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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兵和他的中尉女友
作者:
朱贵彩
(1)
爱原来就为的是相聚/为的是不再分离/若有一种爱是永不能相见/永不能启口/永不能再想起/就好像永不能燃起的火种/孤独地/凝望着黑暗的天空。
——席慕容
某通信站。
列兵双膝跪地,一只手拿一块抹布,像只爬行动物,在指导员空荡荡的房间里来回擦地,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几个女兵堆在一起擦窗户,有说有笑,猜测新指导员哪天到位,长得是啥模样?凶不凶?哪个地方的人?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列兵没有搭讪。
女兵们也不屑于跟一个新兵蛋子说话,她们是尊贵的老同志,又是部队的稀有品种,自以为高人一等。
列兵知道她们对自己的不屑,在内心深处也瞧不起这些丫头片子!他才不像有些男兵那样把她们当成什么“宝贝疙瘩”呢。女兵怎样?女兵只是站军姿的时候胸部比男兵挺得高一些的人!
列兵一声不吭埋头苦干。列兵也不关心新指导员来不来,凶不凶,哪个地方的人,他只想把房间打扫干净就万事大吉。列兵有自己的心事。他几次想报告站长,女朋友江小莉要来队探亲,但见站长太忙,列兵说不出口。他真的不敢也不想给通信站,给站长添任何麻烦。站长也并不是一个很好讲话的人,平时总是板着一副脸孔,很少有笑容,严肃得无以复加,通信站的官兵都怕他,更不用说自己作为一个新同志了。只是,这个任性的女朋友坚持要来,还说什么过刀山下火海也要来,不管列兵欢不欢迎。列兵想,世界上哪有这么强行探亲的呢,这不是侵略又是什么?真是不可理喻。但列兵十分清楚,江小莉说要来,她绝对会来,那不管有多远有多大困难,她都会来!因为他太清楚她的个性了。他们相识相恋也不是一天两天,虽然谈不上青梅竹马,但彼此知根知底,情深意浓。更何况江小莉在广州,列兵在深圳,两个城市的距离并不远,才一百多公里,在一张比例尺寸稍大一点的地图上,两个城市就是相邻的两个点,连在一起,就算一个人在广州,一个人在西藏某个高山哨所,山高路远,风急雨骤,江小莉说要去的话,她也做得到,而且绝对会做到。她就是一个这样的人,说到做到的人!列兵在心里叹道,江小莉啊江小莉,你也是当兵的,还是堂堂中尉了,我一个新兵蛋子在连队是什么地位,你不知道吗?你来这里一点也不方便!深圳很漂亮,但这个城市并不属于我;通信站也很漂亮,但这个单位也同样不属于我呀。列兵对中尉的强行探亲十分担忧,可是有时又有些盼望,心情无比矛盾,复杂。
列兵与中尉是高中的同班同学,两人同桌。在一次庆祝国庆文艺晚会上,两人合唱一曲《相思风雨中》,如痴如醉,比歌曲的原唱者张学友和汤宝如演绎得还要深刻,感人,唱到情深处,两人竟然情不自禁的拥抱了好久,激起礼堂里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年轻的学子们十分惊讶,他们的学友竟敢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列兵和中尉下了舞台后,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莫明其妙,不知当时为什么会如此冲动,如此忘情,竟敢有这样暧昧的亲昵举动,这是在他们台下多次排练的过程中没有计划安排的动作。当时完全是情不得已!幸好,后来学生投票,这个节目被学校评为晚会最佳节目,还发了一个红本本——一等奖证书。老师和同学们都替他们高兴,他们自己则好长时间不敢对话,见面了心总是砰砰乱跳,像怀里揣了一只兔子;不见面,心里又空落落的,堵得慌,魂不守舍。列兵怀疑,是不是爱神已垂青于自己?中尉则很清楚,她对这个傻瓜有意思了,与他在一起妙不可言。伟大的作家歌德说得好,“哪个青年男子不善钟情,哪个妙龄少女不会怀春。”列兵和中尉从那一次起,确定了朦胧的恋爱关系。那年,他们都只有16岁,花一般的年龄。
