前方。

  大院后是隐隐的翠屏山,翠螺峰已隐进雨雾中。
  一条青石山道,弯弯扭扭。
  一直延伸到半山腰宏伟的大雄宝殿,白雾袅绕,如入仙境。
  他见院内前排二楼有人影晃动,戛然一惊:
  呦,假想敌出现了,对方不会来真的吧?

  他将帽檐压至剑眉,从老槐树后露出半边脸。
  一只灯笼眼,犹如探照灯。
  “啪——!”
  一颗子丨弹丨击中他眼前的老槐树。他差点叫出声来:

  吔吔,不是讲演习吗?怎么来真的呢?
  继而拍拍脑门:娘的个头,酒真喝多了。实弹演习来假的,还有意思吗?
  他揉揉灯笼眼,赶紧将身子侧贴树干,捂着怦怦跳胸口。
  让他惕然心惊的,是院内穿透风雨的呵斥声。
  “‘小便宜’,你恩将仇报,竟出卖老子。再敢伸头,先爆了你小赤佬。”
  他大惊失色,哎哟,娘的个头哎,什么假想敌啊!是真得啊!
  是讲一口夹有吴侬腔官话,原南区警署署长,保密局上校褚鹰!
  他心跳加速,头发晕。这才相信朱大明命令没有假:
  这不是演习,而是一场围剿褚鹰的实战。

  他哀叹:褚署长啊,我走后,你又喝了不少酒吧?你跑这鬼地方来干什么呀?
  阵前官兵都为终于包围了大特务,精神一振,发出轻松的欢呼声。
  他却像丢了魂,身子开始微微颤抖。忽然似有所悟。
  褚鹰很可能是为见斯人,暴露了踪迹。心中一种难以言表的愧意油然升起。
  随即滋生了设法保“恩人”一命的念头。
  可是,褚鹰硬的像皲一样,岂肯低下高贵的头投降呢?
  斯人又怎么保他性命呢?
  李小满排长,对拿着铁皮喇叭的朱大明,欣喜道:
  “老连长,还真是褚鹰。看来送肖秉义去劳教是对的,他终于整明白了。”
  朱大明得意的点点头:“嗯,若不是他密报,俺们难觅他踪迹。你该信任他了吧?”
  “小满,为保密。集合队伍时,俺没告诉你真相,你不会有意见吧?”
  李小满点头笑道:“老连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一脸的严肃,而且兴师动众,不会没来由。”
  “只是没想是抓褚鹰。下命令吧。我保证三下五除二,活捉褚鹰。”

  朱大明沉吟一下,点头道:“行,你让迫击炮小队先震慑一下。集中火力打前排楼。”
  “哒哒……哒哒哒……”
  二楼一梭子机枪子丨弹丨呼啸着飞来。随风飘来褚鹰的回应。
  “朱老虎,我们较量才开始。老子手里有二十多教师。你敢进来,先杀光人质。”
  啊?!
  朱大明和李小满听说特务有人质,脸色顿变。
  朱大明烦躁的扯开衣领往下拉拉,揪下军帽,擦脸上汗水和雨水。

  李小满听到喊声也一惊:特务手里有人质,炮不能轰了。
  他看大院四周都是非常牢固的丈余高墙,大门又被特务机枪封锁。急躁道:
  “老连长,褚鹰是保密局死硬分子,他绝不会投降,咋办呀?”
  朱大明摆摆手:“小满,要保证人质安全。武攻不行,俺来文的。你喊肖秉义过来。”
  李小满疑惑得问:“老连长,你喊他过来干啥?你想让他说服褚鹰投降?不可能。”
  朱大明催促道:“快去吧。他是中央警官学校高材生,他俩关系不错。应该有希望。”
  肖秉义此刻心情,可谓五味杂陈。一刻钟不到,心情却经历了冰火两重天。
  他已听出褚鹰的喊声,怆然中带有绝望,有了同情。
  却也为他不分由头的呵斥伤心、委屈:褚署长,你非要盯着我不放干什么?你暴露,怎能怪我呢?我啥时候出卖你了?
  喝下去的酒已上头,经脉被无名之火点燃,化作千军万马直冲脑门。

