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3-27 12:26:00

　　开始于：2008年12月29日
　　序：
　　周六（2008年12月27日）到深圳，为了做XXXXX的标书。昨晚“忙”到十点半，吃晚饭的时候喝了茶，就再睡不着了，一直到闹钟响起。
　　这样的失眠，除了很多年前，与某君的恋情嘎然而止以后，失恋的痛苦折磨才经历过一次。就是生孩子，我都在生完以后的一个小时里睡着了。
　　为什么会这样？苦笑着问自己。压力么？是的。这一年，我肩膊的压力越发的沉重。让我心累、心酸、心痛，让我早上醒来以后就再睡不着。可是，我曾经可以连续睡上一周、一天能睡十六小时的好眠宝宝。

　　不过，估计到了凌晨三点，我就释然了。因为，我决定放弃。是的，我要放弃了。人活一生，匆匆数年，如果都要这样的话，太不值得了。
　　广州，是一座求生存的城市，只有在顺德的家，我才有生活的感觉。干物女怎样？宅女又怎样？只要做得我心灵充实、精神满足，穷一些有何问题呢。
　　我的脑海里，又有写作的灵感。或许，题目就叫《一个干物女与她的GAY佬上司》。想了好些个片段，让我自己发笑。却在某个瞬间，想起了那首《妈妈，请抓紧我的手》。倏忽，感觉眼角有泪滑落……
　　妈妈 请抓紧我的手
　　------献给在四川大地震中遇难的孩子们
　　孩子，快抓紧妈妈的手，去天堂的路，太黑了，妈妈怕你，碰了头

　　快，抓紧妈妈的手，让妈妈陪你走
　　妈妈，怕，天堂的路，太黑，我看不见你的手，自从，倒塌的墙
　　把阳光夺走，我再也看不见，你柔情的眸
　　孩子，你走吧，前面的路，再也没有忧愁，没有读不完的课本
　　和爸爸的拳头，你要记住，我和爸爸的模样，来生还要一起走

　　妈妈，别担忧，天堂的路有些挤，有很多同学朋友，我们说，不哭
　　哪一个人的妈妈都是我们的妈妈，哪一个孩子都是妈妈的孩子
　　没有我的日子，你把爱给活的孩子吧
　　妈妈，你别哭，泪光照亮不了，我们的路，让我们自己，慢慢的走
　　妈妈，我会记住你和爸爸的模样，记住我们的约定，来生一起走

　　----写给“5.12”灾难中离去的小天使
　　一个干物女与她的GAY佬上司
　　蔡敏：34岁、处女座、A型血、160公分
　　王子格：30岁、狮子座、O型血、176公分
　　2008年11月15日
　　闭着眼睛，蔡敏装作听不见儿子的叫唤。昨晚看书到两点多，现在估计七点不到，她是铁定不起床的。

　　宇轩郁闷的看着呼呼大睡的妈妈，只好起身自己穿衣。小家伙被爷爷奶奶惯得过分了，能懒则懒，只要有大人，衣服就不肯自己穿。
　　蔡敏翻身，迅速进入睡眠。儿子的自理能力不差，穿好衣服，他会自己去找爷爷奶奶的。
　　宇轩懂事的关上房门。他小小的心灵早知道妈妈是条大懒虫，每逢周末，都要睡到中午。
　　蔡敏醒来，已经快十一点。屋子静悄悄的，那两老一小估计喝完早茶在大草坪玩耍。
　　慢悠悠的起身，第一时间打开手提。然后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做着重复的动作：刷牙、清水洗脸、喝下一大杯的温开水、拿起报纸到厕所练功。
　　今天，婆婆给她准备的水有些凉了。冬天的早晨确实有些冷，虽然室内有十八度。打开电饭煲，一个大馒头，外加三个鹌鹑蛋。婆婆知道她不喜欢煮鸡蛋的味道，总是给她准备鹌鹑蛋。

　　铃声响起，她懒洋洋的踱到书房拿电话。她是销售，理论上，任何时候都不能关机。
　　老公，什么事？蔡敏吐字有些模糊，因嘴里的鹌鹑蛋。
　　我下午大概四、五点回来，你跟我妈说一声。林建华平淡的说道。他几乎能看到自己老婆边拿着电话、边吃着东西、边看报纸的模样。
　　哦，知道了。蔡敏答应，心思全在报纸的文章上。
　　没其他事了，拜。林建华招呼一声，收线。

