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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尘 ------- [在091气象所工作的那段岁月]听雷兄弟篇
作者:
姻合
前言:
历史总如蒙上尘埃的琉璃碎片,在我们的面前拼出五颜六色,千奇百怪的图案,通过各种形式以各种方式印入我们的脑海里。只是真相的完整原貌,对于我们却不可能亲见了。
我们能看到蒙尘碎片的林林总总,却再也看不清楚它未碎前的原状,而我们091气象所的工作人员,却总要拂去那些碎片上的尘土,还原历史一个真实清晰的面目。
追寻的过程中总有迷茫,总有震惊,总有困惑,总有牺牲,但我们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们必须尝试着用科学解释任何合理或者不合理的事情,虽然在曾经和将来总要付出种种不菲的代价,虽然很多解开的真相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会成为秘密为国家所保管,但是拂去尘埃的碎片总会有闪着耀眼光辉呈现在世人面前的那一天。
希望在那一天里继续有人谱写091气象所的传奇。
向曾经不顾生死奋斗在隐秘战线上091091气象所的各组弟兄们!
至以战友的问候
向长眠在世界各地任何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为执行任务而牺牲的091气象所的军魂们!
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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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成立后不久,我作为知名学者钱教授的助手,陪同钱教授从美归华。1961年,由中央直接授意,091气象所成立特别行动组零组,组长由钱教授任职,我继续担任他的副手。
同年091气象所所长由时任外交部长的陈老总兼任。
正文:
(一)
我坐在新四军纪念碑的台阶上,仰望满天星辰,自太古以来,它们就这样默默的注视苍茫大地,不管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人世繁华对于它们只是沧海一粟,悲欢离合,争纷绕绕,在群星的眼中,战争与和平,也许就象日升月落,月落日升,如此简单的一个循环返来而已。
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四十几年前,在091气象所工作的时候,我也曾在戈壁大漠中仰望过这片星空,到了现在,星还是那些繁星,天还是那片蓝天,只是谁又能看出,斗转星移中有多少旧星陨落,新星腾空。
一九七一年一月六日,陈老总与世长辞。同年四月六日,091气象所属下零组被宣布解散,组员张向杰,刘景东,我,副组长李承宇与钱正组长同时被中央革职下狱,等待批斗。
再同年九月十三日中央二号首长夺机叛国,潜逃未遂,毙。乘此政治风向大变之时, 091气象所原零组成员在当时中央三号首长总理的保护下,秘密遣散转移。在我的一再坚持之下,我被送到当年陈老总建立新四军军部的这个苏北小城市中,就此安居。
现在是公元2009年一月,手里的拐杖提醒我,,我已经是七旬老人,不再是当年那个满怀爱国热情,年轻敏捷的壮志青年了,我现在唯一所能作的,就是每天在这新四军纪念馆中走一圈,缅怀一下陈老总的音容笑貌,回忆回忆当年在091气象所工作的日子。
柱着拐杖回到家中,我默默的看着电视里的新闻,新闻里再次提到联合国对各个国家核警告的问题,我听了却不禁想起当年陈老总直截了当的话语:干!就是当了裤子,我们也要搞核导弹。有了这个东西,我这个外交部长的腰杆子就硬了!
想起091气象所零组初次成立的时候,钱组长兴奋的对我们传达:毛主席说了,原子弹就那么大的东西,没有它人家就说你不算数,主席说,要搞一点原子弹,给全世界看看。我们零组,就是为了原子弹的诞生而诞生。
谁又知道,在两弹一星升空的背后,在那片荒芜人烟的大漠基地里外,埋有多少091成员的铮铮铁骨,更有多少柔情血泪抛撒在飞沙走石中。
更有谁知道在那片久被黄沙淹没的历史尘埃后的真像?
