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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丽江当和尚
作者:
钓独客
日期:2009-7-5 9:33:00
第一章从合肥到丽江
自小受母亲影响,我就喜欢看佛教书,喜欢逛寺庙,也许与佛有缘吧,每次到寺庙,我都有一种回家的感觉,见到佛像,闻到檀香,我的心头总有一种大欢喜。老早就想过出家,但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一个既合乎佛教意境,又合乎本人心境的地方。二零零三年初秋,满心伤痕的我到丽江游玩,一踏上丽江的土地,我的心灵就被震撼了,我不知道世界上竟有如此美丽、古朴、幽静的地方。深蓝的天,古老的青石板路,窄窄的街,灿烂的阳光,悠悠荡荡的纳西古乐,白雪皑皑的玉龙雪山,清澈的流水,纯朴的纳西人,神秘的东巴文化......所有这一切,无不直逼人的内心,无不具有一种摄魂掠魄的美!走在丽江古城上,你会觉得呼吸放慢了,时间停止了,恍恍惚惚的有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似乎回到了前世,又似乎看到了来生。它让我忘却了自己的身份,甚至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个现代人。我感觉丽江这块土地离天国是那么的近!无怪乎人家说丽江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我深深的喜欢上了丽江,喜欢那儿的与世无争,喜欢那儿的淳朴安宁,喜欢那里的纯净祥和。从丽江回来后,魂便丢在了那里,我每天都给自己的魂打一个电话,催他回来,可他就是不回来。
有人说来丽江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来疗伤的,另一种还是来疗伤的。还有人说,丽江是一个开式的精神病院,大研古镇是总院,束河古镇和白沙古镇是分院。在这里,没有医生,也不要护士,病人与病人之间便可相互治疗。可以随时来入院,亦可随时出院。是的,丽江是这样一个地方:它可以使疲惫的灵魂得到安息,使受伤的灵魂得到抚慰。如果说佛教是治心之学,那么丽江就是治心之地。佛陀抚慰全人类的心灵,丽江抚慰四方游客的心灵。我在想,丽江不就是我苦苦追寻的一块佛境、圣境吗?说不定丽江会有佛迹的遗存呢。如果我真的想学佛,想参禅悟道,不到丽江又到哪儿呢?于是从丽江回来后,我一边在所在的大学教书,一边酝酿着一个大胆的计划:出家!到丽江出家!
我所在的K大学位于合肥市,合肥郊区紫蓬山有座古寺。在一个春日,我登山入古寺,走进方丈室,找到此寺庙的住持僧,向他咨询出家要具备哪些条件。住持说,出家要具备四个条件:第一,要征得父母同意。第二,不能有经济债务。第三,不能有妻子或恋人。第四,不能有公职在身。
关于第一条。我的父母分别于二零零零年和二零零一年去世了,两年失去双亲,曾一度让我心如槁木,万念俱灰。从丽江回来后,心才释然。二零零四年的三月三,我到父母的坟头磕了三个头,然后郑重告诉父母我要出家,没听到父母发话,算是默许。当然,如果父母亲没去世的话,我不可能出家的,不赡养父母,谈什么修行!佛经上说,修行的第一要义是孝。
关于第二条。我似乎没向人借钱,但我记性不好,也许借了钱忘了呢,我怕有这种情况,就一个个的问我过从较密的几个熟人:我欠你钱吗?他们都说没有,就是平时不大老实的人,这次也老实的用洋文回答:NO!看来我真的不欠他们钱。