　　听到嘟嘟的声音，蔡敏合上手机，随手就放在茶几上，继续阅读日报。
　　吃饱肚子，她踱回房间，在笔记本上继续她那白日梦。
　　林建华比蔡敏小一岁，结婚五年，儿子四岁。如白水般的生活让他们已没有了任何激情，通电话一般半分钟左右，讲完就挂，没有废话。
　　中午，宇轩回来了，在花园外就大喊妈妈。
　　闻声，蔡敏从写作中惊醒，快速的走出房间，拥紧向她冲过来的儿子。不停的啵儿子的小脸蛋，让小家伙躲闪嬉笑个不停。
　　吃过午饭，蔡敏将儿子整上床，给他讲【乔治开启宇宙的秘密钥匙】。宇轩很聪明，蔡敏让他猜会发光的恒星是什么，他竟然脱口而出：太阳。跟他解析恒星和行星的区别，只一次，他就可以回答蔡敏的问题：为什么地球是行星而不是恒星。

　　哄了宇轩睡着，蔡敏继续她的写作。六月开始，她就迷上了写长篇小说。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在意淫。年初的时候，她无意中看了几篇网络小说，竟还迷了进去。只是，精品始终不容易碰见。她慨叹，这些没营养的东东也能吸引无数网民，太没道理了。
　　蔡捷笑了：家姐，你也可以没营养别人啊。你怀孕的时候，不是说要写部小说给宇轩吗？后来有没有继续啊？
　　我不是要养家糊口吗？哪有精力继续写长篇。蔡敏无奈的摇头。蔡敏一直有写短文的习惯，只要她有感而发了，就会倾注到文章里。不过，她的短文从来都只是给自己看的。
　　林建华的家境非常一般，父母都是工人，辛苦大半辈子，一直住着单位八十年代初分配的三十平米老房子。林建华的工资超低，没什么抱负，也一直跟父母同住。
　　蔡敏和他领证后的当天，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公婆和他的家。虽然他事先有让她做心理准备，她还是被雷了。21世纪的广州竟还有这么破烂的房子和家具？太让人心酸了。

　　那时候，蔡敏就下了决心，一定要让公婆住大房子。因此，生完孩子后的蔡敏很快应聘了某家美资企业区域经理的职位。一年半以后，就是06年底，她拿出全部积蓄二十万，向公婆借了十万，在顺德某大型小区买了总价七十万、面积超过150平米带花园洋房。
　　那一年半，有半年已是跳槽到另一家美资企业了。这家公司，汇聚了最聪明的人，同时，以员工工作压力大而著称。她去，是因为她原来的同事，声称她非常适合某个位置。想着更好的发展、更高的薪水，她没什么犹豫就跳了。
　　只是，让她万想不到的是。她的工作职位到了08年初就变了，从原来负责渠道管理到一线的销售人员。而这一年，她的体重也从生完孩子后、努力保持的95斤直线下降到做女孩时的85斤，而且，还有继续下降的趋势。
　　妈妈很心疼她，经常让她回家吃饭，给她炖这炖那。不过，这也是沾了她弟媳的光，她的侄儿明年初就要出生了。
　　蔡捷也心疼她，每周见她一次，让她可以倾诉。他很清楚，这个外表硬朗内心柔弱敏感的姐姐和她的丈夫没有过多的思想交流。他的姐夫很单纯，业余爱好就是摄影和旅游，话题永远只有汽车、器械和摄影。他曾建议过，如果喜欢摄影，可以从哲学的角度去探讨。可惜，他的姐夫永远只对静物感兴趣，看的书，都旨在如何提高摄影技巧。他的作品，美是美，可惜，没有灵魂可言。

