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女后传——最后一场烟花落

作者: 涂胭脂的猫

  【1】、首发天涯,转载请请请注明
  【2】、文中所有地名人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概不负责
  【3】、也许其实这才是真正想写的外传,不过谁知道呢……
  【4】、……顶锅盖跑了
  第一章(一)

  我第一次见到左小雪,是在浴室里。在很多年以后,我都会细细地回想起那当初的惊鸿一瞥,尽管除了一片水气氤氲,我什么也回忆不起。尽管我曾经发誓,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也无论她做过什么,我都会记得她,永远记得。
  既然是在浴室里,那当然第一眼吸引到我的,就是她的身体。
  就像大熊所说的那样,我是一个脑子里装满低极趣味左脸写着恶右脸写着俗,别说人了,就连路边大门口石狮子的蛋蛋都不肯放过的女人。
  而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兰州的槐花已经开了,还有梧桐,马路上灰尘的味道夹杂着清香。
  湿头发的少女们步履轻块地走过。春天涌动,万物复生了。
  我知道女人的裸体是美好的,是这世界最美的事物,但是每当我去浴室时,却从来不敢想这句话。我只看到一些凋零的、颓败的、破碎不再美好的躯体,每到此时我就会很忧伤,因为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也将和她们一样。

  直到左小雪的出现。
  她线条优美又紧致饱满的身体就像朵荷花样绽放在水气淙淙人满为患的浴室里,刹那间灰头灰面的浴室立时仿佛有了光华。也许所有的女人都同时眼睛一亮,看着她轻盈款款地扭着腰肢走近水雾里,宛若仙子,再优雅地放下满头青黑秀发,于是所有人都黯然地移开眼睛。
  我从来不知道,女人真的可以美到这样的地步。
  而且她的小腹上,有一处很漂亮的彩色纹身。我对纹身从来没什么感觉,可是看了她的,我开始相信,原来纹身真的可以把人衬托得更美,美得狂野,美得邪性。
  但是她轻盈地皱了皱眉头,看看四周,突然扯着长颈鹿一样的脖子粗声粗气地喊:“老板,关、排、气、扇、啦!!!”

  很多正洗得欢的欧巴桑大惊失色地回头看她——估计她们全加起来,肺活量也不是她的对手。
  像仙子般美丽的左小雪神色自若。
  我从来都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于是这件本来没什么可笑的事在我眼里成了一件搞笑得了不得的事,回家后我把这一幕讲给大熊听,一边讲一边笑,越想越好笑,笑得前仰后合,最后从床上一头栽了下来。
  而此时大熊正聚精会神地对着电脑里的怪物猛攻,丝毫没有注意从他身后传来的那声奇怪的声响。
  妈的……

  我恼羞成怒。爬起来就一脚踹关了他的电脑。然后战争爆发。
  我抓狂地冲他叫:“老子受够了!一回来就对着你的破电脑!那破游戏到底有哪点好?是能给你钱花还是能给你再找个老婆?!”
  大熊不看我,抱着头一迭声地叹气:“这一晚又白打了!乔薇薇,你!……”
  大熊说:“好,好, 好老婆,都是我的错。 这几个月冷落了你……来宝贝儿,亲一个。”
  我说:“不亲。”
  大熊说:“真不亲?”

  我说:“死开。”
  大熊姓熊。我们是高中同学。我叫他大熊,他的朋友叫他小熊,他妈叫他的小名飞飞,因为他叫熊飞。而他的手下叫他熊总。
  上高中的时候,他叫我乔薇薇。高中完了,他叫我薇薇。后来,我看完《三国演义》,一定缠着让他叫我小乔——以幻想自己是美女。
  大熊会唱戏。他会咿咿呀呀地唱几句京剧,十五岁就趁他家没人的时候把我偷偷拉回家,把床单披在身上对我一揖到地,唱道:“娘——子——呀——”
  就是他那几声“娘子”,把我绕得晕头转向。我觉得他多有才啊。成绩又好,长得斯文,还多才多艺。很多人小时候的脑袋都是不约而同被驴踢过的……等到我发觉他其实来来回回就只会唱那几句,已经生米弄成了熟饭,来不及了。
  (二)

