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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原一个真实的武士道——从头开始说武士
作者:
大灰狼与小花猫
日期:2009-7-4 21:58:00
“还原一个真实的武士道——从头开始说武士”发表了近一个星期,受到了很多朋友的支持和鼓励,让小花猫我感到非常感动。由于原帖发表仓促,属于写一点发一点,章节不太清晰,为方便大家阅读,现特别整理了一下,重新发表出来。
希望喜欢的朋友继续支持,小花猫在此谢过了:) 喵……
(1)第一章故事从1147年说起
被流放的少年
1147年,中国正值南宋。
这一年,南宋第三位皇帝诞生了。
也是在这一年,在与大宋一水之隔的东洋,日本镰仓幕府的第一位将军、武士政权的建立者——源赖朝——也呱呱坠地了。
说到幕府,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
如果你不知道,那么我告诉你,所谓“幕府”,就是古代将军外出打仗时,临时安营扎寨所建的营帐。幕府里最大的是将军,将军下面是部将,部将下面是小兵。
一句话,在幕府里混饭吃的,十个有九个是打仗的。
还有一个,是军师。
举个例子。
如果当年李自成没进北京,而是把大军驻扎在天津,在天津修个将军府,再派几个信得过的部将到北京控制住皇上,而他老人家则在天津遥控朝政,那他的将军府就类似源将军的幕府了。
源赖朝的将军府,在一个叫“镰仓郡”的地方,所以被大家叫做“镰仓幕府”。
像源将军这样的幕府,日本一共有三个。“镰仓幕府”被灭掉后,又诞生了一个“室町幕府”。后来1603年,大名鼎鼎的德川家康,在江户建立了“江户幕府”。1868年,江户改了个名字,叫做东京。
关于幕府,就先说到这。毕竟现在是1147年,距离“镰仓幕府”的诞生,还要等45年。
现在进入主题,我们来介绍一下故事的男一号——源赖朝同学。
源同学,姓源,名赖朝。
其父叫源义朝(不是兄弟),在当年的日本国营养马场(马寮)里当过一段厂长(典厩),也就是养马场的头,所以日本人又称其为“马头”。
唐代中国的一些官职分左、右,如“左侍郎”、“右侍郎”,“左丞相”、“右丞相”。日本人活学活用,源赖朝父亲当年工作的地方,就是“左养马场”(左马寮),所以大家都尊敬地叫他“左马头”。
后来源赖朝建立幕府后,他的一个妹夫(一条能保)也当过这个官。
“左马头”源义朝的仕途很顺利,30岁(周岁,下同)时就升任下野国“国守”。
日本古代所说的“国”,类似于中国的省,“国守”可以理解为省长。
不过,日本当年共有66个国。日本现在的国土面积约是中国的1/26,平均一个国多大,大家可以自己去算。(当时的日本还不包括北海道,所以,其实际面积远远小于中国的1/26。)
虽然管辖范围小了点,但也很不错了,毕竟级别在那摆着呢。30岁升任如此高官,可谓前途无量。
不过,要说到源省长的家庭出身,呵呵,那这个小官就实在算不了什么了。
说出来吓你一跳,源省长是皇族出身。
源省长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在很久很久以前,是日本第56代天皇——清河天皇。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天,清河天皇把它的一部分子孙叫到跟前,对他们说:“皇室的子孙太多了,现在,宫里已经养不起你们了。以后,你们就脱离皇室,做一个普通人吧。你们现在都没有姓,我就赐你们今后姓‘源’吧。”
于是,这些皇室子孙离开皇宫,纷纷改名为源某某,开始了他们普通人的生活。源省长的祖先,就是这些源某某中间的一员。
在这里插一句嘴,日本皇室成员是没有姓的,因为他们标榜自己是神,神怎么能像普通人一样呢?所以从日本第一位天皇起,到我们熟知的大正、昭和、平成等天皇,都没有姓,只有一个名。
昭和他爸、大正天皇叫嘉仁,昭和叫裕仁,昭和他儿子、现任平成天皇,叫做明仁。
天皇的事就先不说了,咱们来接着说主人公源赖朝。
