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当国:慈禧太后的一生也不容易

作者: 金满楼

  在近半个世纪里,慈禧太后以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和一个女人的身份管理着这个古老的帝国。从同治到光绪,从保守治国到主持新政,慈禧漫长的一生,对应了中国近代最富戏剧性的时代动荡。站在新旧交替的转折点上,慈禧别无选择,光绪皇帝的人生悲剧、戊戌变法的最终失败、袁世凯的狼子野心,折射出紫禁城内钩心斗角的皇室内幕,讲述了一个帝国的覆灭、一个时代的风云变换。本书致力于以人性化的写作方式,生动平实地对历史做重新审视,还原晚清帝国的历史真相,从帝国管理者和女性的角度来看待慈禧,以现代的历史观解读晚清时局以及近代史上的风云人物。

  本书由《百家讲坛》文化名人纪连海鼎力推荐,讲述慈禧太后统治下的晚清历史,评述千古变局下的风云人物。作者近年来一直从事晚清通俗史的写作,持平民史观,不做官样文章,主张温情、活泛与人性充沛的历史写作。已出版《历史的转弯处:晚清帝国回忆录》、《向康熙学习:历史不曾心软》、《帝国的凋零:晚清的最后十年》等多部通俗历史著作。本书从慈禧充满争议的形象切入晚清历史,角度独特、新见迭出,不失为通俗历史的上乘之作。

  ====》连载开始,请保持克制。不看不知道,看了才知道―――女人当国不容易。
  1、选秀改变命运,小女子走进深宫
  道光十五年(1835年)的十月初十,这一天正值深秋,虽秋高气爽且阳光高照,但已略带寒意。这一天,在京城一个普通旗人的家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女婴哇哇坠地,她的出生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但是在二十多年后,她却引起了整个世界的关注---她便是后来的慈禧太后。
  令人吃惊的是,这位日后统治大清帝国近半个世纪的风云人物,她的出生在历史文献上竟然没有留下任何正式的记载,就连《清史稿》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记录说:“孝钦显皇后,叶赫那拉氏,安徽宁池太广道惠徵女”,除此之外,并无“红光遍地、异香满屋”之类例行的异兆加以奉承。
  历史往往就是这样的荒诞,这段不该有的空白,在给历史学家们添了许多麻烦的同时,也让文人骚客们有了无尽的想象空间。对于慈禧入宫前的事迹,在正史付之阙如的时候,反倒是诸多的野史稗乘做了极为生动有趣的描述。

  譬如《清光绪帝外传》中说,慈禧的父亲曾任湖南副将,死于任上,极为穷困。慈禧与妹妹扶柩归丧,船过清江浦的时候,正好另一位副将也去世了,丧舟正好停在慈禧的船边。清江县令吴棠派人给那位副将送丧礼三百两,但差人却不慎将银子送到了慈禧的船上。差人复命的时候,吴棠发现弄错了,便让人去要回那三百两银子。
  这时,吴棠身边的一位幕僚说:“丧礼送出去了,再要回来恐怕不太好。何况,据说这船上的女子是前去京城参加选秀的满洲闺秀,这万一她被皇上选中,以后大富大贵,说不定对大人今后的仕途会大有帮助。” 吴县令心想也是,这日后的机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犯不着为了三百两银子惹下麻烦,于是便将此事放下。
  慈禧和妹妹两人当时正穷困潦倒,无意之中得了三百两银子,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后来这吴县令也就得到了慈禧太后的眷顾,由此飞黄腾达,最后做到督抚大员,自然不在话下。
  这段记载,固然生动且引用率很高,但并非是历史事实。事实上,慈禧的父亲惠徵乃满洲镶蓝旗人,他并没有去湖南做过官,说他死在湖南任上显系杜撰。惠徵生于嘉庆十年(1805年),监生出身,他在吏部做了十几年的笔帖式(相当于秘书的工作),是个默默无闻的一般公务员。直到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已经45岁的惠徵在当年的京察中被列为一等、军机处记名,这才获得了道府的任职资格并于当年外放山西归绥道。咸丰二年(1852年),惠徵调任安徽宁池太广道,但太平军在次年三月打到了安徽境内,惠徵因携带饷银和印信逃避战乱而被朝廷开除公职,在羞愤之下,当年便病死于镇江。

