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那些事儿（刘裕拓跋珪卷）
　　序言
　　北地悲歌，吴声艳曲；胡风剽悍，衣冠风流；铁马金戈，流风遗韵。一段烽火连天、英雄辈出、充满诗意和悲情的时代，这就是南北朝。
　　中国北方先后出现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五个鲜卑族国家，与南方的宋、齐、梁、陈划江而治，对峙称雄。南朝与北朝共同为波澜壮阔的人类历史书写了一页华丽的篇章。
　　“泼墨汉家子，走马鲜卑儿。”

　　北朝是胡汉群豪的天下，南朝则是门阀士族的水乡，北方人胡服骑射，豪气凌云，南方人轻裘缓带，潇洒自如。
　　北人高唱敕勒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南人低吟西洲曲：“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

　　北方勇武之气与南方儒雅风流，构成南北朝奇特的景观。南北朝是分裂的乱世，十六国此兴彼起，南北方国家相继。然而，事物是在运动中发展的，人生唯有动才能充满生气和活力，就象我们的开国领袖表明的人生态度那样：“安逸宁静之地不能长处，非人生之所堪，而变化倏忽乃人生之所喜也。”乱治相辅，有一乱必有一治，南北朝奠定盛世大唐。

　　与我们一衣带水的日本也有过南北朝时代，当然他们的南北朝时间较短，比中国要晚，曾经同时出现南、北两大天皇，叫做 “一天二帝南北京”。
　　中国的南北朝比之日本更加精彩纷呈。那是一个民族大融合的时代，匈奴、鲜卑、羯、氐、羌、丁零、高车、高句丽等少数民族纷纷融入汉民族。
　　民族融合带来思想解放，草原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激烈冲突，儒道争锋，佛教西来，神腾九空，迹登十地。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南朝沉溺于烟火缭绕的极乐世界，北朝成功实现汉化，消弭民族之间的文明冲突，结束“华夷”之辨和“胡汉”之争，为最终国家一统扫清思想障碍。
　　公元386年，代国国王拓跋珪将代国国号更名为魏，定都盛乐（在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和林格尔境内），建立鲜卑族北魏帝国，揭开北朝序幕。公元420年，东晋名将刘裕接受晋恭帝司马德文禅让帝位，建立刘宋皇朝，定都建康，伴着滚滚长江水的六朝古都开始见证南朝的风雨沧桑。

　　公元589年，北方五十万铁骑雄师涌过长江，陈朝风流后主陈叔宝从景阳宫胭脂井中被隋军用绳子拔出，南北朝落下帷幕，共计203年。
　　塞上草原，大漠孤烟，水乡泽国，雨雪霏霏。“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竟折腰!”
　　南北朝是英雄辈出的时代，群雄并起，角争天下，说遍地英雄决不为过。南北朝是一部英雄史诗。当铁马金戈、鼓角铮鸣随着岁月流逝，只剩那一座座风雨剥蚀的千年古城，淹没在原野山川、黄尘古道之时，希望我们能够记得那段历史天空中闪烁的漫天群星。
　　“胡汉群雄”是南北朝历史第一卷。
　　公元383年，前秦天王苻坚兵败淝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百万大军一朝散尽，苻坚被羌族人姚苌勒死于新平佛寺。淝水之战是中国历史著名的一次战役，改变中世纪中国的命运，五胡十六国步入中后期，南北对峙格局慢慢形成。

