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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宦
作者:
古城西风
商宦 第一卷 逆境 第一章 今夕何夕
身子忽冷忽热,手脚抽搐,整个人好像一会被扔在炼丹炉,一会又被抛到了冰窖里一般,生不如死!
头疼欲裂,后脑勺处,仿佛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尖锥钻入颅骨,越钻越深,越扎越猛……
“啊!”终于忍受不住这种锥心刺骨的非人折磨,张晓文痛苦地大叫一声,脸部的肌肉完全扭曲作一团,浑身大汗淋漓。
“晓文,晓文,……”隐隐约约听见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焦急的呼唤着他的名字。张晓文有气无力的低吟着,无意识地大张着嘴巴,却怎么样也说不出话来,转瞬,再次陷入到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当意识逐渐恢复的时候,那恐怖的一幕闪电般袭上心头,张晓文忍不住抽搐起来:他的一只脚刚刚跨入浴缸内,一股巨大的电流,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将他的心脏击穿……
“怎么可能漏电?”脑子里乱极了,张晓文不堪重负,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当意识再度降临时,张晓文缓缓睁开眼睛,满眼都是洁白的颜色,空气中隐约散布着苏打水的味道。
“这一定是在医院了!”张晓文刚刚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就听身旁传来惊喜的低呼:“你醒了?”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房门轻响,一个相当陌生的女声:“小月,他醒了!”
紧接着,室内传来急促而又纷乱的脚步声,一位美丽的少女趴到了床头,欢喜地叫道:“你醒了,可真急死我了……”淡淡的幽香扑鼻而入,张晓文吃力地侧过头,发现远房表姐何清月的那张俏脸上,挂满了笑容。
鼻端闻到的是她芬芳的呼吸,耳畔,几缕柔丝轻轻掠过。张晓文晃了晃脑袋,凝神盯在何清月的脸上,细而直的秀气柳眉,长而卷翘的乌黑睫毛,使她那梦幻般妩媚动人的大眼睛平增不少灵秀清纯之气;娇翘的小瑶鼻秀气挺直,鲜艳欲滴、红润诱人的饱满香唇,勾勒出线条柔和流畅、皎月般的桃腮;一头黑瀑似的长发垂肩,肤色有如羊脂白玉,映雪生辉,显得清丽脱俗,秀美无匹,格外惹人怜爱。
“她怎么象个清纯的学生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张晓文心里充满了疑惑,据他所知,何清月应该在相隔千里之外的安平市农行工作,而他则住在华夏国的金融之都——沪东市。
在他的印象里,何清月一直没嫁人,也搞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只是,自从他去国外念书后,两人的联系大多通过电话和MSN,几年间只见过几次面,吃过几顿饭。
张晓文察觉到何清月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满是倦意,脸色也极为苍白,心中不禁一暖,微笑道:“姐,谢谢你照顾我,我怎么住院了?”
“重感冒,外加高烧几天不退,刘姐急得直跳脚,要不是……所以才给我打了电话……”何清月说话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重感冒?发高烧?不是触电么?”张晓文有些难以置信,深吸一口,按下心中的疑问,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哪个刘姐?”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张晓文不确定地问。
“你没事吧?就是给你们家做饭洗衣服的那个刘姐啊!”何清月吃惊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竟然是她?”张晓文心里满是疑惑,自从那年家里出了事后,他家就再没请过佣人,莫非……他不敢再想下去。
何清月见张晓文的眼神一滞,担心他高烧后有什么后遗症,试探着问:“哪里不舒服了?”
张晓文压抑住心中的疑问,笑道:“还行!”
何清月暗暗松了一口气,安慰道:“你别着急,慢慢养病,学校里我已经给你请好了病假!”
“学校?”张晓文心里打了个突,七年前他就已经从哈佛商学院毕业了,读完MBA后,他一直在高盛投资任职,去年刚刚升任高级副总裁。
心念一转,张晓文按下心中的波澜,不经意地问:“祁云去哪里了?”
何清月一楞,皱紧了眉头,迷惑不解地问:“你真的没事?祁云是谁?”