  前面已经说过了,我们现在在兰州。
  高中毕业的时候,大熊考上了大学,我没有。按理说我们应该分道扬彪了,我忧伤的心灵已经做好了一刀两断的决择和准备。但大熊没有,他充分发扬了青春期爱情至上其他统统都是狗屎的美好精神,每周都给我写信,说薇薇,你要等我。
  这一等就是四年。
  四年后,我欣喜若狂,满心以为他就要回来了。可这杀千刀的说,他要去兰州。
  我们的老家在江南,他考上的大学在云南,而,他决定工作的地方在兰州。

  听说把他妈都气哭了。本来一心想他大学毕业后就回来,结果没想到,走得更远。
  他妈妈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如果是广西,那她倒也还能接受……毕竟是念过大学的地方么。
  大熊回答:“全国的中部和南部我都去过了,所以这次我要去北部!”
  大熊妈妈悲痛欲绝:“你回来不好吗……哪怕你不在家,在附近的城市也好啊。再说这江南山清水秀的,哪里不比西北好?”
  大熊一边兴奋地收拾行李,说:“就是山清水秀看腻了,所以我才要换一个粗犷点的地方……”
  ……

  大熊劝完了他妈妈,接着来劝我。
  他说:“兰州其实很好玩的……有黄河,有沙漠,还有骆驼。”
  我很吃惊:“骆驼?”
  他说:“是啊,骆驼,听说那边的人们天天都骑着骆驼上班。”
  他又说:“你想啊,以后我们每周可以骑骆驼在沙漠里约会,就像你最喜欢的三毛和荷西一样……多浪漫。”

  我很认真地想了想:“真的?……”
  大熊很认真地蹲下来,温柔地看着我的眼睛,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相信我俩的地理老师要是听到我们的对话,肯定会一脚踹死我们,当然,首先踹死我。
  当我和大熊下了火车,站在闹哄哄的兰州站口时,我就想哭了。
  我问大熊:“沙漠呢?骆驼呢?……”

  大熊很无辜地眨眨眼睛:“在敦煌……我没说在兰州市内啊。也很近啊,我们随时都可以去。”
  我对他又踢又咬。
  当然这只是个插曲罢了……青春期的特点,信仰爱情至上主义,除了爱情其他一切统统都是狗屎。
  人生的青春期可能等同开始,但并不等同结束。只有当你开始信仰爱情狗屎主义,觉得其他一切都可能是好的只有爱情是狗屎,你的青春期才轰然一声,芝麻关门,猝然结束。
  我的青春期维持了很多年,很多年。

  (三)
  我曾经有一个灰常伟大的设想,就是找到以兰州为中心的辐射地的所有的石狮子,拍照留念,当然最主要的是看雕塑家的手法,是写实的还是抽象的……忘了是在哪里看到蹲坐门口的一只威武的抽象麒麟狮,居然也有一根硕大无比的小弟弟时,立时让我叹为观止。于是立刻飞奔回家去取相机……
  对此大熊很不以为然,每当我乐此不疲地去研究狮子的小弟弟时,他开始还会觉得新鲜好玩,后来就会一脸不高兴地走开,装作不认识我。
  后来我就觉悟了,大熊是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伤害,你想啊,自己的老婆放着真东西不去研究,反而去YY一块石头,大熊的道德观是正直的,自尊心是强烈的,但和一个石狮子吃醋也是没办法说出来的,于是他只能回家后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一脸哀怨地跟我说:
  “老婆,我们爱爱吧……看到底是石狮子厉害,还是我厉害。”
  我的恶趣味公司的人几乎也都知道,因为大家无聊的时候就是聚在一起吹牛讲段子。那天有几个段子是关于洗澡的,于是我想起了左小雪,我说:
  “那天我去浴室,看到一个好漂亮的猛女……”
  没想到这话刚好被旁边办公室的一个女人听到了,她一脸吃惊地样子,以一副多么不可思议的口气对我说:“啊呦,现在还有谁去浴室啊?小乔啊,难道你家里还没有装热水器?哦我忘了,你们还没有买房对吧?啊唷,那也租个条件好点的房子嘛……”
  我看着她那张不停上下翻飞的嘴,心里恨得牙直庠庠,脸上却还是一幅笑嘻嘻的样子:“我哪能和你比啊?这不热水器坏了也没钱修,眼巴巴等着米下锅呢。要不杨姐,你先借我点?”
  女人脸色马上就变了:“唉呀,你咋不早说,我这个月也花得差不多了呀……哦我还有事呢,先走了啊。”她跑得比兔子还快,眨眼就不见了。
  一边的苏姐不屑地撇撇嘴:“小乔,别理她。”
  我笑笑地扔了一颗瓜子在嘴里。
  热水器已经坏了两个月了,每次让大熊找人来修,不是忘记就是推托。他一门心思钻研在他的电脑游戏里,剩下无论给他说什么事都是过耳就忘。虽然菠菜曾帮我出主意说,不如试试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许有效。但我实在不是能使出这种招数的人。

