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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湖中挣扎求生
作者:
梅子与黄酒
1988年,那一年南城冬天来得特别晚。
晚来的冬天十分凌冽,大雪在两日间,就将这黔州小城的南城盖得一片皑皑。
同样是在这个冬天,为祸南城十余年的林家三兄弟被押送刑场执行枪决。
一个流氓团伙的覆灭,并没有带来安稳。
而是如老话讲的那样,虎走山还在,山在虎还来。
没有了林家三兄弟,无数人陆续走上这条路到。
有人管它叫江湖,也有人管它叫黑道。
官方定性称呼是黑社会性质组织。
多年以后,作为其中的一员,站在被审判席上时。
我总是会回想起1990年,我去菜市场卖菜的下午。
我出生于1971年西南黔州与湘省的交界,一个名为南城的小县城。
是个命很差的人。
有人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
这五个让人过得好的事情,我一件也没有做到。
幼时候丧母,母亲的模样这些年岁月的流逝中,早已记不清是何模样。
至于父亲,在我六岁的时候,当时还是集体劳动的时代,为大队修建水库,抬石头时绳子断裂被石头压死。
命和运都不占,至于风水,记忆中那间小破屋,下雨天倒是有风又有水。
自从我父亲也离我而去后,我被我二爹抚养长大,磕磕碰碰念到初中后,没有能力上高中。
幸好地方到户,可以在地里刨食吃,勉强没有饿死。
至于阴德……,如果真有这东西,我想我应该是负数。
我所做的那些缺德事情,配得上我这一生的颠沛流离。
我叫罗平,四夕罗,平凡的平。
是一个被打倒后的黑社会性质势力组织者,成为这样的人,并没有太大苦衷。
或许一开始踏上这条路,有些许苦衷,但到最后是单纯因为我这个人坏。
没有正确的价值观。
所以不用寄希望于在我身上,看到人性的光辉。
故事开始在1990年年初的第一个赶大集。
西南不少地区交通都不便利,为了方便大家购置生活物资。
所以很多地方都有赶大集,赶场的习惯。
五天或者七天一个集,今天在这个乡镇,明天再去另外一个乡镇,几天一个轮回。
1990年改革开放初见成效,各种小商贩开始逐步冒头。
开着三轮车,或者神龙面包车,拉着各种新奇的东西一个乡镇一个乡镇的赶下去。
我家算是个城关村,虽然不在城里,但离南城很近。
初中辍学之后,我开始种菜,一个人吃不完就送到南城去卖。
那个年代出生的人应该深有体会,过完年后的几天,都是吃剩菜。
所以在这新年的第一个大集,我特意起个大早,去地里摘菜。
还没有大棚的年代,能够在这初春采摘的新鲜蔬菜品类很少。
在我摘菜的时候,我二爹拿着旱烟斗站在我家门口。
“你个背时崽,我喊你跟小波一样,出去杀广,你看小波今年回来都把摩托车骑上了。”
“你非要犟,那个年轻人跟你一样,在屋头种菜?”
我二爹说的小波,是我隔壁邻居,两年前就去了粤省,过年前刚刚回来。
还带着个朋友一起回来,骑着摩托车,每天在家打打牌,喝点酒,日子过得十分潇洒。
杀广,是黔州许多人不可避免的回忆,出远门打工被称之为杀广。
我闷头挑着两个箩筐从二爹身边走过,“我把你送我读书的钱还了就去打工,到时候你上山那天我再回来。”
我二爹听到这话,举起手里烟斗作势打我脑壳。
“你个龟孙,说你妈什么屁话,老子几时喊你还我供你读书的钱了。”
“还他妈等我上山你才回来,老子要你送我上山,我没儿子啊?”
