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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侦察兵全纪实:精兵
作者:
孙勇
采访笔记--(代 序)
采访王志刚的那天,正赶上下大雨。这位五十多岁的朴实农民,正好因下雨无法下地做农活,便接受了我的采访。他用粗糙的大手卷上了一支旱烟,先是静静的吸了几口,然后和我讲起了有些久远的军旅岁月。
他抬手掀起了衣服,让我看到了后背上,如茶碗大小的大口径枪弹穿透伤疤,又扯起裤管让我看到腿上的几处弹片伤,然后吸了口烟,说:“枪炮声都连成了一片了,那炮弹就在我们身边炸响,被炸起的冻土比石头还硬,不停的往我们身上落着。那子弹就象雨点一样,压制的我们无法抬头,我们手里拿着枪心里象着火一样的急呀,就想往上冲。后来我们反攻的时候,咱们这边的炮就响了,好几个炮团齐射呀,一下子就把对方给压过去了。冲锋的时候班长一直让我跟在他的身后,我是亲眼看着他倒下去的……”说到这里王志刚停顿了一下儿,充满激情的眼神中,又流露出一丝伤感。
“这场仗很小也没打多久,很快就结束了。”王志刚说着又吸了一口烟,然后说:“1968年我们入伍到白山县A1师部队的,有一百零八个新兵,好象我们有一半的同年兵都参加了那次小型的战斗。四十年过去了,当年一起入伍的一百零八人,现在只有一个人还留在部队工作,听说现在他已经是将军了。当年的他呀,在执行各种艰难险重任务中,他都是一把好手呀,绝对是我们侦察兵中的这个……”王志刚说到这里竖起了大拇指。
这时摆放在外屋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关于汶川地震的新闻。王志刚伸头看着,说:“看了吧,现在的军人和我们那时候一样,哪里的人民有困难,我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
电视中的新闻画面,几百名空降兵,正从五千多米的高空跳向重灾区。老王把手里的烟扔在地上,脸上的表情也庄重起来,他又说:“你看,中国军人,好样的!咱有一个强大的祖国,强盛的军队,中国人民的脊梁是垮不了的!”
电视中的新闻画面,有一位中将军衔的将军,正站在雨中的废墟上,指挥着战士们抢救受灾群众。没有想到这个画面,让王志刚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紧走了几步来到外屋,把脸紧紧的凑到电视机前看了几眼后,忙回头对我说:“你看,就是他,他就是我的战友,我们四十年没有见了,但是我还是一眼能认出他。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他也到受灾一线了。”
王志刚说着在电视机前,呈立正姿势站好,向着正在救灾一线的将军敬礼。
那天王志刚留我在他家吃了饭,我们二人还喝下了一瓶白酒。火辣飘香的烈酒下肚之后,脸色通红的王志刚讲起他们当年的军旅故事,更加的激情澎湃。竟然跑到院子里,扯着嗓子大声唱起了,让他一生难忘的《军歌》。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王志刚的歌声在夜色下的乡村里久久回荡。歌声停下的时候,王志刚的脸上有泪水滑落。
我的情绪也被朴实真挚的王志刚所感染。真诚的谨以此文,向汶川受苦受难的同胞送去祝福,向战斗在受灾一线的战友们,致以崇高的军礼!
