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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场屠夫
作者:
一枚糖果
(一)
你去过深圳吗,西武百货四位数的裙子五位数的套装你穿过没有,巴登街两块钱的花生酱卫生面吃过没有,明思克航母公园游览过没有,大梅沙遍地瓜子壳香烟头方便面袋子再往沙子里面挖能挖到长短不一粗细各异避孕套的沙滩去过没有,到了凌晨还人挤人的东门逛过没有……
姜莜莜小时候在襄樊福利院一直没有人收养成功,送出去两次,一次养母怀孕了,养不起,七岁的时候送回来,第二次收养的家庭很是富有,吃穿打扮都跟公主一般,第一次穿有粉红色蝴蝶结的小跟皮鞋时,姜莜莜觉得自己在做梦,学校的同学更是羡慕不已,每天放学都有奥迪接送。姜莜莜生日那天终身难忘,洋娃娃一样的卷发上戴着一个小皇冠,白色的蓬蓬纱裙映衬着苹果一般甜美的脸蛋,脖子上的樱桃施华洛奇水晶项链闪烁着动人光芒,生日礼物是限量版的swach“雪之精灵”手表.
那天的生日蛋糕足有一个人那么高,所有同学被请吃旋转餐厅的自助餐,吃不完的各种各样口味的冰淇淋可以随便去拿。吃完了饭请班上所有的同学看六十块钱一个人的电影《哈利波特2》,没有一个女同学不羡慕的直跺脚。那天半夜,被子里忽然多了一个人,养父钻进了她的被窝,手不停的在蒋莜莜刚刚发育的身体上乱揉,喘着带着酒味和大蒜味的粗气,如一头野狮蹂躏小羔羊般疯狂,姜莜莜无助的大喊,养母却在隔壁默不做声,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捂住耳朵,她只是希望用蒋莜莜的身体拴住他外出猎艳的脚步。
姜莜莜终于在他的庞然大物送到嘴边的瞬间用力咬了下去,继父的面孔痛苦的扭曲,手握着带着牙齿印的命根狠狠扇了她一耳光仓皇离去,姜莜莜在自己十三岁的某个半夜匆忙收拾了几件衣服流着两串凄凉的鼻血哭着一路往福利院疯狂的跑,呜咽着骂着脏话,骂的似乎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为什么要把自己生下来,生下来又不要自己,往地上吐口水的时候,鲜艳的红色-----鼻血流进嘴里,温润的温度,是铁生锈了的味道。
从此以后姜莜莜就再也没有被收养过,再也没有见过第二个养父母,听说全家移民外国了。
方院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阿姨,看着她长大,由一个女娃娃长成一个女孩,终于有一天她张了张厚厚的嘴唇说道,“要不,你去外地发展?”
大学毕业后,姜莜莜一直在福利院做事,照顾那些或残缺或痴呆的小朋友。方院长当年觉得奇怪,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父母,这么可爱的婴儿也舍得送到福利院门口。
那是一个秋天的星期天,福利院正中央的梧桐树下十分阴凉,老阿姨方如香正跟着几个小孩在石凳上玩飞行棋,门口忽然哇哇的有哭声,又有人送货上门了。方如香摇摇头,跟小朋友说按照规矩下棋不要为所欲为自己自己赶紧到正门口去看,路边都是行人,也许抛弃婴儿的父母就在他们之中罢。
一看那个小孩不到一岁,睫毛特别长,放在一个纸箱里,像只猫一样蜷缩着,哭的凶,应该嗓子和肺没什么问题,信封里放着她的出生年月日,旁边放着一小袋麦子,她是有名字的,上面写清楚了姓姜,叫姜莜莜,是农村的孩子,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女孩,实在是无法负担第三个。名字是个贱名,这样也好,容易养活。虽然不是沉鱼落雁,但那眉眼之间已经看出来将来也是小美女一个。
而这个聪明又叛逆的孩子终究要离开自己去闯荡,二十岁的女孩子,要带着一张大专毕业证和薄薄几张钞票去繁华陌生的城市自己寻找生存的方向,让人欣慰而担心。方如香给她的内裤缝“贼口袋”,小裤裤是粉红色的平角,用自己的一件穿旧的T恤剪了一块布,缝的时候姜莜莜蹲在一旁,头靠在方如香的膝盖上,笑嘻嘻道,“老妈你真有慈母手中线的感觉。”