“不会吧?祁云是我的老婆啊,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张晓文心里一阵狂跳,正欲追问,却听隔壁的病床上传来收音机的声音,“本台消息,今天上午天津市第一中院作出一审判决,静海县大邱庄的党支部书记禹作敏,因严重违法乱纪,被判处有期徒刑20年……”
心神猛地一震,张晓文顿时目瞪口呆,暗暗叹息道:“老天,你玩我啊!”他研究过不少关于中国乡镇企业兴衰的案例,素有“天下第一庄”之称的大邱庄自然不会放过。
张晓文控制住起伏的心绪,抬手摸了摸下巴,扫了眼何清月手腕上的石英表,笑道:“姐,你这块新表真漂亮,让我看看?”何清月闻言,伸出香软白嫩的小手,递到张晓文的眼前。
“国外进口的吧?我可没见过这么精致的手表。”张晓文嘴里赞不绝口,眼神一凝,盯着何清月手腕上那只老式时英表,心中再无疑问。
“1993年6月27号!”他已经回到了过去的学生时代。
这一年,他刚满16岁,中考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省重点高中——西江省实验中学。
就在几天前,也就是1993年的6月24日,家中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巨变:父亲张修明和母亲刘丽几乎同时被市纪委隔离审查。
这一天,张晓文一直铭刻在心头,永生难忘。
此前他是高人一等的局长公子,此后,他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小狗,只能夹着尾巴苟延残喘。直到他出国留学,扛着哈佛的金字招牌,成为高盛投资的高级副总裁,亲戚们才有了些笑脸。
在那段难熬的黑色岁月里,唯一陪伴在左右的就是面前这位远房表姐——何清月!
“咕……”肚子突地叫唤了起来,汹涌而来的饥饿感顿时吞噬了张晓文。声音实在太过响亮,以至于已经练成铜墙铁壁的那张老脸,顿时一红。
何清月想笑,可是又想起了什么,脸色一黯,双手捧着那只绿色的保温瓶,递到张晓文的手中,“医生说了,大病初愈只能喝粥,喏,这是我熬的皮蛋瘦肉粥,趁热喝了吧!”
“姐,这粥可真香!”冲何清月感激地笑了笑,张晓文接过汤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粥,脑子里却高速运转起来。
商宦 第一卷 逆境 第二章 不堪回首
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放电影似地淌过张晓文的心间:父亲张修明时任安平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主管刑侦,因为查办一起数额极其巨大的走私案,与时任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的徐信拍了桌子。
没过几天,父亲就以莫须有的罪名被隔离审查,既不审也不判,莫名其妙地被异地关押了长达三年之久。
徐信害怕母亲上访告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了个釜底抽薪。在隔离审查了三个月后,母亲被徐信派人强行送进了精神病院,整得死去活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精神就崩溃了,成了只会傻笑的“活死人”。
直到1996年末,徐信东窗事发,被判处了死刑,这起骇人听闻的“冤案”才得以真相大白。
父亲出狱那天,张晓文骇然发现,才四十多岁的人,已经白发苍苍,骨瘦如柴,衰老不堪,活象八旬老朽。
此后,父亲基本上是在病床上渡过的,不到两年的工夫,就带着无尽的悲愤撒手人寰。当晚,母亲也跟着去了!
“绝不能让惨绝人寰的悲剧再次重演!”张晓文死死地攥着手里的汤勺,暗下决心。
“蚊子,你怎么了?”何清月望着张晓文狰狞的面容,心下大急,伸手摇晃着他的胳膊。
“哦,刚才有点头晕,现在没事了!”张晓文神智一清,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望着娇艳如花的何清月,张晓文暗暗叹息。自从家里出事后,除了这位远房表姐一家之外,父亲的几个亲兄弟以及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象避瘟疫似的躲着他。
表姐的父亲也因此受了牵连,干得好好的市中院法警支队支队长被掳去了实权,发配到市地方志办公室,成了只负责看大门的保卫科长。
一口一口喝完粥,张晓文初步拟定了一个营救计划,但成功的希望极为渺茫,所以他决定:“不能再连累表姐一家受苦!”
张晓文抬腿就想下地,马上被何清月一把摁在了床上,她瞪大了眼睛,嗔怪道:“给我躺下休息,不许乱动!”
张晓文故意捂住肚子,苦笑道:“姐,喝了一肚子粥,憋得慌!”何清月俏脸一红,低声道:“我扶你去?”