小赖朝的父亲升任省长(下野国国守)的时候,他还只有6岁,可以说小赖朝从小锦衣玉食,今后的前途也一片光明。
不过,历史之所以有趣,就是因为,他老人家总喜欢给我们制造惊喜。
6年后,历史跟我们的源赖朝同学,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1159年3月,源赖朝的生母去世了。12月,他爸源义朝发动政变,与当时朝政、军队的实际控制者——平清盛对抗,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政变失败。
失败的代价,是源同学的爹爹在逃跑的路上被杀。源同学本人,以及他的哥哥弟弟们,纷纷被流放。有幸没被流放的,基本上都被杀了。
一夜之间,12岁的源同学翻身做了囚犯。
源赖朝被流放的地方,叫做伊豆国,现在叫静冈县。
伊豆是个很美丽的地方。日本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川端康成,年轻的时候去伊豆旅行,在那里曾有过一次浪漫的邂逅。他还把这段经历写成了小说,名叫《伊豆的舞女》。后来小说被排成了电影,三浦友和饰演当年的川端康成,女主角,当年女个小舞女,则由山口百惠饰演。
不过,这都是800多年以后的事。
800年前的伊豆国,在日本,那是相当的出名。呵呵,以适合流放重刑犯而出名。
日本古代的流放罪是仅次于死罪的重罪。而流放罪本身又因罪行的轻、重分为“近流、中流、远流”三等。罪行较轻的,流放的地方近一些,是为“近流”;罪大恶极的,就流放到离京城最远、条件最苦,最穷山恶水的地方,是为“远流”。
八百年前的伊豆,就是“远流”的首选之地。
当年,平清盛抓到源赖朝后,本想杀了他。但在行刑之前,平清盛的继母见到了他,觉得他长得酷似自己死去的一个儿子,遂向平清盛求情,免他一死。
占了长相的便宜,时年13岁的源赖朝,幸运地被流放到了鸟不生蛋的伊豆国。
日期:2009-07-04 21:58:22
(2)
二、寻找重生的机会
但凡流放,都要想方设法看住犯人,不能让他有机会再回来。否则今天流放,明天人家就回家了,那还叫什么流放。
第一个被安排看管源赖朝的倒霉蛋,叫做伊东佑亲。
为什么说他倒霉呢?且听我慢慢道来。
这个伊东佑亲,是伊豆国有名的豪杰之一,家里有田、手里有钱,非常之了不得。而且,他还是当时朝廷军、政第一把手——平清盛——的坚定拥护者,深得平大人信任。
在伊东佑亲的看管下,源赖朝老老实实,却又心有不甘地过着囚犯生活。虽然没有牢房,虽然在小范围内享有人身自由,但对这个曾经锦衣玉食、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来说,这样的日子无疑是莫大的煎熬。
他在寻找机会,一个能让他改变命运的机会。
古代日本有一项制度:京城的治安,要由地方有实力的武士轮流负责。在当时,这就意味着站在平氏一边的地方豪杰,要轮流进京,维持皇宫内外的治安。
终于,伊东佑亲进京了,一去就是三年。
源赖朝等来了他的机会。
1175年,当伊东佑亲从京城回来的时候,他发现,他当外公了。
把它升级为外公的,正是源赖朝,和他的女儿——伊东八重姬。
时年28岁的源赖朝给他们的儿子取名叫做千鹤丸。呵呵,米已成炊,岳父大人,您外孙子都有了,还能不认我这个女婿吗?
做梦!一个阶下囚,还想做我女婿,呸!没门!
伊东佑亲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干净利落地淹死了刚出生的千鹤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嫁掉了八重姬。剩下一个源赖朝,让他很伤脑筋。什么时候杀呢?怎么杀呢?找谁来杀呢?
千钧一发之际,源赖朝又一次遇到了救星。
救他的人,是伊东佑亲的次子,八重姬的哥哥,伊东佑清。
佑清得知父亲有意杀掉源赖朝,就偷偷跑来报信。
伊东佑清:“父亲要杀你,此地已不易久留,你快逃吧。”
源赖朝:“可我一个流放此地的罪人,能逃到哪里去呢?”