  菠菜是我高中同学,我们每周在网上联系一次,每次她的IP地址都不一样。有时候我会收到她从东北或者云南寄回来的明信片和照片,有时晒得像个村姑,有时纯得像个黄花大姑娘,有时又风骚得像路边的站街女。像这种跟你睡一觉第二天早晨你却可能完全不认识的女人,平生最恨的生物,是男人。
  所以我对她出的这个主意,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莫大侮辱。
  菠菜却在那头的视频里嘎嘎笑,笑得花枝乱颤,说:“乔薇薇,你跟着他去兰州够贤淑的了,自古以来淑女都会那么一套,我看好你哦!”
  我说:“你还在为这事耿耿于怀。”
  菠菜沉默了半晌,说:“薇薇,你觉得你幸福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就好。”
  然后她迅速下了线,连再见都没说。

  (四)
  我知道菠菜是在讽刺我,她总是要讽刺我,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但我也有自己的招数。那就是见招拆招。见神拆神,见佛拆佛。
  半个月后,我从家里调出了我和大熊为数不多的存款,去商场风风火火地搬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回来。大熊的眼睛都直了:“乔薇薇!……你在干什么?!”
  “我跟你一起玩!”我说。
  当然我才懒得玩那些弱智游戏,我泡论坛。于是每天两个人下班回来,第一件事是打开电脑。以往他玩游戏时有我给他做饭,做完饭还刷碗,刷完碗还打好洗脚水,而现在,我每天下班在外面解决掉吃饭问题,回家就一屁股坐电脑跟前不起来了。
  第七天,大熊终于受不了了。
  他可怜兮兮地看我:“老婆,做饭饭吃嘛?”
  我头也不回:“别打扰我,自己做去。”
  大熊把头埋在我的腿里:“老婆,原谅我嘛……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冷落你了……”
  我不耐烦地把他头拔开:“没事,这样挺好的。谁也不干涉谁。”
  第十七天,大熊递给我一纸保证书。

  上面写:“熊飞,男,二十五岁,因为迷恋电脑游戏冷落亲爱的好老婆乔薇薇,现在已经深切体会到自己所犯的错误,今后一定勤加改正,一定关心这个家,每天玩游戏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半小时,剩下的时候陪老婆帮老婆做家务,如果做不到,就请老婆切了我的小JJ。”
  我扑哧就笑了。
  我的小抽屉里藏有大熊写给我的无数张保证书,从上高中的时候起,他惹我生气了,就会写一张保证书给我。他念大学时喜欢上同班的一个女生,两个人暧昧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我知道了,他写了足足十五页的保证书给我,直到我原谅他。
  我原谅他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傻或者多么伟大,而是因为在家乡,我也曾经跟他一样,对另一个男人动心过。
  所以我明白,异地恋的艰难是活生生的,是残酷的,没有尝试过的人,根本无法体会到其中的痛苦。而且大家都是人,不是神仙。

  如磐石的爱情有没有?也许有,但我相信那绝对不会是我和大熊。
  我们这一代人的爱情,像芦苇,在风中飘啊飘,摇啊摇,坚韧点的才能活下来,而大多数,可能迎风即上,也可能见风即折——所以我一直很庆幸,我遇到了大熊,在我曾经最艰难的日子里,是他的坚持给了我支撑下去的勇气和信念。我爱他。
  我真的很爱他。哪怕是他在外面总是搞得绯闻连连,连公司里扫地的小妹都时不时有韵事传出。菠菜曾讥讽我说乔薇薇,我看你是自从爱上大熊后,连你妈都认不得了。她话音刚落我就给了她一耳光——没忍住。
  我和菠菜已经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没见过面了。虽然她曾在网上给我留言说,乔薇薇,我下月要路过兰州了。
  但是下个月,下下个月,N个下个月过去了,她一直都没有来。我买好了要送给她的礼物,甚至在家里给她准备好了干净的睡衣和床铺,结果这女人又一次放了我的鸽子。