　　经过氐族前秦帝国短暂统一的北中国再次陷入分裂，烽烟又起，各族英雄豪杰纷纷登上历史舞台，叱咤风云、指点江山。那是一段乱世，一曲英雄悲歌。
　　慕容鲜卑人看到复国希望，慕容家的枭雄慕容垂和绝代娈童慕容冲分别在河北、山西起兵，建立后燕和西燕政权。
　　前秦虎将吕光，远渡大漠关山，以十万之众破西方之敌七十余万，威震天山南北，征服西域三十六国，将西域留在华夏民族的版图中。
　　河西走廊群雄并起，氐人、汉人、匈奴人、乞伏鲜卑人、秃发鲜卑人各自建国，小小凉州一时间惊现四个凉国，为祁连山下美丽的牧场争斗不止。
　　奸滑无耻的姚苌依靠狡诈与豁达，建立羌族国家后秦，独霸关中，与前秦食人魔王苻登展开意志与智慧的较量。
　　一个野蛮的胡族走出林海松涛，踏上茫茫草原，越过巍峨壮阔的阴山，来到长城塞外、耕地边缘。这群凶悍勇武马背上的征服者为中原的妖娆震惊，为了得到这片美丽的土地，他们与汉人、匈奴人、羯人、氐人、羌人、慕容鲜卑人逐鹿中原、生死相搏，从一个弱小王国成长为强大的北魏帝国，给我们留下许多引人入胜的故事、数不清的谜团。

　　东晋皇朝腐败的门阀制度激起庶族地主、平民、奴隶大暴动，孙恩、卢循相继揭竿而起。起义军从浙东到广州，从岭南到荆州，浮海渡河，转战江南半壁河山，沉重打击了东晋皇朝的统治。东晋皇权旁落，高门士族桓玄乘机打败其它士族豪强，建立中国历史第一个门阀士族的桓楚王朝。
　　这就是南北朝前夕中国混乱的国家形势。纵观历史长河，这段历史最乱，民族多、国家多、人物多、战争多。人们不愿意涉足其中，脑海中几乎是空白。
　　为真实再现这段历史，我们以南北两大皇朝的奠基者拓跋珪和刘裕为主线，探索历史真相和人之性格。
　　两人的出身和经历截然不同，一个出身游牧部落联盟，是遗腹王子；一个出自没落庶族之家，是京口赌徒。有一点相同，为实现人生目标苦苦奋斗。
　　淝水战败，前秦瓦解。拓跋珪成功复国，创建鲜卑族北魏帝国。在与匈奴人的战争中艰难胜出，保持着鲜卑对匈奴的优势，把匈奴人彻底赶出阴山草原。对蒙古高原的游牧部落发动战争，统一诸部，集中游牧民族的力量进入中原。

　　拓跋珪遇到最厉害的敌人，慕容鲜卑的后燕国。金庸武侠小说《天龙八部》中的“南慕容”便是指的慕容鲜卑，慕容复在江湖中是一等一的高手。后燕国的皇帝慕容垂正是一名百战百胜的不败名将。
　　北魏军队在参合陂击败十万后燕国大军，包围慕容鲜卑人的国都中山城。经过长期围困，北魏军队把慕容鲜卑人赶回东北老家。拓跋珪成为山西、河北和蒙古草原共同的皇帝。
　　北魏国地跨草原和平原，拓跋珪吸取匈奴、羯、氐、羌等野蛮民族入主中原失败教训。主动离散部落，迁都平城，潜心儒学，放弃自身游牧文化融合到更为先进的汉文明之中，作为五胡最后一个胡族在中原站稳脚跟。
　　为国家长治久安，拓跋珪为北魏帝国立下一条残酷的铁一样的律令，“子贵母死、立子杀妻”。北魏的汉化政策遭到鲜卑贵族强烈反抗。拓跋珪统治末期，这位雄才大略的开国皇帝在激烈文明冲突中陷入四面楚歌，变得乖戾、暴躁、残酷，凶狠，最终众叛亲离，死在儿子的刀下。
　　大江之南，斜阳草树掩映下的寻常巷陌诞生了一位气吞万里如虎的大英雄刘裕。这位南朝的开创者由一个破落庶族起家，借镇压孙恩大起义之机，充分展现盖世武功与超人谋略。奋长刀逐万人，从一名中级军官一跃成为北府军高级将领。
　　刘裕的一生是平凡与伟大的一生。前四十年，默默无闻，后二十年，惊天动地。他告诉所有人大器晚成的道理，不要灰心，只要肯想，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一百人可以灭亡一个国家吗？刘裕说可以。在贵族与平民不联姻不说话的时代，一个卑贱的人可以做皇帝吗？刘裕说可以。江南温室暖乡里成长起来的南方人可以战败弯弓逐马的北方人吗？刘裕说可以。
　　一切皆可能！所以刘裕成为南朝第一任皇帝。然而，崇尚赫赫武功的刘裕也有遗憾，象所有沉迷于军事占领的征服者一样，无法解决民族问题，使关中得而复失。北伐大业成泡影。
　　南北朝那些人儿，勇武而可爱，狡诈而痴颠，嗜血又温情。
　　壮志凌云、残忍冷酷的拓跋珪；智勇双全的刘裕；老谋深算的慕容垂；勇猛顽强的苻登；机敏聪明、随机应变的贺兰王后；首倡汉化的北魏大臣张衮；义薄云天的穆崇；刘宋第一谋臣刘穆之；流连嗜酒的东晋孝武帝；以及名士自风流、腐化堕落的东晋门阀士家子弟等。
　　其它象楚国皇帝桓玄的志大才疏；后燕太子慕容宝的狂妄无知、柔而不决；金刀太子慕容超的自以为是；美男子赫连勃勃的凶残狠毒；羌人姚苌的奸滑无耻、狡诈与豁达都在一个个历史事件中得到鲜明丰满表现。