关于第三条。当时我没结婚,当然无妻子,但我有个女友,她是苏菲女施主――当年我称她菲菲,现在我只能称她为施主了。苏施主生于上海,研究生毕业后,在北京一家三甲医院当主治医师。我们真心相爱,热恋时,她每天给我发五十条手机短信,而我也是每条必复。那时的手机费用多昂贵啊,可谁管这些!我们俩爱得难舍难分,刻骨铭心。可苏施主的母亲强烈反对。她母亲希望女儿嫁给自己老同学的儿子,她老同学的儿子是个交警,这个交警等苏施主足有八年。可苏施主不爱他,苏施主常说对他没有感觉,他在苏施主的心中就是个哥哥,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意义。苏施主遇到我后,对我产生了难以自拔的爱恋,当然我也爱她。这样摆在苏施主面前的是个天大的难题:一边是父母之命,一边是心灵之爱。苏施主是个孝女,她说她爱她的母亲不亚于我爱我的母亲,她不想忤逆母亲,但也不能没有我。怎么办?她不知道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两人都不知道如何抉择,都很痛苦。那些日子,爱情之蜜带给我们的甜,很快就被苦恼之苦冲淡了。
就在我积极准备出家的二零零四年二月,苏施主母亲被查患了癌症,好像是晚期。病榻上的母亲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苏施主尽早和她同学的儿子完婚。在这个关键时候,我想,我作为一个八尺男儿,应该作出断然的抉择!为了不伤身患癌症的苏施主母亲的心,为了不伤那个交警的心,也为了圆我出家修行的梦,我必须断然和苏施主分手,好让她和那个交警结婚,了她母亲心愿。我出家,她出嫁,这是两全其美的事,至少在苏施主的家人看来是这样的。但我知道分手对苏施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将给她带来永生的伤害。但不这样又能怎样!不想伤害苏施主,也唯有伤害苏施主。伤她非我所愿,伤她也迫不得已。爱总有伤害的,自古多情空遗恨,花开总会有败,我们的爱注定是只剩下残骸。我立即给苏施主寄去了决定我们命运的一封信,在信中,我明确而坚定的告诉苏施主:我们分手吧,你和我谈恋爱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我现在决定一生不结婚,做个坚定的独身主义者。我说,我加入了一个独身主义者俱乐部,里面的成员都不想结婚,都不会谈恋爱,也不许恋爱结婚,一旦正式加入这个俱乐部,就意味着终生独身,俱乐部成员的工作就是向更多的人推行独身主义。我还说,为了表示加入这个俱乐部的决心,我割发立誓,以发代首,立下割头誓――在信中我不可能提及出家当和尚。细想来,我到丽江出家与我和苏施主分手这二者的关系还真的复杂:出家是分手的因,也是分手的果;分手是出家的因,也是出家的果。这话有点禅味了吧――我本无心说禅话,谁知禅话逼人来。
估计要七天苏施主才收到信,我决心要在这七天内辞掉公职,立马走人,消失掉,否则苏施主会找过来的。
辞掉公职,在很多人看来是件很困难的事,但我出家的决心太大了,大到无所顾虑,无坚不摧。就在分手信寄出的当晚,我洋洋洒洒拟就了一份数千言的辞职报告,里面只字没提出家。当我把辞职报告交给K大学的校长时,校长惊讶了,瞪大了眼问:“辞职?为什么?”
“我想跳槽到别的单位去。”我坚定的说道。
“到别的单位去?我们这所大学是部属重点院校,位于省会合肥,难道不好吗?”校长一脸的迷惑。
“K大学是好,但不适合我,我早就厌烦了。”
“你是我校最年轻的副教授,学校也给你分了房子,你身高一米八五,追求你的女孩都排成长队,可谓爱情事业双风流,你还厌烦什么?”
