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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民工:扛出来的北京故事
作者:
语泽
这是2008年的夏季,6月9号高考完,我在家等了一个月的成绩,成绩单出来的那一刻,我羞愧难当,235分,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个分数。
父母对我的期望变成了失望,复读没可能了,一致决定,进社会挣钱吧。
爸爸给我三姑家的表哥打了一通电话,说让我跟着他去建筑队儿干活。
表哥说他已经在北京了,正好“队儿”上有个人回家探亲了,过两天就回北京,到时候让那个人领着我过去。
就这样,我忐忑不安的等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那个人找到我家,看模样比我大个七、八岁,叫李盛,后来我知道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拉子”或者“拉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外号,所以后来就跟着一起喊了,拉拉由于脱发,所以干脆就剃了个光头,这人嘴很大,却很黑瘦,脑门倒是挺大,像寿星老一样。
这之前,我爸悄悄给了我两百块钱,让我将一百块钱塞进袜子里,另一张买火车票,我照做了,但袜子里的一百块钱刮的我脚疼,但我还是忍着了。
我第一次感到了离别,就算从小挨骂挨打长大的,轮到分别的时候,我还是心里一阵发酸,就这样步入了人生的大阶段,进社会。
坐在公车上,望着远去的家乡,我偷偷流泪了。
拉子对我很照顾,问:“你第一次出远门?”
我说:“嗯!”
“是不是很心慌?”
“嗯!”
拉子微微一笑:“别怕,习惯了就好。”
我又回了个“嗯”,他感觉我不喜欢讲话,就感觉无趣的眯着眼打起了盹。
我看了他一眼,对方很是从容,丝毫没我这般忐忑,心里满是落寞,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我有些怅然若失。
一个半小时后,公共汽车停到了邯郸客运站内。
拉子醒了,他帮我提着一个行李包,我提着我装被子褥子的蛇皮袋,他脚步很快,我手被蛇皮袋勒得很痛,走走歇歇,他终于不耐烦了,对着我嚷:“你快点啊,火车就要发车了。”
我知道他是着急去买票,人挤人的,确实走不快,再不抓紧,怕是那辆火车的票就没了。
拉子想买的是那张二十四块钱的火车票,是最便宜的火车,忘了车次是多少了,是一辆绿皮火车。
我第一次被陌生人埋怨,心里有些不快,但人家领着我去北京,我也不好意思回嘴。
拉子见我挤不过去了,就自己钻进了人群,进入了火车站内,我以为他不管我了,等我随着人群进入火车站时,见他正在不远处朝着我招手,我过了安检门,就朝着他走去。
拉子掏出两张车票,给了我一张:“只有一张坐票。”
我看了一眼我手里的站票,没有说话。
拉子说:“我替你买的,到北京后,记得还我。”
我点了一下头,但心里还是很不舒服,一样的票价,为什么他能坐着,我是第一次坐火车,不知道火车还要站着。
当检完票才知道为什么有站票了,人太多了,简直比我们镇上的人加起来还多十几倍不止。
拉子很滑,早就扒开人群挤了进去。
我见前面有女人,不好意思挤,就随着人流慢慢进,毕竟我还提着一个蛇皮袋,重量也差不多有五十来斤,但被子是膨胀的,看起来跟提着个大铁桶一样,实在不利于硬挤。
人群里时不时的骂上两句难听的脏话,对于一个刚入社会的高中生来讲,是很难入耳的。
不过,经过一番波折,我还是进去了车厢。
车厢里很闷热,偶尔车顶有一台电扇半死不活的摇着头吹着。
车厢里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一眼望不到边,空气里各种味道充斥了起来,我被一个大我几岁的女孩紧贴着,我心里就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样,拼命想离开她,可还没动一下,前面就有人骂:“别**动了,眼瞎吗?前面没地儿。”
我被这么一骂,死心了,贴着就贴着吧,不过我还是异常有些紧张,毕竟第一次与女性这么近距离的接触,难免有些不安。
终于火车的门关上了,而月台上的人还多不胜数,他们是没有挤上来的,也不知火车站会怎么处理,有那一刻,我多想是那些没挤进来之中的一员啊,这样我就可以一个人回家了。
我对外界是恐惧的,如果有一丝可能,我想一辈子跟着父母在家学种地。
人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可我愣是不想走,也不想流。
开弓没有回头箭,那我就希望到达北京,看在亲戚这层关系上,表哥能照顾一下我吧。
这辆车之所以便宜,那就是因为慢,其他火车从邯郸到达北京,也就三、四个钟头,可这辆火车至少得八、九个小时。
经过漫长的等待,身后的女孩挪了一下,不过我后背还是感觉她用胸部蹭了一下,我惊叫了一声。
她吓了一跳,我也吓了一跳。
忽然她脸红了,我也脸红了。
她尴尬的一笑:“好……好挤啊。”
我有些腼腆的低下了头:“嗯!”
