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深处的秘密

作者: 懂鬼人

  我叫姜守,出生在长沙的一个小县城,自幼跟着二叔相依为命。
  俗话说:“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师婆跳假神”
  我二叔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十毒俱全,在二叔的敦敦教诲下,我也尽得真传,精通各种牌技赌术。
  但赌这东西,十赌九输,身上没钱了,就跟着二叔下乡‘铲地皮’。
  在当时八十年代末,蛰伏了大半个世纪的古玩行也跟着改革开放复苏回春,活跃在古玩行最底层的文物贩子纷纷下乡铲地皮。
  外行人以为这是个暴利行业,运气好捡个大漏就能一夜暴富,可实际情况却并不是这样。

  但凡是值钱的古董,那都是传承有序,偏远农村根本不太可能会出现什么值钱的物件儿。
  我和二叔下乡铲地皮,平时也就是收点铜板大洋和民窑瓷器,再转手卖给城里的古玩店,运气好开个张也能够我们叔侄俩在赌桌上豪横几把。
  但也有运气差的时候,下乡十天半月,鞋底磨破都收不到几个值钱的物件儿。
  要是实在收不到物件儿,那就直接偷!
  我负责望风,二叔翻墙进院,什么值钱偷什么,没值钱的就逮鸡撵狗,主打一个贼不落空。
  这也叫顺手牵羊,在那个年代,只要是下乡铲地皮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这么干。
  原本这种吃了上顿不想下顿的日子,过得也算是逍遥自在。

  直到89年的一个腊月,我二叔在赌桌上仨K遇到对面仨A的一副牌,彻底的改变了我和二叔后半生的命运。
  那一副牌不仅让我二叔输了身上的八百七十块,还倒欠了九千块钱的高利贷。
  给我们放贷的赌场老板是当地的地头蛇,限期我们明年正月里还钱,要是出了正月,就按江湖规矩平账。
  江湖规矩是什么?

  女的去窑子卖身,男的去窑洞卖力,干不动体力活,那就拆开卖零件!
  当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九,眼看着新年将至,家家户户都在喜气洋洋的置办年货,只有我和二叔落魄的缩卷在马路边,一脸的愁容。
  其实身为赌徒,这种境遇我和二叔之前也遇到过好几次,没钱了大不了就再干老本行,下乡铲地皮,东山再起。
  但这次不同,九千块钱的高利贷,还要择期偿还,这可不是下乡铲地皮,赚那么点鸡零狗碎能还得起的。
  “二叔,要不咱们跑路吧,我身上还有十几块钱,咱们买两张车票上北边儿去?”

  天上飘着小雪,我缩了缩脖子,跟二叔提议道。
  “嬲他娘的,前几天渔港酒店后巷有人被砍了七十多刀,你不知道?”
  二叔狠抽着烟屁股,骂骂咧咧的说道。
  我一听前几天发生在渔港酒后巷的事儿,立马又把脑袋给耷拉了下去。
  听说被砍了七十多刀的那个人,也是欠了赌场老板七千多块钱的高利贷,结果想跑没跑成。
  赌场老板还挺讲究,正正好一刀一百块平账……
  “你身上咋还有钱?不是在牌桌上都掏干净了吗?”
  二叔突然又看着我手里攥着的几张皱皱巴巴的纸票子问道。
  我咧了咧嘴:“我怕万一咱们输光了晚上没饭吃,就特意留了一点……”
  做什么事儿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我以为长得这个心眼儿能被二叔表扬一下。

  没成想二叔顿时脸色一变,上来就一巴掌扇在了我的后脑勺上,骂道:“嬲你娘啊,我说点儿咋这么背,千金不散尽,财不还复来,你留这一手,就是缺了一门!等同于是八门少一将,人财皆两亡啊!”
  我被二叔这一巴掌扇的,虽然不疼,但心里却极其憋屈,想反驳又没敢吱声,只能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在心里嘀咕:“这明明就是被做局了,还扯什么命理玄学啊!这不明显是有气没地儿撒,强行赖在我头上吗?”
  “二叔,我饿了,要不咱们先吃点东西,再想办法?”
  我又看着二叔,一脸委屈的问道。