  他觉得有必要说清楚,他要申冤。宁肯被打死,也不能背着告发恩人的名声,苟活于世。
  他要发表重要声明:斯人没告密,没有!没有啊!
  刚跳出树干,被身后兄弟耿毕崇一把拉回:
  “肖哥,他是神枪手,小心被他一枪爆头。”
  耿毕崇个头只到肖秉义肩头,大号大盖帽,也只能顶在天灵盖。
  执行任务时,不得不系上帽带。胖的皮肤不够用,双眼被拉成了金鱼眼。
  塌鼻子比狗鼻子还灵。警署对面餐馆,少说也有几百米,上一盆刚出锅的猪头肉,他都能闻到。
  肖秉义全然不顾危险,挣扎着嚷嚷:

  “不要拉我,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冤枉。我要跟他讲清楚。”
  耿毕崇边拉边劝:“肖哥,你不要命啦?你这样喊,屁用都没。领导听了会咋想?”
  肖秉义吭哧吭哧喘着粗气,瞅瞅他问:
  “照你的意思,我就吃闷亏了?不知哪个狗日的害人?老子跳进扬子江也洗不清了。”
  耿毕崇睨他一眼,提醒道:
  “肖哥,不管谁告的密。愣头青早就想拿你开刀。你再不立功,兄弟也要跟着你滚蛋。”

  肖秉义闻言激动:“滚蛋就滚蛋,老子凭本事吃饭。他怪我告密,你说我冤不冤?”
  耿毕崇翻了翻金鱼眼,继续安慰道:
  “肖哥,他怪也没用。不要怕,只要咱俩正式穿上军装,朱局长不会不管同志的死活。”
  肖秉义踢他一脚,骂道:“你晓得个屁!褚署长告诉我,上海是国军反攻堡垒,美舰已停吴淞口。”
  “美国佬闭上眼,扔个蘑菇蛋,骨头渣子都没有。跟你讲这些,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你不懂。”
  他撮撮牙花,抠出大门牙缝韭菜,弹掉:
  “嗯,中午螺丝炒春韭还可以。哎,怎么哑巴了?”
  耿毕崇不以为然,再次提醒道:
  “肖哥,不要听他瞎吹。你知道蘑菇蛋多少钱一个吗?听说要一箱大洋。美国佬肯花那么多钱?放心吧,朱局长讲,上海也快解放了。”
  李小满喊声传过来:“肖秉义,朱局长叫你过去,有任务。”
  肖秉义愣那儿,心里更紧张了。朱局长给我下任务?他会下什么任务?

  茫然四顾,正是农历四月天。
  山坡红红绿绿,群山在飘洒的细雨中若隐若现。灰蒙蒙的天,穹庐似的扣头顶。
  他感觉此刻心情和天气一样,大块大块乌云拥堵心头。
  朱大明见他耷拉着脑袋过来,给他下达任务:
  “肖秉义同志,给你一个既光荣又艰巨的任务。你代表俺,去劝降褚鹰。”
  肖秉义心里想笑,你说巧不巧?斯人正想救“恩人”,他命令就来了。
  他抑制着兴奋,故显难色,半推半就:

  “朱局长,小人恐怕很难完成这么重要的任务。不过……。
  “不过什么?”朱大明急切的问。
  “你若能给一个排,小人愿意试试。”
  他考虑,也许这是最后跟褚鹰讲清楚的机会。
  虽然对他欺骗自己有怨恨,但斯人落难时,人家毕竟帮了一把。

  你不仁,我不能不义。做人做事凭良心哦。
  他评估一个排突然现身,逼其投降,还是有可能的。
  褚鹰为见斯人暴露被困,救他一命,理所应当,也算报了他知遇之恩了。
  斯人只身前往,他当然不会动我。但是,谁能保证小特务,见斯人大义凛然,手不哆嗦?
  朱大明想了想,点头:“行!你打算怎么去见他?不会打着白旗进去吧?”
  肖秉义观察大院地势,若有所思。
  朱大明追问:“肖秉义,你到底有啥办法进去?”
  “朱局长,狗有狗道,猫有猫道。小鸡不尿尿,各有各门道。你就甭管了。”
  朱大明被他噎的面红脖子粗,狠狠瞪他一眼。控制一下情绪,缓和了口气。
  “你带小组去告诉他,只要放下武器,不伤害人质,什么都可以谈。俺让李排长增援你。”
  他还不放心,手搭他肩膀,和蔼低声:
  “肖秉义,你要清楚,他是潜伏特务副总司令,掌握不少情况。”