我用颤抖的双手打开珍藏已久的铁箱,展开卷伏在箱中的一幅大字: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
一首没有写完的诗,也没有落款,只化字最后一笔,如天外蛟龙,蕴藏无限悲愤,破空而去,不知何时,再化为人间喜雨,唤醒万物。
我轻轻拂去纸卷上的浮尘,仿佛又听到091最后的日子里陈老总焦急的呼喊:不准开枪,不准开枪,他们还是娃娃么!看到被撞开的大门,滚落在地的毛笔,无数欢呼雀跃,边高喊打倒实权走资派,边疯狂涌来的狂热的红色人群,看到被红卫兵放出的隋天佐望向我们的意味深长的目光,直到想起陈老总随纸卷交给091气象所的最后一个任务:保护一号首长南巡安全。
一切历历在目,将我的思绪渐渐带回到那片席卷全国的红色浪潮中去。。。
(二)
1964年10月1日的沉沉暮色中,位于新疆库尔勒地区的和硕县,中国两弹一星罗布泊核试验基地,正式名称为马兰基地,值新中国成立15周年之际,广播里祝福完一号首长和他的伟大战友二号首长万寿无疆后,开始反复播放新中国成立时天安门广场上一号首长的伟大宣言:中国人民站起来了。
当时正是晚饭时间,我们091气象所零组成员和原商丘步兵学校的几个校级军官同志在一个食堂用饭,马兰基地别的都好,就是用水紧张,在这里水可比油贵多了,当时在核试区附近只有一条河,叫孔雀河,河水喝起来非常苦涩,做出的饭都不能下咽。
后来基地往地底钻了500米深打了一口井,谁知道取出来的水也是苦的,运来海军用的海水淡化器,经过一番处理后还是太苦,无论河水、井水统统无法下咽。没办法只好用油罐车从300多公里外的地方运水回来,每个人每天基地只提供一盆水,早上洗脸刷牙,中午擦身,晚上洗脚,用完了还要存起来做工地用水。
这就算不错的了,毕竟我们在基地中心,条件还好点。基地外围,核试区哨所里,听说哨所里的战士把洗过脚的水沉淀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还用来蒸馒头。这可不是乱说,我们一个区的8023部队器材处的保管员吴嗣连就亲眼见过。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胃口好了也有限,尤其我从国外回来后胃病一直得不到有效治疗,一吃快了就钻心的痛,大家比较体谅我,都很迟才收拾桌子。记得那天同志们吃完后纷纷离开了餐桌,只有我一个人才吃了一大半碗饭,努力的往下咽。
忽然尖锐的警报声响了起来,两长一短,是最高的一级警报,我立刻放下饭碗,同时寝室中同志们全部冲了出来,到了室外正好见大漠中的太阳已经收敛了最后的光热,象一个巨大的鸡蛋黄慢慢往下沉去,远处的天也铺天盖地的黄了起来,看来一场巨大的风沙要来了。
广播中的宣言被打断了,播音员焦急的吼叫:马兰基地全部S级别以上人员速到596铁架下集合。当时我们就愣住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596就是这颗原子弹的代号,这个代号是有来由的,要从苏联赫鲁晓夫从1959年6月毁约停援说起,,当时苏联不但在物质上逼我们勒紧腰带还债,还在精神上蔑视我们,说:中国人五个人穿一条裤子,还搞什么原子弹,离开了苏联专家的援助,中国20年也研制不出名堂来。
不蒸馒头蒸口气,就算象哨所里的战士那样用洗脚水蒸馒头一样我们也要蒸出这口恶气来,所以596就成了原子弹的代号,作为鞭策我们的动力,永远记住中华民族被背叛,被看不起的那天。
596起初还有个文雅的代号,但后来这个代号只在文件上使用,基本不再口头传述,以后我会提到。
虽然马兰基地所有人员来之五湖四海,是为了596爆炸成功这个共同的革命目标一起走到马兰来,但为了保密和防核泄漏,596被搁置在离基地很远的一个某个地方,在这个地方有一座几百米高的铁架,596就在架顶上。架下重兵把守,还有很多维护人员,就是安全级别为S级以上人员,每次也只能随军用吉普一次去几个人,从来没有过这样要求集合的事情发生。
顾不得多想,基地里所有的吉普车已经来到了我们的身边,不远处居然几十辆军用卡车也开始发动,在越来越大的风沙中如巨兽轰鸣,伴随我们一起向大漠深处开去。。。
(三)
夜晚的罗布泊温度降到了零下10几度,和白天40几度的高温完全是两个概念,晚上是地狱,而白天也不是天堂,倒象炼狱。
其实也不错了,现在是秋天,算是一个温度相对平衡的季节,要知道这里的夏天地面温度可以达50多摄氏度,鸡蛋一放上去就熟了。为了消暑,很多同志都在地上挖一个坑,再在上边搭帐篷,晚上就睡在坑里。而到了冬天,罗布泊最低气温达零下30摄氏度,这已经不是滴水成冰的概念了,基本男同志都知道,万万不能在室外小解,否则尿还没出来,底下就给冻住了。
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马兰基地工作人员,不论外勤内务,神经纤维早已是百炼成钢丝,虽然这次的集合相当蹊跷,但没有同志在交头接耳,我坐在吉普车副驾驶位置,身体随车颠泊,看着巨大的砂砾打在挡风玻璃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暗估着这次沙尘暴的级别。
