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职员的烦恼(rosespy)[BL]

作者: 睡豆协议

  序
  “小杨,把材料送到综合科去。”
  “唉,好嘞。”
  “小杨,产品报告写好了没有啊?”
  “写好了,王科长,您过目。”

  “哎呀,小杨,今天怎么没去外面跑业务,又被科长叫去写报告啦?”
  “大姐您这说的,领导的命令是我们工作的动力。哪儿需要我们,我们就往哪儿冲,党员的带头先锋作用嘛!”
  领导交待的任务完成了,终于可以安心喝茶熬上俩钟头等5点半的下班钟声敲响。
  我叫杨呈凌,从名牌大学毕业后背井离乡南下到这家事业单位干了三年,刚刚升为这里的九品芝麻官——副科长,工资涨了两百七,可把我美得。
  从仓储科到业务科来回地调——换句话,被两科的科长来回使唤,总算换来晋升,乐得我抱着电话跟爹妈汇报了仨钟头。
  在单位也没啥事情,虽说企业化管理,实际上成天泡茶唠嗑,所谓的业务就是到兄弟企业去踩点儿,拿些资料写写报告。

  刚来的那会儿我不会品茶,看着丁点儿大的茶杯,我纳闷:这么小一口啥时候能解渴?
  后来,在科室大姐大哥的调教下,终于懂得如何利用舌头口腔来品出茶叶的色香味来。
  练了两年,费了不少上等茶叶,我已经可以在外行面前装大牌,小抿一口便能大致说出它的价位来,总出错是正常的,幸好外行不识货,蒙蒙就过去了,反倒对我的景仰犹如那滚滚江水,那个泛滥啊!
  下了班,拉上几个同事去打乒乓球,挥了半天膀子,总算把办公室里一天的劳累放在脑后。我没啥特长,就对国球有点儿兴趣,大学那会儿还参加校比赛,拿了个季军,不算丢脸。
  要说篮球,咱个儿不高,跳起来也够不着篮板,打了几回,就再也不去现眼了。

  一米七四的个头在我们家那边是2.5等残废,到了南方,哈,好嘛,鹤立鸡群。
  尤其在我们单位,颇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男同胞上一米七的寥寥无几,我们敬爱的王科长撑死也才一六五,可是人家是科长啊,长得再矮也比咱高一大截儿。
  刚进单位,科室里的大姐们纷纷抢着为我介绍对象,直接地间接地打听我有没有女朋友。
  初来乍到,我不懂事,很老实地说:没有。
  结果今儿这个旁敲侧击地介绍个表妹,明儿那个直截了当地把二大伯的小姨子的亲闺女往我身上推。那个烦啊!

  不是她们长得不漂亮,个个都有模有样的,只是,那个,我有同性情结。
  那得追述到十年前我上初中那会儿,我莫名其妙地喜欢我后排的一男同学,斗着胆儿告诉他我喜欢他的时候,他那突变的猪肝脸顶了我两个字:变态。然后,我就转学了。
  至今我这个心结还没解开,但总体来说还是对同性感冒。
  平时,上个同志网站解解闷儿,对方约我出来见面,我立马回绝。唯一一次见了个网友,幻想着他高大英俊宛若姚明,结果来了个潘长江,还没人长江哥长得个性,从此,我就这样孤单……
  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知识面比别人广,记忆力比别人好一点。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一不晓。他们劝我参加幸运52开心辞典,我笑笑说怕丢人。
  每当有这种智力游戏,我对着电视大呼小叫,题目一出来就脱口说出答案,旁人都说我牛。

  其实并非我有多牛,这种节目看得多了,题目就那么多,死记就成。
  我还有另一个特长,跟任何人都能侃半天,善于抓住对方的兴趣特点——换句话说白了,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
  于是,单位从仓储科这犄角旮旯里发现我这“人才”,发配到业务科,总算学有所用。
  问我人生有何目标?
  答:环游地球。
  做梦!