　　在他的鼓励下，蔡敏开始写长篇小说。这么一写，却欲罢不能。原因只有一个，工作压力使然。
　　她曾经听过这样的说法：这家公司就是一个游泳池，不管你是否会水，全都要游到对面去。而且，全程没有教练和救生员。运气好的，你就可以上岸，否则，只能淹死。
　　因此，这家公司，只要过了半年的试用期，你就是老员工了。
　　蔡敏虽然做着自己熟悉的渠道管理，也能感到压力。还好，没有大到让她受不了的程度。从06年中到07年底的一年半里，是她的黄金时代。因为，在这段时间里，她买了大房子，也换了车子，虽然是价值十万的经济型轿车。只是，她背负上每月八千的供房、供车款。儿子在一家省级幼儿园全托，赞助费和每月的托费都是她在负担着。
　　到了今年初，她终于开始理解那些忍受不了压力而跳槽的前同事了。一年要做两千万的业绩，她的手里，却没有资源，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新的领地、新的项目。如果她要存活，只能自己找代理商，自己跑项目。

　　于是，她像疯子一样，每天都开着车子不停的跑。设计院、业主、施工单位、代理商、监理、招标公司。她的最高记录是，一天走一千三百公里，期间接了数十个电话、下了一张几十万的小单、和客户喝了一斤白酒。
　　这样的工作还不算什么，真正的压力是每周的QMI（Quickly Market Intelligence）。老板从不关注自己的下属在哪里、做什么，他们只要知道你每周能出多少数字。季度末关帐的时候，就是每天的QMI，不停的追数字。
　　蔡敏的脑子和其他同事一样，就只有数字，连做梦都可以梦见那些数字在天上飘着。
　　让她觉得心寒的是，她的一个女同事，在QMI电话会议上，就让追数字的老板直接骂哭了。而另一个女同事，据说还是领导的亲信，怀孕八个月，也是QMI，因为某些项目关不进季度里，老板直接就说：你是怎么工作的？这样的工作完全没有效果。我建议你，干脆从明天起开始休产假，不用来上班了！
　　那姐姐，在公司呆了三年多，估计是受惯了，也没说什么。只是，下了电话会议，一个邮件发给私交甚好的销售助理：我没事，老板在季经阶段。
　　助理不明白，给她回邮件，问她。她解释：季度性神经。
　　助理笑得受不了，蔡敏刚好下电话会议，看着她。她也没说，指着屏幕让蔡敏自己看。
　　看完，蔡敏苦笑：现在，老板是周经呢。你看吧，到了最后一个月，他就是日经平均指数了。唉……

日期：2009-03-27　12:28:12

　　11月16日
　　早上，蔡敏难得的一觉到了十一点。原来，老公已经带着儿子出去玩了。
　　起床后，蔡敏做着和周六没什么两样的事情，时间滑到了晚上六点。呆呆的看着手提的时钟，她开始郁闷了。明天，就是周一，怎么时间就那么不经用呢？那些OTC（Order To Come），八字都没一撇呢，如何应付老板的质问？
　　每个季度末，老板都会让销售写下个季度的任务。包括：项目名称、代理商、金额。然后，就在QMI上问每个项目的进度，让销售努力的把OTC先变成了Backlog（库存），然后变成Sales（销售业绩，出货了才能算业绩）。那些任务，是根据年初给你定的业绩平分下来的。如果你报少了，老板会不停的让你加数字，直到他满意为止。问题是，老板极少有满意的时候。

　　蔡敏是入行十年的老销售，要说经验，也是足够丰富的，人脉也广。可惜的是，她的人脉大多在广州，而她所在的团队却不能碰广州的项目。这个限制让她大感沮丧，她也有想过跑到广州的团队。可是，那个团队的老板是个刚进公司的“海龟”，高大斯文，看上去就不如自己那个河南小个子老板精明、阴险。算了，做生不如做熟，她还是留在自己老板的团队了。

　　闷闷的帮着婆婆收拾桌子吃饭。她一看那些菜式，又苦笑。婆婆是个善良的女人，一辈子就围着老公和儿子转。菜式绝大部分都是公公喜欢的，也是千年不变的。
　　蔡敏很少评价她做的菜，只因，她不做饭。原来，她会主动洗碗，可是，要收拾的时候，婆婆总是说，你不会的了，等我来吧。于是，她再懒得动，完全的甩手掌柜。
　　偶尔，婆婆会征求她的意见，毕竟，蔡敏的爸爸是厨师。蔡敏不是不会做饭，只是，她极少自己动手。在婆家，她只是动口的那个。因此，林家的饭桌多了些花式。不过，这些花式却不讨公公的喜欢，经常批得婆婆发怒：这么多意见，你自己去煮！
　　蔡敏总是沉默，她知道，这只是沉闷生活的点缀。公婆之间很少吵架，最多就是婆婆怒吼两句，公公笑着不应招。她和公婆住了近五年，从没和他们吵过，就是声量大也没有过。只是，也很难说她们相处融洽。蔡敏是销售，很会做人，做了儿媳不久，就给婆婆买了商业医疗保险。隔三岔五的带他们出去吃饭，改善他们的生活。公婆对她没什么意见，有也只是善意的，公公曾经跟别人诉苦，儿媳经常在外面搞到三更半夜才回来，让他很不爽。