后来她尽量用胳膊顶着我的背,我的不自在感才稍缓。
火车到晚上八点,才驶入北京西站。
因为那时候手机还没普遍,我没手机,拉子却有一部诺基亚直板手机,只能玩贪吃蛇的那种,听说质量好的不得了,能开核桃。
我一路上没看到他,也没找他,不过等快要下车的时候,他提着我的行李包不知从哪里钻到了我这里。
我看到他,心放下了,或许在异地这就成了老乡了吧,似乎比来的时候有些亲切感了。
下车就没那么慌了,这是终点站,不像上车时那么拥挤了,也不会在拉下下不去车的人了。
拉子带着我,出了北京西站,抬眼望去,灯火通明,这是晚上?像是白日一般。
但拉子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提醒我跟上,来到一个公交车站牌底下,我问还要坐车?拉子说:“还得坐俩小时。”
我差点没吐。
接下来,我就跟坐车入迷魂阵一般,任由公交车载着乱飘,中间遇到的什么站点,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个什么“六里桥”,感觉北京的地名怪的要死,还有什么“公主坟”,我怕一会儿还要坐到“乱葬岗”,就问拉子,咱们到底要去哪?
拉子说:“清河,小屯。”。
我又是一阵糊里糊涂。
拉子说:“你跟着我走就对了,你哥让我把你领到地儿,我还能把你卖了?”
这时,售票员嫌弃的喊道:“提大包的往后走啊。”
拉子赶紧拉着我往后退。
我就这样被售票员鄙视了,还有那坐在车厢里的人,都躲纹身一样的侧仰身子,好似我碰到他们,他们就会毒发身亡一样。
拉子说:“一会儿还要转个车。”
我更想吐了。
当后车门一打开,拉子就拉着我急匆匆的下了车。
我脚刚沾地,胃里一阵痉挛,将手里的蛇皮袋一松,扶着路边的小树,就大吐了起来。
拉子哭笑不得:“我操!你还晕车?”
我吐的眼都模糊了,使劲呸了两口,才说:“以前没坐过这么久的车,不知道晕车是啥样的,现在知道了,恶心死我了。”
“呵呵!”拉子轻蔑地笑了一声:“走吧,还得再坐半个小时。”
一听这个,我忍不住又扭头吐了一阵。
拉子喊了声:“先别吐了,车来了!”
我连忙呸了两口,就跟着上了车。
那种晕车感一直伴随着我,拉子时刻与我保持着距离,生怕我憋不住。
半个小时后,拉子的声音犹如福音:“走,到地儿了。”
我晕乎乎的下了车,没忍住,又吐了。
吐完,我说这辈子再也不坐车了。
拉子讽刺道:“你坐车的日子,才刚来。”
随后又跟着拉子步行了十来分钟,七拐八扭的来到了一个工地,拉子指着一栋楼跟我介绍:“看到没,那栋楼,是咱们干活的地方。”
我抬头仰望,第一次见这么高的楼,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哇!这得有十层楼那么高吧?”
拉子又是一阵讥讽:“还是高中生呢,这是二十二层,你那十层算根毛。”
我无语,心想二十二层得多高啊,后来才知道城市里的房子一层高度也就最多三米米,商品房2.8米,我们农村平房有五米,二十二层也就六十多米,算上底商超不过七十米。
拉子说:“别看了,时间长了,你就不稀奇了。走吧,快饿死了,回生活区。”
“生活区?”我纳闷的问道:“不是在工地里边住?”