  “你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设法说服他。切记,劝降不成,宁肯放弃,不能打死他哦。”
  肖秉义听说给李排长,以为给他一个排。
  命令还不准打死他,正中下怀,分外欣喜。
  褚署长哎,患难见真情哦,斯人没有忘恩负义。至于有没有危险,他已没必要担心。

  北方愣头青李小满,只要听到枪声,像弹簧一样,一蹦多远。拉都拉不住。
  他想到这儿,像翠屏山四脚蛇,“哧溜”一下窜向东围墙。
  正如他所料,围墙地势西高东低,东围墙果然有排水沟。
  他知道山里围墙,不打地基。遂跟躲树下兄弟吹牛皮:
  弟兄们,肖哥已争取到解放军一个排。快找把锹挖一下,先进去隐蔽。立功留用的机会来了。
  弟兄们赶紧挖通,哆嗦着爬进去,个个已成泥人。自找门路躲起来。
  肖秉义还在洞外等李排长一个排,左等右等,不见人影。
  正准备回去问个究竟,李小满排长风风火火赶到。
  肖秉义看他身后有没有战士,被李小满推着塞进围墙。
  李小满要求隐蔽接近楼房墙角,摸上楼梯,营救人质。
  肖秉义泥塑般地愣那儿看洞口,小心翼翼的问:

  “李,李排长,你,你的兵呢?”
  楼梯口特务看后院,忽然多了一个花里胡哨的泥塑。一时反应不过来,端着枪,愣那儿。
  李小满顾不得答话,喊一声“趴下”,一跃身,撞倒肖秉义。
  倒下的同时,双方开枪。

  肖秉义翻身一看,李小满胳膊鲜血直流,明白是他救了自己。
  对他二十多天的怨恨,瞬间化为乌有。扶起他,感动道:
  “谢谢李排长,救小人一命。”
  “别啰嗦,快上二楼救人质。”
  李小满挪到隐蔽处,边扎胳膊边喊。
  后院枪声,宣告总攻开始。
  前院枪炮齐鸣,后院李小满果然一马当先。

  一路猛冲猛打,击毙看押人员,喊人质撤退。
  人质惊慌失措,拥挤楼梯口,又被特务开枪压了回去。
  肖秉义见状,抹一把脸,怒瞪一对灯笼眼,对李小满咆哮:
  “你的一个排呢?再不来,弟兄们要给人质陪葬了。”

  “肖秉义,谁说我来一个排?”李小满反问道。
  肖秉义理直气壮道:“朱局长要小人先行动,你随后增援。”
  “对呀,我不是来了吗?”李小满明白过来,低头窃笑。
  “啊?他只让你一人来增援?啊哟喂,娘的个头哎,这不是送弟兄们命吗?”
  李小满边检查缴获的枪支,边安慰:
  “别怕,院内也就二十几个特务,我还嫌不过瘾呢?快去保护人质,我守楼梯。”
  前楼褚鹰,发现后楼人质被救,带几人窜向后楼。
  楼梯口李小满边打边骂,连扔几颗手榴弹。
  冲上楼梯口的便衣倒下四五个,退了回去。
  肖秉义看弟兄们已带人质躲进中间教室,心里稍定。

  接下来,斯人要去前楼找褚鹰谈判了。
  娘的个头,就怕这家伙花岗岩脑袋,一根筋哦。
  他发现西走廊有人攀栏杆。回眸一眼东走廊。
  李小满正背朝西,盯着楼梯。
  他感觉李小满有危险,人家刚救了斯人,咱不能见死不救。
  窜到走廊立柱后,拔枪阻击。扣扳机,咔嚓一声。

  一看机头未张,忙张开机头。
  片刻工夫,攀爬者一个翻身跳进走廊。又就地一滚,枪指呆那儿的肖秉义。
  肖秉义面对黑洞洞枪口,忙举双手喊:
  “不要开枪,小人是谈判代表。”