　　本书继拙著《鲜卑帝国》之后，继续描绘三国至隋唐那段扑朔迷离、精彩纷呈的历史。写作中，我试着塑造自己的风格，大气、深邃、生动、轻松、我的追求。
　　第一章鲜卑第一帝
　　公元386年（北魏道武帝登国元年）是改变中国历史的一个纪年，范文澜先生的《中国通史》将这一年定为南北朝北朝之始。南北朝那些人儿的故事就是从这一年开始，从北魏帝国第一任开国皇帝拓跋珪开始。
　　做为一个历经14帝、凡149年、一统北方的帝国开国君主，熟悉拓跋珪的人不多。不要说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曹操、刘备和孙权，便是耶律阿保机、完颜阿骨打、努尔哈赤等人的知名度远高于他。拓跋珪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属于华夏哪一个民族？是非功过如何评定？他所创建的帝国隐藏着多少鲜为人知的秘密？
　　北魏帝国是拓跋鲜卑人的帝国，提及拓跋鲜卑，相信许多人会感觉非常遥远、非常陌生、非常迷惘。鲜卑是我国古代北方的一个林地民族，种族繁杂，其中有一支部落叫做拓跋部。
　　可以说，北朝是鲜卑人的王朝，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是鲜卑人政权，其中三魏是拓跋鲜卑人，北齐是鲜卑化的汉人，北周是鲜卑化的匈奴人。

　　关于拓跋鲜卑人的起源和发展历程，拙著《鲜卑帝国》做过详细叙述。他们尚属于野蛮人的时代，开始从发源地西伯利亚及大兴安岭的森林一路南迁，取代匈奴人称霸草原近百年，他们建立的代国最终被盛极一时的前秦大帝国征服。那么，拓跋鲜卑人又是怎样重新崛起的呢？
　　如果说一个人能够改变历史，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个英雄，不管枭雄也好，奸雄也罢。拓跋鲜卑人依靠伟大、年青的铁血首领拓跋珪实现了国家的复兴。
　　鲜卑人的遗腹王子
　　拓跋珪的一生在战火纷飞中渡过，在文明激烈冲突中渡过。如果要对当时北魏国建立之前的国际环境强行打一个比方的话，它就相当于二战后的伊拉克，拓跋珪就是萨达姆。所不同的是，拓跋珪不仅如愿完成国家复兴，而且还向这个国家注入新的文明，使北魏帝国走上正途。在十六国后期民族割据称雄的乱世中脱颖而出，成为北方第一皇朝。