伊东佑清:“我义父北条时政,在北条乡颇有实力,不如你逃去他那里吧,也许他可以保护你。”
于是,源赖朝逃走了。
下面我们来讨论一个问题:佑清为什么要救源赖朝呢?
这是为什么呢?呵呵,因为他们关系好呗。
那为什么他们关系好呢?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佑清的老婆,是源赖朝奶娘的女儿。也就是说,源赖朝的奶娘,是伊东佑清的丈母娘。这个奶娘对源赖朝可以说是视如己出,赖朝死,就等于要了她的命。
明白了吧?女婿听丈母娘的话,这是穿越国界、亘古不变的真理。
1175年,狼狈不堪的源赖朝逃到了北条乡,在北条时政的看管下,继续过着他的囚犯生活。
然而,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仍在蠢蠢欲动的心。
放弃就不是我源赖朝!
这一次,他没有等太久。很快,源赖朝惊喜地发现,北条时政也要进京了,去给天皇维持治安,呵呵。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奇妙。
1178年,北条时政从京城回来的时候,他惊奇地发现,他当外公了。
所谓人才,就是说放在哪里都会发光。
和源赖朝孕育爱情结晶的,是北条时政的长女——北条政子,时年21岁。这一年,源赖朝31岁。
据说,政子和源赖朝的感情,那真是情比金坚。
当时,北条时政从这一记闷棍中醒来后,当即惊恐万分:这事要是让平清盛“平大人”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啊!事不宜迟,马上把政子嫁掉!
一些史料上记载,说北条时政把政子嫁给了附近山木村的另一个大户——平兼隆。这个平兼隆,也是平氏后人,是平清盛的忠实拥护者。由于住在山木村,所以人称“山木兼隆”。
女人要是痴情起来,那是死也不怕的。
政子就是一个痴情的女人。
除了源郎,我谁也不嫁!
平兼隆有钱优势又怎么样?源郎是个囚犯又怎么样?
跟着源郎,即使漂泊四处、即使风餐露宿,我也愿意!
新婚之夜,政子打晕了平兼隆。然后,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逃跑。
她要逃向那个熟悉的小屋,那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等着她。
这对被棒打的鸳鸯,最后一起逃到了伊豆山神社。对伊豆国的居民来说,伊豆山神社,大约相当于我们中国人眼里的土地庙。
不过他们逃到那里,倒不是指望土地公的保佑。该神社有一支很强的武装力量,在那里,平兼隆奈何不了他们。
既然拆不散,那就认命吧。
北条时政妥协了。
从此,源赖朝由一个被看管的囚犯,摇身一变,成了北条家的上门女婿。
对于政子和源赖朝的爱情,我在这里想评论几句。
政子的痴情是毋庸置疑的,她不顾父亲的勃然大怒,不顾源赖朝的囚犯身份,甚至不去想嫁给一个朝廷重犯,可能给她的生活带来翻天巨变。
她只要源赖朝。
就算我会失去全世界,至少还有你。
有点像琼瑶剧的女主角,不过是现实版的。
而源赖朝,我不能说他一定是在利用政子,不过从他后来的行为来看,我实在不认为他是一个好男人。
没错,他成功建立了“镰仓幕府”;他在有生之年,从一个朝廷重犯变成了朝廷重臣;他是一个成功的男人。
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好男人。
“成功”与“好”之间本来就不是等号。过去如此,现在也一样。
呵呵,有点情绪化了,下面接着说。
源赖朝和政子生了个女儿,取名叫做“大姬”。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正经名字,因为日语里“大姬”就是“大女儿”的意思。
平静的生活过了两年,1180年4月的一天,一封信的到来,打破了北条家的平静。
来送信的,是源赖朝的叔叔,源行家。
信得内容大致是:
平清盛、平宗盛等平氏一门,肆意专权、作恶京城;上欺天皇、下压百姓;罚有功之臣、赏作恶之徒,罪行罄竹难书。以仁王特命以源赖朝为首的源氏一门,举兵讨之。参与讨伐者,日后必有重赏。
说明一下,这个以仁王,其实是天皇的二皇子,原本也有机会继承皇位,但当年在平清盛的努力下,最终没有得到皇位。
放下信,源赖朝的一颗心再难平静。想当年,父亲举兵讨伐平清盛的时候,他就跟在战场,跟随父亲左右。一个13岁的孩子失去父亲的痛苦,至今让他记忆忧心。
远流他想,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我为的是什么?今天,终于有机一雪前耻,替父报仇,我源赖朝怎能犹豫片刻!平清盛,我们源、平两家算总账的时候到了!退缩的不是日本武士!