　　蔡敏的公公是客家人，他的观念是女人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怎么经常往外跑呢？不过，他也意识到，儿媳比儿子能力强太多，赚钱是儿子的几倍，那些应酬还真是少不了。每次，听到蔡敏说不回家吃饭，他都会提醒：你就少喝酒，早些回家。开始，蔡敏还会回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可是，他会反驳，有什么身不由己之类的。说过几次，蔡敏也不再说了，只是淡淡的回应。

　　让蔡敏和公婆有矛盾的只是宇轩的教育问题。不过，蔡敏都能压住自己的情绪，让建华做这丑人。
　　好不容易把好动的宇轩整上床，蔡敏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小说里了。
　　早些睡吧，明天六点多就要起来。建华好心提醒。他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妻子，怎么就像吃鸦片的一样，只要一有时间，就会不停的写啊写。
　　哦，你先睡吧，我很快就好了。蔡敏看都不看他，答应着，顺手关灯。
　　林建华侧身看着屏幕照亮的脸。蔡敏属于很耐看的女人，姣好的脸型、眉毛淡淡、眼睛明亮清澈、鼻子小巧挺立、柔和丰润的嘴唇正抿着，神情专注的敲着键盘。她的长发刚洗过，有些润湿的披散在衣服上。蔡敏发质不好，很细很柔的大波浪，还是干性。她也没有打理保养，平日里，看上去就像大堆的枯草。因此，她经常就是绑个马尾辫，乱蓬蓬的拖在脑后。

　　感觉到自己被注视，蔡敏看向他，眼睛不自觉的眯着。她的视力不错，一直都保持1.0的水平。只是，近段时间经常用电脑，视力有所下降。
　　老婆，我们好像有一个月没有那个了吧。林建华声音幽幽的说道。
　　蔡敏想了两秒，选择关机。她不做家事，总不能连房事都省了。
　　抱着蔡敏，建华开始兴奋。亲上她的脸颊，蔡敏不自觉的侧脸，她不想和他接吻。自从怀孕，她就再没和他接吻，因为，她发现，自己嫁了个口臭的老公。这曾经让她沮丧了很久很久。
　　蔡敏的心思还在小说上，对丈夫的爱抚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建华已经有感觉了，注意不到她的冷淡。过程中，蔡敏甚至想到她小说里男女主角做爱的情形，试图把自己堕入她描绘的性爱里。这样的结果就是，她也兴奋了。

　　完事以后，建华很体贴的给她递来纸巾，让她擦净那些爱液，这是他保持了五年的好习惯。之后，他躺床上，不到一分钟，就陷入沉睡之中。
　　蔡敏听着他轻微的鼾声，回忆着小说里的情节，渐渐的，也模糊了。

日期：2009-03-27　12:34:53

　　11月17日
　　六点三刻，宇轩爬上妈妈的床，不停的亲她脸蛋，奶奶的叫着：妈妈，起床了，我要上幼儿园了，要迟到了……
　　和儿子在床上互亲了好一阵，蔡敏懒洋洋的起床。十五分钟以后，空着肚子出门。
　　周一早晨，都是她开车。先送建华，再送儿子到幼儿园全托，顺便放下公婆。到了幼儿园，八点左右。给电话蔡捷，让他下来。
　　蔡捷下楼，好笑的看着副驾驶位的姐姐：你这家伙，懒得就懒。
　　宇轩幼儿园和她妈妈家在同一个大院，蔡捷婚后同母亲一起住。小两口前年在海珠区买了套一居室的公寓，可是交楼装修完没多久，就怀孕了，新房只好租给别人住。