张晓文连忙摆着手说:“姐,我去男厕所,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跟着去也不怕人家笑话?”他知道何清月面嫩,所以拐着弯子拒绝了她的好意。
张晓文绝不可能记错,何清月只比他大一岁,开学后应该读高二了。何清月的学习成绩一向很好,既聪明又伶俐,张家的两位长辈都特别喜欢她。
在何清月的窜掇下,张修明和刘丽一致认为,省实验中学是最佳选择。于是填报中考志愿时,张晓文成了父母意志的牺牲品,被迫选择了何清月的母校。
后来,高考时,张晓文再一次受了何清月的影响,报考了华夏人民大学。这对表姐弟竟然前后做了十几年的校友,从小学一直到大学,何清月始终是张晓文的表姐加学姐。
本科毕业后,何清月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依然是张晓文的学姐。直到张晓文考上了哈佛商学院的MBA,拿到了全额奖学金,两人才正式分开。
脚踩在地上软绵绵的,很不得力,可是时间不等人,必须尽快开始执行他的计划。张晓文咬紧了牙关,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步穿过走廊,进了卫生间。
双手扶在墙上,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张晓文活动了下麻木的手脚,一边放水,一边思考着自己的行动计划。
“嗯,看守得还很紧!估计,一是想好好照顾我;这二嘛,恐怕是担心我突然间发现家中出了天大的惨祸,怕我精神上受刺激。毕竟这个时候,我才刚刚16岁嘛……”张晓文刚走出卫生间,却见何清月圆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守在门外。
重活前,张晓文那时候还是个没心没肺的混小子,表姐一家把消息封锁得很严密,直到回家过年时,在表叔精心安排下,他才逐渐知道了事实的真相。
张晓文暗暗深吸一口气,奋力迈开步子朝何清月走过去,侧身指着一旁的女厕所,开玩笑说:“姐,别害怕,你去吧,我帮你看门!”
何清月瞪着他,怒道:“小屁孩子,胡说些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无声地一叹,张晓文越发坚定了不给表姐一家添麻烦的念头。
躺回到病床上,张晓文故意做出呵欠连天的样子,缩在被子里沉沉睡去。几天来,何清月根本没休息好,此时心绪一松,两只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不大的工夫,就趴在床头睡了过去。
张晓文躺在被子里,再次仔细检索了一遍整个行动计划。他觉得首先要解决活动经费的问题,其次是找到徐信和李卫国贪污受贿的确凿证据,再将证据交到市长王清锋手里。
市委书记李卫国在安平市苦心经营了二十多年,几乎所有的要害部门都被他的人所把持,势力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可以说是一手遮天。
徐信与李卫国沆瀣一气,肆意妄为,只要李卫国在位一天,就没人敢动徐信一根寒毛。
而市长王清锋到任不过两年,在安平市政坛上根基很浅,市委常委会开会做决策时,他的提议根本无人附和。
张晓文记得很清楚,96年,正是因为李卫国到中央党校去学习了三个月,让主持市委工作的王清锋抓住了绝佳的时机,借助于省里某位重要领导的支持,一举拿下了徐信,并最终使李卫国当啷入狱。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省委没人撑腰,张晓文别无选择,此时此刻只能依据官场内斗的潜规则,选择了利用王清锋。
他明白,这是一场搏命式的赌博,赌输了,张家就全完了!
望着熟睡中的何清月那张精致的俏脸,张晓文怜惜不已,悄悄的下床,脱下病服,换上了自己的运动服。
伸手探进裤兜,家里的钥匙,还有一些零花钱都在。张晓文想把何清月抱上床去,可是手脚酸软无力,实在没有办法做到,只得放弃了这种想法。
张晓文从何清月的随身小包内找出纸和笔,简单的留了个言,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病房。
商宦 第一卷 逆境 第三章 天然盟友
路上没堵车,张晓文顺利地来到了市交警一大队的办公楼前。张晓文微微一笑,就在这栋老式办公楼内,有一位美丽的女士正等待着他的到来。
“大爷,请问高雪媚在么?”迎着传达室老头疑惑的目光,张晓文补充道:“我是从兰州来的,她是我表姐!”一口地道的兰州话,没带一丝安平口音。
张晓文很有些语言天赋,读大学时,泡的第一个女人是位来自兰州的系花学姐。为了套近乎,他专门找了位兰州的同学,花了三个月时间苦学兰州话。经过精心策划,半年后,将那位美丽的女孩子抱上了床。
传达室老头重重地叹息一声:“你们已经知道了?”