　　象所有出身于游牧民族的英雄一样，拓跋珪崇尚武功。拓跋鲜卑人北攻高车、柔然，魏国轻骑象旋风般越过西拉木伦河、土拉河、阿尔泰山、肯特山，横扫蒙古高原；南渡黄河，长驱千里，天之骄子大匈奴土崩瓦解；参合陂一役，击败慕容燕国十万铁骑和重装步兵。一个弱小的草原民族最终得以定鼎中原。
　　拓跋珪最大的功绩不是赫赫战功，而是实现本民族从游牧文明向农耕文明转型，完成封建化进程，使一个较之匈奴更为野蛮的鲜卑民族成功融合到汉民族中。后世少数民族入主中原的开拓者，无论忽必烈，还是多尔衮，从他们的身上都可以看到拓跋珪的影子。
　　当华夏诸民族从氐族大帝国前秦统治下挣脱出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会相信鲜卑民族各部中处于最野蛮、落后状态的拓跋部会击败在辽东和中原地区盘踞、经营长达近半个世纪之久的慕容部，从而入主中原。也没有人会相信长期处于塞外草原，游牧习气浓重的拓跋部能够超越与汉人杂居共处的氐羌人，更加快速接受农耕文明，全面融入到汉民族当中去，取得比一代明主天王苻坚更为辉煌的成就，长久保持住拓跋鲜卑人的中原政权。

　　历史总是由许多“不可能”完成，这一切功绩的取得都要记在拓跋珪的头上。
　　拓跋珪是个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南北朝史书中有许多名字，拓跋涉珪、什翼珪、翼珪、拓跋开，都是指他。公元371年8月4日（即东晋太和六年七月初七）生于参合陂(今内蒙古凉城东北)，出生的年代正值拓跋代国鼎盛期。
　　拓跋珪的父亲叫拓跋寔，母亲是匈奴贺兰部贺野干之女贺氏。拓跋珪一出生体重是平常儿童的两倍，是个大额头、大耳朵、又重又肥的胖小子。聪明，很早会说话，眼睛炯炯放光。
　　史书对帝王出生的描绘，往往附带神奇夸大，似乎告诉人们，拓跋珪生来就是一个要震撼所有民族的伟人。可现实没有这么简单，谁都要经过人生的磨难，一位国王遭受的痛苦远远超过平常人。
　　开国君主不是天生的，是钢铁和苦难打造出来的。

　　在他呱呱落地时，代国经历一场政变。有人试图刺杀他的祖父、代王拓跋什翼犍。拓跋寔为保护父王，与刺客拼斗中丧生。拓跋珪一出生没有父亲，在这一点上，他和萨达姆境遇相同，是个遗腹子。
　　按照草原民族“父死妻其后母、兄死妻其嫂”的习俗，母亲贺氏改嫁给拓跋珪的叔叔拓跋翰。生下弟弟拓跋觚之后，拓跋翰去世，贺氏又成寡妇。在这一事件上，南北朝的史书各执一词，以上是《魏书》记载。《宋书》和《晋书》则记载拓跋珪为什翼犍之子，是说什翼犍纳媳。
　　南朝和北朝总是互相抱有偏见，捕风捉影、空穴来风，象一对仇人，唯恐对方没有污点。
　　当孩提时代的拓跋珪在阴山大草原蹒跚学步，或在白登山下玩耍的时候，祖父拓跋什翼犍总会手指一望无垠、天野相接的辽阔大草原和绵延起伏、雄伟壮丽的阴山山脉，一脸骄傲地说：“这都是我们的。”
　　什翼犍身材魁梧，相貌威猛，战争让他失去一只眼睛，看上去狰狞可怕。他是拓跋鲜卑人的硬汉子，一位声威显赫的国王，有着一颗宽容的心。鲜卑拓跋部在他手里达到无上的光荣。代国疆域东自秽貊（在今朝鲜江原道），西及破落那（中亚西亚草原上的部落国家），南距阴山，北尽沙漠，成为塞北草原强国。