呵呵,我说源赖朝当时是这么想的,你信吗?
不好意思,跟大家开了个玩笑。
日期:2009-07-04 21:59:44
(3)
三、艰难的抉择
如果说源赖朝放下信,立马揭竿起兵,那他也许能打一场胜仗、两场胜仗,甚至可能攻下几个地方国。但,也就仅限于此了,他绝不可能有更大的成就。
源赖朝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同时,也是一个俗人。
所谓俗人,就是说跟你我一样,或者说跟大多数人一样,喜欢老婆孩子热炕头,喜欢只吃饭不洗碗,而且,不喜欢整天被人追着打。
放下信,他的内心是矛盾的。
20年了,距离当年父亲起兵失败,已经过了20个春秋。当年那个一夜之间失去家人,失去一切的13岁少年,如今已经33岁。
13岁的他,无助、绝望地被流放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多少个夜晚,是在对家人的思念中度过的啊!如今,33岁的他,有了一个新家,娶了当地豪杰的女儿做妻子,还有了一个女儿。
一句话,他的现状还不错。
到底要不要起兵呢?
与平清盛,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果可以,他甚至想亲手剐了他。可是,如果失败了呢?他将再一次面对家破人亡,这一次,他甚至连被流放的机会都没有。
算了吧,一切还是维持现状吧。我现在过的很好,我不想改变。
成王败寇,不是我不想成王,只是,败寇的滋味,我再也不想记起。我不想失去现有的一切,那痛彻心肺的经历,只一次,就足够了。
我不要冒险。
我想,这才是源赖朝当时的心情吧。至少,他是犹豫不决的。
十几天过去了,生活似乎还很平静,只是这平静里,带着些莫名的紧张。
5月10日(阴历,下同),一个陌生人敲响了北条家的门。
来人是京城里三品大员源赖政的亲信——所派来的使者,呵呵。
关于这个源赖政,你猜的没错,他和源赖朝是有亲戚关系。只不过不是兄弟。我查了一下源氏族谱,他和源赖朝的爷爷(源为义)是一辈的,往上数5辈,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老祖宗(源满仲)。
换句话说,源赖政是源赖朝的远房爷爷。
说起来,源爷爷才是这次反平大戏的导演。以仁王也是在源爷爷的劝说与鼓动下,下达讨平命令的。否则,在那个天皇、太上皇都不好使的古代日本,他一个连他亲爹都不待见的所谓王爷,突然说要讨伐平氏,那是明摆着找死的。
使者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告诉赖朝孙子一声,源爷爷已经准备起兵了,到时候希望你能接应一下。爷爷在京城,你在地方,咱们祖孙俩两相呼应……
送走了使者,源赖朝又一次困惑了。
要不要帮爷爷的忙呢?
9天之后,5月19号,没等源赖朝回复,源爷爷就起兵了。
我的亲爷爷啊,就算起兵,也不用这么急吧。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准备啊!
没时间了,孙子,起兵的消息已经走漏了,以仁王4天前被下令流放,爷爷再不起兵就是死路一条啦!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危急关头,要小家?还是顾大义?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源赖朝毅然决然地决定:
要小家!