  “吃,吃个屁吃!这十几块留着当本钱,下乡铲地皮去!”
  二叔把钱拿走揣进口袋,然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落雪,又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梅花开在苦寒,否极方能泰来……”
  我二叔特别迷信玄学命理,早几年还当过神棍,我还跟在他屁股后面跳过假神,所以对他的这套玄学命理,也有些耳濡目染。
  二叔这句话大概意思就是,福祸可以相互转化,坏事可以引出好的结果,往往坏情况到了尽头,好情况就会到来。
  但在我看来,这就是典型的‘赌徒心态’……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接下来还真就被二叔一语成谶,祸兮福所倚,真的就否极泰来了。
  只不过就是来的有些不太正经……
  那天的雪越下越大,凌厉的北风裹着雪花就像是天上在刮刀子,为了还赌债,二叔骑着二八大杠硬顶着风雪,带着我下乡去铲地皮。

  等到了乡下,都快傍晚了,天还阴沉沉的。
  进了村儿后,二叔就开始吆喝起来:“高价收购——老货咯……老盘子老碟子老缸老罐老家具老石头,铜板银元,啥老要啥咯……”
  二叔这吆喝声洪亮有劲儿一气呵成,中间不停顿不喘气,就像是说书快板儿,还带着点押韵。
  我也没闲着,把印刷的广告布挂在村子岔路口的一棵大槐树上,先临时支个固定点儿,要是一两小时没人来问,再去换别的村儿。
  当时我还在心里想着,如果二叔说的‘祸兮福所倚’真的应验了,捡个大漏否极泰来,助我和二叔度过正月,我就彻底服了二叔的那套玄学命理。
  可结果,我和二叔连续逛了几个村儿,直到天黑还都是‘空军’。
  什么狗屁‘祸兮福所倚’,这明明就是‘霉运不断’啊!
  天黑后气温骤降至零下十几度,雪还没停,风还未止,我冻得浑身都感觉不到一点热乎气儿,肚子饿的前胸贴着后背,满脑子想的都是吃碗热乎的酸辣粉儿,越辣越好,然后钻被窝儿里。

  我二叔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紧了紧衣领,开始站在村口贼眉鼠眼的东张西望,这是打算踩点儿了。
  正所谓‘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
  依我说,早就该这么干了,这正值年关,谁家还没备点年货?
  乡下人一般睡得都比较早,天一黑就家家关门闭户,这个点儿大多户人家也都熄了灯。
  这么冷的天儿,就连狗都冻得懒得出窝。
  二叔很快就在村儿里踩了点儿,是一户水泥平房,两米多高的墙头上插着玻璃碴,在月光下映的发亮,院里一片漆黑,人应该是已经睡了。
  以前的农村大多都是红砖瓦房,能盖得起水泥房的,家境肯定不会太差。
  我和二叔屏息蹑足的来到墙头下面。
  正准备动手,二叔突然来了句:“等下!”
  我扭头看二叔正拿着他那块破坏表,表情认真严肃的看着时间,时不时的还掐着手指头,像个神棍似的在算着什么。
  每次动手,二叔都要掐指算个‘黄道吉日’,对于这个我早就习以为常了。
  过了一会儿,二叔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一本正经的说道:“今年是己巳年,农历腊月二十九,亥时一刻宜进财,是吉时!到了点儿再动手……”
  我站在旁边也没吭声,只是在心里犯着嘀咕:“做贼都要看个黄道吉日,你要是真能算出财运,咱叔侄俩还能混到这种境地?”
  不过说来也怪,我虽然不信这套,但不得不说,我和二叔下乡铲地皮时经常顺手牵羊,确实从未失手过。
  就这么我和二叔猫在墙头下,硬扛着凌厉的风雪洗礼,足足等了半个小时,九点十五分的吉时已到,二叔掐着点儿,说道:“干!”
  我立即挪了挪身子蹲在墙头下面,二叔踩着我的肩膀,先是趴在墙头看了看院子里的情况,然后又从身上拿出了一根空心竹筒。

  这是院子里有狗,但我们干这行的,肯定有准备。
  二叔把空心竹筒里插了根毒针,提了一口气。
  我蹲在墙头下面,隔着墙就听院子里‘哼唧’了一声,这会儿北风呼呼吹得正紧,也没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
  确定狗被放倒也没有惊扰到家主,二叔双手斜撑着墙,一个鹞子翻身,就翻进了院子里。
  这个身法我每次看都羡慕佩服的不得了,一直想学,但二叔就是不教,还说什么我用不到,也不想让我用到。