很大一部分人在还没有成熟时过得特贫穷,长大后自尊心会变得极强,内心十分敏感。
许多别人并不在意的举动,落在这些人眼中就觉得有深意。
我就是那种自尊心特别强的人。
不希望亏欠我二爹太多。
我对南城没有留恋,我想我要是出去打工,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所以想在出去之前,尽力给我二爹攒一点钱,毕竟我堂弟堂妹都还小,他们还要继续念书。
我二爹从六岁开始供我,直到我十七岁初中没有念书,一共十一年。
中间有一次初一升初二没升上去,我一度说我不念书了。
我二爹用他屋头手臂粗的扁担,把房门关上和我好好说了半小时心里话。
我才继续去念书。
后来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早知道我这双手会去拿刀枪办人,还费这劲送我念书。
小学三年级会写名字后,就该留我在家里去挑粪淋菜。
他到死都心心念念说没把我教育好,才让我走上这条路。
他跟我亲爹没什么区别,也是我这辈子最亏欠的人之一。
我飞快躲过我二爹的烟头,又扭屁股闪开他踹来的一脚。
路过小波家门口时,门旁边站着一个十分清秀的年轻人。
正是我二叔口中,去‘杀广’回来的小波,带回来那个朋友。
文闯。
小波并不是去粤省打工,我在南城里面卖菜时听见过一些传言。
他是个二流子,一个混社会的人。
至于文闯,他并不是西南人,但也不像是个二流子。
生得和和气气,脸色白净,时常带着笑容。
我挑着两个菜筐从他面前走过时,他和煦一笑,冲我点点头。
我也同样点点头作为回应。
我和他都没想到,我们两个人在之后的岁月中,会有那么深的纠葛。
我卖菜的地方在菜市场门口靠左一点。
菜市场里面被统一管理,需要交摊位费,我不是什么大菜贩子,只是个自己种自己销的小农。
两三天才从地里摘菜来卖,没有花冤枉钱去租个摊子。
赶大集的日子街上人来人往,当时改革开放已经吹遍东南西北,南城也有一种小贩。
开着带拖斗的三轮车或者柳州产的神龙面包车,拉各种丝袜,裙子,劣质皮衣这种东西四处售卖。
什么地方赶场,就往什么地方去。
新奇的东西总是能引更多人注意,赶场天街上人也多,我摊位上的菜刚刚到中午就售卖干净。
我收起两个篮子,准备去旁边大桥下卖粉的地方吃碗素粉再回家。
不过刚走过去,屁股还没有坐下,就发现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小波和文闯两个人,他们吃的是牛肉汤锅,就是不要粉,只有肉和汤。
虽然我性格有些孤僻,但从小就是邻居,这种都面对面了怎么可能不打招呼。
“小波,你也来赶场啊?”
我一边坐下,一边朝小波喊道,不过今天小波没有搭理我,甚至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一时间,我有些下不来台。
前面说过,因为太穷,一直被人接济长大,导致我自尊心有些强到变态。
小波不理我,让我一时间有些不上不下,坐也不是,起身就走也不是。
就在我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时候,旁边的文闯轻轻摇头,指着另外一张桌子。
“老板,再拿碗牛肉汤锅,一会一起算账。”
都说东北人说话具有感染力,要是长时间和一个东北人待在一起,渐渐的会让自己口音也变得很东北。
文闯是个例外,他长相很清秀,皮肤白嫩跟剥壳鸡蛋一样。
他从来不说东北话,我们两人一起十多年,度过了很多难关,甚至是必死的凶事,他从来都是说十分标准的普通话。
甚至在南城待久后,他有一口十分流利的西南话。
文闯嘴角带笑,再次轻轻摇头,示意我去旁边那张桌子。
我也看出来了,小波和文闯这是有事,不然不会这么冷淡。
小波和我不一样,他是初中都没念完,就成了一个职业二流子开始混社会。
带着他出道的是他堂哥,梁博文。