  我气愤地把给她的礼物一怒之下丢进了黄河里——结果被旁边的一条狗当作玩具又给叨了回来。
  于是我在心里很不厚道地说:“菠菜,你看看你,你现在还不如一条狗。”
  说完这句话,我就原谅她了。
  (五)
  而其实谁又活得比一条狗好多少呢?
  《大话西游》里,周星驰说:你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哦。后来这句话在网上引发了讨论的热潮,有人不解,更多的人从中品出辛酸和自嘲,不管是爱情的童话、理想和现实的卑微、现实的残忍……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狗只要有了主人,就从来不用考虑谋生。
  大熊是不会有我这样的伤感情绪的,因为他压根就不看这类的电影,或者说,他看不懂。
  大熊智商比我高,可他就是看不懂这类的片子,当至尊宝吹着凉风说“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时,他一脸不耐烦地下了八字评语:“无聊,下流,乱七八糟。”

  当那经典的“一万年”台词出现我的眼睛开始湿润时,他却哈哈大笑起来,还笑得像个泼妇般直拍大腿,说:“朱茵好傻啊!这么明显鬼都骗不了的谎言她还相信!哈哈哈……”
  难怪菠菜一直跟我说:“乔薇薇,你会爱上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大脑直接坏死掉了。”
  大熊人如其名,长得也像只熊。体重是我的两倍,自从他升职后就开始以肚子为中心不断地发福,我经常嘲笑他说不能再胖了,再胖就该站着看不到小JJ了。大熊说没关系,你能看到就行。
  不过他最近像是吃错了药,开始有意地控制饮食,说是要减肥。我以为是我的嘲讽起了作用,但是菠菜说,也许他是最近泡上了一个喜欢瘦子的妞呢。
  菠菜总是这样一只乌鸦嘴。但我还是一有什么事情就会跟她说,尽管她总是无情地打击我。只是她最近上网的时间越来越少。她说,乔薇薇,我可能得离开一段时间了。

  她一直没有解释为什么上次要放我鸽子,我也一直没问过。
  因为我知道,就算是我问了,她也不会说。
  我们认识快十年了。高一那年,我和菠菜是同桌,而大熊坐在我俩的斜对面。那时大熊经常上课回过头看我们,菠菜说,快看,他又在看你。
  我反驳她,明明他是在看你。
  菠菜说,那好,我们同时给他写纸条,看他给谁回,赢的人请客。

  后来我请菠菜下早自习后去小城里最好的一家面馆吃牛肉面。菠菜把碗里可怜的几片牛面都夹给我,说,你吃吧。但是乔薇薇,我不准你跟他好。
  菠菜是那样说的,也是那样做的。我跟大熊上课传纸条,被她吹胡子瞪眼地严令禁示,实在禁示不了就报告老师。她还口口声声地说:乔薇薇,我这都是为你好。
  才十五岁的乔薇薇是接受不了也理解不了这种好的,我们吵架、生气、疏远,当我和大熊开始天天粘乎到一块儿时,菠菜再也不理我了。她同时还断言说,乔薇薇,你完了。
  因为她的这句话,不管她怎样的嘲讽打击我, 我都还是一直把她当作我最好的朋友,不间断给她汇报我的最新情况——因为后来她的那句话,确实应验了。
  我确实完了。
  我应该知道的,从我染指上男人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完了。