列兵17岁生日那天,还是像往年一样,在家里陪父母默默地度过,不欢乐也不痛苦,吃几个红鸡蛋,加两个小菜,就算过了生日,没想到中尉捧着一盒生日蛋糕来到列兵家里,让列兵甚感意外。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自己的生日,也没有告诉过她自己住在哪里。可就是在这特别的时刻,在这特别的地点,她好像突然从天而降似的出现在他眼前。他不能不惊喜,不能不感动,不能不满怀情意。列兵兴奋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中尉诡秘地说:“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列兵追问,她才说是在户籍室查到的。列兵知道,中尉老爸是县武装部长,她妈在县委工作,她家住在政府家属院里,单就从几百万人中查一个普通人的资料也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列兵去过户籍室,那些小办事员们的脸色他领教过,一个个像老爷,真的是“门难进,脸难看”,好像欠了他们的债很久没有还了,官不大,架子不小,列兵亲眼目睹,户籍室的办事员对待前来办事的普通老百姓,简直就像对待仇家,对待他们的阶级敌人。当然列兵不知道,办事员对中尉——一个县委常委的女儿,完全是另一副嘴脸,他们热情得比他们的亲生娘来了还要好,还要孝顺得多。列兵年少,不知道这些官员的两面性,不知道这些大丈夫能屈能伸。初中的时候,学过契诃夫的《变色龙》,但列兵以为那是沙皇帝国封建专制统治下的人物,产地是两个世纪以前的俄罗斯,社会主义的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中国不会有这样的官员,不会有奥楚蔑洛夫式的变色龙!列兵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中尉和列兵一起点上生日蜡烛,一起许了一个心愿,然后共同切开生日蛋糕。列兵的父母含笑点了点头,心里十分高兴。那是列兵有生以来过得最愉快的一个生日!
中尉走时,列兵送她到路口。列兵说:“你刚才许了什么心愿?”中尉说:“我将来再告诉你。”列兵说:“还有这么神秘么?你现在告诉我。”中尉笑一笑说:“不行!”她走了,头也没回地走了,走得十分利索。列兵喜悦的心情慢慢淡薄了,多了一种说不清的危机感,他想,他必须好好学习,考一所好的大学,拥有一份好的工作,他才配得上她的爱情,才能让他们的感情天长地久。
从那天以后,列兵学习异常用功,成绩在全校名列前茅,他对自己的要求越来越高,要求不断自我突破,出类拔萃。列兵十分理智,不像其他的同龄人,容易被初恋迷失了方向,他不但没有掉进早恋的漩窝里,分散注意力,相反他的目标更加明确,他的理想更加远大,这份朦胧的爱给了他无穷的动力和斗志。他始终记得中尉说将来再告诉你时的神态,那是一个什么心愿呢?是关于爱情的还是关于他事业的?列兵不知道,但只要想到这,他就觉得要好好奋斗,必须好好奋斗。
高中毕业。中尉没有考上大学,因她老爸的一层什么关系,被特招到部队,当兵去了。列兵考上了湖南医学院,开始了五年大学生活。从此,两人天各一方,鸿雁传情,真的“相思风雨中”。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他们也很清楚,人生的道路有时不能由自己选择,更多的是被动接受。有时候,一颗小石子就能改变一条小溪的流向。他们彼此珍重,彼此鼓励,感情一天比一天好,一天比一天深刻。像普通的青年恋人一样,被一种幸福的痛折腾着——“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这是痛并快乐着的五年时光!