爷爷啊,对不住了,孙子在这为你祈祷了啊。
关于源赖政爷爷,我在这里简单介绍几句。
起兵这一年(1180年),源爷爷高龄76。在全日本大半壁江山都归平氏掌握的当年,源爷爷在京里当三品官,京城人称“源三品”。
可不要小看这个“三品”哦,这在当时,可是所有源氏子孙里面最大的官。没办法,自从20年前赖朝他爹起兵失败,源氏就一直被平家人踩在脚底下,混得都不咋地。
源爷爷之所以能独树一帜,当上这个三品官,盖因平清盛对他不错。而平清盛之所以对他不错,是因为当年那场兵变,他慧眼识才,以源氏之身,站到了平氏阵营。
而今天,老爷子以76岁高龄,重举反平大旗,不为别的,主要是以平清盛为首的平氏,这些年作恶实在太多端。
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提起平氏,没有不说个“不”字的。
老爷子琢磨着,照平氏这么个闹法,气数也快近了吧。找以仁王一合计,俩人新仇旧恨加一块,当即一拍桌子,起兵!就这么定了!
源爷爷的兵变,这里就不多说了,四个字概括足矣:瞬间崩溃。
兵变后正好一个星期,5月26日,源赖政在求援的路上遭遇平氏追兵,全军覆没。
在战场上,和源赖政一起被枭首的,还有他的一个儿子,两个养子。
以仁王比较幸运,他是跑了一段才被杀的。
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了,我源赖朝,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可是,可以吗?
源赖朝,或许你不知道,从接到以仁王的讨平令开始,平静,对于你,便是一种奢望了。
6月19日,又一个送信的上门了。
(或许北条家该考虑换个门槛了,否则早晚被送信的踏破。)
大家猜猜这个信差是谁派来的?
呵呵,猜不到吧?猜不到就对了。
这个人住在京城,是个有品无官的小人物。为什么说他“有品无官”呢?因为早在18年前,朝廷就封他为“从五品”(比五品低,比六品高),但一直没给他实职,所以我说他“有品无官”。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三善康信”。
他是源赖朝的奶娘的妹妹的儿子。因为有了这层关系,源、平两家,他就比较偏向源家。
最近一段时间,他每10天就派人向北条乡送一次信。在那个没有手机、不能上网的年代,源赖朝的通信就基本靠“三善兄”了。
废话到此为止,我们来看信的内容。
“上月,以仁王谋反兵败。朝廷下令,追讨所有接到过以仁王旨令的源氏族人。你为源氏正统,为今之计,不如离开伊豆,逃往奥州。万望一切小心,切记切记。”
(“奥州”是指“陆奥国”,是日本最东北的地区,相当于中国的黑龙江。这个地方后面还会提到,希望大家先留个印象。)
读罢信,源赖朝惊出一身冷汗。
随即,他愤怒了。
还有没有天理了?我又没参与兵变,凭什么抓我?就凭我接到了那封信?!
逃到奥州?逃到奥州就太平了吗?追兵追到奥州来怎么办?到那时,难道带着全家跳海吗?
既然退路已被堵死,只好拼死一搏了。
平清盛,是你逼我的。
我想,这世界上一多半的造反,都是被逼的。没有活路了,就只能从死路里找条活路。
朱元璋是被逼的。
李自成是被逼的。
源赖朝,也是被逼的。
所以说,把别人逼上绝路,就等于把自己逼上绝路。
被逼上绝路的源赖朝,选择了他唯一的选择:
起兵,讨伐平氏。
日期:2009-07-04 22:01:16
(4)
第二章 源平之战拉开序幕
一悲剧性的人物——平兼隆
但凡起兵,都要先找个理由。
以仁王的旨令就是最好的理由。
6月24日,源赖朝修书N封,叫来使者,告诉他,你要将这些信分别送到某国某人的手中,事关重大,切勿出错。
信的内容很大众,和一般的造反口号一样:平氏平素独断专权,祸国殃民,我源赖朝作为源氏正统,今特奉以仁王旨令讨伐平氏。现命你等立即前来北条乡汇合,助我完成讨平大业。
大家也许会发现,最后这一句有些不同。这不像是一般招兵买马的口号,倒像是在发号施令。
那么,发号施令的对象,是些什么人呢?