张晓文心中一动,马上点了点头,神态凝重地说:“家里人也知道得不多,派我来打前站,长辈们随后就到。”
传达室老头又是一叹,怜惜道:“那孩子太好强了,小石的追悼会也没让你们娘家人参加。哦,瞧我这记性,你是来找她的吧?唉,她没来上班,一准在家呢!”
张晓文磕出一支“红塔山”,双手递到老头手里,帮他点上,故作尴尬地说:“大爷,我们家里人都不知道表姐住哪……”
传达室老头对张晓文恭敬的态度相当满意,吸了口烟,想了想说:“岳飞路59号三楼2室,是粮食局分的宿舍,她公公是市粮食局长。你出门后向右拐,坐7路车或者10路车到动物园站下车,上了岳飞路一问就知道了……”这个老头属于不重要,但知道很多事的那类人,有点百事通的味道。
年头太过久远,他那个时候年纪也还小,印象中高雪媚长得漂亮极了,却已经记不清楚她家的具体地址。
张晓文笑着把那盒只抽了一支的红塔山,轻轻地放在老头面前,客气地说:“谢谢您了,大爷!”
传达室老头望着张晓文离的背影,又是一叹:“可惜了啊,这么漂亮的一位大姑娘,刚领了证还没举行婚礼,就……唉……造孽啊!”
从传达室老头那里,张晓文知道了足够多的信息。死了老公还不让家里人知道,看来这是个独立好强的姑娘,说服她一起参与行动,他又多了几分把握。
张晓文出现在高雪媚家门口,轻敲三下,里面传来清脆的脚步声。
房门应声而开,一位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的绝色女子出现在了眼前,正满脸疑惑地盯着他。
张晓文第一眼就认出,开门的正是高雪媚本人。在他的记忆里,除了自己的老婆祁云之外,也就是表姐何清月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只可惜,红颜多薄命,那张精致无暇的容颜此时却憔悴不堪,美眸中隐藏着浓浓的哀愁,这凄美冷艳的风情格外的惹人怜惜。
不敢多看,张晓文表情凝重地自我介绍说:“我刚从外地赶回来,得到消息就来了。石哥生前挺照应我的,我来给石哥上几柱香,尽一份心意。”张晓文从裤兜里掏出一只白色的信封,双手捧到高雪媚面前。
高雪媚冷冷地盯在他脸上看了会,既不说话,也没接信封,侧身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张晓文知道她认不出自己现在的模样,应该是相当陌生,但他的理由正大光明,不好无故拒绝。
迎面扑来一股浓烈的哀伤,满室一片素白。客厅里,灵堂还未撤去,一位英俊的警察的遗相高高挂在墙上,像框上裹着黑纱。
张晓文走过去捻起几支香,掏出打火机,点燃,恭恭敬敬地冲着亡灵鞠了三个躬,然后插在香炉上。
“谢谢!”高雪媚冲他回了个礼,终于开口了,她一直站在房门口,一动不动。
“不客气,应该的。”张晓文一本正经地说。
“请坐!”高雪媚犹豫了下,但还是让了坐,张晓文闻言,很规矩地坐到了一把春秋椅上。
趁着高雪媚走过去倒茶的当口,张晓文探头快速扫视了一遍房内的情况。不大不小的两室一厅,房门都开着,基本可以断定家里没有别人。
“请喝茶!”高雪媚按照规矩递给他一杯茶,张晓文接过来抿了一口,然后放在茶几上。
不过小心能驶万年船,张晓文装出尿急的样子,苦着个脸说:“我肚子疼,可以用下厕所么?”
高雪媚一听,马上蹙紧了眉头,面沉如水,想发作却又不好发作,忍了忍,没好气地指着里间说:“在那边。”
从厕所里出来,张晓文已经确定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于是走向了虚掩着的门边。
高雪媚以为他要告辞,就说:“好走!”没想到,张晓文过去把门给锁上了。她顿时大怒,后退一步,圆睁杏目,怒喝道:“你想干什么?我是警察!”
张晓文知道该开始了,于是摘下眼镜,取掉头套,镇定自若地说:“你应该认识我的,我是张修明的儿子,张晓文!”