罗布泊核试区最恐怖的除了巨大的温度差,还有就是突如其来的沙尘暴。有的大风沙可以达到十级以上,沙尘暴一来,那沙子可以象高速运转的齿轮一样瞬间把汽车表面的油漆打个精光,更可怕的是有可能把挡风玻璃打碎!这种天气如果汽车抛锚,坐在车里的人命运可想而知。
所以基地军用卡车的油布都是好几层缝合起来的,专门用来对付这种沙尘暴,在前座开车的司机命悬一线,后车厢的士兵们都紧紧挤在一起取暖,就是这样也不能抵挡夜间的严寒,往往到了目的地,车后油布绳子一解开,先下来的士兵就成了滚地葫芦----脚早就冻麻的没知觉了。
眼前的沙尘暴看来还固定在八级左右,但随着夜色的加深,很难说会不会增级,好在车行一小时后,我们已经全部到达了铁架下,哨所里的全部哨兵都在室外把铁架团团围住,同时围在铁架周围的还有很多盏惰气太阳灯,太阳灯光线如一根根巨剑在黑夜中腾空而起,劈过黝黑的铁架交叉辉映。
但由于太阳灯的光线有直塑性,所以围在铁架周围的人的面目反而看了不是很清晰,我们零组成员一直走到铁架底下,才发现钱组长居然早我们之前也在围观铁架的人群中,我们正要和他打招呼,他先朝我们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和左手的一个披着军大衣的人低语。
借着侧光,我看清了军大衣的半边脸,吃了一惊,居然是张将军,中央驻基地最高领导直接负责原子弹的他也被惊动了,在这风沙漫天的夜里陪士兵一起站在被风吹的格格做响的铁架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随我们一起来的军用卡车里的士兵被指挥着继续包围铁塔,内三层外三层围的是风雨不透,张将军和钱组长这才走出人群,招呼随吉普车来的同志向哨所走去,到了哨所门口,张将军和钱组长和一个勤务兵先进了哨所,然后勤务兵拿着一份名单出来,开始念名字,招呼念到名字的人进哨所。
我开始听到第一个名字的时候,突然我们组里的刘景东叫了起来:塔上,你们看塔上,塔上那是什么东西。。。
(四)
前面说过,马兰基地的全体人员都是百炼成钢的,特别镇静,而我们零组的刘景东在加入零组前更是从特勤队整编下来的,钱组长初次给我们做介绍时说过:老刘以前是特勤队里的阻击手,有了名的神眼,一百米外苍蝇飞过,能看出公母来。
叫他老刘,其实岁数不是很大,不过四十,但当年在特勤队里可能经过不少事情,额头上的皱纹深的跟刀似的,怎么看都出五十了,平常也很沉默,不爱说话,这也难怪,阻击手一般都很寡言,我听基地里有的老兵私下谈过,阻击手和别的兵种不同,别的兵是上了战场眼睛一闭搂扳机,就是杀死100个人,心里也没啥负担,反正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杀的人是什么样子。
但阻击手不同,他杀人是瞄了又瞄,对被杀对象的眼睛眉毛,一怒一笑,都看的清清楚楚,他不象别的兵人杀多了就麻木,他是杀的越多,心里负担就越重,而且阻击手还是所有兵种里杀人最多的一个,好的阻击手,都不用记人头,每天查下发了多少颗子弹,就知道后面跟了多少条人命。
阻击手不但要眼尖,还要手稳,更要有镇定的神经,如果说别人需要有钢丝般镇静的神经,阻击手就有钢筋般粗细的神经纤维,刘景东喜怒不行于色,在我们组里也很少说话,除了档案上说的,我们都不知道他的过去,只有一次,我在孔雀河畔看见他一个人在那叠纸鹤,叠一只就放河水里一只,看着纸鹤顺河水流去,抬头看见了我,笑了一下:迷信了,人命债太多,给他们做点超度,来世不要在战场上见。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刘景东笑,我知道每一只纸鹤,都代表着一条人命,这也是我第一次觉得老刘还是个有感情的人,这样一个把如此复杂的内心都能不表现在脸上一丝一毫的人,怎么会被看到的东西惊奇的叫起来?
随着刘景东的一声叫唤,所有的人都抬头朝铁塔上看去,立刻人群慌乱起来,很多同志都开始惊呼:什么东西,那是什么东西,同志们快看,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快向首长汇报。
我因为带着眼镜,看不太清楚风沙中的铁塔,好几秒钟以后才看到铁塔上的东西,立刻也惊呼起来。
在铁塔塔顶,弹头往下30米左右,太阳灯柱比较薄弱的地方,一个黑影趴在铁塔上,隐约看见四肢和头颅,那居然是一个人形,而且还缓缓在往弹头的方向爬动。
风力已经开始渐渐增大了,很快就到了10级以上,铁塔被吹的左右摇晃起来,我们边为塔顶的人影而惊异,边开始担心铁塔的牢固程度,要知道,塔倒不要紧,上面掉下来的可是原子弹啊。
风打在脸上跟刀削一样,这时候你要是拿张纸手一松,纸片被风吹出来可以立刻削破你的棉袄,在风沙咆哮中我们在后排的渐渐听不清楚勤务兵报的人名,我只听到身旁的组里陈大力在我耳边大喊:陈助理,这个时候,这个风里,你看塔上那家伙还能摽住了往上爬,两臂得有多少斤力气啊,没摔倒一头牛的胳膊是抗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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