  “哼哼,谈判代表?你跟哪个谈?‘小便宜’,冤家路窄啊!还想偷袭老子?跪下。”
  肖秉义见是褚鹰,咧嘴尴尬一笑。举双手跪下,轻轻放下枪。
  他心中既惊又喜:正要找他,他就来了。
  他有感觉:斯人今天,万事皆顺,劝降能成功哦。
  “趴下!”走廊东头李小满回头一看,恼怒的高喊一声。
  喊声落地,枪也响了。
  褚鹰伤了胳膊,躲走廊立柱后。

  李小满右肩同时中枪。挪到门边喊:
  “肖秉义,你小组的人呢?”
  褚鹰嘲道:“哈哈哈,北方佬,你的兵都是我部下,他们不会朝上司开枪哦。‘小便宜’,想不到你竟告发老子,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肖秉义急道:“褚署长,小人即使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出卖你呀。”
  褚鹰打一个酒嗝,指责道:“你,你还不承认?老子一向看好你,哪晓得你小赤佬不知好歹。”
  “你说不是你,为啥酒后不到一个时辰,老子就被共军包围了?”
  肖秉义深感委屈:

  “褚署长,小人真没告密。肖秉义是咋样的人,你是知道的的呀。”
  褚鹰哼哼着:“老子原本以为了解你,现在看来,根本不了解你。中午已跟你讲得清楚,不愿上山,潜伏也行。"
  “鄙人死不足惜,可你耽误了党国大事,老子代表党国制裁你。”
  肖秉义提醒道:“褚署长哎,你比小人聪明。小人真要告密,你还能再见小人吗?”
  褚鹰听罢一怔,想了想,微微点头。
  肖秉义见他原本愤怒无比的面色,已有缓和。
  甚至发现他眼神也温柔了许多,想趁热打铁。
  “褚署长,小人代表朱局长冒险前来,是想救你。”
  “放下武器吧,这种仗,没打头了,人民政府有宽大政策哦。”
  褚鹰一脸的鄙夷:“哟好,小看你了。国共两边都混的不错呀。”
  “就你个鬼样子,还代表哩。共党没人了吧?你以为你是谁?也不秤秤你几斤几两?废话少说,脱下警服,连同家伙扔过来。”
  肖秉义跪着边脱边问:
  “褚署长,衣服湿透了,脏兮兮的,要它干什么?”
  褚鹰看解放军攻进大院,已红了眼睛。催促道:
  “别啰嗦,快脱。”
  李小满见肖秉义光着膀子跪地下,喝道:

  “肖秉义,站起来!孬种东西。”
  见他仍跪不起,涨红着脸调转枪口,跟着就是一梭子。
  他扣动扳机时,抬高了枪口。目的是提醒,又是警告他。
  褚鹰靠近立柱问:
  “‘小便宜’,你说不是你。那你告诉我,是谁告的密?老子不会放过他。”

  肖秉义翻翻白眼,摇摇头:“小人也稀里糊涂。褚署长,大院被围了,先活下来再说。主动放下武器,可享受优惠政策哦。”
  褚鹰冷笑:“你真幼稚,共党的宣传你也信?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何关你?又为何送你去监狱?”
  “你这么聪明,咋想不明白呢?醒醒吧,你个呆瓜哎。”
  肖秉义捡起枪塞衣服,解释道:
  “褚署长,小人关禁闭,是想逃跑。去监狱,是有人栽害。现在小人已恢复名誉。褚署长,放下武器吧。”

  “大哥,求求你了。再不放下武器,来不及了。”
  褚鹰有些感动,看看雨蒙蒙的天问:
  “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能不能被留用?”
  “这……”肖秉义耷下头,蔫了。
  褚鹰见他无言以对,嘲讽道:
  “哈哈!答不上来了吧?我看你,还在做大头梦哦。”
  肖秉义瞬间想到命中新“贵人”朱大明,尽管愣头青对自己视若阶级敌人。有朱局长在,他蹦不起来。
  顿时来了信心,跟他半真半假摆道理。
  “褚署长,小人已上了留用名单,批准留用就在这一两天(假的)。”
  “这次能代表领导面见恩师,也能说明小人深得领导信任哦(真的)。”
  “小人前来,是转达领导意思。只要署长放下武器,什么都好说。小人跟领导关系,好的一塌糊涂。领导肯定卖我面子(半真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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