拉子说:“工地不让住人,太危险。而且还很吵,根本就休息不好,有专门的民工生活区,不过条件也不是很好。”
我懵懂的哦了一声,就又跟着他走。
又大概走了六分钟左右,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等红绿灯,拉子指着一处说道:“那就是生活区。”
我眺望过去,那里都是一些很旧的两层小楼,昏黄的灯光亮着,这些房子里还不是白光的节能灯,而是普遍的灯泡,里面有钨丝灯芯,隔断时间都会烧断,不能用了,我们老话是“灯吹了”。
拉子领着我进去了,我被里面的人给吓的有点紧张,因为来来回回都是一些光着身子,只穿着一条丨内丨裤的男人,他们都排队在一排水笼头那里擦洗着身子。
我眉头皱了皱:“这要是有个女的出来,不难看啊?”
拉子像看到了傻子一般看着我:“都是这样的,工地上就算有女的也都是些妇女。人家啥样的没见过?真是少见多怪。”
我无语的摇摇头:“我是不好意思这样来洗。”
拉子说:“刚来都像你这样,慢慢的就都这样了。”
我不信,反正我是宁可不洗澡,也不这样穿着小裤衩出来。
拉子指着一栋破旧的二层小楼:“咱们住在二楼,你哥估计这会儿正在打麻将,走,看看给咱们留着饭没。”
我就跟着拉子上了那栋二楼,楼梯都是用三角铁焊成的,刷着一层红漆,走上去发颤,颤的你小腿发软。
走到倒数第二间房,门没关,拉子进去了,里面很脏很乱,床全是三合板搭成的,用空心砖当床腿儿,上面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被褥,连叠都没叠。
屋里充斥着各种味道,脚臭味儿居多。
挨着门的一排是个煤气罐,然后是煤气炉灶,上面有个大黑锅,锅上盖着个扁着的铝锅盖。
拉子饿狼一样的掀开锅盖,大笑道:“还知道给留饭。”
我走近看了一眼,里面是一锅白菜炖豆腐,看着没一点油水,我也没有食欲。
可拉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在放饭盆的板子上找到自己的饭盆与筷子,拿起勺子就舀了半盆白菜豆腐,又在板子上扒拉了两下,扒拉出一个馒头,就吭哧吭哧的吃了起来。
他仿佛忘了我。
我也有些不知该吃还是不该吃,毕竟看那样子,板子上的饭盆都是有主人的。
拉子吃了半个馒头,才想到了我,连忙说:“你不饿?”
我说:“饿啊。”
拉子说:“用你哥的盆,先吃。”
我说:“我还是买一个吧。”
拉子说:“出了生活区,往左一拐,有个小卖铺,那里有卖的,你看还缺啥,就买点。”
“哦,好。”我只好先放下东西,正要出去买饭盆,拉子不忘提醒:“记得还我车票钱。”
我笑了声:“嗯,我这就去,找零了给你。”
下了楼,我更加孤独了,每个房间里都是乱嗡嗡的,但他们的欢笑,却让我的孤独更增加了几分。
我出了生活区,果然如拉子所说,往左转有个小卖铺,我走进去一看,也就十平米的一间房子,但货品不多,品类也不全,只有花生米与真空鸡爪、火腿之类的小零食,最多的就是啤酒、白酒、矿泉水、绿茶之类的,还有柜台里摆着的各种牌子的香烟。
后来,才知道,香烟与啤酒,是需求量最多的,只要是农民工不会不碰这两样东西,这个小卖铺,是非常的赚钱。
我买好了饭盆,回到了生活区,远远的就听到有吵架声。
我不喜欢吵闹,但围观的人太多,都是光着膀子,穿着短裤的中年男人居多,我挤不过去。
我只好走进去了一些,隔着人群看到一个穿着三角裤衩的男人正在薅着一个女人的头发在打骂,那女人差不多四十来岁,身材臃肿,穿着一身白色的短睡衣。
而围观的人群中嘴里乐呵呵的笑着起哄:“打她屁股,这么大的屁股,不打白不打。”
“对啊,打嘛,女人越打越听话。”
他们抄着各地方言起哄着,但我感觉他们很可恶,为什么他们不去劝架,还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我实在不明白。
那女人似乎是被他家男人打惯了,也皮了,一边想要挣脱男人,一边对着人群骂着:“去你娘个逼,去你娘个逼……”
人群中的男人也是大笑不止,而女人的丈夫依然不知丑般的听着人群里的指挥,打着女人。
我讲过了,民工的文化普遍都低的可怕,像这些中年人有的根本小学都没有毕业。
