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躺在宿舍的床上，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划拉着手机，另一只手夹着烟。烟在那儿静静燃烧着，手机也只是随意地翻动，毫无目标可言。
　　床头柜上，一个玻璃瓶充当着临时烟灰缸，此时已经快要被烟头填满了。
　　这是一间四人宿舍，但只有陈宇一人在此。其他三人都是本地人，除非午休时临时待一会儿，一般都不会在这里住宿。
　　这里是杨庄乡政府的宿舍，始建于 90 年代，红砖外墙，如今被喷上了真石漆。
　　若不是能看到一片片绿油油的麦田和水坑里呱呱叫的青蛙，这座二层小楼还真挺有城市的模样。
　　一年前，陈宇考编成功。组织部组织了储备干部培训，他在省委党校培训了一个月后，被分配到了杨庄乡。
　　在来到这里的前一天，他在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办公室，被肯定了能力，被赞为优秀的党员干部、自身过硬的新时代人才。为加强基层干部年轻化、高学历化，他被委以重任。部长的话充满激情，听得陈宇也很激动，想着造福百姓、建设一方，勇敢地面对挑战。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陈宇拿着函被分配到了党政办，成为了一名普通的办事员，实际上就是跑跑腿、打打杂。

　　但他却被同事们忽视了，热脸贴了冷屁股，尤其是党政办副主任，看他的眼神就好像陈宇给他戴了绿帽子。
　　一次偶然间，陈宇得知自己顶了原本是副主任侄子的岗位。
　　陈宇坐起身来，嘴里哼着：“人生本来两壶酒，一壶喜来一壶愁。都是黄泉预约客，何必忧来何必愁。”
　　陈宇穿好衣服，拉开窗帘，一缕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八点多的太阳竟如此强烈，麦田的气息吹在脸上，没有浪漫，只有炎热。
　　陈宇多想把身上的霉气驱散，但这个想法也只是在心里一闪而过。怎么可能呢？再多的不甘和无奈又能怎样？还不是只能默默承受。

　　三天前，因为一场大雨，他被停职了。停职的理由是没有将恶劣天气的通知及时通知到乡长，导致低洼处的村庄被淹，一人失踪。必须有人担责，而经手此事的只有他，无背景、级别最低，这口锅顺顺利利地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被停职检查，待救灾完毕后，工作组会给出正式的调查结果。
　　处理结果是，他从办公室主任那里得知没有一个月出不来，让他回家休息一下。
　　可他哪里还有家呢？母亲因病去世，父亲在工地施工中不慎身亡。在宿舍躺了三天后，他给死党打了电话。
　　“孙总，生意兴隆啊！”
　　对面电话里回复：“哈哈，落雁，你小子咋有空给我打电话？都成领导干部了，还能想起我们小老百姓。”
　　哈哈哈。孙总的全名叫孙孜，不知道他父母当时是怎么想的，给他起了这个名字。孙孜是陈宇的死党同学，在大学宿舍一起睡了三年。无数个熄灯后的夜晚，每当聊起美女，说到沉鱼落雁的美妞时，他们就拿陈宇打趣，所以大家都称陈宇为 “落雁”。孙孜不顾家里的反对，在南济市开了这家台球厅。
　　“孙老板，我去给你当跟班呗。” 陈宇也笑着说。
　　“你小子又逗我。”“没有，这次是真的。” 陈宇大体说了一下情况，电话里也不能说得太直接，只能说想去他那里散散心。
　　“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去车站接你。” 两人挂了电话。
　　陈宇坐上前往省会的大巴，看着眼前的景色，心里五味杂陈。一年前，他以全省第一的成绩进入公务员行列，高兴劲儿还没上来，就被分配到了杨庄乡，一个全省最贫穷的乡。这就是现实，有得选吗？肯定没有。
　　“喂，到哪里了？我在车站的北门等着呢。” 孙孜说道。
　　“我马上出站了。” 陈宇背着一个背包，一手拿着电话说道。
　　陈宇出站后，首先看到孙孜又胖了，屁股下面的小牛电动车轮胎都快被压瘪了。
　　“感谢孙总开着豪车来接我哈。” 陈宇笑哈哈地说道。
　　“那是，我这可是电动车中的贵族。” 孙孜厚着脸皮说着。