  高三的时候,我每天中午给大熊从家里偷冰镇的西瓜。一边嗓子焦得冒烟一边看他呼噜噜吃完再回教室。他问我,你一点都不渴吗?我摇头。
  我妈一定很高兴,她每天给我准备好吃好喝的,就为了让我在高考前努力一把。结果我全奉献给大熊了。
  因为我心里很清楚,我自己是没什么指望了。
  那年我十七岁。那年我已经清楚地知道,我乔薇薇,可能这一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
  (六)
  一个人十七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也许你会说那会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候,十七岁的花季雨季,理应是明眸皓齿青葱直立,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少男少女们青春神采飞扬像花一样美丽绽放。
  但我要告诉你,真相,不是那样子的。
  当我十七岁的时候,我胖,灰头土脸缩头畏尾,鼻梁上架幅占去脸二分之一面积的大眼镜,不会穿衣不会收拾打扮,每天蓬头散发状如女鬼就去上课,还自以为好看。
  而菠菜那时候是什么样子呢,似乎也比我好不了多少,每天扎一个马尾,穿着她妈买的永远以黑蓝灰为主色调的宽大衣服,为了她的Bcup胸每天含胸驼背的走路。
  大熊就更不用说了,一脸凹凸不平的青春豆。那时候我给他取了个外号,就叫“凹凸”。
  什么花季什么飞扬,那都是离得比月亮还远的事。
  即便是这样,年轻的魅力还是使男人们色令智昏的。
  我从开始发育起就开始被邻家的猬琐老男人抱在大腿上吃豆腐,以至于以后每次我见到他都在心里咒他死。

  菠菜比我更糟糕,她高三那年的暑假,被邻居骗到房子里,诱奸了。
  那个夏天她冷静地给我讲述这件事,讲完后她突然逼近我的脸,恶狠狠地说:“乔薇薇,如果你把这件事讲出去,我就要你死!”
  从此菠菜开始恨透了男人,她考上了大学,但她没有去读。
  从那一年开始,她拿着她家里给她的学费四处流浪,四年后,她漫不经心地找人做了一个假毕业证,算是交差。
  为这件事我也跟她也吵过,我说,你不该那样对你妈。你怎么可以这样欺骗她??

  菠菜一开始只是埋头抽烟,充耳不闻。被我说的烦了,她突然站起来劈头就给了我一耳光,说:“乔薇薇,你给我听好了,我自己家里的事用不着别人来管!”
  为这一耳光,我们绝交了一年。
  后来她嘲讽我爱大熊爱得连亲妈都认不得,我气愤之下也打了她一耳光——打完后菠菜摸摸脸,突然笑了,说乔薇薇,你终于有那么一点出息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我终于懂得出击不再一味懦弱了,但她不知道我之所以懦弱是因为我从来不想出击,而我还她的这一掌,也有恨恨的意思——不管是我跟谁在一起,她都不喜欢;她想让我跟她一样身边没有男人,她总是想把她的意志,强加于我之上。
  当我随大熊来兰州的那年,菠菜去了西藏的无人区。临走前她在网上给我留言说:乔薇薇,如果我死在那里,记得给我家里捎个信。

  我看着那句冷冰冰的话,泪一下子掉了出来。菠菜三岁就没有了母亲,跟着父亲长大。
  而我七岁没有了父亲,跟着母亲长大。在学校里,大家嘲笑奚落我时,是菠菜站了出来,她捡起石头砸那些还流着鼻涕的男孩子,说:都给我滚。
  那年她九岁。我八岁。那年她已经表情淡然,眼神坚定,像个小大人,
  十年后,她十九岁,我十八岁。她说,乔薇薇,你不能喜欢男人。因为他们都只是想和你上床,然后背叛你。
  然而我仍然义无返顾地跟着大熊远走他乡,来了兰州。
  十五年后,她二十四岁,我二十三岁。她说:乔薇薇,你真的觉得幸福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就好。
  而我突然一下子心里无比空荡。我只知道我很爱大熊,但我不知道我是否幸福。
  我也想问菠菜,你幸福吗?