列兵大学毕业后,放弃很好的工作去当兵,让很多人大跌眼镜,看不懂。尤其想不通的是,辛辛苦苦帮他联系好工作的父母,他们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家里能用的关系都用上了,为的是儿子有一个美好的将来。可儿子不领情,反复强调不要父母操心,自己的道路自己走,他要用自己的智慧和能力打拼一个美好的未来,他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自己的选择。可列兵的父母做不到,总想要替儿子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列兵离家踏上新征程的那天,父母含着眼泪送他,事已至此,他们尊重儿子的选择,只希望他生活得更好,生活得更加幸福。列兵的心情突然特别沉重,双膝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向父母道别,泪下如雨……列兵知道父母深沉的爱,比天阔,比海深。他们只是普通的工人,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他决不能辜负父母的期望。
列兵来到部队,发现现实与理想相差甚远,最初很不适应。一起来当新兵的,一个个莫明其妙地调走,他被分到这个通信站当勤务兵。每天的工作是站岗放哨、端茶倒水、擦地板、冲厕所、搞训练。课余时间和一两个男兵打打篮球,看看医学方面的书籍,偶尔给战友看看病,日子过得很不充实。平常最快乐的事莫过于看中尉的来信或与中尉“煲电话粥”。有时候,列兵希望中尉过来看他,抱一抱这个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人儿;有时候列兵又害怕她过来,他怕人家闲话:新兵蛋子就叫“老婆”来连队。说起来多难听。他不想再做出格的事情了,尤其是在当新兵的时候,有个性即意味着毁灭。
没几天,黄昏时刻,中尉过来了。她穿着一套浅蓝色的休闲服,背着一个硕大的旅行包,十分精神,朝气蓬勃,青春亮丽。既有女人气息,又兵味十足,比中学的时候成熟了许多。女大十八变,真是没错。
列兵接过她的背包,傻傻地笑,不知说什么好,就带她往通信站的排房走。中尉也显得十分兴奋,十分激动,高兴地说:“想不到你们这个独立的营院还这么大,这么漂亮,我们到那边石椅上先坐一坐吧,歇口气。”列兵点了点头,心里无比激动。
天渐渐黑了。通信站的官兵都去俱乐部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没有闲散人员在外面走动。
中尉环顾四周,见没有人,顺手挽住列兵的胳臂,把脸贴在他的胳臂上,亦步亦趋,一起来到了一张隐蔽幽静的石椅旁。
列兵甩掉背包,双手抓住中尉的双臂,心跳得厉害,眼睛在苍茫的夜色里发出灼人的光芒,嘴里喃喃地说:“我的宝贝,见到你,简直像做梦……”
中尉顺势酥倒在对方宽阔的怀里,轻轻地捶打着他,温柔地说:“傻瓜……宝贝……傻蛋……”两人热烈地拥吻,不知今夕何夕,天上人间。此正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两人在石椅上缠绵许久,直到俱乐部里看新闻的人解散了,远处有脚步声走近才匆忙分开。他们慌乱地整理头发,端坐在石椅上。列兵的心开始紧张起来了,坐在石椅上,腿不停地颤抖。列兵只要有一点点紧张,腿就会情不自禁地颤抖,有时候不紧张,腿也会无缘无故地颤抖,列兵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几年以来一直如此,也许是缺少某些微量元素所致吧。此时,列兵紧张的是不知道如何跟站长报告此事。站长会不会怪罪他先斩后奏?
列兵对中尉说:“你背一个这么大的包,打算在这里长住久安?”
中尉笑一笑,没有从正面回答,而是反问说:“你不欢迎?”
列兵说:“当然欢迎。只是人微言卑的环境可能不欢迎!”
中尉又笑,轻描淡写地说:“是吗?”
列兵点了点头说:“首先你没地方住。我作为一个新兵,又不能出去。”
中尉说:“你不是说你们新指导员还没有来报到吗,她的房间应该空着。”
列兵急忙摇头说:“不行,不行,新兵的家属怎能住首长的房间呢……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怕站长不同意。”
中尉又笑,住宿的问题没有解决,她满脸不在乎,依然笑着说:“你不希望我们在一起吗?”
“我非常希望!但希望有什么用呢?”列兵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中尉没有说话。
列兵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只恨自己是一个新战士,在通信站没什么地位,每月又只能拿一百来元津贴费,不能很好地照顾对方,体现一个男人应有的能力和责任,心里满怀歉意。
良久,中尉自言自语地说:“我真的好想和你在一起!”
列兵也动情地说:“我也想。好想……”
中尉说:“是真的吗?”
列兵说:“真的。”
中尉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怎样才能在一起?”
列兵说:“我想过呀。我明年想考军校。”
中尉说:“你大学都毕业了,还想考军校?”
列兵说:“我想留在部队。”
中尉说:“为什么?”