一个比我们大十来岁的二流子,据说林家兄弟没被枪毙前,跟林家兄弟走得很近。
只是算不上核心成员,在林家兄弟被枪毙,核心人员被判刑后,他安然无恙躲过一劫。
手底下也有十多个二流子,在南城中站稳了脚跟。
两年前,南城有个叫李林的二流子,和梁博文有矛盾,彼此喊人开打好几次,闹得不可开交。
最后是林家兄弟中的林老二出面调停,这场争端才算平息。
在两边摆完和头酒,称兄道弟的当晚,李林在大桥旁边,菜市场二楼自己的发廊嫖娼时。
被一个头戴毛线帽,只留鼻子眼睛在外面的人捅了三刀,三刀都在肚子上。
这不是打架,也不是吓唬教训,是奔着他李林的命来的。
经过抢救,李林摘除半块脾脏躺了两天才脱离危险期。
属于菩萨保佑。
出事那天晚上,梁博文在和林家老二喝酒,没有任何嫌疑。
只是他自家弟弟,那时刚满十七岁的梁小波,当天凌晨骑着摩托车去了省城,买了去粤省最早的一班车票。
直到去年年底,才带着文闯从广东回来。
文闯两次摇头,示意我不要和他们说话,所以我也就没有再多问,坐到旁边的桌子上。
朝老板笑着说道,“嬢嬢,牛肉汤锅不用了,给我煮碗素粉就行。”
上门的生意,卖粉那妇人怎么可能放过。
“哎哟,你个崽崽,朋友请你吃你就吃咯,多啰嗦些那样。”
“你们小兄弟之间感情,还比不上一碗牛肉汤锅蛮。”
说着十分麻利的从锅里盛了一碗油光铮亮,飘着香菜和小葱的牛肉汤锅来。
我有些不高兴,不管小波和文创想要干嘛,但小波那种把我当透明人不存在的态度,让我有些不舒服。
正要跟老板说,我不要,就要素粉时。
旁边的文闯已经站起身来,放下三块钱在桌子上。
“老板,钱在这儿,剩下的钱你找给我朋友就好。”
素粉二毛钱一碗,牛肉粉五毛钱一碗,牛肉汤锅八毛钱。
文闯确实给我付了钱。
他和小波没有吃完,不说喝汤,碗里都还有好几块牛肉。
文闯最后朝我笑了笑,似乎是为之前小波不理我表示道歉。
只不过他好像有点忙,笑容还未消,就和小波一起朝着菜市口走去。
我才筷子刚伸进碗里,夹住第一块牛肉,吃了一口。
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第六感这东西说不准,但确实有,在文闯和小波转身的时候,我没有由来觉得一阵心惊胆战。
就连嘴里的牛肉,都跟木头一样,没有半点滋味。
这个卖粉摊子是临时搭建,什么地方赶场就在什么地方卖,刚好在我平时卖菜的市场对面。
文闯和小波骑着摩托车来的城里,在他们五羊车后面的铁支架上,用漆黑的皮带绑着一个破提包。
吃完牛肉汤锅的小波和文闯,没有坐上车离开,而是将头上的毛线帽子放下来。
开春天寒,骑摩托车大多会戴一种毛线帽,跟熟知的悍匪帽一样,只有眼睛和鼻子露在外面。
除了骑车时抵御寒冷的天气外,更多的是我们这些二流子办事时用来遮挡面容。
在文闯和小波遮住面容刹那,我心中的不安达到了极致,甚至连牛肉都来不及吃。
死死盯住他们两人。
只见他们两人先后将手伸进摩托车后面那个破包当中,再伸出来时,各自手里都拿着一把漆黑的杀猪刀。
赶场天人来人往,除了我,好像没有人注意到文闯和小波两人的动作。
大家都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他们两个提着刀,穿过人群走到菜市场门口,伸出手拍了拍一个矮矮胖胖的人肩膀一下。
在那人回头的瞬间,文闯手里的刀高高举起,照着面门就是一刀。
随后是小波,他没有选择砍脸,而是一刀剁在那矮胖男人的脚踝上。
比起文闯那一刀,小波这一刀不吓人,但伤害更重。
一刀就将这矮胖男人放倒。
随后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七八刀落在倒地那人身上。
等市场里面五六个年轻人,提着各种刀具和钢棍冲出来时,文闯已经拉着小波飞快离开。
他们跑到粉摊外面的摩托车旁边。
我听到了小波今天说的第一句话,“不想挨刀的都给老子滚开!”