  但我不敢问。
  (六)
  一个人十七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也许你会说那会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候,十七岁的花季雨季,理应是明眸皓齿青葱直立,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少男少女们青春神采飞扬像花一样美丽绽放。
  但我要告诉你,真相,不是那样子的。

  当我十七岁的时候,我胖,灰头土脸缩头畏尾,鼻梁上架幅占去脸二分之一面积的大眼镜,不会穿衣不会收拾打扮,每天蓬头散发状如女鬼就去上课,还自以为好看。
  而菠菜那时候是什么样子呢,似乎也比我好不了多少,每天扎一个马尾,穿着她后妈买的永远以黑蓝灰为主色调的宽大衣服,为了她的Bcup胸每天含胸驼背的走路。
  大熊就更不用说了,一脸凹凸不平的青春豆。那时候我给他取了个外号,就叫“凹凸”。
  什么花季什么飞扬,那都是离得比月亮还远的事。
  即便是这样,年轻的魅力还是使男人们色令智昏的。
  我从开始发育起就开始被邻家的猬琐老男人抱在大腿上吃豆腐,以至于以后每次我见到他都在心里咒他死。

  菠菜比我更糟糕,她高三那年的暑假,被邻居骗到房子里,诱奸了。
  那个夏天她冷静地给我讲述这件事,讲完后她突然逼近我的脸,恶狠狠地说:“乔薇薇,如果你把这件事讲出去,我就要你死!”
  从此菠菜开始恨透了男人,她考上了大学,但她没有去读。
  从那一年开始,她拿着她家里给她的学费四处流浪,四年后,她漫不经心地找人做了一个假毕业证,算是交差。
  为这件事我也跟她也吵过,我说,你不该那样做。你怎么可以这样欺骗你家里??

  菠菜一开始只是埋头抽烟,充耳不闻。被我说的烦了,她突然站起来劈头就给了我一耳光,说:“乔薇薇,你给我听好了,我自己家里的事用不着别人来管!”
  为这一耳光,我们绝交了一年。
  后来她嘲讽我爱大熊爱得连亲妈都认不得,我气愤之下也打了她一耳光——打完后菠菜摸摸脸,突然笑了,说乔薇薇,你终于有那么一点出息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我终于懂得出击不再一味懦弱了,但她不知道我之所以懦弱是因为我从来不想出击,而我还她的这一掌,也有恨恨的意思——不管是我跟谁在一起,她都不喜欢;她想让我跟她一样身边没有男人,她总是想把她的意志,强加于我之上。
  当我随大熊来兰州的那年,菠菜去了西藏的无人区。临走前她在网上给我留言说:乔薇薇,如果我死在那里,记得给我家里捎个信。

  我看着那句冷冰冰的话,泪一下子掉了出来。菠菜三岁就没有了生母,继母有名无实,跟着父亲长大。
  而我七岁没有了父亲,跟着母亲长大。在学校里,大家嘲笑奚落我时,是菠菜站了出来,她捡起石头砸那些还流着鼻涕的男孩子,说:都给我滚。
  那年她九岁。我八岁。那年她已经表情淡然,眼神坚定,像个小大人,
  十年后,她十九岁,我十八岁。她说,乔薇薇,你不能喜欢男人。因为他们都只是想和你上床,然后背叛你。
  然而我仍然义无返顾地跟着大熊远走他乡,来了兰州。

  十五年后,她二十四岁,我二十三岁。她说:乔薇薇,你真的觉得幸福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就好。
  而我突然一下子心里无比空荡。我只知道我很爱大熊,但我不知道我是否幸福。
  我也想问菠菜,你幸福吗?
  但我不敢问。
  (七)
  曾经有人问我,兰州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城市。
  我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应该怎么回答他。对我来说,在哪里生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边的人,如果当初大熊真的把工作地签在沙漠里,我想我也会眉头都不会皱一下随着他去。
  大熊是很喜欢兰州的,因为他喜欢这边的酒吧和牛羊肉。他也喜欢这边的高个子女人——他说,看起来就够赏心悦目。

  于是我经常陪他在马路边蹲点看美女,对此公司的苏姐很是费解,她说你就不怕他迟早有一天会被别人勾走?我淡淡一笑,说,是我的,终究是我的,不是我的,再怎么守着也没用。
  我每天早上七点起床,做好早饭,然后七点半叫大熊起床,吃完分头去上班。
  然后下午五点下班,买菜,做饭,等大熊带一张嘴回来吃饭。日子过得平淡如水不起波澜,却也没什么不满足的。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已经俨然沦落成一个只管做饭洗衣的保娒。
  大熊迷恋电脑游戏和美女,我迷恋大熊。
  苏姐说男人么,都会迷恋游戏,就让他玩吧,总比在外面花天酒地好。