  等二叔翻进院子后,我就负责在外面望风,躲在墙头旁边的柴垛后面,警惕的观察着四周,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就学夜猫叫。
  结果二叔前脚刚翻进院儿,后脚我就看到黑夜里裹着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怀里好像还揣着什么东西,一路东张西望,正鬼鬼祟祟的朝我这边走来。
  我以为这是遇到同行了,但等这人走近后,我看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还有点跛脚,到了院门口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去开门。
  小偷哪儿有直接走大门,还去开门的!
  “坏了!这是家主回来了!二叔算的什么狗屁吉时,这是算在了人家的脚面子上了啊!”
  我顿时心里暗叫不好,赶紧“啊呜……啊呜……”的学猫叫了几嗓子,给院里的二叔打信号。
  这是猫叫春的声音,深更半夜野猫不会发出正常‘喵喵’的叫声,但凡在夜里叫的,那肯定都是发情的猫在叫春。
  寂静的夜里,我突然‘啊呜’了几嗓子,直接把正准备开门的老头儿吓得浑身一哆嗦,怀里揣着的东西也一个没拿稳,脱手掉在了地上,摔得‘啪’了一声响,听起来像是瓷器瓦罐被摔烂的声音。
  因为外面还套着灰布袋,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就看老头反应激烈的骂了一句:“嬲你妈妈别哦……”弯腰捡起地上的半块砖头,恼怒的朝着我这个方向砸过来。
  幸好我面前有个柴垛挡着,老头儿骂骂咧咧的也没追过来,弯腰提起布袋,拿钥匙开了门。

  我心急如焚,生怕二叔会被堵在院子里。
  可还是怕什么来什么,老头儿一开门,当场就惊叫了一声:“谁,你在做么子……”
  紧接着老头儿的惊呼声突然被遏制住,院子里又跟着传来‘噗通噗通’的几声响,像是二叔和老头儿打起来了。
  我这时也不顾上暴露了,赶紧从大门跑了进去,正看到二叔把老头儿按在地上的雪窝里,一手捂着嘴,一手按着头。
  二叔之所以没有跑,是怕老头叫出声,把附近的村民给引来。
  农村人可不比城里人那么淡漠,遇到事儿那都是一呼百应的团结,尤其是对于抓贼,那都是同仇敌忾,在当时的年代,村里人抓住贼当场乱棍打死都是常有的事儿。
  可那老头儿别看年纪大还跛着脚,身子骨居然还挺硬朗,农村里的庄稼汉劲儿也大,就像个小牛犊子似的,还趁机一口咬在了二叔的手上,把我二叔咬的呲牙咧嘴,又不敢叫出声,也不敢松手,见我跑进来,赶紧咬牙捏着嗓子呼道:“赶快过来帮忙……”
  我也顾不上多想,赶紧帮忙压在了老头儿的身上,想要控制老头儿的手脚。
  那时我才十五岁,根本没多大劲儿,老头儿看又冒出来了一个帮手,激烈挣扎的更猛,比过年的猪还难按。
  我二叔被咬的实在是疼的受不了,恼怒的用另一手掐在了老头儿的脖子上,直到把老头儿掐的脸红发紫,皱褶的眉头纹都爆出了青筋。
  “死了……死了……”

  “掐死了……掐死了……”
  我看老头儿开始翻白眼儿了,赶紧慌张的提醒二叔,这原本就是来偷东西的,万一再闹出人命,事儿可就大了。
  可二叔生怕老头儿叫出声,也不太敢轻易松手。
  就在这进退两难时,二叔突然扭头余光一扫,落在了旁边雪窝里的灰布袋上。
  我也下意识的跟着望了过去。
  应该是刚才的缠斗中,灰布袋敞开了口,里面的东西在雪窝里散落了一地,是刚刚在院门口掉地上摔碎的瓷片。
  我经常跟二叔下乡铲地皮,对于文玩瓷器也有一定的眼力见识,趁着月色照在雪地里映的银辉,我一眼就从瓷片的青柚看出了,这是一眼大开门的汉代青瓷器,并且瓷片上还粘着泥土,居然还是个‘生坑货’!
  “呦呵,这老东西是个土夫子!”
  二叔的眼力比我毒,他看着布袋里散落的瓷片,先是惊讶,又是惊喜,立马转过头冲着老头儿咧嘴坏笑的威胁道:“别咋呼啊,要是把人给招来了,我蹲号子,你挨枪子儿!看谁下场惨呦!”
  二叔这句威胁还真的好使,老头儿都已经翻了白眼儿,还赶紧的连连点头。