“什么?”高雪媚望着眼前难以置信的一幕,有些失态地尖叫了起来。
张晓文不慌不忙地从旅行包里拿出了相册,指着沙发,低沉地说:“我有很多话要说,咱们坐下说,好吗?”率先坐了下去。
“他还是个毛孩子,能干什么坏事?”高雪媚望着一脸青涩的少年,心里已经信了几分。因为去年张晓文过十五岁生日的时候,未婚夫石华带她去参加过张家的家宴,她见过张晓文,有些印象。
高雪媚缓步走了过去,张晓文找出自己全家的合影照片,递到她的手里,自信地说:“你可能见过我,但印象应该不会很深,对吧?这些家庭照新旧不一,足以证明我就是张修明的儿子。喏,这是我的学生证,你是警察,应该看得出来,绝对不是伪造的。”
她接过照片,仔细看了几眼,又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张晓文。抬手翻看了几页相册,丈夫石华、张修明和张晓文的三人合影,不经意地跃入眼帘,心中再无怀疑。
高雪媚很清楚,丈夫石华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刑警支队的副支队长,与张修明的大力提拔密不可分,两人情同父子。
她仰起头,正准备发问,张晓文抢占了先机,极其认真地说:“我父亲一位多年的老部下偷偷地告诉我,石哥是被徐信的人害死的。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那位叔叔自己不好出面,只能暗中帮助我们。现在,我有办法搞清楚真相,但需要你的帮助,明白么?”
张晓文简明扼要地点出了要害,特意借助于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诱导出高雪媚想要复仇的信念,同时加强了自己说话的权威性。
商宦 第一卷 逆境 第四章 携美行动
酥胸急剧地起伏着,好不容易平息下激动的心情,高雪媚恢复了冷静,思索着问:“需要我做什么?”她没有问为什么,表现已经超过了张晓文的预期。
“姐,我们俩同病相怜,必须尽快行动起来。”张晓文加重语气鼓动道,有意无意间暗示自己和高雪媚属于同一阵营。
当初,石华一直瞒着高雪媚,暗中追查徐信的犯罪证据。徐信不是一般的小人物,在整个安平市可谓位高权重,势焰滔天,石华不想让美丽的未婚妻替自己担惊受怕。
丈夫石华死得很惨,高雪媚心中也是疑虑重重,只是苦于不知内情,无从下手追查。张修明觉得高雪媚年纪太轻,怕她不小心泄露机密,也没有把实情告诉她。
高雪媚思索了片刻,重重地点点头,说:“帮你就是帮我自己。”她没有注意到张晓文的称呼已经改变了,无意中也忽略了他的年龄。
张晓文解释说:“石哥留下了一包重要的物证,就藏在江边的法医科停尸房内。目前的形势对我们极为不利,必须与徐信抢时间,尽快拿到物证。”
高雪媚的秀眉一蹙,有些不耐烦地说:“别废话了!”
不长的接触,张晓文细心地发现,高雪媚属于性子孤傲的类型,这种人一般行事冷静,不容易冲动。但此时此刻,她身在局中,所谓关心则乱,对他的戒心一除,在张晓文的刻意诱导之下,不觉间就落入了他的计算之中。
火候到了,张晓文从容不迫地说:“姐,你先别激动。据我所知,石哥的遗体曾经停放在江边,一会,我就陪你去追思一下亡灵……”
高雪媚也是一位冰雪聪明的女子,张晓文的话还未说完,她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接口道:“我去换身衣服。”快步走进卧室,顺手带上了房门。
房门轻响,穿着一身淡黄色连衣裙的高雪媚出现在了面前,鬓间赫然缀着一朵白花,左臂上挂着黑色的孝袖,眉间眼角满是哀伤,这种异样的风情,楚楚动人已极。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表姐,我是你兰州来的表弟,我叫赵虎,千万记住了!”张晓文望见高雪媚点头,就继续做出安排。
“到了江边,你就不停的哭,哭声越大越好,什么话也别说,我会帮你解释的。明白么?”