  苏姐说小乔啊,啥时结婚啊?等结婚有孩子了,说不准他就收心了。
  我脸上淡淡地笑下,说不讨论我了啊。来咱们讨论下有意义的事。
  于是客户部的老马就凑过来了,我们开始聊起那些固定的话题,比如婚外情一夜晴N夜晴什么的。如果碰上老马心情好,还聊聊同性和SM。黄段子是每个办公室都有的调剂小菜,老马就是公司里的大活宝,而我是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徒弟。
  老马还教我,小乔,在这个公司里别看我们平时聊得那么热乎,但有些话是绝不能随便说的。
  可惜我没有好好地消化他的话,还是经常胸大无脑地地什么话都说。公司里事情很轻闲,我和苏姐经常掏心掏肺的聊天。因为她经常对我讲,小乔,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多不容易呀,有什么事就跟我说,苏姐会帮你……

  我对这种热情是从来没有抵抗力的。谁对我好一分,我就会回报十分,所以大熊对我爱了十分,我就爱了他一百分,一千分,一万分。
  公司的效益不太好——当然一个总是轻闲的公司效益能好到哪儿去——所以从半年前就开始有传言说要裁员。我问苏姐这是不是真的,苏姐说就算是真的你担心什么呀,上次我和老总聊到你,他还对你赞赏有加的,再裁也裁不了你呀。
  苏姐是这公司的元老,也是老总的朋友,所以她都这样说了,我心似乎放了一半。
  老马似乎很担心,他经常自嘲说如果真被裁了,就该回家种地去了。
  我说没关系师傅,我跟你一起回去种。等有收成了就挑大街上卖,你负责收钱,我负责叫卖。

  老马哈哈大笑,说好徒弟呀,有你这句话,我这公司也算没白来一趟啊。
  老马其实没那么老,也就三十左右,离过一次婚,跳过无数槽,所以总是戏噱地称自己老马,别人要叫他小马,他还不高兴。有时还得寸进尺地要公司里的小辈们叫他“马叔”。
  我当真就叫过他一次,把他叫得一脸黑线,连连更正说算了算了还是叫老马吧,否则我还以为自己胡子都大一截了。我就在心里偷笑,想其实原来男人和女人一样,也怕老啊。
  (8)
  不过我还是会想,万一哪一天真被裁掉了,失业的问题。
  大熊似乎不太在乎,说:“那就再找一份呗。”

  我说:“要不你养我吧。”
  大熊说:“好啊。可是咱俩就只能天天啃白菜帮子了……如果你啃得动,没问题!”
  我一只枕头砸过去。
  两个人闹了一阵,又爱了一阵,最后一起大汗淋漓地去洗鸳鸯浴。
  洗到一半,热水器不出水了。我顶着满身的泡沫问大熊:“怎么回事啊?不是修好了吗,怎么又坏了?!”

  大熊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可以用凉水凑合一下,要不你还是去浴室吧。”
  我很生气地说:“你让我顶着沫子去浴室?”
  大熊拿了一块干毛巾帮我擦:“擦干不就没事了……我回头去找房东,乖,反正又不远。”
  于是我只好顶着满身被擦干的泡沫去浴室了。一路上恨不得把家里那只热水器掐死。
  不过,我居然又看到了左小雪。当然,那时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比我先来,因为很晚了,浴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也看到了我,但没有认出我来,也难怪,我又不是什么美女,就算脱光了也难以让人记住。
  而她就不一样了。相信任何人不管在任何场合只要看她一眼,都会从此再也忘不掉了。美女是上帝送给人世间最美好的礼物,这话是大熊说的,我同意。再加一个帅哥。
  我有意无意地瞟她。这回那处纹身看得更清楚了,不大不小,像蝴蝶展翅欲飞的样子。
  再仔细一看,那纹身似乎有些怪异,中间有些突起。我故意离她站得近一些,这才看清楚,其实那是一块疤痕,用纹身盖住了。
  可惜呀……我在心里暗叹。不过这样的尤物,即使有疤痕也是美的。
  正当我还在惋惜的工夫,她拍了下我肩,挑衅地冲我抬了抬下巴:“怎么,我的纹身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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