(二)
“混的不好就回来算了,上次李局长说了,你是大学生,又是福利院的义工,可以考虑让你在环卫所做个文员。一个月七百块也够养活你自己了,富日子富过,穷日子穷过,怕什么。”
“知道了,有安画接应我,你怕什么,她在那公司工资高的很,一个月好几千,他们正好招文员,我的面试通知书都下来了,不可能不去吧,还有啊,到时候我一定会买好多东西给你吃,给小朋友吃。”
方如香叹了一口气,二十年了,也许孩子是应该出去见识下世面,正想着,口袋也差不多完工了,拍拍她的脑袋,“拿去,钱放好点,在外面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尤其是男人。”
蒋莜莜洗完澡躺在床上,枕头旁边放着火车票和那条防盗内裤,天气热,一个人的屋子,电扇无力的摇头,连蚊子都那么亲切,竟然已经不咬她了。即使是平躺,胸口还是坚挺的像两座小山丘,可能跟自己喜欢游泳有点关系,蒋莜莜盯着自己的身体,看得入神,顺手拿起裤子穿上,显得自己很怪的行头。
钞票华丽丽的贴在肚皮上,我的明天在何方。
醒来的时候忽然很舍不得离开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虽然不知道自己的亲身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仍然很快乐。福利院是免费的幼儿园,昔日的好友一个个到火车站送行,在自己眼中,方如香就是老妈,童年虽然有阴影,但大多数时候回忆里是明媚的天气占了大多数。
李乐是个瞎男人,但是在福利院算是跟自己关系不错的,他伸出手来握着姜莜莜,手上有茧子,做按摩做的。家里没什么底子的瞎子职业一般就是做算命的和按摩,李乐两滴眼泪从黑洞里流出来,“你要好生的照顾自己,我会想你。”
李乐喜欢喝酒,虽然从来他看不见天空的颜色,但是可以品尝出是二锅头还是剑南春,是燕京还是青岛,第一次认识的人跟他说话,第二次就能准确的判断那个人是谁,他能感觉到一根蜘蛛丝在自己脸上划过的轻微触摸感,女友已经很久不打扫了。房间里有陌生男人的味道,女友身体里其他男人液体的存在,所以分手。摸索着手机打了姜莜莜电话,两人枯坐到天明,福利院的围墙很厚但不高,月光是免费的啤酒瓶是要钱的,瓶子扔到对面的小荒地,沉闷的咕咚声,姜莜莜陪他笑陪他哭陪他醉,时间这一刻静止,只有墙头的枯叶摇曳落地。
上火车的时候,那一排人许多都哭了,尤其是方如香,跟着列车缓缓跑动起来,她那双枣红色的中跟皮鞋,已经穿了许久,前面的皮都脱了一大半。姜莜莜吸了吸鼻子,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坚强和无所谓,她知道自己若哭,那些隔着玻璃窗的人心里会更加不舍,挤出了一个微笑,眼泪已经到腮边,犹如珍珠一样滚落在新衬衣上。
一张纸巾递了过来,一个瘦的像吸毒中期的发型是自然卷的大约十四五岁的男孩认真的看着自己,“老乡,别哭了,出来打工就是这么回事,你不能把家里的人都带上。”
姜莜莜接过纸巾,用力把鼻涕擤到上面,又叠起来擤了一下,感激的点点头。
那男孩看见姜莜莜的大箱子放在地上,又主动帮忙放到行李架上去,踮起脚尖,衣袖往下滑,看得见胳膊上黑色的纹身,是条蛇。
这是什么样的预兆,姜莜莜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
对面的老头大概是他爸爸,天气有点热,他脱下了袜子,拿手指在脚趾之间来回摩擦,然后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似乎满意这散发着豆豉墨汁混合的臭味,一边削苹果一边拿地道的湖北土话问姜莜莜这次过去干什么,过年回来不,工资有没有一千如何如何,姜莜莜并不搭言,昨天晚上没睡好,头晕晕的,在座椅上准备睡觉,只是听他一个人在唠叨,“我过去是要做点小生意的,听说那边的两元店生意好,我带崽过去准备开一个,我们湖北人出去,总是被人说成厉害,其实......”