(一)
初春的寒风依然凛冽,但是强劲吹过的急风,并没有吹散乌苏里江上浓重的硝烟味儿。原本光滑洁净的冰面上,此时已经被重炮与流弹撞击的坑洼不平,锋利无比的碎冰棱在江面上散落的到处都是,并在惨淡的阳光下发出晶莹的光。
如炒黄豆般急密的枪声连成了一片,子弹在寒风中飞快的掠过,发出恐怖 人的鸣叫。仿佛在雪野上寻找着每一个鲜活的生命,并要急切的转动着钻入体内,并在血肉中翻滚击穿。与此形成显明对比的是,飘有鲜艳五星红旗的江对岸却一片寂静,没有一声枪响。然而这样的寂静与沉默是可怕的,正如冰封的江面下,那奔腾涌动的暗流,迸发着强大澎湃的力量,在无声的怒吼与咆哮,随时都会从深厚的冰层下纵身挺起,把飓风般强大的能量进行突如其来的释放。
沉默的江岸上白雪皑皑,在深厚的积雪下面,坑道与掩体纵横交错。工事内蹲满了穿着白色披风的战士们,钢盔上的红星在积雪的映衬下,显的更加鲜亮无比。战士手里都紧紧的握着刚刚配发的56--1式冲锋枪,此刻他们听着头顶上呼啸而过的流弹,脸上都挂满了焦虑。已经把全身神经都绷紧的战士们不明白,为什么上级还不下达冲锋命令,这等待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漫长的时间就象是凝固了一样。
1师师长赵家山是这次自卫还击作战的前沿总指挥,自从他带着从全区部队抽调上来的三个加强侦察连,进驻到这江岸边以后,他手里的望眼镜就基本上没有放下过,锋利的目光在0.74平方公里的江心岛上不停的扫描。战火与翻滚飘散的黑烟,就仿佛在心肺里燃烧,熏烤的他透不过气来。此刻赵家山的心情,比等待命令的战士们还要急。他感觉现在的状态,就象是硬弓已经拉开,利箭已经搭上,随时都会在得到命令的瞬间发射出去。
“滴铃……”赵家山身后桌子上那部红色电话急促的叫响了,站在桌子旁边的作战参谋们,一看是红色专线电话,谁也没有敢接这个电话,而是都把目光都投向了赵家山。原本脸就黑的赵家山由于心情的原因,脸色更加的阴郁,他手里拿着望远镜转回身来,看到了是专线电话,忙放下望远镜,就象新兵见到了高级首长一样,紧跑了几步来到桌子前拿起了电话。
“报告首长,我是前沿指挥赵家山,请您指示!”赵家山的声音洪亮清脆,他说话的时候,不高但很结实的身体站的笔直。
“小山子呀,这次让你到前边去,你可不要给我丢脸,给我干漂亮一点。”赵加山听出了是自己曾跟随多年,现在在军区工作的老师长。
“老师长,请你放心,小山子不但不能给你丢脸,而且还不能丢一寸国土!”赵家山说话的时候,把两个布满血丝的红眼睛睁的很大。
“好了小山子,我就不多说了,现在由另一位首长给你下作战命令。”老师长说完后话筒里变成了静音,接着发出了几声接线的细微杂音,然后电话里传来了一个浑厚洪亮的声音:“喂,接通了吗?”
赵家山一下子被这个突出其来的声音给震住了,因为这个声音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因为平生他总共听过三次。第一次是与日寇作战的百团大战战役前夕,首长看望一线部队指战员。第二次是首长视察渡江部队,第三次是首长检阅上甘岭英雄部队。没想到第四次的说话,竟然是在乌苏里江边,而且现在是只对自己一个人讲话。现在赵家山明白了,看来这条专线不只是直达军区首长,而且还与更遥远的地方保持着更紧密的联通。
赵家山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后,马上又用更清脆响亮的声音,大声说:“报告首长,我是前沿指挥赵家山,请您指示!”
话筒里的首长说:“噢……是那个打起仗来,就象疯了一样的‘赵疯子’呀。看来,这次你们军区选你带队上去,是选对人了。”
赵家山没有想到这么大的首长,也知道自己的外号,顿时心里一热。忙说:“请首长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用我的生命保证,完成首长交给我的任务!”
(二)
“好,小赵呀,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八点五十时分,十分钟以后全面发起攻击,进行自卫还击,这次派你去就是为了速战速决,不要拖泥带水!”首长的话说的斩钉截铁,就象是已经把一把雪亮的军刀,交到了赵家山的手里。
赵家山在听完了首长这番话后,一下子感觉心情晴朗了许多,忙大声说:“是!”