　　哈哈哈，两人互相打了一拳，孙孜递过来一个头盔，说道：“戴上，哥带你去飞。”
　　“吆，可以啊，现在都活得这么在意了。” 陈宇说着坐上电动车的后座。
　　“屁，我是怕死吗？我是心疼被罚 20 块钱。” 孙孜白了一眼陈宇。
　　“到底咋回事，不是工作还行吗，咋还突然停职了？” 孙孜大声问着，电动车的车速还是很快的，这小子应该是把限速拆了。
　　“背锅了呗。市里下文件的时候，我在值班，我打电话给胡儿子，就是我们的乡长胡启晨。他肯定在打麻将输了，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就给我挂了。我过了几分钟再打，直接关机了。主任跟着书记开会去了，我给谢副镇长打电话，他回县里了，说明天回去签收。没想到晚上就下大雨了。妈的，点背啊。胡儿子说他不知道这个通知，最后我这个值班的没通知到位。” 陈宇无奈地回复道。
　　车子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台球厅门口，孙孜拿着头盔开门。
　　“中午之前基本没啥人，一般都是下午晚上才来打球的。” 孙孜说着打开卷帘门，就把钥匙放到了门口的地毯下。

　　“行啊，都当老板了，过不两年多开几家连锁，争取上市啊。” 陈宇也走进来，放下头盔说道。
　　“行啊，到时候你来当执行总裁，我当教练。” 孙孜也配合着说。
　　“台球厅大约 400 多平，有十几个台子，还有两个包间，一个棋牌室。挣不了多少钱，也就够吃喝。就是喜欢打台球，还能和球友切磋球艺，挺好。你也知道我没大追求。” 孙孜说着从冰箱拿出来两瓶可乐，递给陈宇一瓶。
　　“可以，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你这 20 多岁就做到了，多少人羡慕啊。” 陈宇把背包放到一个卡座上，回头说。
　　这时候，从门口轻盈地走进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她一头如丝般柔顺的长发自然地披散在肩头，仿佛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那精致的脸颊如同经过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白皙的肌肤细腻如瓷，弯弯的柳眉下，一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眸犹如璀璨的星辰，闪烁着神秘的光芒。高挺的鼻梁下，那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她身着一袭简约而优雅的黑色连衣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那曼妙的身材曲线。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修长的双腿在裙摆下若隐若现，每一步都仿佛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她的身姿挺拔而优雅，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成熟女人的韵味，那是一种经过岁月沉淀后的从容与自信，宛如一杯醇厚的美酒，让人沉醉其中。。
　　“小孙，我把这个文件袋放这里，一会我让人来拿，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美丽女人说道。
　　“好的，陈姐，放这儿吧。陈姐今天好漂亮啊。” 孙孜回应。
　　“又拿姐打趣，要不你把小云踢了，咱俩好咋样？” 美丽女人笑着说，“下次再打趣我，看小云来了，我不告诉她，有你好果子吃。” 女人说着，踩着她那有五公分高的高跟鞋，就往外走。
　　“再见，陈姐。” 孙孜色眯眯地回着。

　　陈宇看着女人的背影发呆，一身黑色职业装穿在女人的身上更显身材，屁股一扭一扭的，无比性感。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女人一回头，笑着给了一个无比魅惑的眼神，然后笑着开车走了。
　　这时，孙孜给了陈宇一拳，说着：“别看了，走远了。漂亮吧，你要是能把她拿下，你下半辈子不用愁了。” 那无比阴险狡诈的眼神和语气在陈宇耳边响起。
　　“可以啊，胖子你还认识那么极品的女人，快给我说说，你俩咋认识的？” 陈宇也是一副几年没见过女人的模样问道。
　　“看到对面三层楼了没？老板娘。” 孙孜说着指了指那个小黄楼。
　　“这小楼干啥的，也没牌匾。” 陈宇走到门口，伸着头看着问道。
　　“画廊还是啥的，我也没上去过。听小王说是经常有人在里边举办沙龙。一般人进不去，不对外营业，也不知道咋挣钱的。”