  我,就一个小职员,没有自己奋斗开公司当老总的魄力,没有三天两头跳槽换单位从公务员下海再上岸的胆量。待着吧,生活,还是多彩……
  对了,我也有个顶天立地的座右铭: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这句话是我高考复习的时候想出来的,至今广为流传,也将伴随我一辈子——为了美好的生活,贱就一个字!
  原本我以为就靠小聪明和狗腿日子过活,可是,就在我对前途一片看好的时候,有个家伙闯进了我的生活,把我的一切都打乱了。
  第一章
  星期天,睡觉的好日子。我窝在被窝里辗转反侧,摊了一张又一张的大饼还是没能抵抗过生物钟,闭着眼睛摸了半天手机,奋力地眯着眼皮瞟上一眼,八点零一分。上帝啊,让我再次进入睡眠状态吧!

  半夜睡不着觉,可以数绵羊。可这大白天要是睡不着,数猪都白搭。我呆的宿舍对面就一农贸市场,不到天亮,大嗓门的卖菜大妈就摞起袖子大呼小叫地开始了一天的劳作,你说她摆摊就摆摊,嘴里劳咕哝着啥啊!一口方言,嗓门大得惊人,几声吆喝把地球人都给吓醒了。我有种冲出去和人干架的冲动,可劳累的筋骨和惺忪的双眼让我不得不作罢。

  这一周我可是创了历史新高,洋洋洒洒写了两篇数万字的报告,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党,一交差就获得了主任的首肯,大笔一挥签上了漂亮刚劲的两个大字:同意。两篇可行性报告为我们科又赢来了两项与某甲方合作的机会,又筹得必要的资金,乐得我们科长直拍我瘦弱的肩膀:“小杨啊,前途不可限量。好!”
  为了这个“好”字,我可是吃尽了苦头。成天坐在电脑面前,对着厚厚的一叠材料,白天想夜里想,十指飞扬,写了删,删了写,写完再改,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脑细胞,才把两篇凝聚着心血的报告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
  之所以这么卖命,我还是有点小九九的。我们尊敬的科长大人目前主管另一项工程,无暇顾及这次的合作,而上头又如此重视这个项目,想必会让我这个新出炉的副科长担当全职,独立撑起这副重担。这样一来,我就不只是躲在科长翅膀下无实权只有空乌纱的小屁屁,我所做的一切也不再是科长的政绩,而体现的是我——杨副科长个人的实力。哦耶!我闭上眼睛,似乎看到了自己金光灿烂的美好前程……

  想着想着,心里一激动,打了个激灵——彻底给醒了!
  周一一大早,我就穿戴整齐地来到办公室,破天荒地为大家打好热水,哼着小调心情无比的愉悦,又夹杂着紧张与欣喜。再过一个钟头召开领导大会,主任一定会重点分配任务,那个时候……嘿嘿!
  “早啊小杨,你今儿怎么来这么早?昨儿捡着钱了?”科里的东北大姐靳心莲一踏进门槛就扯着个笑脸调侃。
  “哎,又被卖菜大妈的嗓门吵醒了。”我摇头。
  “这也不是办法,看你顶着个熊猫眼,谁见了都心疼。”

  我笑了笑。靳大姐一口二人转的味道,听起来真舒服。
  第二个进来的郭斌,一脸憔悴,耷拉个脑袋。他也是我们科里的活宝,三十好几了不求上进,一口地瓜腔,黄段子成天挂嘴边,嘻嘻哈哈,做事稀里糊涂,人缘倒是挺好,尤其招雌性动物的喜欢。看他也活得挺快活!
  “咋啦?”靳大姐凑了过去,“又失恋啦?”
  “没有啦,人又不是铁打的,难免会破病。”
  “昨晚太累了?”我打趣,“注意身体啊,这么快就扛不住,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郭斌的精神真的不好,只是白了我一眼,萎萎地窝在椅子上不吭气。

  我递了一瓶感冒药放到他跟前,扬了扬下巴,他拉了下嘴角算是回应。“不行就回去休息吧。”
  他不领情地瘪了瘪嘴。“要是你说的算就好了。”
  尽管了解他那口无遮拦的德行,我的心里还是一阵子不舒服——谁让咱是被架空权力的弼马翁呢!我们尊敬的科长大人从来就是全权在握,丝毫没有放权的意思,别说我这个刚上任的副手,当年在他手下卖命多年的老干将也只有听命的份儿。我能咋地,继续夹着尾巴呗!
  期待今日的转机!
  八点整,王科长腋下夹着个公文包走了进来,冲我点了点头。“小杨,昨天没休息好哪?”