“我厌烦这里的人际关系,我厌烦这里的办学理念,我厌烦目前的教育体制,我厌烦喧嚣的都市生活。”我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感受。
“那你现在找的新单位到底有多好,你给我说说。”校长十指相扣,乜斜着眼说。
校长此时斜视着我,并不是对我的鄙视,而是表示对我的不理解。可我,对校长的不理解是完全理解的,我正视着他说:“这个新单位也是一所学校,是一所私立学校,隶属于一家大型教育集团,集团总老板是印度人,他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在全世界开设的分校多达万计,而且所有的学校有着同样的理念,同样的建筑风格,教职工穿的制服甚至吃的饭菜都全球统一。这个新单位不在闹市,而在风景优美的山林中,周边环境非常好。当然更好的是他们的办学理念,他们有哪些先进的理念呢?我随便列举几点吧。比如说,他们招人只有一个标准:心善。也就是把德放在第一位,只要你是个善士,不管你是男是女,有文化无文化,都要。有文化的就做有文化的事,无文化的就做无文化的事。这和别的单位是大不一样的,别的单位招人,什么学历呀,职称呀,这个证那个证的,一大堆,结果招进去的有相当数量的人都是渣滓。这家印度人办的学校,招的员工未必有学历、有职称什么的,但人人清心寡欲,安分守己,不争名夺利,不尔虞我诈,修养好,素质高,人和人很容易相处,人际关系和谐,是一个能让人的心灵快乐的单位,而这一点,是别的单位很难做到的。在别的单位里工作,也许有钱有地位有保障,但总没有幸福感、归宿感,心里不舒服,时间长了个个都有心理疾病。另外还有评职称,这家学校也评职称,他们的职称跟普通学校的职称不一样,普通学校的职称到他们那里是没有用的,我在K大学是副教授,到了那里,职称要从零开始。他们评职称不是看你发表了多少论文,出了多少专著,更不需走后门拉关系请客送礼,他们评职称只看你的个人修养,修养高的人职称高,修养低的人职称低。想想许多大学里有那么多职称高道德低的人,这种观念是不是很先进?第三点,这个学校里的学生见到老师都鞠躬行礼,非常讲礼貌,非常讲文明。哪像别的学校的学生,流里流气的!第四点,这家学校教学最关注人的心灵,把对人的心态调整放在首位,作为最主要的任务。而当今大部分学校,从小学到大学,偏偏相反,都忽视了师生的心灵、心理和心态,违背了教育规律。第五点,这家学校施行艺术化教育,它的教学道具都是艺术品,让人在获得教育的同时也获得了艺术享受,这做法,正是当下的许多学校严重缺乏的。总之,在这个学校里工作也好,学习也好,生活也好,你会上进,你会学善,你会快乐,你会有归宿感,你会获得人生的大智慧,人人都有清净心,人人都生欢喜心,要知道欢喜心是最好的营养品,是现代人最缺乏最弥足珍贵的,花再多的钱都买不来的。你想,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着如此清净出尘的生活,谁不干?”
我说起新单位的好处来可谓如数家珍,句句在理,校长心服口服。我说得眉飞色舞,神采飞扬,校长听得目瞪口呆,无话可说,只能提笔批准了我的辞职报告。
其实我对校长说新单位是一所学校,并不是我的信口胡言。我看了许多佛学书,许多高僧大德都说寺庙就是博物馆和学校的结合体,佛教就是佛陀的教育。佛陀是印度人,那我说新单位是印度人办的私立学校,难道是一句诳语吗?