　　和草原民族征服者建立的国家一样，代国是部落联盟。鲜卑拓跋部的兴起，并非简单赶走当地牧民，夺取牧场。而是通过联姻和军事征服象滚雪球一样，以拓跋鲜卑人为核心，合并其它民族，组成联盟。代国联盟包括拓跋鲜卑人、乌桓人、匈奴铁弗人、匈奴独孤人、匈奴贺兰人等许多草原部落。
　　拓跋鲜卑取代昔日大匈奴，成为草原和沙漠的主人近百年。他们纵马扬鞭驰骋塞上，漠然注视着长城内一个又一个王朝如昙花般盛开败落，他们的马蹄踏上过中原的土地，却不肯留下来。
　　上天给过拓跋人机会，可他们没有珍惜。
　　东晋十六国时代是英雄辈出的岁月，说遍地英雄决不为过。氐族前秦国崛起关中，天王苻坚在明相王猛辅佐下一统北方。
　　命运不让拓跋珪平平静静当一个小王子。拓跋珪出生短短五年后，匈奴铁弗部叛离代国，引领前秦帝国甲兵出塞，一个强大的草原王国转瞬间土崩瓦解。拓跋珪亲眼目睹王国衰落，亲身经历国破家亡的苦痛。
　　前秦帝国军队进入大草原，代国兵败如山倒。母亲贺氏带着年幼的儿子们从乱军之中夺路北逃，翻越阴山山脉，走过大沙漠，躲过蒙古高原野蛮人劫掠，历经重重磨难，来到漠北。
　　前秦军队退回黄河南岸，母子们重返阴山，回到七介山。七介山在哪里呢？今天内蒙古呼和浩特和林格尔境内。
　　喘息未定的贺氏母子再次经历一场血雨腥风。前秦大军压境的危难关头，拓跋珪的叔叔拓跋实君发动政变，残忍杀死老代王什翼犍的五个儿子，只有小儿子拓跋窟咄和孙子辈的小孩们幸免于难。内乱给前秦军可趁之机，代国因此亡国。
　　大草原由许多部落构成，代国不过是部落联盟罢了。代国瓦解，草原四分五裂，拓跋珪母子来到贺氏娘家部落贺兰部避难。后来，前秦帝国任命独孤匈奴人刘库仁主持原代国地区事务，因刘库仁是什翼犍女婿，贺氏带着儿子们由贺兰部辗转来到独孤部依附刘库仁。
　　拓跋珪从尊贵的王子沦落为普通牧民，要和牧民那样忍受饥饿，忍受草原恶劣气候带来的种种困难。做为家中的长子，这个未来蒙古和华北的征服者不可避免的亲自带领同母异父的弟弟拓跋觚，还有继父留下的两个弟弟拓跋仪、拓跋烈，打猎、捕鱼维持生计。
　　幼年颠沛流离、寄人蓠下的艰难生活给拓跋珪留下深深的烙印。应付生存所需要的智慧和毅力在他心中扎下了根，战争、苦难、血与火的经历养成果断、残忍、冷酷的性格。
　　做为一名王子、高贵的拓跋鲜卑王族，少年拓跋珪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光复故国，恢复拓跋鲜卑的荣耀。但前秦大帝国是那样的强大，七年光阴平静渡过。拓跋珪12岁了，一场伟大的会战打破宁静的生活，让血液重新沸腾。
　　草原已无大匈奴

　　公元383年，决定南北两大帝国命运的淝水战争爆发。前秦天王苻坚征调北方百万大军向江淮挺进，意图一战征服江南，统一天下。
　　战争的结果令所有人大跌眼镜，足以投鞭断流的北方数十万铁骑惨败淝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前秦军千里大溃败。
　　东晋军队出师北伐，氐人统治下的丁零人、乞伏鲜卑人、慕容鲜卑人、羌人趁机起兵，各自建立王国，北中国分崩离析。
　　消息传到塞外，代国的遗臣、鲜卑拓跋部的贵族们欢欣鼓舞，因为他们看到重新成为主人的希望，更为鼓动人心的消息是前秦任命的草原统领者刘库仁之死。
　　刘库仁本名叫做独孤没根，非鲜卑人，而是匈奴人，属匈奴独孤部，原代国的南部大人。代亡后，投降前秦。
　　独孤部是匈奴的一支，匈奴男人和鲜卑女人通婚繁衍起来的部落。部落姓氏为独孤，北魏孝文帝汉化改姓，独孤依匈奴人的习惯改姓刘。隋文帝杨坚和唐代宗李豫的皇后以及唐高祖李渊的母亲均出自这一部族。