说着,手里杀猪刀挥舞,人群哇得一下躲开。
等市场冲出来那些人追到米粉摊前时,文闯两人早就逃之夭夭。
原本事情到这儿,都还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但偏偏这世上总有些无事生非的贱人。
我运气很不好,刚好在那天就遇到了一个贱人,他叫刘佳林。
要不是这个刘佳林,硬生生将这件事,转嫁到我头上来。
我有过很多朋友,其中有不少不是黑道上的人。
我从他们身上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人们对于没有接触过的世界,总是会自己脑补出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来。
比如黑道和官场,这两个大部分普通人都不会接触的世界。
他们会认为黑道中人讲义气,有道义,兄弟大过天,动辄无卵事都要杀个人耍耍,把人打成残废,威风八面,出门大群兄啊弟啊,动不动就是枪啊炮啊。
认为官场中人都高深莫测,云里雾里,大家都是体面人,不会做得太难看太明显,会做人留一线,会有分寸,不会明面翻脸,再大仇恨也能见面时面带微笑。
实际上,这两个世界向来都是最阴暗最残忍,最让人觉得人性没救的世界。
能在这两个世界活得风生水起,扶摇直上的人,对他不要抱有任何幻想。
也不要用自己的脑补,去揣测这两个世界中走出来的人。
因为,他们真的吃人!
点我的刘佳林,如果是个跟着李林混社会的二流子,我后面不会办他办那么惨。
因为后来我也是个混社会的二流子,我有着所有二流子该有的肮脏龌龊思维,卑鄙手段。
他是个二流子,是个黑社会,我被他整了我认,我手段不如他我该被整。
但他不是,他只是个扒老二,是个摸官儿。
也就是小偷。
这是他第一次害我。
赶场天人来人往,也是他这样的扒老二丰收的日子,手指夹着刀片,擦肩而过的时候就把人荷包割开。
我认识他,他经常在市场进出,和我也有过几面之缘。
我当时全部注意力,都因为心头那阵不安,被文闯和小波两人深深吸引,没有在意他和我在一张桌子上。
即便看到他了,我也不在意。
因为我和他没说过话,我是个性格有极大缺陷的人,除了强烈的自尊心以外。
还有就是冷漠。
我没有招惹过刘佳林,他摸别人包时我看到也装没看到,他也从来没摸到我脑壳上来过。
在那天之前,我从和他从来没有交集。
但在市场追出来那群人跑到粉摊外面,对着骑摩托车离开的文闯小波骂骂咧咧时,刘佳林开口了。
“老黄,莫要多批啰嗦,我给你指条路,这儿,这儿,这个小杂种和那两个人认识,有个说普通话的外地崽还请他吃牛肉汤锅了。”
我浑身一阵冰凉,看着刘佳林那张志得意满的脸,终于知道之前心头那抹惊慌从什么地方来。
“我日你血马,老子……”
我话还没说完,就觉得鼻子有些闷。
一股热流从我额头开始往西淌,这是血,我脑袋上流下来的血。
顺着我鼻翼,两边脸颊最后流到我嘴巴,湿湿热热。
我跟被煮熟透的面条一样,软趴趴的倒在地上,我没有晕死。
周围的一切我都能够看见,煮粉那个嬢嬢张大了嘴巴,刘佳林脸上的得意凝固,周围人惊慌失措的躲避。
这些景象都在我眼前,但又离我好远好远。
我身子开始往后退,有人抓住我的脚,往市场里面拖。
有个高高大大,头发是当时干部常理的大平头,他手里握着一根扁担,是我挑菜来菜市场那根。
跟看一条死狗一样,居高临下看着我,让我被人拖进菜市场里面去。
他就是刘佳林口中的老黄,真名叫什么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
不过后来他娶了一个丧偶带儿子的妇人,南城道上的人开始叫他皇太极。
大王愣虎罗癫子,闯王如来皇太极。
在我还不是罗癫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混社会,拜了菜市场二楼一个叫李林的鸡头为大哥。
李林命不好,两年前在这个市场,他睡手下那些妇人的时候,被捅了三刀。
两年后同一个地方,他中午出来想要吃碗粉,半分钟被砍了八刀。
最要命的是小波那刀,将他脚踝砍成了开口笑,成了一个瘸子。
比李林命更不好的是我罗平,是我这个卖菜的。
文闯请我吃了八毛钱的牛肉汤锅,我用左手两根手指,外加一条断眉买了单。
李林当街被人砍,那条腿眼看就要保不住了,身为李林这个集团的二号人物,隐隐有大哥姿态的老黄。
为了稳住他们这个集团,为了告诉南城江湖上的朋友也好,敌人也罢。
他都需要有动作。
用动作告诉所有人,李林受伤还是被废,他们这个小团伙有他老黄就不会垮。
文闯和小波跑了,这个动作落在我一个卖菜的身上。
在刘佳林开口指认我后,他抄起我放在旁边的扁担,一扁担给我干失去了感知。
随后又将让人将我拖进菜市场里面。
就跟拖死狗一样,在这个赶场天,人来人往面前往市场里面拖。
我感知一点点回来,我看到了好多双脚从我脸两边划过,还有胆子更大的人驻足观看。
我那狗屁不如,一文不值的自尊心,被老黄一扁担就跟敲碎了。
菜市场污垢的地面和我的脸来了个亲密接触,等我被带到二楼平时那些娼妇做生意的地方时,我已经不成个人样了。
头上不停往下淌的血,市场地面的污垢,弄得我整个人恶心发臭。
老黄蹲下来,啪啪给了我两个耳光,然后揪住我的头发。
“那两个人是谁?现在去哪儿了?”