公职辞去了,意味着至此我完全达到了出家的条件,于是,在二零零四年的四月初八日,佛诞日,我直奔丽江,悄无声息的,没告诉任何人我的去向,哪怕我的哥哥姐姐、同学同事。我出家后,有很多人在打听我,在寻觅我,尤其是昔日的恋人苏菲女施主,据我所知,她找我找得千回百折,千辛万苦,可寻觅经年,也没得到我的任何消息,对她来说,我这个人似是从人间蒸发了。现在想来真的对不起她!不过我不是故意的,我销声匿迹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此是后话。
这是我第二次到丽江,如果说我第一次去丽江是为了疗伤的话,那第二次到丽江就是为了出家。丽江范围很大,寺庙很多,到哪座寺庙出家呢?我决定要把丽江跑个遍,把丽江的寺庙看个遍,然后从中选一个。
日期:2009-07-06 12:05:34
第二章在禅定寺剃度
此后的数月内,我游历了户户朝阳、家家流水的大研古镇,古朴自然的束河古镇,景色迷人的拉市海,玉龙山景区内的云杉坪、白水河、甘海子、冰塔林、牦牛坪,涛声震天的虎跳峡,并在上峡口看玉龙山巅,酷肖天国城垛。我还游历了被当地摩梭人称为母海的泸沽湖,可以见到玉龙雪山倒影的黑龙潭,以及有着奇峰异石、密林繁花、高山草甸、冰峰奇峡的老君山。我朝拜了束河街附近的北泉寺,玉龙雪山南麓的玉峰寺,白沙村附近的北岳庙,拉市坝西部山麓的指云寺,永宁的扎美寺等。
出家一定要选择一个与自己有缘的寺庙,然而我所见到的寺庙都与我无缘,我对它们都不感兴趣。我所游历的寺庙,有些位置不好,我不想去;有些是喇嘛寺,不合汉族传统,我也不想去;有些虽是汉族风格的寺庙,但商业气息太浓,寺庙的和尚不念金刚经,只念生意经,说是和尚,实为奸商,完全违背了佛法的真义,不是正道寺庙,我更不想去。我不反对和尚经商,但我反对在寺庙里经商。古人说求官到朝廷,求财到街市。做生意就应到街市上,寺庙是道场,哪能当成生财谋利之地呢?佛殿里都有几尊慈祥的佛像,一介和尚白天在佛殿里和虔诚拜佛的香客讨价还价,竭尽所能让香客把钱往功德箱里塞,让菩萨做收银员,晚上在佛殿里数钱,还让菩萨站在一旁陪笑,像话吗?
没找到归依处,我又回到丽江古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坐在石阶上,静静地看着眼前潺潺的流水。丽江到处都是水,它们来自雪山。这水好像耐不住雪山的寂寞,一路小跑着来到古城看热闹,它们有的活跃,蹦蹦跳跳大大咧咧的,哗哗啦啦的见到人就和人打招呼。有的文静,在悠长的小巷里无声的行走,身姿款款,含情脉脉,那透明的眼神不知浸润了多少人的心。
水让丽江具有了灵性、灵魂,而此刻它正涤荡着我的心。
一坐两个小时过去了,我起身到四方街溜达,眼前突现一道独特的风景: 一队整整齐齐的行脚僧,头戴斗笠,身披衲衣,手捧黑瓷钵,踏着稳健而安详的步伐,目不斜视的走在大街上,在他们托钵化缘途中,淳朴慈善的大研居民和各方游客,慷慨解囊,虔诚布施。不论信众布施何物,布施多少,行脚僧看也不看,依然目不斜视,毫不在意,一切随喜。那种淡定、安然的样子,感动了十方善男信女的虔心。
看到此情此景,我双眼一亮,这样的僧人才是我心目中正道的僧人!这样的僧人所在的寺庙肯定是正规的寺庙!寺庙就是学校,和尚就是教师,僧袍就是校服,像这一队和尚规规矩矩托钵行脚,才叫为人师表!像这样的寺庙才是正规办学单位,穿这样的校服才叫帅!要当兵就要加入正规军,要入寺,就要入正道的寺庙!
我连忙上前问其中一个僧人:“高僧是哪座寺庙的?”
“禅定寺。”托钵僧轻轻的回答。
“禅定寺,离这儿多远?”我问。
“二十来里。”僧人边走边答。
他们正在行脚,我不便问那么多,我想禅定寺当是名不见经传的庙宇,要不我怎么没听说过呢?可是,庙大庙小,有名无名,皆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否合乎佛教正统!