“明白了!”高雪媚点着头说。
“我叫什么名字?”张晓文忽然发问。
“赵虎,是我表弟!”高雪媚没有丝毫犹豫,一口说出了张晓文编的假名。
“嗯,从现在起,你要叫我虎子!OK?”张晓文不经意漏出一句洋屁,高雪媚也没在意,“虎子,我们该行动了!”说完,站起身子。
“姐,咱们不能就这么出门,你还需要带上日常换洗的衣物,还有身份证!”张晓文一把拉住了高雪媚的玉腕,嘱咐道。
高雪媚凝神一想,有些郝然,叹道:“你心真细!”转身回到卧室,抱出一堆衣物,干净利落地装进了张晓文已经打开的旅行包内。
张晓文暗暗称赞:“好一个聪惠的女子!”她自己背包去江边,肯定不合适。
整理好衣物后,高雪媚大睁着两眼,盯在张晓文的脸上,等着他下一步的安排。
张晓文微微一笑,提醒道:“把家里的现金都带上,还有存折。”
“哦,我差点忘了!”高雪媚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螓首,脚下却不慢,迅速回到卧室,并迅速地再次出现在张晓文的面前,“我把工作证也带上了,也许用得着。”
“嗯,我们准备得越充分,成功的希望就越大!”张晓文夸了几句,站起身子。
“我读警校时有几个关系很铁的姐妹,不如……”高雪媚皱着眉头,提出自己的想法。
“不行!人心隔肚皮,我们做的事情稍有不慎,就意味着死亡!更何况,你忍心把好朋友给陷进来?”张晓文断然拒绝。
机会只有一次,目前仗着敌明我暗,才有可能行动自如。
“哦,你说的对,是我有些考虑不周了!”高雪媚俏脸微红,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惊人的妩媚风情.
张晓文下意识地垂下眼帘,从容地戴上眼镜,罩上头套,当先步出房门,带着高雪媚来到大街上。
路上,在银行取了钱后,两人的活动经费顿时充裕了起来,一共有一万二千多元。张晓文知道她把自己的家当都带了出来,其中还包括亲朋好友们致哀的礼金。
张晓文没有急着带高雪媚去江边,而是走进了一家通讯商店,花了一千六百元,买下两部全省可以漫游的中文BP机,全都设置为震动状态。
“姐,这只BP机,你必须贴身挂着,方便我们互相联系。”张晓文递了一只给高雪媚。
高雪媚接过BP机,有些迟疑,张晓文知道她的顾虑,她穿的是连衣裙,既没有系皮带,也没有挎坤包。
正在犹豫不决之际,高雪媚忽然发现了街对面有家皮具店,眼前顿时一亮,马上抬腿走了过去。
没有讨价还价,高雪媚直接抓起一只背带较长的坤包,将那只BP机装进包里,挎在肩头。张晓文也不敢怠慢,从旅行包里掏出钱付了帐,然后将所有现金分出大约三分之一,装进高雪媚的包里。
张晓文走到公用电话亭边,抓起电话,按下一排数字,分别呼叫了两人的BP机。
坤包里的那只BP机剧烈地震动起来,高雪媚没有去拿BP机,而是大睁着两眼,盯在张晓文的脸上,“做事情丝丝入扣,细致入微,他怎么可能才16岁?”满脑子都是疑问。
张晓文又买了两包带香味的餐巾纸,一把平口“起子”,让高雪媚选了一副深色太阳镜,又准备了一些必要的物品,装进旅行包里备用。
一切收拾停当,张晓文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吩咐司机:“到江边,13码头。”
商宦 第一卷 逆境 第五章 江边惊魂
下了出租车,站在法医科停尸房的大院门外,高雪媚顿时黯然失色,呼吸急促,情绪开始激动起来。根本不需提示,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滴落下来,一串串泪珠子,滴落到地上,也渗入张晓文的心田。
“哇……”她终于哭出了声,撕心裂肺,一向坚强的张晓文不禁跟着澘然泪下。自从石华牺牲后,高雪媚一直憋着没哭,此时此刻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苦,号啕大哭起来。
张晓文一把揽住她的胳膊,凑近她耳边小声说:“姐,得罪了!”高雪媚的精神有些恍惚,并没有伸臂推开张晓文。
停尸房大院里的值班人员闻声跑了出来,有人马上认出了悲痛异常的高雪媚。他们之中大多都参加过石华的追悼会,对凄艳的高雪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很同情她。
众人的心中也都很难受,大家都是同一个系统的,殉职就象是一把达摩克利斯利剑一样,悬在每位公安干警的头上,说不定那天就光荣了。
张晓文用衣袖遮挡住众人的视线,抹了把眼泪,操一口流利的兰州话,哀伤地说:“我叫赵虎,石华哥是我表姐夫。我姐硬要来看看我姐夫曾经住过的地方,我怎么也拦不住。各位大哥大姐,叔叔婶子,帮帮忙,就当是可怜可怜我们……”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法医科的人都知道石华是张修明的心腹,也隐隐约约地猜测到幕后的黑手,大家都很为难。可是,人家未亡人已经来了,于情于理都不容拒绝。
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没人说话,不知道是谁率先掉头,众人纷纷散了开去。转眼间,院子里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晓文细心地发现一位外罩着医生服的年轻警察,偷偷地冲他做了个手势,心中一动,赶紧扶住哭个不停的高雪媚,远远地跟了上去。
“咔嚓!”清脆的开锁声扑入耳内,张晓文心中一阵狂喜,最重要的一步棋,即将获得收获。
与那人擦身而过,耳中听见,“稍微快点,时间长了,我们都吃不住劲!”