  看这情况,这老头儿还当真是个土夫子!
  土夫子以前是长沙城里推板车卖黄泥为生的一种职业。
  有一种上等的黄泥叫做‘糯米泥’,也就是唐宋土坑墓葬的回填土,所以当时很多土夫子都在墓葬周边挖黄泥,偶尔还能挖出一些唐宋墓葬的随葬品,卖给古董商换几个小钱,久而久之,这些土夫子干脆就以盗掘古墓为生,表面挖黄泥,背地里盗掘古墓。
  再后来,黄泥的需求量减少,推板车卖黄泥的行业落寞,土夫子就变成了南派盗墓贼的专属称呼。
  我也是没想到,这老头儿居然会是个盗墓贼,难怪刚才看他怀里揣着东西,鬼鬼祟祟的从外面回来。
  这下可就有意思了,在当时盗墓可是大罪,一旦被抓保底都是十年起步。
  二叔看老头儿的身份被戳破,立马就老实了,这才放心的松了手。
  老头儿被掐的脸色涨红发紫,猛喘了几口气后,压低着嗓音还带着哭腔求饶道:“两位大爷,我就是一个瘸老头子,家里实在么得钱……”
  老头的话还没说完,隔壁院子突然传来几声狗吠。

  那时的农村,尤其是在夜里,但凡有一条狗先开了腔,整个村子里的狗也都跟着叫了起来。
  一时间村里狗吠声沸腾,旁边的屋里还突然亮起了灯,跟着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爹,是你回来了么?”
  屋里居然还有个女人!
  二叔看屋里还有个人,再加上全村的狗声鼎沸,此地不宜久留,也没跟老头儿磨叽,赶紧让我捡起雪窝里的瓷器碎片,拎着布袋,仓皇的跑出了村儿,骑着二八单杠,一路不停的回了长沙城。

  我由于当时太紧张,掌心还被瓷片划破了一个口子,在雪地里流了不少血。
  这也是我和二叔第一次顺手牵羊‘失手’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都在心里嘀咕着:“二叔这么会算,就没算到我们会有血光之灾么?”
  等回了长沙城都已经是后半夜,雪也越下越大。
  我和二叔住在城中村的一个老房子,虽然破了点,但好在是个独院儿。
  进屋关门后,二叔让我自己包扎一下伤口,他则一副迫不及待的把布麻袋里的瓷器碎片全部都小心翼翼的倒在了桌子上,先是找几块大瓷片简单的拼凑了一下,是个青瓷的五联罐。
  之前我和二叔下乡铲地皮也收过五联罐,就是一个大罐的肩部堆塑了四个小罐,但都是陶制的,不值什么钱,可二叔却看的两眼放光,赶紧让我架起炉火熬浆糊,把这个五联罐给粘起来。

  我正好也饿得不行,熬了一大碗浆糊,自己吃了半碗垫垫肚子,用剩下的半碗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把这个五联罐给拼接粘了起来。
  这可不是古董修复,就是单纯的粘起来,确定碎片有没有缺失。
  还好,碎片是齐的。
  粘好之后的五联罐看起来造型很奇特,下面堆塑了蚕的形状,中间是人、狗和熊,最上面是鸟的形象。
  我知道这每层都代表着一种寓意,有着很强民间风俗和宗教色彩,但他毕竟只是个五联罐,还用浆糊粘的惨目忍睹,所以就皱着眉头纳闷的问二叔:“这就是咱们的否极泰来?”

  我怎么看这东西都不像是个值钱货,冒这么大风险就到手了个这,算是哪门子的否极泰来啊!
  二叔也听出了我这话的弦外之音,他瞥了我一眼,说道:“你懂个铲铲,五联罐都是陶瓷,你见过青瓷还有这么漂亮塑型的?文玩古董讲究的就是一个物以稀为贵!”
  说罢,二叔又拿起了桌子上一块不大的玉片,半眯着眼睛开始琢磨起来。
  这块玉片也是布麻袋里的,看上去平平无奇,就是四个角钻了四个小孔,像是什么东西上面的装饰。
  我靠近过去好奇的问道:“叔,这是么子?”
  二叔拿着玉片反复琢磨了好一会儿,脸上还带着阴沉不定的古怪表情,我的好奇心都被勾到了顶点,结果二叔就憋出了一个字:“像!”
  “像么子?”我又赶紧问道。
  “像否极泰来!”二叔自顾自的点着头。
  我在灯光下看着二叔脸上那副极其认真的表情,心里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叔,咱用先去医院挂个急诊吗?”