“莫说了,别个都睡觉了。”那男孩皱眉说道,“一碰见像晨花姐这样的妹子你就说个不停,烦死你了。”
“我们晨花是死的早,不然我们一家三口到深圳开个店子,日子不晓得几多好过。”老头的声音哽咽了。
“算了咯,死都死了,别想了,吃你的苹果。”
姜莜莜半睁开眼睛,那老头递给自己一个苹果,手指甲缝里很黑,连忙摇头,“不行的,我吃这个东西酸的厉害,你们自己吃。”
仰着脖子睡,饭也不想吃,想到内裤上的那薄薄的一叠钱还在,心里充满了安全感,大胆的睡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座位旁边和座位对面都是空的,火车马上进站了,两父子不见踪影,姜莜莜有点失落,人生就是这样,大部分的陌生人都是同自己擦肩而过,小部分的陌生人跟自己说上几句话然后一样的匆忙消失,只有一个陌生人会跟自己在一起过一辈子,倘若过不了一辈子,陌生人还是会回到他最初的原点,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如果人生就是一部小说,那么姜莜莜的第一页算是刚刚翻开,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三)
安画在人群中显得特别显眼,黑色的纯棉质地吊带裙把她的气质衬托的很街,即使是有着海藻一样蓬松的长发,无辜的眼神,同样是安家的女人,安妮宝贝就不会这样。姜莜莜摇摇头,为什么大学里安静如画的安画现在看起来如此俗气,指甲油是显眼的紫红,脚趾确是黑色,凉鞋竟然是7厘米的高跟,这个公司的老板的品味真是够彪悍。
安画接过行李,“还没吃早饭吧,赶紧去我宿舍休息一下。”
这是深圳。
姜莜莜坐在387路公共汽车上,抬头看那些高楼,怎么会有那么高,天空怎么这么蓝,女孩子怎么穿的那么漂亮,马路两边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花,还有很多外国人在路边三三两两,姜莜莜的嘴巴张的很大,心砰砰跳,恨不得多生出两只眼睛来看。
安画的电话响起,香水有毒的铃声充满了整个车厢,巨大的声音让前面坐着的一个女孩欠了欠身体,当唱到“擦干眼泪陪你睡”那句时,安画终于按了接听键,声音有点颤抖,“是的老板,接到了,上午十一点三十面试对吧,好的,我现在就回宿舍。”
“啊,上午就要面试?” 姜莜莜有点紧张,“时间够不够。”
安画点点头,打开在车站附近买的包子,递给姜莜莜,要她先吃点,垫垫底先。
包子是韭菜馅,还有些热气,姜莜莜感激的看着安画,大学三年的交情果然不是牛皮纸糊的,活了二十年,最好吃的包子就是这回了,两人相视而笑,于是整辆车里都弥漫着韭菜的味道。
转车,又转车,再转车。
高楼渐渐稀少,穿的普通的人越来越多,房子越来越密集,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烟的男人越来越多,还有站在街边的女孩子们,风一吹过裙子,或紧绷或扩散的臀部立马可见。
七月,阳光强烈,姜莜莜眯着眼睛看着前面的小巷子,巷子两旁都是统一的铁门单元楼,刚好容一个人通过,楼道里的空调水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用手挡着,一路穿过巷子,终于到了安画的宿舍,按门铃,412,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找谁啊。
“公司面试文员的。”安画回头看了看姜莜莜,尴尬的笑着,“不好意思,公司管理很严格。”
姜莜莜点点头,铁门卡擦一声开了。
虽然是白天,楼道却是一片阴险的黑,阳光照不进来,墙壁上的字有点模糊,像某些标语。
有点犹豫,412的门开了,一层楼就这一间房,两边打通了,显得特别宽敞,里面隔了若干小间。
有人坐在地上,有人望着窗外。
姜莜莜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两个字,传销!
为什么有些预感来的太迟,当来的太早的时候自己却不相信。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高大男人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江军,很高兴你加入我们的团队。”
姜莜莜的心跳到口腔,“啊,好热啊,有没有洗手间,我想洗脸。”
安画带着她到房间里,窄小的上下铺,地上有些废报纸,关好门。姜莜莜急促道,“你为什么要害我,说什么招聘文员,这不是传销吗?”