  从惠徵的履历表来看,慈禧出生的时候,其父惠徵正在京城任职,因此慈禧出生在京城应该没有疑问。最近倒是有人称慈禧出生在山西长治县西坡村,说她是汉人之女,后来被潞安府知府买为丫头,并由此被收养为养女并参加选秀进入皇宫。持此说的人还举出慈禧喜欢吃长治县的黄小米、萝卜菜、爱唱山西民歌,甚至慈禧给的书信残片、王氏家谱上的记载、慈禧生母墓等做佐证,这显然是胡乱攀亲的无稽之谈。

  最能证明慈禧出身地的,是慈禧的妹妹在咸丰五年(1855年)参加选秀的记录。这份档案现存于第一历史档案馆《宫中杂件》第一二四七包中,其中有一份用大红纸写成的“排单”(即当时选秀女的名单),当时慈禧妹妹是这样记载的:“镶蓝旗满洲,恩祥佐领下,原任道员惠徵之女,年十五岁,辛丑七月二十八日戌时生,纳(那)拉氏;原任员外郎吉郎阿之曾孙女,闲散景瑞之孙女;原任副都统惠显之外孙女;住西四牌楼劈柴胡同。”

  由于清朝京师八旗都居住在皇城,劈柴胡同和当时镶蓝旗满洲都统衙门的所在地阜城门内嘉寺胡同相距不远,而慈禧一家正属于镶蓝旗,住在这一带当无疑问。如此看来,上述档案文件所记录的“西四牌楼劈柴胡同”便应该是慈禧的出生地,而慈禧其实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丫头。
  按清代规定,后宫女子都要从旗人女子中挑选,其中又分为两种,一种是从八旗(含满洲八旗、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中选秀女,通常是隔三年进行一次;另一种是从内务府三旗(即清朝起家时由皇帝自领的镶黄、正黄、正白三旗,也称“上三旗”)中的普通旗人家挑选秀女,每年进行一次。内务府三旗的选秀主要是为宫中挑选宫女,如按当时规定,皇太后配有宫女12名,皇后10名,皇贵妃和贵妃可配8名,妃和嫔6名,贵人4名,常在3名,答应有2名。这些在宫中服役的宫女,除了个别被皇帝看中而升为妃嫔的外,其他大都服役到25岁后放出宫外,自行婚嫁。

  八旗的选秀则要严格的多,因为它主要是为皇帝、皇子、皇孙、亲王和郡王物色婚姻的对象,并非是所有旗人家庭的女子均可参加。按嘉庆年后的规定,参选的家庭分为在京和外任官员及文武职的区别,具体情况如下:在京为官的文职须七品以上、武职须六品以上;外任官员文职须五品以上、武职须三品以上。也就是说,当时的能参选的均为有相当品级的官员家庭女子,而且必须在13岁到17岁之间,且身无残疾、未曾裹足,方可备选。清廷之所以对选秀作出如此严格的规定,一来是为了保证满洲贵族血统的纯正与高贵,二来也是因为清宫中嫔妃(包括宫女)较前朝大大减少,“三千佳丽”的现象在清朝已不复见。

  据记载,在应选之日,参加选秀的秀女们由神武门进至顺贞门外等候,然后由太监按名册顺序引入,通常是五人一排进行初选,初选中的随后还要再度进行复选。那些在复选中被选中的秀女,优秀的留在皇宫成为后妃的候选人,而其余的便赐予皇室王公或宗室之家。
  由此看来,慈禧和妹妹都曾在选秀中通过复选,不过慈禧更胜一筹,在咸丰元年(1851年)的选秀中,17岁的慈禧脱颖而出,得以留在皇宫并被封为兰贵人;慈禧的妹妹则在下一次选秀中未能选入皇宫,而是在后来成为了咸丰的七弟奕譞(后来的醇亲王)的福晋,她生下一个儿子名载湉,也就是后来的光绪帝,这是后话,先按下不提。