列兵说:“和你在一起。”
中尉高兴地说:“你想留在部队就是为了和我在一起?”
列兵说:“是的,当然也不全是。”
中尉说:“是吗?”
列兵说:“因为你在部队,我才选择来参军。但现在我对部队的生活已经适应了,部队真的是一所大学校,很能锻炼人,我想做一个职业军人。”
中尉说:“你想当一辈子的兵?”
列兵说:“我更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中尉说:“是吗?那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列兵说:“什么好消息?”
中尉淡淡地说:“我已调过来当你们指导员。”
“什么?”列兵惊叫了一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句话对他来说太突然了,无异于晴天霹雳!等明白过来后,他迅速从石椅上腾了起来,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喊道:“指导员好!”
中尉看他像触电了似的,样子十分滑稽,有些莫名其妙,笑着说:“你怎么啦?不要这么正规,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你还是叫我小莉吧。”
“是!指导员。”列兵挺立毫不含糊地大声回答。
中尉又好笑又好气地看着他,觉得他入伍训练的这几个月成熟了许多,军人的礼节全学会了,有一点点军人的味道了。列兵被中尉看得腿又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不知明天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与这个长官相处,真的能如她所说的,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叫她小莉吗?
中尉说:“你放松吧,坐下来。”
列兵一动不动地说:“不,我站着就可以。”
中尉说:“你坐下来。我说了,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你还是叫我小莉。我的傻瓜。”
列兵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并刻意与中尉保持一段距离,坐下后两手放在膝盖上,局促不安,与一分钟以前完全是两副模样。
中尉说:“傻瓜,你不高兴啦?”
列兵马上站起来回答:“不,指导员,我很高兴!”
中尉说:“我说过了,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你不要叫我指导员,叫我小莉。”
“是!指导员。”列兵依然挺立毫不含糊地大声回答。
(2)
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
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
——司马相如
中尉到干部股报到,干部股长亲自送她到通信站,与官兵见面。干部股长是刚从通信站提拔起来的,对老单位有感情,也很想回去看一看,他在这里当了三年指导员,对新来的继任者自然相当关注,相当期待。来到通信站后,站长看见眼前的姑娘,眉清目秀,楚楚动人时,竟呆头呆脑,不知所措。旁边的干部股长提醒说:“老搭档,不要只顾看,自我介绍一下。”站长很不好意思,意识到自己失礼了。中尉的脸也红了。
通信站的官兵在远处指指点点,对新来的指导员品头评足。他们或许想不到,这一次任命的新指导员是一个女的,还这么亭亭玉立,风姿绰约。女兵们不高兴了,心想将来的日子没那么好过了。一个女排长已经够她们受的了,没想到又来一个女指导员,惨了。惨了。
任命仪式很快就结束了。干部股长工作很忙,不能留下来吃饭,就直接回机关了。