“好了,抓时间准备吧,随时汇报战况。”首长说完了就把电话放下了。
赵家山也把电话放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并抬起手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摆放在桌子边上的一个水杯被震的跳起来很高,落到地上摔的粉碎。指挥部里的人都知道,这个“赵疯子”是要发疯了。
赵加山踩过摔碎的水杯,走到地图前转回身来大声说:“传我命令!九时起,调集守备师炮兵203团与炮兵405团,用130加农火炮,统一作标,统一方位,对江心岛进行十分钟全团齐射火力覆盖,娘的,我非得出这口恶气!到我的家门口来拆门楼儿,真是反了天了!”赵家山说完了,又拿起了他的望远镜。
就在赵家山部署战斗的时候,三支抽调上来的侦察连,也在紧张的进行检查装备与战前动员。此次参战的一号连队,是赵家山自己1师的直属侦察连,连长黄国强是山西人,长的人高马大,一说话就带股酸醋味儿。他弯着腰走在坑道里,认真仔细的检查每名战士身上的装具与弹药,并不时的叮嘱几句。
黄国强检查完了一遍后,然后把后背靠到坑道的墙壁上,对着所有战士说:“同志们,刚刚收到命令,战斗把上就要打响了。我希望全连所有战士,都要英勇顽强,给向我们挑衅的人,有力的还击。还有就是,此次我们师长是战斗的总指挥,咱们又是这次战斗的一号连队,决不能给咱师长丢脸呀。同志们一定要打好,有没有信心!”
“有!”全连的战士齐声回答。
黄国强又说:“听我命令!打开保险,子弹上膛!”
“哗——拉!”所有的枪栓同时都拉动并复位。接下来坑道里又恢复了寂静,看来这漫长的等待马上就要结束了。
一班长赵大富转头看了看,紧挨在自己身边的全班战士,然后用他浓浓的四川话说:“记住我说过的话,要注意掩护,一定要冷静,不要盲目的开枪。”赵大富说完了,又对紧挨着自己的新兵方天勇说:“害怕吗?”
方天勇是刚入伍满一年的山东兵,棱角分明的脸上还有一丝稚气。他看班长问自己,忙用力的摇晃脑袋,使劲儿的往上挑着两道剑眉。赵大富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笑着,向方天勇挥了一下紧握的拳头。意思是说,真是好样的。
赵大富是方天勇的新兵班长,在新兵营训练时他就发现方天勇,在做各种器械与障碍时,身体明显比别的新兵灵活。后来他又发现方天勇手指外关节上,有一层厚厚的老茧。赵大富这名很有经验的老侦察兵便马上明白,这个新兵一定是有来头的。赵大富跟谁也没说这个发现,新兵结束分班的时候,他直接就把方天勇留在身边,带回到了自己所属的师直侦察连。
(三)
一声怒吼从遥远的天际传来,那是上百发炮弹与空气磨擦后,而同时发出的尖利鸣声。坑道的中战士们听到空中的吼叫声后,枪在手中握的更紧了,他们知道在隆隆的巨响过后,冲出去时刻就要到了。
巨大的烟柱在赵家山的望远镜中腾起,他阴着脸说:“打伤我边防巡逻队,数次踏上我们的国土,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病猫呀,打的好!传我命令,告诉炮兵团给我用力轰,那是咱家的土地,咱自己说了算!想怎么炸就怎么炸。”赵家山刚说完了,忽然望远镜透过黑色的烟雾,看到对岸派出了四辆T-62坦克驶向了江心岛,在坦克的后面是黑压压的士兵。赵家山又大声说:“通知所有参战部队的反坦人员,对面开来的那些破铁家伙,给他们留下,然后送到北京让全国人民展览。哼,听到这边不放枪,他还真他娘的长了个鸟脸了!”