　　我一天开到晚，当然是想多休息。蔡敏顺手开了CD。她一个月跑四、五千公里，开车开到腻了。
　　今天，两姐弟的话题是毒奶粉问题。开始，说得义愤填膺，后来，两人都沉默不语。最后，蔡敏幽幽的说：作恶的成本太低，难怪我们的社会不行了。
　　家姐，其实，你可以把对社会的不满和看法写到你的小说里。至少，也是一种发泄的渠道。蔡捷看了她一眼，说道。
　　我已经这样做了。唉，我都不想上班了，就想天天写小说。沉迷在里面，真有点无法自拔。今年的业绩怎么样都完不成了，奖金是没有了。明年，都不知怎样。蔡敏无奈说道。
　　你快35了，人说这是一道坎。很多招聘启事不都要35以下的吗？你是不是很彷徨？蔡捷有些担忧的问。

　　他是完全清楚她这几个月里的生活作息情况。周末那两天，足不出户，有时，她连院子的门都不出。平时的吃饭应酬都尽量安排在中午，就为了晚上能在家吃饭，可以有几个小时的创作时间。周一，她一般都会在他公司上班，安排一周的工作，处理日常的邮件。然后，趁着夹缝的时间写作。她真是完全沉迷到她的小说里了。
　　前几天，有个猎头给我电话。说是一家做液压的美资公司，点名要我们公司出来的人。渠道管理，不同行业。你说，怎么样？蔡敏语调平平。
　　蔡捷冷静的分析：你的能力适合做渠道管理。不过，金融危机，换行业不是太理智。都是美资企业，估计你也能存活，相信，压力没你现在的大。你可以和猎头做个面试，反正，多交个朋友也好。至于是否跳槽，还是多想想。
　　到了蔡捷公司楼下，两人习惯性的要了拉肠。两姐弟的口味差不多，这么多年下来，最喜欢的早餐就是拉肠。
　　看她要了牛肉拉肠，蔡捷笑着问：怎么转口味了？兴起吃牛肉了？

　　你不觉得牛更有灵性吗？不过，现在，我对肉还真没了兴趣，这段时间，吃得更素一些。蔡敏淡然回答。她早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她的消瘦除了睡眠不好以外，吃得少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老妈让你今晚回家吃饭，她炖了猴头菇，预了你一份的。蔡捷有些心疼的看着她瘦削的脸颊。
　　周一上午，蔡敏总是很忙。填写各种报表，打电话追数字，安排一周的行程，更加要像救火队一样为那些售后的问题烦躁。
　　蔡捷的公司是一家系统集成商，专为政府的水系统做方案。蔡捷大学毕业一年就在这公司从低做起，十年时间，他已是硬、软件的专家。
　　快十二点，猎头的电话又追过来，约她面试。想了一下，她答应明天下午两点的约见。
　　下午一点半，令人头疼的QMI准时开始。自从姓包的女同事生孩子以后，她就是第一个了。上季度末，她报了500万的OTC，现在，只有200万业绩。那300万，还是空中楼阁。
　　听了她的汇报，老板极不满意，一个一个项目让她再说清楚。没办法，她只能在他的不停询问中，给出不算流利的回答。过了一半的项目，她的大老板插进来，吓了所有销售一跳。
　　蔡敏，如果你还是这样浮在水面上的工作，我可以断言，你的300万是完成不了的！我们公司讲求的是Integrity，你报多少，就要做多少。不要糊弄我们！大老板的语气很强硬。

　　蔡敏几乎都闻到从电话线那头传过来的火药味。可是，她确实没有办法保证这300万，只有沉默。
　　她的直线上司给她打圆场，态度平和的说：蔡敏，你这里涉及的五个项目都有些风险。现在，尽快落实，如果可以，就让代理商先压货。月底一定要下订单的，否则，关不进来了。
　　知道了。蔡敏只能这样说。
　　挂了电话，蔡敏轻嘘一声，擦擦额头的汗。这一刻钟还真难熬，每次几乎都是这样度过。关掉手提里QMI的表格，她盯着屏幕发呆。这五个项目，都是为了凑数字才写上去，代理商都没有信心能签合同，还说压货，怎么可能呢？
　　她还在呆愣，电话铃又响了。这次，是售后服务的问题。一个OEM客户，买了公司的接触器，120个，85个都有问题。现在，生产线全部停下，等她的处理结果。安抚完怒气冲天的最终用户，还没喘口气，代理商又来电，说替换的货物还没到，问了所有人都不知道，让她赶紧帮忙。