　　“你们很熟？” 陈宇问。
　　“不熟，就是陈姐有时会带人来打两杆。” 孙孜说着就开始开灯，打扫卫生。
　　“中午咱俩只能在这里吃饭了，一会儿我去买菜，整天吃外卖都吃到吐了。正好你来了，咱俩弄俩菜喝点。一会儿就有人来打球了，关门不好。” 孙孜一边收拾着卫生，一边说道。
　　“没问题，你知道的，我吃什么从不挑剔。正好尝尝你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陈宇说着，目光落在孙孜越来越胖的身材上。这小子就是个吃货，没办法，不然他肯定会到处寻觅美食。台球厅为了省钱，一直都是孙孜一个人守着。
　　陈宇也帮忙收拾卫生，孙孜把电脑打开，告诉陈宇如何开台、如何验券，无非就是美团和抖音的团购券。对于年轻人来说，这太简单了，一说就知道怎么操作。正好这时候进来两个人。
　　“胖子，吃饭没？今天带我朋友打两杆。” 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说着，拿出手机让孙孜扫二维码。
　　“欢迎欢迎，好几天没见你了，你跑哪儿泡妞去了？” 胖子手里忙活着验券，然后用电脑操作开台。
　　“哪有啊，最近学校忙个活动，没出来玩。” 小伙和朋友边向 5 号桌走，边回复。
　　“就是这样开就行，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买点菜，一会儿就回来。” 孙孜说完，就拿上他的电动车钥匙走出门去。
　　“老板，开个台。” 陈宇扭头看向门口，这时候进来两个姑娘，一个细高个，一个胖乎乎的，穿着校服走进来。
　　“好的，美女。我给体验券，两小时是吧？我给你开 1 号台吧。” 陈宇说着扫了二维码。

　　“吆，换帅哥了呀。小哥哥，你以后在这里值班吗？我叫黄阳，在西边二中上学。咋称呼你啊？” 细高个的女孩说着。
　　“行了行了，别花痴了，见到帅哥就走不动路。” 这时胖乎乎的女孩说，拉着细高个就往 1 号台走，还一步三回头地笑着。
　　“我叫陈宇，胖子的同学。他去买菜了，我给他看会儿场子，以后多多照顾哈。” 陈宇也笑着说。
　　女孩做了个 OK 的手势，回答道：“没问题，就冲你这么帅，也会经常来的。” 哈哈，黄阳笑着回应。
　　陈宇应该是比较标准的男人，很有男人味，国字脸，短头发，非常阳光帅气，但又区别于小白脸。178 的身高加上有棱有角的脸，属于标准的丈母娘看了一眼就相中的类型。陈宇靠着暑假打工的钱交了学费，又通过勤工俭学读完了大学。平时还要去打零工，再加上经常跑步，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
　　“哈喽哥，你是胖子同学吧？我来练练球。” 这时候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帅哥走进来。
　　“给我开 8 号台吧。经常听胖子说起你和大学时候的事，今天见到了。你喊我小宋就行。”
　　小宋说着走向储存杆的密码箱，只见他输入密码拿出来一个杆子，然后用布仔细地擦了一遍。后来孙孜告诉陈宇，喜欢台球的人一般都有自己的杆子，台球厅会给这些老客人保管着，这样也能拉住一些客人。

　　客人每次也不用带着杆子，双方互惠互利，客人方便，台球厅也能留住客人。小宋擦完杆子后就走了过来，因为 8 号台就在收银台的前边。他自己把所有的球都放在台子上，用白球轮流撞击花球，使其进入地袋，看上去挺准的，每次都能准确地进入。
　　陈宇不怎么会玩，基本的规则知道。生活的现状注定不会让他有多余的时间和资金进入球厅，毕竟这也是一种消费。很早以前流行一首歌，《我要去桂林》。
　　“我要去桂林呀，我要去桂林，可是有时间的时候我却没有钱。我要去桂林呀，我要去桂林，可是有了钱的时候我却没时间。” 还是每个人都有着别人无法理解的难处，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那些夸夸其谈指责他人如何如何的人，当事情到他们身上的时候，可能还不如别人处理得好。就像陈宇为了吃饭还要四处打工的人，你跟他谈论是阿迪好还是耐克舒服的时候，他只能默默地想着晚上是去烧烤店还是 KTV 端盘子。毕竟端盘子每小时要多给 3 快钱，但是时间可能要到凌晨 3 点才能下班。
　　“滴滴” 两声，陈宇知道孙孜回来了。从监控里看到孙孜把电动车停到了门口的空地上，手里提着一只鸡和小蘑菇。
　　“中午吃这个怎么样？老季今天特意留的小笨鸡，正好让我遇到了，我就直接给提来了。” 孙孜开心地笑着下车，走向门口右边的小房子里。那是一个临时的集装箱，陈宇也跟着一块进去。这是当时政府遗留在这里的，孙孜给送了点烟酒，就让他先用着。孙孜就给改成了厨房，偶尔做做饭。从外边看是一个应急消防的房子，进去竟然是一个厨房，有两个灶台，还有一个圆桌。圆桌的中央是一个鸳鸯锅，胖子说冬天可以吃火锅。平时不用的时候盖上盖子就是一个 8 人的圆桌。从厨房的使用频率来看，这个厨房还经常用，挺干净，配料什么的一应俱全，冰箱、电饭煲、烤箱应有尽有，酒柜上还有好多白酒。