我无奈的摇摇头,挤过人群回自己住的地方了,我没有权利去怜悯别人,而是想方设法的怎么怜悯自己,有这一遭,我就更加恐惧以后的日子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些打架吵架,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也发现,这是给无聊的民工们增加了一些娱乐乐趣而已。
毕竟他们长期与自家女人分居两地,有的农忙时才回家与女人们温存两天,其余时间都是在男人堆里度过,他们都是成年男人,荷尔蒙分泌的厉害,有这方面的欲望与需求。
而我刚入社会,还不懂这些男女之事,自然不理解他们因单调憋忍的生活而逼迫出来的躁狂之欲。
我浑浑噩噩的回到那个屋里,我的行李还放在地上,而拉子却不知去哪里了。
我只好在一个涂料桶里舀了点水,刷了一下饭盆,然后胡乱的舀了点菜,也扒拉出个馒头,刚蹲下身子吃了一口,就感觉旁边有人。
我抬头一看,不是拉子,是个跟我差不多大的青年。
我连忙起身说道:“我是刚来的。”
他摇了摇手,嘴里啊了一声,就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
我看了一眼他,就低头吃饭,按道理来说,他该询问我叫什么,多大了,家是哪里的。可我一个馒头吃完了,他都没问。
我抬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说实话,这小子长的像个电影明星,脸很俊,双眼皮大眼,高鼻梁,笑起来更像明星了,我确定这小子绝对不是个傻子。
我皱眉问:“你看着我干啥?”
他好似没听懂似的,张嘴又是“啊,啊!”
我来气了,问:“你看我干啥?”
这时拉子跑了过来,看到这一幕,踢了那小子屁股一脚,大声的喊道:“起开!”
那小子捂着屁股“啊”了一声。
我问拉子:“这家伙谁呀?啥毛病?”
拉子笑哈哈的说:“别**理他,他是个哑巴。”
我咕哝道:“哑巴?”
拉子说:“是啊。”
我心想,怪不得一直“啊、啊……”
拉子给我介绍说,这哑巴小子叫王三具,是跟我表姐夫一个村的,上过一段聋哑学校,后来不上了,上面有两个哥哥,老大耳朵只是背一点,嘴没事,能说话,就是有时急了,吐字不清,老二是耳朵背的很,但不是完全听不见,嘴说话跟漏风一样,但说话能让人听得懂,而到这个王三具,就耳朵听不见,嘴也说不出话来,是真正的哑巴了。
都说十聋九哑,这次是真遇到了,没想到这一家都是奇葩,我倒是没有看不起他们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后来遇到他们弟兄仨一起,才知道这仨虽说是哑巴,但一个个精的跟鬼似的,这个以后会讲。
但,我不得不夸一句,这弟兄仨,那长的都是个个一表人才,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子有个子,反正都比我高。
我问拉子:“我哥呢?”
拉子用手指了指隔壁:“在那个屋里打麻将。”
我苦笑一声,虽说是表哥,但这表哥也从小在我家没少吃兔子肉,自己表弟来了,也不来问一声。
拉子说:你哥就这样,整天下班就是打麻将,比见了亲爹还亲。”
拉子把我领到隔壁,我见到了表哥,这家伙如今黑瘦黑瘦的,以前在我们镇上上学时,那模样可比哑巴还要俊,如今跟个小老头似的,差点没认出来。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喊了声:“哥。”
表哥扭头看了我一眼,笑了:“哟,来了?”
我点了下头,巡视了一圈,没看到表姐夫这个包工头,就问他:“咱哥呢?”
表哥一边摸麻将,一边说:“去海淀要以前的账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就先在队儿上当个小工,每天十个工分,半天是五个工分,小工一天四十块钱。”
我点了下头:“好。”
其实,我没考虑挣多少钱,给多给少,也就那样,毕竟这是我爸安排的路,我不用担心这个,只要年底能回家过年就行,可这是我当时的想法,后来的想法就变了,也不怕读者们笑话,我后来的想法就是——每天能保住命就行。
我看了一眼这一桌的人,东边是个二百来斤的胖子,或许是太胖了,脑袋像个地球仪,这人戴着一副近视眼镜,隐约看到他摘下眼镜时,左眼黑瞳孔里有一片白,像白内障一样,表情很是凶神恶煞,或许他这是本身自带的一种感觉,他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问我表哥:“这就是小刚的弟弟?”