指挥部里的所的有作战参谋人员,都在紧张的忙碌着,在把不同的命令通知参战部队的同时,也把最新的战报及时的传向了后方。
赵家山又狠狠的说:“通知三支尖刀连队,以正三角战斗队形开始登岛!顺便告诉那三个连长,我要求在十二点之前,给我赶走所有非法上岛的外来人员。”这三支连队为了此次战斗,把人员都增加到了过百人,是平时人员的近一倍多,是实实在在的加强连。三支连队虽然分别来自不同的集团军,但是他们都是各自部队中的精兵强将。所以他们对赵家山来说,就象手里握着的三把利剑。
战炮隆隆,让大地剧烈颤动,坑道上面不时有积雪被震下来,落到战士们的钢盔上。
随着空中急速攀升的三颗白光信号弹,连长黄国强弯着腰从坑道的另一头飞快的跑过来,背着电台的报话兵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黄国强边跑边喊:“全连注意!二排在左三排在右,进行交叉掩护,一排跟我上!”连长黄国强叫喊着转出坑道,冲到了雪野之上,战士们紧随其后也都冲了出去。
连成片的白色披风如同雪崩一样,在冰封的江面上急速的越过,很快就冲上了硝烟弥漫的江心岛。小岛上已经被战火烧焦,无数个弹坑紧密的排列着。此时强大的炮火还在猛烈的往前推进,把对方的坦克与步兵都裹在了烟雾之中。冲上岛的战士们,快速占据有利地形,并形成了扇面半包围状态。就象约定好了一样,所有战士刚刚进入战斗状态,密集的炮火就全面停止了。对方的坦克与步兵,可能没有想到寂静的对方会这么快的做出战斗反应,他们一看炮火停了,原本退回到对岸的他们又接着往岛上推进,并向着江对岸毫无目标的胡乱放枪开炮。
连长黄国强飞快的翻身,跳进了一班长赵大富的弹坑里,望着又卷土重来的T-62坦克有些兴奋的小声说:“大富呀,快把火箭筒给我,刚才咱们师长下命令了,一定要留个纪念品。我一定要亲手给咱师长打一个。”
赵大富放下枪,伸手从副班长靳立春的手里接过火箭筒,递到了连长的手里。小声说:“连长,你打这个可是得过五连冠的呀,今天玩真的了,可不要掉链子哟。”
连长黄国强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扛起了火箭筒没有再说什么。目标越来越近了,他用尽全力恶狠狠的大喊了一声:“打!”顿时沉默已久的枪都疯狂的叫了起来,子弹如冰雹般向着来犯之敌猛烈的倾泄。黄国强的火箭筒紧紧的锁定目标,并随之移动着。他紧紧咬着牙,脸部的肌肉不停的抽搐跳动着。突然他猛的压下了手指,火箭弹带着一股浓烟飞驰出去,撞击进了转动的链轨之中,随着一声巨响,对方的坦克瘫软在了地上。其他的坦克见情况不妙,都往后退出了一段距离,并不停的开炮轰炸。看来他们对平地突然冒出的强大回击火力,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枪声与爆炸声混成了一片,散碎的冰棱与坚硬的泥块,不停的在空中纷飞散落。由于双方刚刚实兵交战,所以火力都十分的凶猛,密集的子弹与弹片,在弥漫着刺鼻呛人烟雾的空气中狂乱飞舞。方天勇打完最后几发子弹,忙把身体快速的缩回到弹坑内,并快速的更换上新弹匣。作为刚入伍满一年的新兵,以前听说过战争多么的激烈与残酷,今天他是真切的领教了。因为就在刚才,已经有十多发急速飞来的子弹,紧贴着他身体鸣叫着飞过。在那一瞬间,如果方天勇稍稍把身体歪一厘米,炽热的子弹就会急切的钻进他的体内,要么是巨大的疼痛,要么就是在顷刻间离开这个人世,这让他禁不住倒吸了几口凉气。
(四)
方天勇把嘴张大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正了一下头上的钢盔,刚想翻身跃起再趴到弹坑边上,让手里的冲锋枪疯狂的叫响。就在这时趴在他身边的新兵刘二宝也收回身子,依靠在坑道里更换弹匣。这个刘二宝是同年入伍的战友,两个人是同乡但不是同村,入伍前他们就是同学加好朋友,这次侦察连为参战扩充兵员,他从1团调进了方天勇的师直侦察队,并分到了一个班内。此时刘二宝的脸上已经沾满了被炮火熏黑的泥土,他咬着牙刚想往外探身子,转头也看到了正在看自己的方天勇。他裂开嘴露出白牙大声说:“哥呀,这枪响的象炒玉米花一样哩,真他娘的过瘾呀。”
方天勇冲着刘二宝挥了一下拳头,也大喊:“你注意你的右侧,那里有火力点!”