  说起慈禧的第一个封号“兰贵人”,很多小说笔记误以为“兰儿”是她的乳名,实则不然。据慈禧家的后人称,慈禧的乳名实际上叫“杏儿姑”,“姑”是满人对未成年女子的通常称呼,而“杏儿”的名字则是因为当时家中庭院种有几颗白杏树,由此,慈禧的爷爷给她起了个大名叫“杏贞”,小名“杏儿”,取义“忠贞”之意。至于咸丰皇帝初封杏贞姑娘为兰贵人,大概是因为咸丰最喜欢玉兰花,因此给她这样一个封号。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这是慈禧改变命运、甚至是主导晚清历史的第一步。由此,17岁的杏贞姑娘便搬进了皇宫,成为了咸丰皇帝的兰贵人。皇宫一入深似海,这位从小就过惯了养尊处优生活的官宦小姐,又该如何开始她的新生活呢?
  2、母以子贵是女人的至尊法宝
  按照清朝的后妃制度,后宫的位号有“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八个等级,通常是设皇后一人、皇贵妃一人、贵妃两人、妃四人、嫔六人,这五个级别是主位,而嫔以下的贵人、常在和答应都不是主位且不设人数限制,地位也远不如有正式封号的妃嫔。贵人、常在和答应这三个等级的庶妃不但没有专门的奉内管领,甚至连抚养自己孩子的权力都没有。

  慈禧入宫后所封的“兰贵人”,当时只位于第六等,显然是后宫中毫不起眼的小角色。客观的说,慈禧没有高贵的血统,她不过来自于下五旗的镶蓝旗;她也没有显赫的家境,她的父亲不过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官员,并不为人所知。或许,慈禧“贵人”身份正好符合了她的出身,但这也意味着进宫后的慈禧必须要接受现实,要想登上皇后的宝座基本就是希望渺茫。

  当时与慈禧一起进宫的,还有其他嫔妃如贞嫔、云嫔和丽贵人等。贞嫔和云嫔都是咸丰在藩时(尚未登基前)的侍妾,两人可谓是占尽先机。特别是贞嫔钮祜禄氏(也就是后来的慈安太后),咸丰帝登基后便立刻由贞嫔晋封为贵妃,连升两级;不久,钮祜禄氏更是直接被立为皇后(前皇后已死),成为中宫之首。
  相比而言,慈禧则要逊色很多,她花了两年时间才由贵人晋升为懿嫔,可见初入宫的慈禧并不是那么一帆风顺。以慈禧好强争胜的天性,她对此当然不会满意。不过,慈禧还有机会的,因为当时的妃子们(特别是皇后),都未曾为咸丰生得子嗣,这对于爱新觉罗皇族乃至整个清廷来说可是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谁要是在这个问题上获得先手,那将在未来的后宫竞争中占尽优势。

  在雍正朝之后,清朝皇帝选定皇位继承人虽然不限于嫡长子,但嫡子(皇后所生)和长子(年纪最大的儿子)终究能够占据地位和年龄的优势,也能得到皇帝更多的关注。慈禧知道自己在短期内无法超越皇后钮祜禄氏的,所以她希望能够抢在皇后和所有的妃子前头为咸丰生下子嗣,这样就能迅速提升她的地位了。
  但生育皇子这事,光着急是没有用的。咸丰二十岁即位,当了四五年皇帝仍旧没有子女,这在清朝历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为这个事情,咸丰自己也很是烦恼,总以为自己在某些方面存在问题。好在咸丰五年(1855年)的时候,他最宠爱的丽贵人怀孕生产,但让他很不高兴的是,丽贵人生下的却是个女儿(即大公主),于是咸丰本来答应的赏赐物品全部减半发给。