　　结果，她就花了一个小时不停打电话，终于知道那些货还在外高桥，没清关。老天，代理商答应客户明天就可以收到的。现在，清关加运输时间，至少要一周以后了。代理商死不肯给电话客户，让她帮忙去解释。
　　没办法，蔡敏只好做这丑人，又被客户骂一大通，说，如果一周后再看不到替换产品，等着收律师信！
　　看着Outlook里的新邮件，蔡敏没有点击的欲望。呆了半分钟，还是无奈的开邮件看了。一个邮件没解决完，电话又来了。这次，是她跟踪了半年多的大项目，代理商通知她，下个月要招标了，让她到甲方那走动走动。
　　一想到单程500公里的车程，蔡敏有些心凉。可是，工作始终要做，答应代理商，她周四去一趟，尽量拿到标书，看是否可以做些Spec in。这个项目是猪骨头。她的前任做了一期，剩下10%的质保金要她去收，谁让她负责做二期的项目呢。她的运气不好，公司的产品有些问题，用户经常投诉那断路器的合闸线圈。为了这事，她已经跑了四趟，还组织工厂的工程师过来诊断。这质保金已经拖了三个月时间，财务不停的追她，她只有疲于奔命。

　　约了甲方的专工，周四问题不大。想了想，还是给合同管理部的人也去个电话，问他是否可以走收款流程。结果，她又多了一件事。那人问她，是否可以把原来的标书给他弄一份，他那份不见了。
　　蔡敏天真的认为，她们工厂和做此项目的销售一定保留有标书。结果，一圈电话打下来，悲凉的发现，工厂把05之前的项目标书全部清理掉了，而做这个项目的销售，由于手提丢了的缘故，电子版的标书都没有了。
　　她只好又给电话合同管理部的人，她们的标书也找不到了。她试探性的问别人，这个标书跟她的质保金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可人家也是高手，说没有关系，不过，她没有标书，就不要过来走收款流程。
　　蔡捷经过她的座位，看她一副沮丧的模样，拍她肩膀，柔声询问。
　　摇摇头，蔡敏苦笑说没事。既然所有人都不见了标书，她就造一个好了。于是，下午两小时时间，她都用来虚构这个标书。反正，客户只是用来归档，是否与原来的一样，根本没有人去管。
　　回到母亲家，蔡敏瘫倒沙发上，无神的看着电视。妈妈一看她，蹙眉说道：你看你，我一周没见你，脸蛋又凹下去了，你到底搞什么呀。
　　蔡敏摇头，没力气搭理她。

日期：2009-03-27　12:35:56

　　11月18日
　　大早起来，蔡敏约了鹤山的工厂客户。人家要增容，原来用的品牌不错，她可以试着进行投标。今天的见面，是为了见甲方的副总，给他做总体介绍，顺便探访专工，看何时能拿到图纸。
　　到了地，才九点半。见了甲方的副总，一个彬彬有礼的香港人，对她很客气，也很好学的模样，知道她公司可以提供的产品。还给她介绍公司的采购经理，让她有些感动。专工是北方人，说话爽快，一口答应她要图纸的要求。
　　见完这个客户，她心情终于像天气一样，晴朗起来了。哼着歌开车，她还要到设计院拜访工程师，希望能上图。
　　不熟悉路，打了三个电话才找到设计院。工程师很老实的跟她说，设计院没有话事权，决定权都在供电局的三产公司。

　　谢过人家，蔡敏可以离开鹤山了。她边开车，边想着深圳项目的标书，业主把初稿给她发过来，要她一周内做好修改，给他发回去。
　　她们这些做项目的，要做得有把握，一定要对标书有影响，同时要了解设计意图。深圳项目的关系做得很深，甲方、设计院的关系都很铁，关键是招标公司。她没有把握可以在公开招标的基础上做出有利于公司的事。她们公司不是做低压的料，产品贵不止，还没什么优势，很难做Spec in。她能做的就是把其他同等档次品牌的标准放在一个水平线上，拼价格。