站长组织召开了一次党支部会议,支部委员进行了补选,中尉自然成了党支部书记。站长发表了长篇大论,从各个角度向中尉介绍了通信站的情况,表示了对中尉来通信站工作的欢迎,对新搭档将来的工作提出了希望。站长客套话一大堆,滔滔不绝。中尉拿出了一份简短的发言稿,进行了简短有力的发言,表达了工作决心,不多一字,不少一字,宣示自己正式进入工作状态。其他支委也一一表态,表示坚决拥护中尉的工作,尽力做好各自分管的工作,多请示汇报,不让中尉操心。会议结束,彼此之间已有一个初步印象。中尉却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站长自我感觉良好,他没有准备发言稿,讲话的层次很分明,条理很清晰。他的即兴演讲水平也许又上升到一个新层次了。站长不理解的是,新来的指导员讲两句话,还准备了一个发言稿,此人要么呆板,要么太认真,要么对基层一点儿也不了解,放不开手脚。
中尉到位第三天,碰巧通信站建站10周年。站长决定杀一头猪,加菜,一则为庆祝建站10周年,二则为新指导员到位接风洗尘,改善官兵伙食。为了表示隆重,站长决定忍痛杀了“面霸”——通信站这头最大最重的肥猪!这头肥猪已经“超期服役”了,本来早就宰了,因为长得肥嘟嘟,高大威猛,毛色也很好看,上级领导经常来检查农副业生产,老指导员,即现在的干部股长经常用这头肥猪充门面,应付检查,屡次得到了领导的肯定和表扬,说通信站的副业搞得不错。所以肥猪喂养快两年了,一直没有宰掉。饲养员开玩笑说,这头肥猪给通信站争取了很多荣誉,给它立个三等功也不为过呢。站长因为这头肥猪经历的检查多了,与领导见面多,就叫它“面霸”。饲养员觉得这个绰号有意思,也跟着叫它“面霸”。
饲养员接到站长的命令后,把“面霸”从猪圈里放出来,赶到操场,男兵们磨刀霍霍,女兵们笑哈哈围观,应证了部队的一句民谣“猪在叫,鱼在跳,官兵见了哈哈笑。”场面十分热闹。站长陪中尉到现场看热闹,用正统的话说是“亲临现场指导”,全站的官兵都处于欢乐的海洋之中。站长一向轻易不笑,总是板着脸孔,一脸的严肃,这两天新搭档来了后,他明显有所改变,偶尔也笑一笑了。细心的女兵们首先发现这个变化,并小声地议论着。
“面霸”高大,壮实,简直不像一头猪而像一头牛,体重估计不低于六百斤!中尉见了,十分惊奇,她以前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肥猪呢。“面霸”吃得多,又霸道,力气大,四五个男兵根本制伏不了它,折腾了大半天,还没有把它放倒,战士们追着它满操场转。女兵们嘻嘻哈哈,笑个不停,有的还喊起了“加油”、“加油”“谁英雄、谁好汉,杀猪场上比比看!”
站长摇了摇头,不愿袖手旁观了,领导干部要做表率,他更想在中尉面前露一手,便说“让开!让老子来!”,跑过去抓住“面霸”的一只耳朵,列兵死死地拖住“面霸”的尾巴,几人齐心协力,才勉强把“面霸”按倒在地。站长洋洋得意,他一上场,情况就大不一样了。站长看了看中尉,中尉竖起了大拇指。女兵们鼓起了掌,喊道“站长,您太棒了。”
站长高兴地笑了笑。
“面霸”有生以来第一次受到了不体面的待遇,似乎意识到了死亡的威胁,便在地上拼命挣扎,拼命嚎叫,做最后的不遗余力的反抗,它似乎也知道了此时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站长大声地说:“周卓然,你去主刀。”
列兵听了一惊,腿有些颤抖地大声喊道:“站长,我晕血,我不敢杀!”
站长骂道:“他妈的,你当医生的还晕血?不要磨磨叽叽的了!快点!”
列兵一脸无奈,在一个女兵手里拿过钢刀,回头看了一眼中尉,然后闭着眼睛十分痛苦地朝“面霸”的下颈捅去。
站长急了,大声吼道:“你小子睁开眼睛,不要捅到老子的手上!”
列兵说:“我晕血!”
“晕个屁!当兵的晕血怎能上战场?他妈的,那更要锻炼一下,睁开眼睛!”站长喊道。
全场哗然,猪叫人笑,女兵们更是乐得一个个像二娃子的妈一样,合不拢嘴。她们想不到通信站竟然还有这样的新兵,长得白白静静的,模样不错,却没有一点男人的气息!心里更是瞧不起他。
列兵迫不得已,睁开眼睛朝“面霸”的下颈用力地捅了一刀,鲜血刚流出来,列兵拔掉刀子,连忙后退。刀子落在中尉的脚旁,险些砸到她的脚尖上。
站长和兵们松手,没想到“面霸”翻了一个身子站了起来,朝女兵们奔去,夺路而逃。
女兵们大惊失色,一窝蜂闪开,不等“面霸”突围就为它让出了一个大大的缺口。
整个场面混乱起来。
几个男兵要去追,站长命令道:“不要追!让它先跑一跑,放掉一些血再说。”站长的话还没有说完,中尉在地上跺了一脚,钢刀弹起空中,她顺手接住刀把,“唆”的一声,钢刀飞了出去,刀把露出在猪头外,看不见刀刃!