“嗯,谢了,将来一定厚报!”张晓文轻声道。
“报答就不必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成。千万快点,大家都担着天大的干系呢。”那人晒然一笑,快步离开了走廊。
张晓文将高雪媚扶进阴冷的停尸房内,里面亮着灯,他暗暗一叹,这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
时间很紧迫,张晓文见高雪媚止不住地哭泣着,也没劝她。
停尸房不小,张晓文快速往里走,沿着过道很快找到了五号藏尸柜,蹲下身子,戴上长筒橡胶手套,伸手探入冷冻柜底部摸索起来。
一不小心,右手拽开了旁边最下面的那一层冰柜。一股子恶臭扑鼻直入,侧脸看去,一颗血肉模糊的死人头暴露在眼前,一只眼珠子掉在眼眶外面,狰狞可怖之极。
胆大如张晓文者,也不禁毛骨耸然,魂飞九宵云外,整个身子僵在了当场,脑子里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咚咚……”作响。
张晓文骇然惊醒,颤抖着双手,慌忙推上冷冻柜,探手伸入柜底,摸索了一番,手指忽然触到一包硬物。
张晓文心中一喜,正欲掏出旅行包里的起子,动手取下。
此时,停尸房的大门被轻敲数下,张晓文赶紧脱下手套,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隙。
刚才帮忙的那位年轻法医,气喘吁吁地轻声道:“徐局来了!”张晓文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快要炸开。
年轻的法医还算镇定,解释说:“他可能是有别的事,一般情况下不可能来这里。大楼那一侧的门被锁死了,你们无法出去,所以……”
张晓文长吁一口,控制住心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所以,我们得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等他走了,再放我们出来,是吧?”
年轻的法医叹了口气,心情沉重地说:“只能是如此,毕竟……”张晓文已经知道他后面的意思,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点点头道:“你锁上门吧!”
那位年轻的法医却没有马上锁门,而是递进来几件医生穿的白大褂,满是歉意地说:“实在抱歉,现在是夏天,没有棉袄……”
张晓文心想,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够不错的了,于是感激道:“大恩不言谢,记得早些来开门。”
“一定!”年轻的法医轻轻地关上门,“轰!”沉闷一响,铁门合了上去,张晓文再也听不见外面的任何声息。
高雪媚一直哭个不停,张晓文决定先拿到物证再说。摸出起子,戴上橡胶手套,老马识途地找对地方,克制住心中的恐惧,一下接一下地将固定的胶带划破,取下了那包东西。
张晓文发现塑料袋里的裹着一个油纸包,油纸里面包着一本厚厚的东西,摸了摸,应该是硬壳的笔记本。
这里是停尸房,物证又藏在最底部,难免会沾染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尸毒可不是闹着玩的!”张晓文第一时间就摘掉外面的几层塑料袋,小心翼翼地脱下手套,依旧塞进了柜子底下,最后才将油纸包塞进旅行包内。
没留下一丝后患,张晓文长出了一口大气,正在高兴之时,猛然觉得身子一抖,室内阴风袭人。
瞥眼间,张晓文发现高雪媚的哭泣声已经大变了样,窈窕的身子不断地战栗着,花枝乱颤,惹人怜惜。
张晓文赶紧走到高雪媚的身边,低声喝道:“快别哭了!”声音回荡在室内,激起一连片的回响。
可能意识到从未有过的严厉,高雪媚抬起模糊的泪眼,凄楚地望着张晓文。
张晓文沉声道:“情况很不妙,徐信就在外面。快别哭了,不然我们会有大麻烦。听话!”