这些僧人没有一个我看不顺眼的,我感觉我出家的机缘到了!我当即决定就到禅定寺出家,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日期:2009-07-08 22:18:38
为了和这些可爱可敬的僧人结缘,我得布施点东西。布施,一般的施主随便向其中某一个僧人的托钵中放东西就行了。而我,考虑到以后这些人都是我的同修,我得向每个人的托钵中放东西。实际上,行脚僧化缘获得的东西是不分你我的――他们实行寺庙共产主义,所以你向哪个托钵中放东西都无所谓。但对于我,哪个托钵中都应放东西,这是礼节――见面礼――和别人向托钵中放东西意义是不一样的。
我该布施什么呢?我知道正道僧人都持金钱戒,放钱是不当的。可放物,放什么品类呢?先看看别人都布施些什么吧。我利用身高的优势,扫视了一下僧人的托钵,天啊,里面什么玩意儿都有!有吃的,有戴的,有玩的,有用的。
吃的东西里竟然有口香糖!施主什么意思啊,是嫌僧人的口臭吗?
戴的东西里竟然有发簪!和尚哪有头发啊?有也是假发!――都是女施主做的好事!
玩的东西里竟然有橡皮泥!――哪个小朋友割爱了!孩子性就是佛性,橡皮泥可捏出各种物相来,正好合了“佛有三十二相、八十种好”的说法。孩子有预测的天分,说不定哪天捏橡皮泥会代替数念珠,成为打禅入定的流行方式。
提到玩的东西,我看到最后一个僧人的黑钵里还有一晃动就哈哈笑的木制弥勒佛,又是哪个小朋友割爱了!和尚走路时哪能一点不晃动?所以黑钵里的弥勒佛就一直笑个不停,引发路人的一阵阵大笑,这可让那个僧人很是难堪――我在神情庄肃的行脚,你在上面哈哈大笑,太不协调了!可又不能把它扔掉,一者这是小施主的慷慨布施,二者在黑钵中狂笑的可是弥勒佛呀,能扔吗?
用的东西就更多了,什么打火机、指甲剪、电子表、手机套、汤勺、蜡烛、透明胶带、桃木梳……大部分都是施主们用旧了的东西,他们简直把行脚僧当成收废品的。僧人们回去后,大可以开个旧货店了。
僧人们在化缘时是目不斜视的,根本不知道施主们都给了些什么,他们回到寺庙发现施主们布施了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时,定当哭笑不得!
我是不可能布施这些东西的,我要给每个僧人布施一个进口桔子――行脚这么长时间了,该解解渴了。
我迅速跑到前方一个水果铺前,问卖水果的女商贩:“桔子多少钱一斤?我全买了!”
女商贩眼皮一翻,惊讶的看了我一眼,问道:“买这么多干嘛?”
我手对远处一指,道:“看到那些僧人了吗?我要布施!”
女商贩笑了,说:“那你就布施吧,这是进口桔子,七元一斤。”
我看了一下,发现每个桔子上都贴着一个小标牌,上写:tangerine。果然是进口货,标牌上用的是洋文。
可这九个字母的组合,我还真不知道是何意――
“这什么意思啊?”我指着标牌上的单词问。
“这不就是摊子瑞吗?”商贩说。
“摊子瑞?摊子瑞是什么?”我迷惑不解。
“摊子瑞都不知道是什么吗?”女商贩白了我一眼,眼眶里堆了满满的鄙视。
“不知道。”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实在的,我真惭愧,堂堂大学教师出身,还要向一个小商贩请教外语,是该辞职了!