  咸丰很着急,但慈禧比他更急,因为慈禧当时的身体也不太好,特别是在妇科方面。据记载,年轻时的慈禧每遇经期,似乎都有月经不调、痛经等毛病,往往导致“腰腹胀痛,胸满呕逆”的症状。在入宫两年后,这个病症似乎没有得到完全的好转。好在慈禧后来升为懿嫔,地位得到提高,各方面的待遇也有所改善。在太医的帮助下,慈禧得到了精心的调理,身体这才完全转好。

  或许是天意,或者是自己的努力,慈禧终于获得了这份幸运。咸丰五年(1855年)六月,慈禧怀孕。由于咸丰的子嗣不旺,慈禧的受孕很快受到了整个后宫乃至咸丰的极大重视,当时御医随叫随到,接生嬷嬷也早早备齐,甚至连埋新生儿胎衣的喜坑都早早刨好。在慈禧怀孕八个月后,咸丰特意令慈禧的生母进宫住宿,以便照顾自己女儿的第一次生产。

  咸丰六年(1856年)三月二十三日,新生儿清脆的哭声打破了皇宫昔日的宁静,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中,慈禧终于生下咸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皇子载淳。咸丰得知消息后,他在兴奋之余,饱蘸浓墨,亲笔写下“庶慰在天六年望,更钦率土万斯人”两句话,以表明他登基六年方得一子的激动之情。一般来说,清朝的皇帝大都在二十岁前便有子嗣,咸丰当时的压力是很大的。在载淳出生后,二十六岁的咸丰总算是松了口气:不管这孩子今后如何,这大清的江山总算是香火可续,好歹有继承人了!

  慈禧生子有功,由此她的地位提升也像火箭的速度一样:就在生下载淳的当天,咸丰便下诏封慈禧为懿妃,当年十二月举行册封礼;过了一年后,慈禧由懿妃再次晋封为懿贵妃。由于皇后下面并无皇贵妃,因此慈禧便成为后宫中仅次于皇后之下的第二人。看来,在等级森严的皇宫之中,“母以子贵”可不是一句空口白话。
  慈禧或许没有想到的是,载淳这个小娃娃的降生,竟然给她的命运带来了如此巨大的转折。就在生下载淳的第九个月,咸丰特旨准许慈禧回家省亲。听到这个消息后,慈禧的家人又惊又喜;在慈禧回家的当天,就连整个胡同的人都倾巢而出,一睹当时的盛况。
  这天早上,慈禧乘坐着华丽的轿子,在宫女和太监的搀扶下,回到了阔别好几年的家中。由于慈禧已经贵为皇妃并生下龙子,当时除了慈禧的母亲和年长的亲戚外,家中的所有人都向慈禧下跪请安。随后,慈禧的家中大开宴席,慈禧也在席间和家人、亲戚交谈,尚没有什么皇妃的架子。家宴进行得热热闹闹的,一直到傍晚时分,在太监的催促之下,慈禧才带着一行人依依不舍的返回皇宫。这一次省亲,也是慈禧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从此后,她再也没有回过娘家,不过她的母亲还可以经常去皇宫中看望她。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慈禧所生下的这个皇子,最后竟然成为皇位唯一的继承人,这使得咸丰没有任何的选择余地,也使得雍正朝后设立的秘密建储失去了实施的意义。由此,慈禧即使当不上皇后,她最少也可以当上皇太后。正因为这个非同寻常的机缘,慈禧才得以跻身最高权力的争夺之中,成为近半个世纪的大清女皇。这一切,在“名分天注定”的专制社会里,看似偶然,却都在必然之中。

  3、苦命天子,咸丰的日子也不好过
  咸丰本是道光帝的第四子,他承继皇位也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样一帆风顺。
  道光帝本来有九男十女,但很不幸的是,前面三子都在他之前先后去世。特别是在道光十一年(1831年),24岁的长子奕纬去世,这对道光帝的打击尤为重大。对于奕纬的突然死亡,官方只是简单地记载说皇子奕纬于“道光十一年辛卯四月十二日未刻亡”,却未做详细说明。由此,民间多有传言,说是因为奕纬对老师出言不逊,道光帝得知后,在盛怒之下一脚踹去,不意正中奕纬下身,结果导致奕纬不治而亡。