　　蒙古高原有大大小小许多部落，较大的有鲜卑拓跋部、匈奴独孤部、匈奴贺兰部、匈奴铁弗部、柔然、乌桓、高车诸族。前秦帝国打败拓跋鲜卑人，把草原一分为二，交还给匈奴人打理。
　　塞北重新成为匈奴人的天下，蒙古高原为两大匈奴部族首领控制，一个是匈奴独孤部刘库仁，另一个是匈奴铁弗部刘卫辰。他们以黄河为界，分为东西两方，平分大漠草原。刘库仁做为秦国的振威将军、关内侯，受命管理前代国黄河以东的领土，负责监督拓跋人。他是代国老臣，匈奴独孤部有一定的势力，加上强大的前秦帝国支持，拓跋人对他甚为忌惮。

　　淝水战后，慕容鲜卑的贵族慕容垂在河北复兴燕国，刘库仁征发塞上兵马出雁门关攻打慕容垂。草原牧民不乐远征，部下的匈奴人、鲜卑人、乌桓人、汉人在慕容鲜卑人阴谋策动下，发动叛乱，杀死刘库仁。
　　蒙古高原的部落之所以在刘库仁手下规规矩矩，无非害怕前秦帝国强大的军事力量。而今秦国瓦解，刘库仁死掉，谁还会守规矩？塞北大乱。
　　拓跋人想复国，必须找到正宗的代王继承人，这样才有号召力，人们把目光投向遗腹王子拓跋珪身上。
　　代国王位继承人没有定，拓跋实君发动叛乱，老代王什翼犍的儿子们几乎死绝。苻坚以大逆不道罪车裂拓跋实君，只余下幸免于难的小儿子拓跋窟咄，被前秦军押送长安。什翼犍的孙子辈留在草原上，拓跋珪年长，当仁不让成为第一继承人。
　　遗腹王子拓跋珪从小深知自己肩负的责任，卧薪尝胆，奋发图强。刘库仁很看重这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告诫儿子们说：“此儿有高天下之志，必能恢隆祖业，你们一定要尊重恭敬。”刘库仁的话意味深长，长久以来，拓跋部一直统治蒙古高原，势力很大。这句话意在安抚拓跋贵族暂时别闹事，等拓跋珪长大，我把权力归还你们。拓跋珪复兴代国之前刘库仁先死了，话的真伪也只有天知道。

　　刘库仁死后，弟弟刘眷当上部落首领，草原马上经历一次战乱。匈奴贺兰部和匈奴铁弗部相继向独孤部发起进攻。战争吹响匈奴人争霸草原的号角，三部匈奴混战，孤独部实力明显高出一筹，两战两胜。
　　外部敌人打败，内部却同室操戈。刘眷儿子刘罗辰先看出来，对父亲说：“近来征战所向无敌，然而对于心腹之患，要及早除掉！”刘眷问：“谁是心腹之患？”刘罗辰说：“堂兄刘显是残酷无情的人，早晚必将作乱。”刘眷不听，你瞎说，我是他叔叔。
　　刘显是刘库仁的儿子，刘罗辰没看错，人们争权夺利真不管你是叔叔还是大爷。刘显杀掉毫无防备的刘眷，自立为匈奴独孤部的首领。
　　如今的草原可以说，三分天下。匈奴铁弗部控制西部草原；匈奴独孤部控制中部草原；匈奴贺兰部控制东部草原。很多匈奴人天真地认为属于大匈奴的时代又回来了，只有刘显保持着清醒头脑。刘显比叔叔强，是块材料。他知道，如果想恢复匈奴人在草原的霸业，必须压制住拓跋鲜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