就在他们二人说话的时候,一发炮弹落在不远处,炸起的泥土又散落在他们的身上。刘二宝把手拢在耳朵上,听完了方天勇的话,忙大声说:“好了哥,我知道了!”他说完猛的翻身趴在弹坑里,并把冲锋枪往前推了出去。
“呱……”刘二宝的枪刚刚响了几声,忽然停下了。
方天勇跃身起来,刚要对准目标开枪,便看到刘二宝手里握着枪,身体已经瘫软在了弹坑边上。方天勇忙向前狠狠的扫射了几枪,忙抽身回到弹坑里,把刘二宝拖了下来。方天勇用力的把刘二宝的身子翻转过来,看到他的脖子里满是鲜血,这是方天勇平生第一次看到那么的血,而且还象水一样往的外流淌着。一股无名的火气在方天勇的胸腔里升腾起来,他一边扯开急救包,用纱布捂住刘二宝的脖子,一边转着头大喊:“卫生员!卫生员!他妈的卫员!在哪呢,快过来呀。”
此时刘二宝疼的浑身不停的抖,双手紧紧的握着方天勇的手,用急促的声音说:“哥……哥呀,我,我是不是这回完了,回不了家了?我不能和你……一起拔草,放羊了……哥,记着把我……带回家……多烧点……”刘二宝的声音,在枪炮声中显的很微弱,就象是狂风巨浪中的小船,随时都会被淹没。
方天勇听到刘二宝这样说,泪水几次想奔涌而出,可泪腺却象被堵塞住了一样,哭不出来。心也象是被绳子,狠狠地勒住,郁闷的透不过气来。他双手用力的抱住刘二宝的脖子,大声说:“你闭嘴!别象个娘们儿似的说这些行吗?你会没事的,卫生员马上就会过来!卫生员!”
卫生员与两名带着担架的救护人员,匍匐着来到方天勇的身边,对刘二宝的脖子进行简单的处理,然后拖着他紧急的送往江岸上的野战医院。临走时刘二宝又十分留恋的伸手,摸了一下方天勇的手,然后脸色苍白的他把眼睛就闭上了,手也无力的垂下去。方天勇蹲立在弹坑中,望着被拖远的兄弟,泪水终于流了下来。这个平时幽默风趣的刘二宝,就这样在倾刻间离开人世了吗?方天勇抬手抹了一把泪水,心里燃起了熊熊怒火。每一名战士只要加入战斗,生命就不在属于自己,这难道就是战争的真谛吗?
“呱……”一排子弹从右前方射来,打进了弹坑边上坚硬的泥土里。几颗突来的子弹就象是一块红布,在愤怒的公牛寻找不到发泄目标的时候,而在它面前晃动了一下。方天勇飞快的把枪指向了子弹飞来的方向,用力的扣下了板机。随着枪声响过之后,方天勇清楚的看到,不远处的树丛里有个黑影瘫下去,再也没有起来。就着这个时机,方天勇往前纵身一跃,又跳到了前方几米外的另一处弹坑里。他的身体刚刚落入弹坑,便有一发迫击炮弹在旁边炸响,被高高掀起的泥块散落在他的身上。方天勇这时还不知道,此刻他们师长赵家山的望远镜正在他的身上聚焦。
(五)
方天勇刚才所做的这一系列动作,都被旁边的班长赵大富看在眼里。其实方天勇还不知道,当他在往前方跃进的时候,赵大富一直在后面对他进行着火力掩护,班里已经有一名战士倒下了,作为班长绝不想还有一名战士,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再“挂花”。赵大富忽然发现,方天勇又要往前跃进,他马上明白方天勇是想潜入那片树林。可是这个新兵太盲目了,难道你没有看清楚树林里,不止那一个火力点吗,那里还有隐藏的重火力呀。赵大富冲着方天勇的背影大喊,可是连成片的枪炮声给阻挡住了。
“老赵呀,那个新兵蛋子是要做什么呀!”副班长靳立春蹲在赵大富的身后,把弹匣压进枪里大声说。
“他可能是看到二宝挂花,受刺激了!这个新兵不懂得深浅呀。”赵大富说完了便匍匐爬出了弹坑,趁着爆炸卷起的烟雾,紧跳了几步,跳进了方天勇的弹坑中。
副班长靳立春看到赵大富往前跑,着急的说:“你……老赵!”他刚喊完,忽然发现对方有人正在往瘫痪的坦克上拴钢丝绳。他忙冲着不远处的连长大喊:“连长,连长!他们想把咱们送给师长的礼物拿走!”