  奕纬死的那年,道光帝已经年近五十。老年丧子,加上次子和三子都早已夭折,此时的道光帝虽贵为至尊,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膝下无子。也许老天爷看在道光帝一生节俭的份上,就在他绝望之时,皇四子奕詝(即咸丰)和皇五子奕誴却在奕纬死后的一年中相继降生;两年之后,皇六子奕䜣也出世了,随后又有三个更小的皇子诞生(即皇七子奕譞等)。

  和康熙一样,晚年的道光帝为挑选皇位继承人的问题很是犯愁。在他的六个儿子中,后面的三个年龄太小,当时可以不用考虑;而和咸丰同年出生的皇五子奕誴生性耿直,举止粗鲁,不拘礼节,一向不为道光所喜欢,后来道光干脆将他过继给已去世八年且无后的三弟惇恪亲王绵恺,由此奕誴也被排除在皇位继承人的范围之外。
  据说,皇五子奕誴根本不是当皇帝的料,他非但没有帝王之相,就连亲王的样子都没有。当时人传闻说,奕誴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混迹于街头巷尾,掺杂乎市民之中,放浪形骸,甚至在盛夏之日手持大蒲扇,敞怀踞坐在什刹海边纳凉。相传这位爷的酒量极大,又好恶作剧,有一次请人来家吃饭,却不许人家夹菜吃,只准饮酒,谁要是受不了问他要饭吃,他就给人们吃特别准备好的韭馅包子,包子极为辛辣,难以下咽,目的就是要以捉弄别人为乐,实在是不成器。不过,这位耿直的爷在后来的几次危机时刻却敢于仗义执言,却也别小瞧了他,这是后话。

  排除掉三个年幼的皇子和皇五子奕誴后,道光帝可选的继承人就剩下奕詝和奕䜣兄弟二人了,但这两兄弟让道光帝十分为难,一时难以取舍。按传统,长子如无大过,当立长子奕詝;可要说起相貌和聪明程度,弟弟奕䜣则要远胜哥哥奕詝,而且奕詝还曾因为落马而摔成骨折,成年后脚也有点跛。但是,在老成稳重方面,奕詝又远胜过奕䜣,倒有点道光帝的风格。

  平心而论,道光帝对奕䜣要偏心一点,据说他好几次都已经把奕䜣的名字写进了立储的密匣子,准备立他为皇位继承人。但是,道光的为人又十分传统,他考虑来考虑去,觉得奕詝是长子且无大过,如果废长立幼,似乎又不合通常的观念。因此,道光在晚年的时候也一直下不了决心,不知道立谁为好。
  这时,奕詝和奕䜣的师傅便在背后较上了劲,他们都想帮助自己的弟子在道光帝面前讨得欢心,以夺得皇位。奕詝的师傅杜受田对道光帝的心思非常了解,有一次道光帝带宗室子弟到南苑去打猎,杜受田在出发前悄悄的跟奕詝出主意说:“阿哥等到了围场,只管坐观他人骑射,自己千万别发一枪一矢,你手下人也不准捕一猎物。要是皇上问起来,你就说时方春和,鸟兽孕育,不忍伤害生命,以干天和,且不想以弓马之长与诸弟竞争。这样说的话,一定能契合皇上心意。”奕詝听后,便照计行事。