安画的脸一黑,“谁说是传销,别乱说这两个字,上次就有人说了,结果第二天就自己跳楼死了,脑袋砸成碎片了。”安画做了一个跳楼的动作。
洗手间是公用的,穿过那个大客厅,有男人席地而卧,抽烟的样子十分郁闷,除了那个叫江军的男人,谁都没有多看她一眼,直到姜莜莜拿着毛巾走到洗手间。
从窗户跳下去,必死无疑。姜莜莜收回了跳楼的念头,真的不顺利,竟然随便就相信一个人。
(四)
所谓的面试,招聘,高薪都是假的。中午吃饭的时候,江军在饭桌上大谈公司的“黄金销售策略”,唾沫在空中横飞。
菜只有两个,一个白菜炖粉丝,一个肥猪肉炒辣椒。大家拼命的吃,拼命的抢,好像上辈子都是饿死鬼投胎。
看到姜莜莜那茫然的样子,江军使唤了一个有点驼背的女人,“给新员工打洗脚水。”
那女人大概也不超过三十岁,眼睛是永远睡不醒而且没有集中焦点的那种迷茫,她打来了一盆水,把姜莜莜的鞋子脱下,把她的脚放入水盆,白皙细嫩的十个脚趾像剥了皮的小姜一样嫩滑,脚背上的青筋都能清楚看见。
一股温暖从脚底升起,那女人抬头诡异又讨好的朝姜莜莜笑着,两只手像蛇一样交织,揉弄姜莜莜的脚趾。
“别,别这样。”姜莜莜要把脚拿出来,那女的强行按下去,“这是公司福利。”
正当江军兴高采烈忙着给做思想工作时,姜莜莜一句话让他大跌眼镜。“假如,我没有能力,我这一生中,最多就只能发展一人时,那我能不能赚到钱?!!!而且,我有可能一个下线都找不到,那我还能赚大钱吗?”江军一下子噎住了,好半天才说,这不可能,就连皇帝还有草鞋亲呢,你怎么可能连三、四个人都找不到?
姜莜莜心里笑笑,也知道了答案:是的,如果我没有下线,我哪有钱挣?
下面听课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仿佛以前没有人敢这样大声的反抗。
江军的声音有点颤抖,“姑娘,你不相信我,就是不相信你自己。”说完朝那帮她洗脚的女人使了个眼色,那女的赶紧把水端开。安画在旁边使眼色,但似乎已经晚了。江军拿起手机打电话,请总公司派人手来这里清理一下。
这句话的意思很严重,以前听课的时候有人反驳,被“清理”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姜莜莜回头看了看安画,她的眼神充满了无奈和愧疚。江军过来抱了抱她,“你的朋友一定会加入我们的营销队伍,变成精英。”
周围忽然变得很安静。
两个男人进来了,很高大,肌肉几乎要把白色T恤撑破,鸭舌帽下面看不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他们拉着姜莜莜的手,朝门外走去。
每个人的呼吸声仿佛都能听见。
安画哀求的看着江军,“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在老家人缘很好的,很多朋友。”
江军冷冷的推开她,“让她清醒一个星期再说吧。”
日期:2009-4-13 13:59:00
(五)
江军冷冷的推开她,“让她清醒一个星期再说吧。”
所谓的清醒,就是在隔壁楼房的一间屋子里呆着,没有电话也没有书籍,除了一张床就是一个厕所,每天吃一顿饭,一瓶矿泉水。饭有时候是咬过几口的馒头,有时候是一碗带着馊味的粥。水龙头没有水,已经好几天没洗澡,姜莜莜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已经让人作呕,她甚至觉得那水里有迷幻药,每天都有声音在脑子里说,你去死吧你赶紧去死吧。
戴鸭舌帽的男人什么都不会说,每天中午过来一次,有时候会像神经病一样拿着一把手术刀在发抖的姜莜莜的肚皮上比画,冰冷的刀锋沿着肚脐往下延伸。
她没有喊救命,只是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是幻觉。那个男人自言自语,“从肚皮划开,流下来会很大一摊......”