　　“这球厅是开在灯具市场的外围，但还属于市场。市场领导经常来打球，有时候也会宴请，弄点野味什么的，我就给他们加工一下。有时候球友也会带菜来加工，大家一块喝点，主要是热闹。” 孙孜一边说着话，手里一边忙活着。正好，来了俩熟客给打招呼，孙孜回应着。陈宇去给开台。“你在吧台看着吧，我来炖鸡。” 孙孜说着。

　　因为都是熟客，直接开台就行。客人从冰箱拿了两瓶饮料，也是自觉地扫了 8 块钱。陈宇只到了可乐一瓶 4 块钱，看着冰箱里满满的饮料，因为是夏天，应该卖得挺多的。
　　孙孜炖上鸡后也进来了，给老客人打着招呼，笑嘻嘻的脸让人看了都觉得喜庆。“小笨鸡就得小火慢炖，这样才能出味。” 胖子说着打开一瓶东方树叶喝着。
　　“小云是谁啊？” 这时候陈宇笑着问。
　　“哈哈，新交的女朋友，就在灯具市场干营业员。一会我让她下来吃饭，你正好给我参谋一下。” 孙孜说着坐在吧台里。
　　“咋啦？找到真爱了？你不是不相信爱情吗？别跟我说你要进围城了哈。” 陈宇说着和胖子一块也坐到吧台里。

　　“大学的时候一个宿舍就咱俩没女朋友，你是不屑于找，整天地寻找美食。我是忙于打零工来赚学费。” 陈宇抽出一支烟，也给了孙孜一根。
　　“你以前不是不抽烟吗？现在咋还抽烟了？这是抽烟嘛，哥抽的是寂寞。” 一问一答，俩人这么近距离地坐着聊天的场景还要追溯到大学时期。
　　“我经常给她介绍买灯的客人，小云也时常来帮我忙。这么一来二去的，就渐渐熟络起来了。我这岁数也不小了，就寻思着先处着呗。她就住在后边楼的宿舍里，晚上没事的时候还会来帮我值值班。她父母都在外地，我呀，慢慢就把她的胃给牢牢抓住啦。”孙孜满脸得意地说着，那副沾沾自喜的模样还挺明显。
　　“我也挺好奇你能找个啥样的呢。”陈宇说道。

　　“一会儿你就能瞧见了，我已经给她发微信了。今天店里忙，她吃完饭就得赶回去，不过听说你来了，还是会过来跟你打个招呼的。”孙孜轻轻碰了碰陈宇，压低声音说道。
　　“你说的是那俩小姑娘呀？”陈宇问道，心里明白孙孜说的准是那个细高个的黄阳和胖乎乎的姑娘。
　　“你说黄阳啊？”陈宇也小声回应着。
　　“你咋知道她名字的？”孙孜一脸好奇地小声追问。

　　“她自己告诉我的呀。”
　　“也是，她那小花痴样儿，看到你这么帅的，肯定得巴巴儿地把名字告诉你咯。”孙孜不怀好意地笑着说。
　　“现在的女孩子也喜欢打台球吗？”陈宇问道。
　　“这台球也是种球类运动嘛，喜欢的人自然就乐意去玩呀。”孙孜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走去。
　　“你好，我来拿陈姐放在这儿的文件。”陈宇抬起头，恰好和吧台外边的一个姑娘对上了眼。那姑娘长着一张娃娃脸，扎着个马尾辫，还戴着一副眼镜。和陈宇目光交汇的瞬间，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身着一身黑色连衣裙，身材很是不错。
　　“我来拿陈姐放这儿的文件，谢谢啦。你是孙孜的同学吧，以前也听孙哥说起过你呢，很高兴认识你呀。我就在对面上班，你要是有空，可以来找我玩哦，一般都是我一个人在呢。”姑娘红着脸，有点羞涩地说道。
　　“好的，好的，不好意思呀，我这就给你找。”陈宇感觉自己刚才好像有点失态了，赶忙转身去找文件袋，心里不禁犯嘀咕：自己这是咋回事儿呀？怎么一看到女人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呢？
　　在乡政府大院的时候，自己成天接触的不是那些大姨，就是浑身散发着劣质香水味的妇女主任。这猛地来到大城市，一下子就把那久违的荷尔蒙给勾起来了。难道是工作不顺，情场反倒要得意了？今天都已经连着见到三个美女了。
　　“给你，这就是陈姐放这儿的文件。”陈宇说着，把文件袋递给了那姑娘。
　　“谢谢，谢谢。”姑娘点头致谢，随后便快步走出了台球厅。陈宇透过监控看着她走向对面的三层小楼。