  后来打猎复命的时候,好强争胜的奕䜣果然收获最多,而奕詝这边却一只猎物都没有,大家见后虽然表面不说,但心里都嘲笑奕詝无能。道光帝也觉得奇怪,他果然问起奕詝是怎么回事,于是奕詝便把师傅教给他的话说了一遍。道光帝听后大喜,说:“是真有人君之度矣。”
  道光帝的最后几年经常生病,身体日渐衰落。有一天,病重中的道光帝命人将奕詝和奕䜣两兄弟召来,两人的师傅得知后,感觉到事情重大,很有可能是道光快不行了,将要对皇位继承人做一个选择,于是赶紧各自给弟子出主意。奕䜣的师傅卓秉恬告诉奕䜣说,到时皇上问话时,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充分展示自己的才能。而奕詝的师傅杜受田知道自己的弟子嘴笨才拙,反应也不如奕䜣,如果要论口才,肯定比不上奕䜣。于是他跟奕詝说:“要是皇上说自己老病而将不久于此位、问起今后国策的话,阿哥你什么都不要说,只管伏地流涕,以表孺慕之诚就可以了。”两兄弟到了那里后,道光果然问起自己百年之后怎么办的问题,于是奕詝二话没说便上前抱着道光的腿痛哭,道光见后也很感动,觉得奕詝果然仁孝,可做人君。

  道光一朝,最为保守平庸,譬如道光帝最宠信的大臣曹振镛,他曾有句名言叫“多磕头,少说话”,这便是当时的为官之道,也是道光朝的为政特征。要说道光帝最终选择了奕詝作为皇位继承人,一来是因为奕詝是长子,二来恐怕是在老成稳重或者说保守呆板方面,奕詝的确有老爸道光帝的几分风采。
  咸丰登上皇位时年方二十,本是风华正茂的好青年,但他运道也实在是差了点。从做上皇帝开始,他就几乎没有过上一天安宁的日子。咸丰元年也就是1851年,多年的弊政积重难返,到咸丰一上台便来了个总爆发。这一年,太平军从广西起事,随即席卷大江南北,不出三年便占据半壁江山,而其他义军也是纷纷蜂起,整个大清王朝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这个乱象,一直到咸丰死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平息的迹象。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正当清军与太平军激战的时候,咸丰五年六月十九日(1855年8月1日),黄河在河南兰考北岸的铜瓦厢决口,汹涌的黄河水在一夜之间将口门刷宽至七八十丈,泛滥的河水犹如脱缰的野马奔腾,水面横宽数十里甚至数百余里不等,极目所至,浩淼无涯,山东、河南等地很快便被冲成泽国,灾民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更为可怕的是,黄河决口改道后引发了大规模的蝗灾,巨大的蝗群如乌云遮蔽了太阳,所到之处,往往将田地里的作物一扫而光,灾害波及十几个省。更为晦气的是,咸丰当政十年,竟然有七年闹蝗灾,实属历朝罕见。

  咸丰本也是有志青年,他在执政之初也想有一番作为,但他的热情没有维持多长时间。上台没多久,咸丰很快便发现天朝积弊已久,内乱外患,远非他一人之力可以挽回,后来也就心灰意冷,只顾沉湎于美酒和女色了。由于事事不顺心,咸丰常在宫中借酒浇愁,酒醉后又经常无端发怒,屡屡鞭笞他人出气,弄得他身边的宫女和太监一个个都叫苦不迭。

  《清代野记》上说,咸丰初年,天下糜烂,几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咸丰也就干脆破罐子破摔,每天以醇酒妇人自戕。当时有个雏伶叫朱莲芬的,在诸戏子中美貌第一,善唱昆曲,歌喉娇脆无比,且能作小诗并写得一手好字。咸丰非常喜欢他,时不时传召进宫。不巧的是,咸丰手下有个陆姓御史也狎好朱莲芬,由于朱莲芬经常被咸丰召去,自己想见而不得见,于是怒而向咸丰直言极谏,引经据典,洋洋数千言,意思是皇上要勤于政事,不要成天想着玩乐云云。咸丰接折后看穿了陆御史的心思,大笑道:“陆老爷吃醋了!”随后,他还在奏折上洋洋得意的批道:“如狗啃骨,被人夺去,岂不恨哉!钦此。”不过,咸丰倒也还算有自知之明,没有给陆御史加罪。