这些天姜莜莜晚上都没有睡好,昏昏沉沉的坐在墙角,眼睛里经常出现幻觉,看到满屋子的穿红衣服的女人披头散发的在自己跟前晃来晃去,有的还躺在床上对着自己笑,眼角弯弯的,嘴里白色的牙齿渗出红色的血。
从七楼的阳台往下喊救命,没有任何人搭理自己,声音小,即使被人听见也没有人愿意多管闲事。没有笔,不能在钱上面写字叫人打110,也许人家把钱拿走也不会帮忙报警,忽然觉得心里猫抓似的难受,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在这里,有钱的男人不相信漂亮女人,漂亮的女人鄙视没钱男人,没钱的男人仇恨有钱的漂亮女人,没钱的女人如果不漂亮就没有男人,这个城市里有着太多的孤独男女,他们满足不了自己的欲望,欲望吞噬他们。于是,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成了释放欲望的地方。白天漂亮的红树林,晚上停满了懒得去开房间的男男女女,摇晃着,震动着,夜晚的尘嚣强奸着白天的幽魂。刺鼻的烟味里弥漫着酒精的味道,在这里,所有人看上去都象个无家可归,茫然的,哪怕旁边躺着一个濒临死亡的婴儿,或许也只是茫然的一瞥,然后匆匆闪开。
床单终于被咬开了一条缝,编成了麻花辫。今天是最后一天晚上了,再不逃走,又要回到那个鬼地方。此时已经没有对安画的怨恨了,只是觉得自己太相信别人。
阳台的铁栏杆终于被自己掀开了一个角,手背上的伤痕已经不再流血,再小的力量,慢慢的积累,可以摧毁貌似坚强的东西。
放下床单拧成的绳子,姜莜莜庆幸自己没有长胖,否则那个小小的缺口是容不下多余的肉体。
深夜,下面的行人已经绝迹,有几个看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的人在看不见的角落叼着烟轮流拿注射器扎自己的大腿,这些人是不会对从楼上爬下来的女人有任何兴趣。
不敢往下看,一只手扯着绳子,一只手努力攀着下水道的管子,觉得自己像贼,又像蜘蛛侠,方如香给自己缝的口袋,里面有些钱,虽然已经被汗水浸泡的湿漉漉软趴趴,但那绝对是鼓励自己的最好物件。
不知道她如果看到自己现在这样狼狈的样子会不会后悔放自己到外面来闯,想着福利院的自己熟悉的床,床头的小熊,还有那熟悉的空气,熟悉的食物,又不敢大声哭,只是任由眼泪流的满脸都是。
一点一点往下滑,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脚尖找地,屏住呼吸,抬头是一弯清冷的月光,照着这花花世界繁华之地,是否能够容得下卑微渺小的我。
日期:2009-4-17 22:39:00
(六)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指被绳子摩擦破皮,火辣辣的疼。
江军、安画还有那戴鸭舌帽的男人站在姜莜莜的身边,那种笑,是残忍的嘲弄。
可能要被他们弄死了,美好的将来,幸福的生活都要被一个轻易相信的大学同学葬送,没结婚,不知道别人爱的滋味,没有生小孩,做不了妈妈,方如香一定希望看到自己过的开心,经常回来探望她,还有李乐那个瞎子,本来就看不见她,现在连声音都听不见了。
江军挥手的一瞬间,戴鸭舌帽的两个男人朝自己走来,那么自信,就像两只猎狗看着一只小白兔,那么得意,那么鄙视自己的猎物。
姜莜莜的血忽然一下冲向头颅,那种愤怒让走过来的两个人稍微愣了一下。
旁边的西瓜摊放着一把刀,木头柄,卖西瓜的人睡在路边的草席上,他只管杀西瓜和睡觉,其他一律与他无关。
姜莜莜的手里拿着那把刀,这几天的怨气和悔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摆脱他们。
一个鸭舌帽被薄又锋利的西瓜刀削了下来,连同半边耳朵,那人捂着血淋淋的脸拣起地上的耳朵飞奔而去,江军从后面扑了过来,姜莜莜大吼一声,牙床全部露了出来,脸已经变形,像愤怒的母兽,手起刀落,刀刃笨拙而用力的砍进他的胳膊,卡住了。用尽全身力气拔出那把刀,血喷了出来,胸口红了。江军不敢相信她敢真砍,第二刀插进了他的肚子,再抽出来时,江军躺在地上时看到自己的肠子,他第一次这么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大肠,热气腾腾,散发着粪便的腥臭,连着血,不过不多,露出一小截。
于是没有人敢再挡她。
丢掉西瓜刀,在地上哐当一声清脆的声音,姜莜莜用带血的手拢了拢头发,这个动作如果用乔纳森•理贝斯曼来拍,定是酷尽十足。姜莜莜感激的看了看摆摊的摊主,竟是火车上遇见的老男人,旁边躺着的,是给自己递纸巾的那个有纹身的瘦男孩。
原来一切的东西都已经注定,众人的眼神中,姜莜莜懂得了什么叫恐惧。他们害怕什么,我们在害怕什么,看到血害怕,更怕的是血溅到自己身上,麻木茫然的看着,就像在看戏。
连死都不怕的人,谁都怕。
明天是另一天,我们总是试图这样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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