现在连长黄国强看到各排都出现了伤亡,正扯开嗓子边骂边开枪,听到靳立春的喊声后,忙跳过几个弹坑来到了靳立春的身边。大声问:“小靳子,你乱嚎什么!给我狠狠的打!”
“连长,你看,他们是想把咱们打残的坦克拉走!”靳立春大声说。
黄国强看着远处的坦克刚想说话,这时有两颗子弹一前一后,分别打在了他的钢盔上,随着清脆的响声两颗子弹滑走,同时他也被这股巨大的撞击力,推倒在了弹坑里。黄国强吐着嘴里的土沫子,说:“没想到,这些不要脸的东西,在别人的家门口他还真来劲儿了。”他说着起身,对跟过来的通信员说:“通知各排长,一定给我压住那堆破铁,想拖回去没那么容易!”黄国强刚刚说到这里,忽然他发现了赵大富的身影,忙问:“哎,他去那边做什么?”
“那个新兵的老乡挂花了,他可能是受点刺激,想要杀敌报仇吧!老赵过去拦他了。”靳立春说着又扛起了火筒。
“扯淡!这是纯扯淡,那片树林里有问题没看出来吗!”连长黄国强话音刚刚落下,右侧的树林里便喷出了两条火蛇,向着一号连队所在阵地疯狂射击。从枪声上可以判断出,那是两挺重机枪。
“看了吧,这帮兔崽子早就埋伏在那里了!快,通信员通知各班排,轻重火力往那片树林里调,掩护好大富!”黄国强大声喊完了,他也跳越了几个弹坑,试图想靠近赵大富他们的位置。
跳到方天勇身边的赵大富,一把把方天勇按在了弹坑里,大声说:“你想干什么!这样是很危险的,你知道吗!”
方天勇推开赵大富坐起来,睁圆了眼睛大声说:“班长,二宝死了!就是那边开的枪!我……”
“你想去报仇,是吗?这是在打仗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在这个时候一定不要头脑一热就往上冲,这样只会带来更大的牺牲!你懂了吗!”赵大富话音刚落,一排炮弹在弹坑的旁边上炸响,掀起高高的烟雾。赵大富再一次把方天勇扑在了自己的身下,紧接着坚硬的泥块从空中落下,砸在赵大富的后背上。
赵大富抖落身上的泥块,刚把身子从方天勇的身上离开,随着急密的重机枪响起,赵大富的身体又重重的压在了方天勇的身上。方天勇预感到了可能有什么事情发生,忙用尽全力把班长赵大富从身上推起,就在这时赵大富嘴里猛然喷出一口热乎乎的液体,都落在了方天勇的脸上。方天勇顾不上抹一把脸,他忙把赵大富放平在弹坑里,此时又有一大口血沫子,从赵大富的嘴里冒出来。方天勇有些慌乱的从身上拿出急包,扯出了一大团纱布,可是他却找不到赵大富的枪伤在哪里,他着急的叫喊:“班长,你坚持住,你……你一定要坚持住,伤呢,班长你哪里受伤了呀?”