  据各种记载来看,咸丰在艺术方面的确有一定的天赋,譬如他留下的几幅画作,都具有相当的功力。年轻时的咸丰还非常热衷于戏剧,他不仅喜欢看戏、听戏,而且还能亲自登台演唱。有野史说,有一次老艺人陈金崔在热河行宫中教唱《闻铃》一戏时,戏文中“萧条凭生”的“凭”字唱念为上声,咸丰听后立刻纠正说“凭”字应为去声。有意思的是,陈金崔不服咸丰的指导,他翻出旧的曲谱同咸丰争辩自己没错。咸丰一急之下,竟然不顾自己的皇帝身份,跟陈金崔辩论说“旧谱固已误耳”(旧谱开始就是错的)。或者是受到咸丰的影响,慈禧也是终身爱看戏听戏。

  可惜的是,艺术家碰到了坏时代,宋徽宗的悲剧再次在咸丰身上发生。咸丰在位期间,太平军横扫江南,久踞金陵,各地的义军如捻军等也对清廷构成了重大的威胁。这还不算,英法两国这时也来添乱,他们为了扩大自己的贸易特权,在1856年后借口“亚罗号”事件和“马神甫”事件再次对中国挑起战争。所有的这一切,都让年轻而又不通夷务的咸丰感到焦头烂额,最终因为处理不当而导致战争一步步升级,英法联军从广州一路打到了天津并直逼京畿一带。

  内忧外患,一时俱来,此时的中国已经走到了一个历史的转弯处,传统的政治经验和治国方略已经难以应付此时的危局。咸丰当时尚不满三十,以他的能力和经验的确不足以挽救危局,他这个皇帝做得也是够丧气的。
  4、性格决定命运,懿贵妃崭露头角
  咸丰的郁闷,可能与他身体不好有关,而导致他身体不好又与他经常沉湎于酒色有着直接的关系。据说,咸丰不但嗜酒,而且嗜色,他身边从不缺貌美如花的妃子,除了皇后和慈禧之外,光有案可查的嫔妃便有丽妃他他拉氏(即原丽贵人)及婉嫔、玫嫔、祺嫔、吉贵人、禧贵人、庆贵人、容贵人、玉贵人等。大概是看得久了,咸丰对自己的那些满族嫔妃了无兴趣,他倒是对汉人女子特别是她们的小脚特别着迷,只可恨满族女人个个是天足大脚丫,他这个十足的“莲癖”也只能望汉女之莲而兴叹。另外,野史里也曾说咸丰经常在太监的掩护下微服出宫,四处游玩,并在圆明园的僻静之所偷藏 “圆明园四春”,后来在后妃们的干涉下才作罢。此事虽然是查无实据,却并非空穴来风。

  除了酒色过度之外,咸丰的身体也的确患有宿病。据各种记载来看,咸丰年纪不大却经常是脸色焦黄,体弱多病,似乎是患有肺痨(疑为肺结核)。后来,御医建议他服用鹿血,既有利于肺,又可以壮阳。咸丰听后,便让人在圆明园里养了上百头鹿,每天都让人送鹿血来给他喝。不料1860年英法联军攻破北京,咸丰来不及将圆明园中的鹿群带上,结果到热河后,咸丰咯疾大作,令取鹿血的时候,仓卒间又不可得。

  在天下糜烂之时,咸丰焦忧致疾,倦怠政务,亦不免寄情声色,逃避现实。当时的他,抱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态,只能说是勉强应付着那些堆积如山又令人头疼的奏章。特别是在太平天国起义后,各省各地的军书战报纷至沓来,身体本就不佳的咸丰常常感到不堪重负,视以为苦。
  但是,皇帝终究是皇帝,很多事情要是皇帝不批示的话,整个国家机构就会陷于瘫痪、无法运转。因此,咸丰即使再苦再累,也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好在这时他发现慈禧(当时还是懿贵妃)略通汉文,书法也还算过得去,于是便试着让慈禧代他批答一些无甚紧要的奏折,譬如“知道了”、“转各部知道”之类的,倒也可以息肩卸责,蒙混过关。