  “什么急诊?”
  二叔眉头一皱,反应过来后,抬手就朝我头上邦邦敲了两下。
  那夜的风雪很大,我嗷嗷的痛嚎声传的很远……
  第二天清晨,下了一夜的大雪给整个长沙城披上了一层银装,路上的积雪没过了小腿,冷的伸不出手。
  我和二叔拿着昨天用浆糊粘好的五联罐,去了宝南街古玩市场。
  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天儿冷的撒泡尿都能立马结冰,但依旧抵挡不住古玩行的热闹,天灰蒙蒙才刚亮,宝南街的古玩市场就已经是一番人头攒动的火热景象。
  像我和二叔这种专门下乡铲地皮的古玩贩子,基本上都有几个固定的卖家,到了古玩市场后,直奔沁园斋。
  沁园斋的老板姓金,四十来岁,人很瘦,一双永远睁不开的眯眯眼虽然小,但都说眼小聚光,他在鉴赏文玩古董这一块儿眼力很毒,我们明面上叫他金老板,背后都喊他‘金小眼儿’的外号。
  金老板看我二叔怀里抱着一个大罐儿,像是来了个大生意,立马就笑迎了上来,递了支软白沙。
  二叔接过烟,神秘的笑着朝里屋使了个眼神:“金老板,天冷咱屋里谈?”

  古玩交易,也有见不得光的,就比如二叔怀里这个五联罐是‘生坑’,
  外面人多眼杂,所以不太适合见光。
  为此大多古玩店都在里面设了个隔间,专门谈一些偏门儿的买卖。
  金老板会意,让他徒弟看着店铺,把我二叔请进了里面的隔间。

  我没跟着进去,就在外面等着,心里也没个底儿,七上八下的犯着嘀咕,毕竟这就是一个用浆糊粘起来的破罐子还搞的这么神秘,我寻思着都不一定有金老板递来的那支白沙烟贵,等下要是被金老板给轰出来,这大清早的可就丢人了。
  结果我在外面等了足足大半个小时,二叔和金老板这才从屋里出来,俩人脸上都带着笑,看上去心情都不错,像是买卖成了。
  二叔嘴里叼着一支刚点上的白沙烟,笑呵呵的冲我使了个眼色走人。
  我跟着二叔前脚踏出沁园斋的门槛,后脚就立马迫不及待的问二叔:“叔,卖了多少钱?”
  二叔抽着烟,伸出五个手指头在我面前晃了晃。
  “五十?”我猜道。
  依我说那破罐子卖五十块也行了,最起码够我们叔侄俩吃顿不错的年夜饭,也算是把这个年给过了。
  但二叔却白了我一眼,骂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啊?”
  我惊讶的瞪大眼睛:“五百?”
  二叔笑着点了点头:“走,带你下个馆子去!”
  还真的是卖了五百!我心里一半惊讶,一半懊恼。
  惊讶的是,那一个用浆糊粘起来的破罐子居然还能值五百块。
  懊恼的是,昨晚的几声猫叫把那老头儿给吓着了,要是罐子没摔烂是个全品,价钱至少翻十倍,说不定还能直接给我们把账平了。
  但现在后悔这个也没用了。

  口袋里有了钱,二叔就带着我到隔壁街的湘菜馆,摆了一桌‘庆功宴’。
  上一顿是半碗浆糊,下一顿是王八烧土鸡,这种落差对于我和二叔来说都是常态。
  一顿酒足饭饱后,我正准备问二叔接下来怎么办,话还没开口,二叔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我,说道:“小守儿,你出去买两个手电筒,两捆麻绳,再多买几个布袋,东西买好回家等我……”
  最后想了想,又在后面补了一句:“再上菜市场买个黑驴蹄子回来!”

  我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看着二叔反问道:“叔,买这东西干么子?”
  二叔俩眼一眯,看着我神秘笑道:“昨晚那老头不像是个专业的土夫子,搞不好是种田翻地碰着了个大坑,里面应该还有货!”
  我一听二叔这话,再一想他让我买的电筒、麻绳和黑驴蹄子,立马就反应过来,二叔这是要去盗墓!
  “叔,咱没干过这个,不专业啊?”
  我咧嘴皱着眉,因为经常跟古董打交道,我可没少听说,盗墓是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危险行当,运气不好还会遇到机关,甚至是粽子什么的,这可不比翻墙进院,偷鸡摸狗。
  没有金刚钻,可干不了这瓷器活。
  二叔看着我皱着眉头的表情,却哼的一笑:“啥专业不专业,那老头儿瘸着条腿都能弄上来个罐子,咱爷俩儿咋就不行了?”
  说罢,二叔又岔开了话题,说道:“那块玉片知道是啥地方的东西吗?”
  “啥?”我赶紧好奇的问道。
  二叔先是扭头瞅了瞅四周,又压低着嗓子说道:“金缕玉衣上的残片!啥墓能配得上金缕玉衣?我就说咱爷俩儿能否极泰来吧!”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举报
© CopyRight 2019 yiduik.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