我一时没有说话,倒不是我是个硬骨头,而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老黄只问了这一遍,我最多只是四五秒没有搭话。
他重新站起身来,拿起我那根扁担,一棍打了下来。
老黄是个老二流子,知道不能继续打头,再打会把我打死。
所以这一扁担落在我肩膀上,身体传来的剧痛让我回过神来。
我很想粉饰一下自己,说我是个硬骨头,铁骨铮铮的硬汉子,不说两扁担,就是老虎凳辣椒水我都扛得住。
实际上,我没有那个本事,起码当时才十九岁的我没有。
加上我没有这个必要,我恨老黄,恨刘佳林,同样恨文闯和小波。
我也就是不知道文闯和小波那天穿的摇裤什么颜色,要是晓得,我肯定连他们摇裤啥颜色都跟老黄说。
老黄听完一切后,我本以为他会放我走,因为我跟这些事没有关系。
但他只是站在靠墙坐地上的我面前许久,挥手让其他人出去后,拉开房间中的抽屉,拿出一把明闪闪的匕首。
“弟兄,大家都叫我一声老黄,人在道上走,为的就是一个名气面子,没有名气面子,怎么让其他兄弟信得过,让其他人晓得我们不好惹。”
“名气面子没有了,我们这碗饭也就吃不稳了。”
“今天要怪就怪你个杂种背时,日后你要是有本事,该怎么整我就整回来,到时候我绝对不求你半句。”
说着,老黄将匕首放在我右边眉毛上,深深划了一刀。
这一刀并不长,没有让我破相,但刀口很深,让我从此成了断眉。
随后膝盖跪在我撑着身体的左手手背上,硬生生掰断了我小拇指和无名指。
最后才让人将我扔到菜市场外面。
直到我们村上有人来赶集,才认出跟个破麻袋脏兮兮的我。
叫来了上午干完农活,同样来赶集的二爹,将我弄了回去。
那一年我十九岁,因为命犯八字,无缘无故跟条死狗一样,被扔在街上躺了半天。
期间没有人管我,只是跟躲债一样,远远的绕开。
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所谓的黑道,黑社会,二流子,流氓团体。
也是第一次知道他们的思维方式。
老黄信我,信我无辜,信我说的一切。
但他依然要办我。
等我成了流氓,成了黑社会,有了混社会人该有的思维,要是位置对换,我也会跟他一样办。
甚至,会比他做得更狠辣更不留余地。
老黄手段比其他大哥都要软,比我也软。
我两根手指被接了回来,但没有以前那么方便。
而且落下了所有断过骨头的人都会落下的老毛病,到了阴雨天被暴力弄断的关节处十分疼。
我没有去报警,也没有哭天喊地觉得自己不公平,要人给我做主。
因为我知道这没用,在当下这个年代没用。
九十年代初期,是个十分暴力混乱的年代,只比千禧年初期差一点。
个人是灰尘,永远只能顺应时代选条路来走。
九十年代初期之所以混乱,是因为经济私有化,大家向钱看。
如果要是在八十年代,那个时候的江湖人,不会办我,因为冤有头债有主,他们只会去找小波和文闯。
可惜九十年代大家混的不是江湖,是社会。
男欢女爱沾了金钱,会被冠以各种恶毒的名称,金钱能让手足相残,兄弟阋墙,能让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瞬间拥有比杀父之仇更加浓烈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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