  慈禧或许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从小学会的这点文化,竟然在后来的权力斗争中起到了敲门砖的作用。在当时咸丰后宫的嫔妃中,同时兼通满汉双语唯有慈禧一人。另外,慈禧在艺术上也似乎有点天分,她画的花鸟兰竹虽然不能和咸丰的水准相比,但也还算像模像样,颇符合咸丰的志趣。特别在书法上,慈禧的字写得不能说特别的好,但也还算工整端腴。对于慈禧的这个特长,咸丰可是要充分利用喽。

  在最开始的时候,咸丰只是让慈禧批些不重要的折子,但后来他发现慈禧人才可用,自己又贪图安逸,于是这个偷懒的法子就进一步升级;发展到后来,就连军机处送来有关军国大事的折子,本应该由咸丰朱批具体指示方略的,也改由咸丰口述旨意,让慈禧代笔批示。这长久以往,慈禧在披览奏章的时候,也就逐渐通晓了国家大事。凭着慈禧的机敏与聪慧,她对于朝政的运作和臣属的驾驭也有了初步的心得,这为她此后的垂帘听政打下了坚实基础。

  平心而论,咸丰倒不是真的觉得慈禧学识过人,只不过自己借慈禧之力来贪图安逸罢了。或许在咸丰的心中,即使让慈禧知道一些军国大事、甚至代笔批示奏章,只要自己把握得好,适可而止,也不会造成朝政紊乱和重大失误。毕竟,只要咸丰在,权力就不会失控。在咸丰的眼中,慈禧不过是后宫中借以分担自己政务的妃子罢了。
  而作为妃子的慈禧,最初也可能只是出于心疼丈夫、为丈夫分忧的心理,而并非是人们所想象的那样,从一开始便有着强烈而不可遏止的权力欲望。事实上,慈禧批答奏章都是在咸丰的指导下进行的,因为以慈禧当时的文化水平,根本就不足以承担大任。
  但是,权力这东西是毒品,一旦沾染上就会上瘾。咸丰让慈禧代批奏章的做法,无疑为她间接掌控朝廷大权提供了条件与可能。不可忽视的是,这种权力欲望一旦被激起,要想再熄灭恐怕就很难了。颇具讽刺的是,清朝的权力场一向为男人们所垄断,但各种机缘的巧合,慈禧这个小女人却在后宫中悄没声息的发挥着作用,并开始初露峥嵘。

  譬如,在清军和太平军的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慈禧劝说咸丰重要曾国藩等汉人;在英、法联军攻陷天津后,咸丰和后妃们哭成一团,无计可施,唯有慈禧很冷静的站出来说:“事情到了这份上,哭也没用。恭亲王办事果敢坚决,不如把他找来商量”;在咸丰试图巡幸热河逃避英法联军的时候,慈禧又站了出来:“皇上在京可以震慑一切,要是突然弃京城而去的话,辱莫甚焉”。

  在危机巨变面前,慈禧的冷静沉着想必给咸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咸丰虽然平庸,但他并不糊涂。在古代,女人干政往往被称为“牝(念pìn)鸡司晨”,意思是母鸡充当了报晓的职责,这往往是王朝的不祥之兆,更何况嫔妃干政可是有违大清祖制的。和历朝历代相比,除了孝庄太后曾经在暗中为小皇帝(顺治和康熙的前期)把持朝政外,清朝便再无女人干政的事情发生。即使是孝庄太后,她也不曾走出幕后进行垂帘听政。慈禧在关键时候的几次议政,这不免引起了咸丰的注意与警惕。

  事实上,咸丰让慈禧代为批答奏章,朝中大臣也颇为不满。《清史拾遗》里说,咸丰帝临终前,也曾担心自己死后因为儿子年幼而导致母亲慈禧干政的局面。于是咸丰所宠信的大臣也是慈禧的死对头肃顺就给他讲“钩弋夫人”的故事,意图除掉慈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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