　　陈宇摇了摇头，抽出一支烟，深吸了几口气，就仿佛早晨起来憋着一泡尿，这会儿终于能顺畅呼吸了似的。
　　“陈哥，孙孜在厨房吗？”就在这时，从对面的一个门走进来一个女孩。这台球厅有两个门，一个临街，一个在对角方向，通向市场。此刻，女孩穿着工服从市场那个门走了进来。陈宇心想着，这应该就是孙孜的女朋友了。
　　“小云，是吧？孙孜在厨房呢，你下班了呀？”陈宇说道。
　　“没有呢，我们中午不休息，就只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听孙孜念叨得最多的就是你，我一忙完就赶忙过来了。”小云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吧台前边。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说：“阿尔卑斯糖，这是卖场给客户准备的，送给你啦。”小云笑着说道。
　　陈宇顿时愣住了，手不由自主地接了过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吃过别人给的糖了。看着小云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他的内心瞬间就被温暖填满了。
　　或许对别人来说，这不过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儿，但对于陈宇而言，他那身世背景下，压在心底的关于母亲还在时的那些画面，一下子就在脑海里翻腾起来：新衣服、新鞋子，每次上学时穿着那带着淡淡清香的校服，还有过年时的那些美食，可这些在自己10岁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小云说着要去厨房看看，就走过去了。
　　陈宇使劲儿把那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给憋了回去，因为他知道，眼泪这东西不值钱，也不能当饭吃，可眼睛还是雾蒙蒙的。陈宇自己也纳闷，这不过就是一颗糖呀，怎么就能触动到自己内心最深处呢？也许是因为那双眼睛吧，水灵灵的，仿佛能一眼看穿人的内心，这便是小云给陈宇的第一印象。
　　燃烧着的烟不小心烫了陈宇一下，这才把他那已经飘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陈宇看着手里的糖，默默地打开，放进嘴里吃了下去。真甜啊，好多年都没有吃过这么甜的糖了！陈宇把糖纸抚平，放到了手机壳的后边。
　　陈宇也想去厨房看看饭做好了没，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小云正往孙孜嘴里放糖，孙孜笑嘻嘻的，还顺势亲了一下小云，小云轻轻打了一下孙孜的胳膊。孙孜用筷子夹了一块肉，递给小云尝尝，小云吹着热气，嘻嘻哈哈地嚼着，连连点头，看样子是太烫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停火，开饭咯，陈宇，来吃饭啦。”
　　“来了。”小云回头一看，发现陈宇就在身后，想到刚才亲孙孜的时候肯定被陈宇看到了，脸一下子就红了，忙说：“我去拿筷子。”说着就把身子扭了过去。孙孜把肉盛出来，那香喷喷的小鸡炖蘑菇，看着就诱人极了，孙孜的手艺还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色香味俱全呀。小云招呼着大家入座，然后便开始吃饭。
　　“酒柜上的酒你随便挑，想喝哪瓶就拿哪瓶。那些半瓶的是以前剩下的，还有些是球友寄存在这儿的。”孙孜站在酒柜前介绍着。
　　“随便吧，反正你酒量也不咋地，就来低度的吧，下午还得看着球馆呢。”陈宇回应着，拿起筷子开始夹肉。自从出了事之后，他都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过一顿饭了。

　　“那就这瓶小黄酒吧，以前一个老球友寄存在这儿的，可是好东西。那老头不让我偷喝，我每次就只喝一点，他肯定知道，不过每次也都没问过我。”孙孜说着，拿了一瓶没有商标的酒，给陈宇倒上。
　　“陈宇哥，所以说以前你们在宿舍喝酒的时候，每次都是你把他们五个都给喝趴下了，你自己却一点儿事儿都没有，还能把卫生打扫干净，是不是真的呀？”小云边吃边问道。
　　“孙孜笑着说你问问他呀，每次都是他喝得最多，可每次我们都不知道最后是啥结果呢。”说着，又把酒给陈宇的杯子倒满了。
　　“你别听他瞎扯，我也就是比他们稍微清醒那么一点点，真的不多，嘿嘿。”

　　三个人就这样吃着喝着，欢声笑语不断，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大学时光，只可惜，那段美好的时光终究是回不去了。也不知道是这酒确实不错，还是大家心情格外好，俩人都没喝多，饭局就这么结束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