  领导今天怎么有兴致关心起我来了?我心里琢磨,脸上乐开了花。“啊!昨晚看了场球。没事儿,咱身子骨还挺得住。”
  “你小子的精力还真充沛啊!年轻,就是本钱。”他似笑非笑地伸着食指指了指我,进了他的办公室。
  狗腿狗腿,不当狗怎能抱领导大腿。我端着热腾腾的茶水跟了进去,放在他的桌上。“王科,请慢用。”
  “嗯,好!”他的脸色不是那么好看,难道有什么突发事件?
  我驻足了片刻,转身离去。一路琢磨——领导的心思得拿捏准了,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九点整,会议室。

  我抿了口茶,扫视了周围。主任笑容可掬,满面红光,看来是有利好的消息要发布;综合科科长正与物流科科长谈笑风生,官话连篇;其他几个工程部精英泰然地坐在圆桌旁,时而沉默,时而开口小侃,配合相当默契;我们尊敬的王科坐我的左手边,依旧蹙着个眉,翻着手中的文件。
  等等,坐在主任边上的那位大侠是何方神圣?我怎么从没见过他?方正的国字脸,刚挺的五官,挺拔的身躯,犀利的眼神,感觉他才是这里真正的王者,我们全是一群废物。他坐在那儿,有股君临天下威震四海的威严,比起咱主任那肥嘟嘟的脸庞和滚圆的躯干可看性强多啦!难道是新来的领导?
  “科长,”我小声问道,“那人谁啊?”
  没等王科开尊口,主任的声音传了过来。“好了,我们会议开始吧。首先我介绍一下,我身边的这位就是省厅能源处业务科科长沈剑刚同志。这次他来我们这主要是负责两个项目,这两个项目厅里非常重视啊!与跨国公司合作是我们的第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如果成功了,那将为我们国家节约了大量能源,减少污染,利国利民,也为构建和谐社会迈出了最坚实的一步!”

  全体鼓掌。
  我的心却愈发地沉重了起来。
  “大家手头上都有两份完整的可行性报告,上头详尽地论述了**项目的必要性、紧迫性和瞻远性,厅领导给了我们大力的支持,派出了最优秀的骨干来指导工作,我在此代表大家表示最衷心的感谢!”
  鼓掌。
  “沈科长,接下去可得麻烦您给我们多多指点,传授经验啊!哈哈……”
  我低着头,无心再听这些官场老话,目光盯着那几份厚厚的文件,心里有股将他们撕碎的冲动。过了半天抬起头,只看见那张国字脸张着两片刻薄的嘴唇,面带微笑地讲着些什么,目光不断地扫视着圆桌,生怕漏过谁似的。只可惜向来对领导说话聚精会神的我满脑子想的却是另一个不争的事实:小算盘拨拉错了!辛苦了半天给人当了垫脚石。

  我的灵魂似乎游离在四周,听不见任何东西。
  说得倒好听,指导工作!哼,不就是下来走一圈,搞点政绩,回去提拔的嘛。
  好啊,沈剑刚,我算是跟你杠上了!
  “……小杨同志。”我感觉被人碰了几下腿,一回神,发现主任和善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顿觉尴尬,只好露出招牌似的马屁笑容迎了上去。余光中警觉地发现另一双眼睛也在盯着我,一撇视角,正好和我们伟大的省厅沈科长的目光对上了。那厮冲我微微颔首,作为礼节式的回应,我也点了下下巴。
  面子还是要给的,心里再多的不舒服,人家也是咱领导啊!而且,按照今天的任命,我可是他的直接下属,他是我的绝对领导,打个喷嚏我可不得人仰马翻?
  我说今儿王科咋不对劲呢,原来是被换了顶乌纱帽,到备案科搞后勤去了。这一平调,日子是清闲了,可袁大头就少了,换谁也不乐意。
  “那以后还得请杨科长多多包涵。”看着沈剑刚蒙娜丽莎似的笑容,我心里打了个寒颤,表面上只得咧着嘴角附和着:“哪里哪里,沈科多多指教。”
  第二章