“我这个摊子是卖什么的?”女商贩戳了我一眼。
“卖蜜桔。”
“这不就对了吗?摊子瑞就是指蜜桔!这是洋话,懂不懂啊?亏你白面书生的像个教授!”女商贩甩我一嗓子。
什么像个教授!我本来就是教授嘛,不过是副的――我在心里嘀咕着。
“懂了懂了!给我称吧。”我悻悻然。
虽然女商贩的话伤了我的自尊心,但我还是挺佩服她的,丽江的确开放了,进步了,普通商贩都懂得外语,这在以前是不可思议的。不过我要是个没涵养的人,反她一句也挺简单的,因为这个女商贩脸部疙疙瘩瘩的,像桔子皮。
刚买下了十几斤橘子,托钵僧正好行至水果摊前,我迅速地依次向每个僧人的黑钵中放橘子,放到最后一个黑钵时,橘子碰到了那个木制弥勒佛,弥勒佛又哈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引得众多围观者大笑起来,连狗也叫了起来――众生皆有佛性,狗也懂得布施,它们布施的是叫声。
布施完毕,还剩下不少桔子,女商贩问:“要不要退?”
“不退了!”我甩下一句话,就跟着行脚僧走了――
走出了四方街,走出了丽江古城,又走过一段山路,到了一座庙门前。
日期:2009-07-10 15:10:01
庙门上大书三个鎏金大字:禅定寺。
行脚僧走进庙里,我是外人,没有冒然跟着他们进庙,而是站在庙门前四处瞅瞅。
此庙位于崇山峻岭之中,居于半坡之上。前有青峰,后有碧岭,左有青青竹园,右是苍莽松林。竹林里有灵溪,松园里有乳泉,山脚下有一条河石历历、秀水潺潺的小河。庙门下有一条碧云石径蜿蜒伸至山外。
进到庙里,发现这座寺庙中等规模,殿堂不是很多,但布局紧凑合理,环境整洁优雅。所有的殿阁皆依山势而建,最前面是钟鼓楼和放生池,然后是主殿,即大雄宝殿,供奉着一佛二菩萨:中间是释迦牟尼佛,两旁是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主殿后面是观音殿,再后面是藏经阁和禅堂,最后就是僧人的生活区――寮房了。
看到大雄宝殿,我心里冒出一个词:主教学楼。看到观音殿,我心里冒出一个词:副教学楼。看到藏经阁,我心里又冒出一个词:图书馆。禅房不就是教工之家吗?寮房则是生活服务中心――我想。这跟大学没什么不一样,不一样的是人!是环境!
好一片山寺楼台!红墙碧瓦,飞阁流丹,古木参天,清流急湍。景色清幽,远离尘嚣,实在是一块修身养心之宝地!
好一片清凉地!与闹市的红尘滚滚、俗流浩荡相比,这里不是清凉佛国又是什么!
多美的一片净土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心中生了大欢喜!在寺中,我静静的,默默的,用心的看着里面的一切:那琉璃瓦,那宣德炉,那袅袅升起的香烟。此时的我已然变成一部照相机,眼睛是镜头,心是胶片,禅定寺的一砖一瓦,一花一树都在我的心里感光了,我心里的每个角落都布满了禅定寺的倩影。
我没吃蜜桔,但心里有着说不尽的甜味!欢喜心油然而生,归宿感油然而生。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外漂泊了几十年后,今天终于回家了!
寺里的香客并不多,两三个吧。我在佛殿里燃香拜佛毕,轻轻走出庙门。门口站着一个女香客,三十来岁,齐肩短发,面容姣好,眼睑下有一颗痣,这个位置的痣是美人痣还是泪痣?应该叫泪痣吧。
女香客秀逸不群,幽姿玉立,大有娴雅风韵。可这个气质女双眉不展,神情黯淡。
同是在禅定寺,我的心情这么好,她的心情怎么这么沉呢?进庙的最大目的是求解脱道,生欢喜心。进庙不生欢喜心还不如不进。
显然,这女香客有什么心事,需要情感救助,我决定上前和她搭讪几句。
一般情况下和人打招呼,都是问“你吃饭了吗?”,可这是寺庙,问“你吃饭了吗”实为不妥,我改为:“你烧香了吗?”