　　拼价格是很没意思的活儿。小猪，你说，我做得还有什么意思呢？蔡敏边开车，边和她的闺蜜通电话。
　　尽力就好。你们工程师都到设计院去参与设计，标书还是你出的。如果，这样都做不了，你就别做了。小猪同情的说道。
　　蔡敏和小猪的友谊可以追溯到上世纪末。98年，三月份，小猪进入德企，十月份，蔡敏进去。两人都是豪爽之人，很快就成为好朋友。02年，小猪和丈夫移民澳洲，三个月后，灰溜溜的回来。由于房子卖了，她寄居蔡敏家。再两个月，和感情淡漠的丈夫离婚。那段时间，蔡敏正遭遇工作低谷，两个失意的女人，经常一起去酒吧喝酒。感情也是从那时起，变得越发的深厚。

　　03年七月，蔡敏离开了德企。同一时间，小猪终于能和苦恋五年的小牛结婚。失业的蔡敏去了西藏，陪伴的是刚认识的林建华。两人倒是很有些相同之处，都是在公司做了五年，Last day也是同一天。介绍她们认识的是蔡敏的高中同学，说来也巧，蔡敏无意中接到他的电话，闲聊中得知他有一同事辞职，说要到西藏旅游。蔡敏对他嘴里的“傻冒”没有反感之情，反而笑着说，我也是你口中的“傻冒”，因为，我也准备辞职去西藏。结果，两人就这么认识。

　　第一次见面，建华顶着刚理的平头，一身的运动服。蔡敏从公司出来，穿着正式。蔡敏大方宽容，举止自然。内向的建华打消了初次见面的羞涩，侃侃而谈。她们的话题自然是西藏。吃过饭，建华送她回步行只有十分钟的家。走在高大健壮的建华旁边，蔡敏显得十分娇小。两人的背影并不协调。
　　也就在那五十天的旅途里，两人产生了感情。回到广州，没过多久，结婚生子。期间，小猪和小牛也到了西藏，年底，移民加拿大。小猪和蔡敏就在邮件里继续着她们的亲密友情。
　　小猪，我真不想做了。很没劲，压力很大。蔡敏无力呻吟。
　　不做就不做。你在公司两年半，已经很了不起了。这么大的工作压力，我听着都觉得恐怖。唉，回来快半年，我也要工作了。小猪的声音有些幽幽的。
　　蔡敏轻笑道：我们小猪都会害怕的吗？想当年，你可是臭屁哄哄的，好像记得某女曾经说过，没有她搞不定的项目，也没有她搞不定的人哦。
　　呵呵，那都是烂芝麻陈年的旧事了。我都多少年没有认真工作了，真怕不适应现在的广州。小猪有些信心不足。
　　回来再跟你聊吧，我在开车呢。拜。蔡敏收线，她现在高速公路上，还是不要讲电话了。

　　把车停在公司附近的洗车场，看了还有一个多小时，蔡敏决定先把做好的标书拿去封装，边吃边等。
　　看着那些没营养的快餐，蔡敏叹气，随便叫了个汤粉。吃了几口，眉头就皱起来。她本就没有什么胃口，饭是吃不下的。以为水水的汤粉容易下咽，结果，还是吃不下。哄着自己多吃了两口，她还是放弃了。
　　蔡敏边走边想，我这是怎么了？对所有事情都没有兴趣，只有在写作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做人可真没意思，每天都这么没意思……
　　到了猎头公司，手机显示，刚刚两点。
　　蔡小姐，你好准时。猎头笑容满脸。她很少见到有准时的面试者，也很少得到这么好态度的回复。

　　我习惯了准时。我们现在就开始，好吗？因为我四点半还要赶到佛山。蔡敏笑容淡淡的说。
　　猎头花了半个小时了解她的背景和能力。边听边点头，蔡敏大学毕业就在外资厂做了一年的技术。之后，在德企从一个小销售开始做起。三年后，晋升到部门经理，手底下有十个下属。两年后，不想Move到上海，毅然离职。之后就到西藏旅行，考研、结婚、生子。05年中，孩子半岁，开始上班。06年中，跳槽到现在的公司。
　　蔡小姐，你工作这么十年，还读了一个工商管理的双学位？自动化专业的工程硕士学位？而且，你还是跆拳道绿带？羽毛球裁判？猎头有些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