“面霸”应声倒地,挣扎了一会儿,便气绝身亡。
整个过程只有三十秒,说时迟那时快!
官兵们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久久没回过神来,当大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中尉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秀发,笑着说:“不好意思,献丑了。我忘了告诉大家,我是从特种作战大队调过来的。不过,我以前也是当话务员出身的。”
全场又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列兵笑了,满意地笑了。
中尉瞟了一眼列兵,点了点头,意思是我还可以吧?列兵偷偷地竖起了大拇指,但现场的人很多,列兵迅速把手缩了回去。
晚上,中尉叫通信员把列兵叫了过去。
中尉问:“你现在晕血?”
列兵说:“我不晕血。”
中尉说:“那你为什么不敢杀猪!是不是胆子太小?”
列兵说:“我胆子不小。”
中尉说:“那为什么?”
列兵说:“为了你。”
中尉愕然,说:“为了我?”
列兵说:“是的。我把表现的机会让给你。新官上任三把火,今天你露一手算是第一把火!不过我没想到你的动作这么漂亮!这么利索!大家都看呆了,佩服得不得了。”
中尉微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个本事?”
列兵说:“你自己说的。”
“我自己说的?”中尉疑惑,叫了起来。
列兵说:“是的。你不是说过,有一次在森林野战生存训练中,你曾只身杀过一头凶猛的野猪吗?……”
中尉恍然大悟,大笑着说:“傻瓜,那时你没当兵,我骗你的——我只杀了一只野兔——还是全班一起围剿的。哈哈……”
(3)
一个人的实质,不在于他向你显露的那一面,而在于他所不能向你显露的那一面。因此,如果你想了解他,不要去听他说出的话,而要去听他没有说出的话。
——纪伯伦
通信站的官兵议论纷纷。几天过去了,大家兴犹未尽,还在谈论中尉的绝技,只觉得她神秘无比。列兵在别人议论的时候,静静地听着,不插话,心里则暗暗高兴,十分自豪。别人议论,他只想起了台湾作家李敖1980年给胡茵梦写的一段文字,胡茵梦是红极一时的电影明星:“你不必了解她,一如你不必了解一颗远在天边的明星;你只要欣赏她,欣赏她,她就从天边滑落,近在你眼前。”李敖的这段文字,列兵觉得也可以借来送给中尉。恰如其分。只是李敖后来与胡茵梦闪电式结婚,又闪电式离婚,这就不能借鉴了。
大家在一起生活了几天,才发现,中尉喜欢投掷东西,笔用完了,她会丢进笔筒里,有时距离还较远,但都百发百中;手中有什么废纸团,她不会走近垃圾桶,而是随手一丢,纸团总会不偏不斜不远不近,正落进垃圾桶里。中尉的房间里,有一个飞镖盘,她没事的时候,总喜欢丢飞镖玩儿。这是一个有点怪怪的人物。
所有的人对这个新来的指导员十分敬畏。这么好功夫的女人在电视上没见过,也没有听说过,大家天天看中央电视台第七军事频道,也没见过如此厉害的女兵或者特种兵,现在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生活圈子里,与大家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是顶头上司、直接领导,大家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觉得无法接受。这样的狠角色只应该在武侠小说里,像《倚天屠龙记》里“灭绝师太”那样的狠角色,武艺再高强,那不要紧,与自己的生活无关,越能打越有看头,武侠小说本来就是假的,谁也不会去当真,谁也不会怀疑它的可能性和真实性。不是有一种说法吗?演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呆子。现实生活中突然出现一个有如此手法的能人,大家当然要目瞪口呆了。手起刀落,肥猪应声倒地气绝身亡,要不是亲眼看见,别人怎么说也不会相信,最多承认那是魔术!可这千真万确,不是魔术,又是何等的不一般呢。
有的战士紧张了,心想以后的日子必须小心翼翼了,必须遵规守纪,千万不能惹中尉生气,万一她动怒,失去理智,随便拿个什么东西丢过来,那不是要人命吗?通信站没有几个人受得了,不死也要残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生命对每个人只有一次!不能随随便便地成了烈士。女兵们更是叽叽喳喳,不无担心地议论纷纷,说今后的日子惨了,惨了,下地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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