听到问话,女香客愣了一下,似是觉得我有点冒昧,但还是开口了:“烧了。”其实我刚才看到她烧香了,她烧了好大一把香,那火焰窜得老高老高的,听她说烧了,我心里嘀咕道:没烧胡吧。
“来许愿的吗?”我又问。
“我爸爸去世了,我想在禅定寺做佛事来超度亡灵,可和尚们不答应。”
“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说禅定寺从不搞这些,也不相信这个。”女香客脸上写满了不满,“自己是和尚,竟然不相信超度亡灵,这不是自己否定自己吗?我真搞不懂他们是怎么想的,何况我是这里的常客,又答应给钱的,这些僧人怎么一点不讲情面?”
女香客对禅定寺很是不解、不满,可她的话却让我越发敬佩起禅定寺来,越发感到这才是难得的正道寺庙,我为自己没有投错庙而高兴。
我对寺庙一侧的石凳一挥手道:“来来,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女香客款款走至石凳,手抚了抚连衣裙,优雅的坐下。我坐在她的旁边。
我欠了欠身子,说:“不要为超度的事感到不快,禅定寺的做法是对的,这座寺庙才是正信寺庙,不是搞迷信的。”
“正信?什么意思?”女香客问。
“正信就是正确的信仰,迷信就是错误的陷入迷雾中的信仰。”我说,“真正的佛教是没有任何迷信成分的,释迦牟尼创立佛教时,是不做任何带有迷信色彩的事情的,后来许许多多所谓的佛事都是后来人胡编的,乱加的。寺庙是清净道场,什么叫清净道场?就是没有乱七八糟的所谓的佛事,清清静静的让人修心养性的场地。如果寺庙里整天做些超度亡灵的事,这个寺庙还清净吗?和尚们还怎么修心呢?那样的话,寺庙跟殡仪馆有什么区别啊?寺庙不是殡仪馆,佛教跟鬼神没有关系。提鬼呀神呀的,那不是佛教!是邪教!真正的佛教是不提鬼呀,魔呀,亡灵呀什么的,佛教只教人怎么修心。和尚来这儿是为了获得一分清净之心,我们香客来这儿也是追寻一分清净之心。你的心清净了,你就是在拜佛,你的心不清净,香烧得再多,头磕得再多,磕头就像鸡啄米一样,都不是拜佛。”
我边说边做出鸡啄米的样子,令女香客忍俊不禁。
我问她:“知道什么叫佛吗?”
“佛不就是释迦牟尼吗?”女香客轻蔑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问这么小儿科的问题。
我说:“错了。佛是一个名词,释迦牟尼是个人,人是个名词吗?佛的意思是觉悟之心,简称觉心。拜佛就是追求一种觉悟,求得一分解脱。佛说人人都有佛心,人人皆可成佛,意思是说每个人多少都有点觉悟,每个人都能觉悟。而不是说每个人都能成神!如果每个人都能成神,那天上飘的全是神,没有云了,那我们就见不到太阳了!那天上就不会下雨只会下神了!”
女香客又扑哧一笑,说:“可是别的寺庙都给香客搞超度呀。”
我说:“那是别的寺庙不懂佛教!他们不是正信的和尚。不排除少数寺庙打着佛教的幌子干迷信的勾当,以赚取香客的钱财。他们就希望你深信不疑,你们信,他们的生意才红火。如果进入一座寺庙,发现里面的和尚在装神弄鬼的,那绝对不是正道的寺庙,那些和尚绝对不是正信的和尚。”
“依你说超度是没有用的,是迷信了?”
“超度是迷信!没有用的。超度不就是活人念经来帮死人减轻罪业吗?稍微动点脑子,你就会发现这很荒谬。打个比方,一个犯人违法进了牢狱,他的家人在牢外大念特念法律条文,甚至请律师念,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减轻那个犯人的罪业,这不荒谬吗?请和尚念经来超度亡灵,与请律师念法律条文来为犯人减罪,有什么区别?”
女香客玉面含笑,很信服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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