“嗯。”表哥点头。
小刚是我亲大哥,也干刮大白有三、四年了,别看时间不长,但手艺强,因为表姐夫这里的活是外延,太危险,他恐高,就离开这里了,不过这里还留着他的传说,外号叫“降龙十八抹”。刮腻子很是快,队儿上没人能比得过他。你们会问,为什么我爸不让我去找我亲哥干活,那是因为我哥自从结婚后,就不正干了,而且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两口子跟我父母吵了好几场大架了,所以我不爱提他,我父母也不爱提他。
表哥义愤填膺地说:“小刚以前干多猛,自从结婚后,变了。”
那个二百来斤的胖子,叫王勇,他说:“嗯,以前的降龙十八抹啊,提起来没人不服的,啧啧啧……现在嘛,像个笑话。”
另一个打麻将的叫杨帆,长的很低,是表哥同村的发小,这家伙嘴也挺厉害:“别他娘的提他了,当着人弟弟说这个,也不怕人家红脸?”
我是有一点羞愧,可是表哥总该维护一下吧,可是他没有,因为我哥跟他也闹过别扭,这时当着我的面说这个,也是吐吐心中的闷气。更好似在提醒我,别学我哥,当个白眼狼。
当然他不是指我哥与我父母的关系,是指我哥在这里学会了刮大白,见活不好,工资又低,就去别的队儿上挣钱了。
其实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人往高处走,这本没有错,只是表哥觉得都是亲戚,我哥太市侩了。
我不想听他们唠叨了,我就问:“我睡哪里?”
表哥说:“就那个屋,看哪里有地儿,就挤挤吧。”
我知道没有选择环境的权利,只好回了刚才吃饭的屋,见有个地方空着一点,我就将被褥铺开来了。
其实有个窗户下面隔另搭着一个一人铺的床,只不过上面有人住了,如果我能睡那里,这就好了,可惜了,我不敢去争抢。
我这时,什么都没有,没有手机,没有书,就只能早点睡了,睡到半夜,被呼噜声吵醒了,睁眼一看,灯泡被拉灭了,屋里一片漆黑,到处都是呼噜声,犹如进了猪圈。
我内心有些憋闷,第一次走进这样的环境,无助感突生,旁边还有人往我这边挤,我感到更加恶心,我不习惯与人躺在一起,无论男人或者女人。
一个人躺在床上是习惯,若是突然身边有人了,反而有些恶心了,没办法,忍着吧。
第二天,北京下雨了。
下的好大。
屋里被一阵大笑声惊醒。
我睁开眼,正看到窗户下的那张床上,是昨晚那个二百多斤的王勇,他此时正趴在窗户那里看外面下雨。
他大笑道:“都甭睡了。”
屋里瞬间很多不满的声音响起。
“老勇的,你他妈的瞎**喊啥?”
大胖子王勇喜道:“下雨了。”
屋里瞬间所有人都打了鸡血:“哇靠!又能休息了。”
在这里讲一下,那些所谓的电视剧中,民工一听说有活干,并不是打了鸡血的拼命干,一个比一个干的猛,告诉你们吧,那都是演的,真正的民工每天一睁眼,都是死气沉沉的,对这一天都是唉声叹气的绝望,为什么,累啊,累成狗了,谁还能一边跑一边欢笑的去工地上卖力的干?告诉你吧,全是磨洋工的,能怎么偷懒,就怎么偷懒。
王勇兜上自己满是油漆的裤子,就来了精神,下了床就跑到昨晚打麻将那个屋去喊了,一边拍门,一边喊:“阴 道,阴 道,开门!”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到拉子也很兴奋的起来了,一边套短袖一边说:“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刚来,就能休息,老天真是爱我哈。”
我就问他:“刚才那人喊的是阴 道?”
拉子笑哈哈的说:“对啊。”
后来,听他们解释,一开始是喊“领导”来着,后来慢慢的开玩笑,就将“领导”喊成了“阴 道”。
这真是个恶趣味儿。
阴 道当然是指的表哥,他是代班的,表姐夫不在,他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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