是源赖朝的爸爸、源义朝当年出生入死的老部下。源爸爸幼年时被送离京城,他的青少年时代几乎全部是在关东度过的。至于他为什么从小被扔到了这里,老实说,我不知道。
有人分析是因为他不受他爹待见。否则身为嫡子,实在没有理由从小就被赶出京城扔到这么荒凉的地方。
在古代的日本,由于西部是与中国、朝鲜进行商贸往来的口岸所在地,一些先进的大陆文化和技术也是由西部地区登陆日本岛,所以说西部地区,一直代表着日本最先进的文化和生产力的发展方向。
大家可以自己拿日本地图对照一下,日本当时的首都(现叫“京都府”),以及之前的首都(奈良,唐代鉴真和尚东渡之目的地)都在靠近日本海的西南部地区。
而东部,越往东就越荒凉。
关东之于日本,如同西伯利亚之于俄罗斯,鸟不生蛋不说,气候也寒冷,冬天能冻死个人。不过,一般这样的地方,民风都比较彪悍,所以日本关东盛产一种特殊的人才——武士。
古代的日本,没有科举制度,当官基本靠接班。老子没了儿子上,儿子完了孙子上。所以,如果你不是贵族出身,或者是贵族出身但你爸看不上你,基本上也就与官场无缘了。
但有一种人例外——武士。
说是武士,其实源爸爸那个年代,武家社会还没真正形成,所谓“武士”也就是一些比较能打的人。其来源十分复杂:有各地犯了罪被流放过来的犯人,有当地比较能打的原住民,还有在家混不下去、到关东来混口饭吃的各色人等。
在法律法规极不健全的当年,日本关东地区却可以说十分之民主。你有本事打下这个村,这村就归你,他有能耐拿下那座山,那山就是他的。这地方朝廷不想管,也管不了。所以大家都凭本事吃饭,相当公平。
源爸爸当年,就是凭借自己过人的武艺与智慧,在以镰仓郡(耳熟吧?)为中心的相摩国(伊豆国邻国)地区站稳了脚跟,势力一度延伸至常陆国、下野国等关东南部大部分地区。后来荣升至下野国国守,可以说源爸爸其实是实至名归。
说到这里,请恕我八卦一下。源爸爸势力大了以后,经常往返于京城和关东之间,且每次都必经一个相同的驿站,后来还与驿站老板的女儿育有一女,名唤“夜叉”(此系真名哦)。
闲话说完了,言归正传。
源爸爸当年讨伐平氏时,手底下跟着的,大都是从关东带来的、曾多年一起出生入死的部下。日本人管这种部下叫做“家臣”。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不同于中国军队里的上下级关系。
在中国古代军队里,一般主帅、副将等都是皇上指派的,可能出征前主帅才刚知道都谁谁谁要和自己一起上战场。士兵之间也不怎么熟,打了几仗,刚混个脸熟,咔嚓,人家挂了。于是张三李四的再招一批兵,还得重新认识。
日本不一样。武士的军队基本上是自己组建的,主君与家臣之间双向选择,互相都看对眼了,才会走到一起来。这种关系不是一般的上下级关系,而是主从关系:我这辈子跟你混,我儿子将来还跟你儿子混,只要你们家不倒,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你的家臣。(当然,这是理想状态,中途换主子的其实也大有人在。)
源爸爸当年起兵失败后,他的家臣们都纷纷回到关东,蛰居起来。
也就是说,源赖朝在关东,不造反则以,一旦哪天他想造反,招呼一声,十里八村那些老部下们提着棍子就能来。连招兵买马都省了。
所以,对于为什么把源赖朝流放到关东,我一直感到很困惑。我心中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平清盛脑袋进水了吗?
源义朝最忠诚的部下,是出身于相摩国三浦郡的三浦义明。
源赖朝宣布起兵的第三天,1180年6月27日,三浦义明的儿子——三浦义澄(听着像兄弟是吧?以后专门找一节讲日本人名)就赶到了北条乡。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千叶胤赖,也是源家老部下的儿子。
三浦义澄:“最近,我和胤赖一直身在京城。以仁王事发之后,我们十分惦念主公的安危。无奈京都最近一直有大量官兵聚集,十分混乱,因此耽搁了日程,以至今天才来参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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