赵大富的嘴里不停的往处涌着血沫子,双眼静静的看着方天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天勇情急之下,忙把赵大富的上衣扯开,看到黝黑的前胸右侧有一个,被烧灼成黑色的细小弹洞,但是这里却并没有鲜血流出。就在这时,连长黄国强象一阵黑风,快速度的穿过烟雾跳进了弹坑里。他一眼就看到了赵大富前胸的弹洞,窜过来有些气愤的推开方天勇,把赵大富从地上翻过来。这时方天勇才发现,赵大富的后背已经被血湿透了。黄国强从腿上抽出匕首,飞快的挑开被血浸透的棉衣,他们惊讶的发现重机枪子弹,从赵大富的右胸钻入后,已经从他的后背钻出,急速旋转的力量把他后背,冲击出一个碗口大的伤口,鲜血不停的往外冒着。
“你他妈的发什么愣呀,纱布!快给我纱布!”黄国强向着方天勇大声叫喊着。
方天勇忙回过神儿来,把手里的纱布递给了黄国强。黄国强一把扯过纱布,捂在了赵大富的后背,可是血很快又浸透过来。方天勇忙又扯开一个急救包,拿出纱布递给黄国强。就在这时赵大富浑身抽搐成了一团,黄国强忙把赵大富的身体抱在自己的怀里,用手摸着他瘦弱的脸,说:“大富呀,大富,你会没事的,我马上就送你去医院,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发什么呆呀,快喊卫生员叫担架呀!”黄国强红着眼又对方天勇大喊起来。
赵大富脸色惨白,他身上抖动的更厉害了,嘴里血沫子还在往外涌着,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却发不出声音。
卫生员和担架救护人员匍匐着穿行在弹雨中,艰难的向着黄国强他们这个弹坑这里靠近。
“班长,班长你可要挺住呀,卫生员马上就到了。”方天勇焦急的握着赵大富的手说。
赵大富无力和缓慢的眨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出奇的平静,他静静的望着黄国强,慢慢的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又把目光慢慢的转落到方天勇身上,然后用最后的一丝气力,握成拳头在方天勇的面前晃动了一下,然后紧握的拳头展开伸出了三个手指头,最后他把三个手指头,用力的指向了自己的心脏部位,嘴里狠狠的喷出一大口血沫子,全身马上变的无比与松软。带有淡淡笑容的脸,在黄国强的怀里低落下来。
“啊——”黄国强张着嘴大叫了一声,可是喊到一半就喊不出声了,张着嘴紧紧的把赵大富搂抱在怀里,鼻涕伴着眼泪在黄国强沾满黑灰的脸上淌落下来。
方天勇看到班长对自己挥的拳头,那是在鼓励自己,可是最后三个手指头,又紧顶在他的心脏位置又是什么意思呢。方天勇想不出答案,流着泪紧紧的拉住了赵大富的手,抚摸着他的三根僵硬的手指头。
(六)
“啊——”黄国强象是在水下憋了很久,终于吐出了积压在胸腔里的那口气,又叫喊出声来。他抬手轻轻的把赵大富微张的眼给抚平,哭泣着说:“兄弟呀,咱们不是说的好好的吗……年底我送你复员回家,你怎么说走就走呢,你是在咬我的心呀……”
卫生员带着救护人员,终于来到了弹坑里。他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黄国强紧抱的怀里把赵大富接过来,放到了担架上。
黄国强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马上又恢复了一名指挥军官的平静与威严。说:“方天勇!”
方天勇忙把目光从担架上移开,把脸转向黄国强,然后大声说:“到!”
“你,现在随着担架一起回后方吧。”黄国强平静的说。
“我……回后方?”方天勇迟疑了一下,马上回过味儿来,并大喊:“不!连长我决不会后退一步!”
“这是命令!你必须给我回去!我认为你现在的情绪十分不利于作战!”黄国强在叫喊的时候,脖子上的青筋直跳。
方天勇知道战场的命令意味着什么,但是如果在这个时候下战场,那将会成为一生的遗憾,而这个遗憾也会象一座大山一样,压的自己透不过气来。他想到这里一把抓起黄国强的枪,把枪口顶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咬着牙说:“连长,你现在可以一枪打死我,但是我决不会离开阵地半步!我方天勇决不当熊兵一个!”
就在此时前沿总指挥赵家山的望远镜,再一次从硝烟弥漫的阵地上掠过,看到了连长黄国强手里的枪,正顶在一名战士的头上。赵家山也马上认出,双手握着枪管的兵,正是刚才那名作战十分英勇的战士。赵家山虽然不明白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对黄国强这位标兵连长,还是十分信任的。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黄国强抬起腿把方天勇蹬开,扯回了自己的冲锋枪。狠狠的看了方天勇一眼,翻身跃起趴在弹坑边上寻找目标,继续开枪作战。方天勇也从地上翻身跃起,并排着和黄国强一起开枪射击。
指挥部里的赵家山,举着望远镜嘟囔了一句:“这两个小子,在搞什么名堂?”他说完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回头大声说:“给我问一下这三个连长,还能不能干了,怎么打的这么拖沓。按原定的作战方案,可不是现在这个进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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