徐信的这两个字相当具有震撼力,高雪媚渐渐收住了哭声,只是依然细微地抽噎着。
打开旅行包,张晓文直翻白眼,包里的上衣全是短袖,高雪媚带的居然全是连衣裙,好在他带了两条运动裤,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太冷了,快点穿上裤子!”张晓文柔声提醒道。
毕竟是男女有别,高雪媚有些害羞,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运动裤套进连衣裙内,接着罩上两件白大褂。
张晓文动作麻利地将几件短袖T恤全都穿在身上,然后套上一件医生的白大褂。
商宦 第一卷 逆境 第六章 生死瞬间
身上稍微暖和一点,张晓文却发现高雪媚的精神状态堪忧,美目红肿不堪,眼神散乱无光,神情极为恍惚,憔悴已极。
心中一痛,怜意不可阻挡地上涌,心潮起伏间,张晓文壮着胆子,将可怜的人儿揽入怀中。
身处险境必须小心谨慎,张晓文环顾四周,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有些不对。身在室内,大门外的动静他们一点也听不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有人忽然来到这里,开门就可以发现他们。
张晓文迅速整理了一遍旅行包,背在身上,然后拉住高雪媚的胳膊,一直往里走。
一瞥间,张晓文发现拐角处最内侧,正好有个空档,于是牵着高雪媚走到那里。
老天保佑,这里位置绝佳,外面的来人如果不走到近前,根本无法瞧见他们。
张晓文晃了晃脑袋,将旅行包垫在地上,轻声对高雪媚说:“姐,委屈你了。包不大,我们只能背对背坐着。”高雪媚抬起模糊的泪眼,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形,于是点点头,蹲下身子,坐在了包上,张晓文也背靠着她坐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晓文抬腕看了眼手表,都过去半个多小时了,徐信怎么还没走?
略一思索,张晓文排除了被出卖的可能性。真要那样,那个年轻的法医也没必要给他们送衣服进来御寒,而且徐信的人早就冲了进来,将他们俩一网打尽。
难耐的等待,铁门忽然发出声响,两人几乎同时侧转身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惊疑不定。
“徐局,这里空气不好,您还是……”门开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回荡在室内。
徐信真的来了!
高雪媚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害怕,浑身抖个不停。张晓文发觉了她的异样,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了她的樱桃小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室内说话回音太大,他无法开口劝她,左手轻柔地拍在她的后背,力求使她迅速镇静下来。
室内的气氛凝重异常,张晓文大气也不敢出半口,瞳孔收缩成一团,一颗心都快挤到了嗓子眼上。
“咚咚……”沉闷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你们先出去吧,让我在这里待一会!”这个声音就算是烧成灰,张晓文也分辨得出来,***徐信!
“咚咚咚……”脚步声越来越近,张晓文屏住呼吸,心里忐忑不安,象揣了许多只兔子,七上八下。
高雪媚也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酥胸剧烈的起伏数下,整个身子忽然一僵,接着就软在了张晓文怀里。
张晓文知道她害怕了,尽管很坚强,但她毕竟只是个普通的交警,不是久经考验的刑警,第一次遇见这种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难免会恐惧。
张晓文也很害怕,一颗心“砰砰”乱跳,但他时刻提醒自己,生死关头必须保持足够的冷静。
对方是个心狠手毒的庞然大物,只需要伸伸小手指,就可以让他们俩悄无声息地消失。
“咚咚咚……”脚步声还在靠近,已经到了拐角的地方。
此时此刻,张晓文的一颗心反而平静了下来。如果徐信发现了他们,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这个没什么好说的,也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咚咚!”令人恐惧的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徐信口里念念有词,“七号下,就是这里了!”
“哗!”是冷冻柜滑动的声音,张晓文暗暗松了一口气,心说,运气不错,***徐信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嘿嘿,李老大,你牛吧?你神气吧?***,一坨狗屎!老子要你圆你就得圆,要你扁,你必须扁。这安平的天下,是老子说了算,敢和我玩心眼,你***只能躺在这里……”徐信咒骂道,满室都回荡着他的阴冷的腔调,令人不寒栗。
张晓文对安平的黑道没什么了解,也搞不清楚李老大是谁,索性不去想他。
“咣!”徐信用力一脚踹在了冷冻柜上,发出轰然巨响。
高雪媚身子一抖,一张俏脸越发变得苍白,显得惊恐不安。张晓文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搂紧了她,尽量安抚住她激动的情绪。
门外的人听见里面的异常情况,呼拉拉冲进来一大群人,七嘴八舌地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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