  “杨科。”那甜得腻味人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何事?”我懒得转过头去看她。何许人?我们科“第一花痴”孟丹是也!根据她对我称呼的不同可以了解她呼唤你的意图:叫“杨科”——哼哼,无事不登三宝殿,不是有事相求就是做错事等你去擦屁股;叫“小杨”,表示她心情愉快,想找人拉瓜;直呼大名,那一定是我哪儿得罪了这位千金大小姐。
  “听说来了个新科长。”
  “嗯。”
  “叫什么?”
  我放下手上的东西看着她。“姓沈。”
  她还是不罢休。“沈什么?”
  “你就省省吧,人家有家有室。”
  她那张原本好奇的脸被我这么一噎,一百八十度转弯,立刻满脸冰霜。“你当我什么人啊?我不过问问他叫什么而已。”
  “问这么多干吗?你家亲戚?”
  这下她又恢复那副得意状。“嘿!我还真不跟您老客气。如果没错的话,他可是我同学的亲哥,叫——”她顿了顿,作思考状,“沈什么刚吧。”

  嗯?我扬了扬眉头,这小妮子何时变得如此神通广大,还和新官沾亲带故。
  “是吧?沈那什么。”她一脸得意,就像是明天沈大科长一到任就会一手提拔她似的。
  “啊。”我突觉好笑——就算是你亲哥,你也得叫他“科长”,他也是你领导!
  “你笑什么呀?”她微微一顿,好似下了个什么重要决定,眉毛扬了个老高。“好嘞,可以敲诈一顿了。”说完一摇一摆晃出了办公室。
  走出我那间郁闷的办公室,只见靳大姐和罗建两人的脑袋几乎碰到了一块儿,后头还站着郭斌。

  “干吗哪?”
  “罗建的股票又涨停了,正在荐股呢。”一旁的刘燕青笑着回答。
  “哦?”我一听也凑了过去。
  “杨科啊,你也炒?”在他们这些人中,刘燕青最为尊重我,每次见到我都毕恭毕敬地称呼着,让我还时不时记住自己脑袋上尚存一顶乌纱。
  “全民运动,与时俱进。”

  罗建正说得神乎其神口沫横飞,一副“我是股神天下第一”的德行。周围的兄弟们带着滔滔江水般的崇敬之情听的是全神贯注如痴如醉,就差掏出本子做笔记了。
  “你好了?”我碰了碰郭斌的胳膊问道。
  早上还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这会儿精神十足瞪着个牛眼关注着罗建手机上红红绿绿的数字,连我跟他说话都没反应。
  “喂,喂!”我伸着巴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倒是挺不耐烦地把我的手往边上一拨。“别吵别吵。”
  嘿!你小子干啥事都不积极,从没见你这么投入的。我正要扯着嗓子冲他吼吼,王科长走了进来,顿时,人群作鸟兽散。
  领导最怕的便是人走茶凉,尤其像王科这样,干得正春风得意,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把他从肥差宝座上硬生生地挤了出去,这会儿灰头土脸地回来收拾东西给别人腾位儿,搞到一半的工程项目也得拱手让人,换作谁都不好受。
  “王科。”我轻轻地敲了几下门。

  他擦了把额头转身,脸色有些暗淡,笑容有些勉强。“噢,进来吧。”
  我走了过去,保持招牌微笑。“需要我干些什么吗?”
  他顿了顿,有些茫然地看了看玻璃柜,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嗯,那个——”他从第三层柜子上取下两本厚厚的文件夹。“这是**工程的所有资料,合同、进程、反馈……都在这儿,就……交给你了。”
  我接了过来,目光依旧停留在科长的脸上。
  “咳。”他轻吐了口气,“其他也没什么好收拾了,明天沈科长过来,我全部移交给他就是了。”

  “那个,”我看着他,“科长,今晚全科弟兄们一起吃个饭吧,小刘已经定好桌了,下了班就去。”
  他干笑了两声。“今晚我还有点儿事,就算了吧。”
  “要不改……”
  他摆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以后楼上楼下天天见面,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有机会再说嘛。”过了片刻,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老者般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杨,加把劲儿啊!像你这么年轻有为的人还真不多见,前途不可小看啊!”
  我嘴上说着感谢领导之类的废话,心里苦笑。加把劲儿?你有劲儿得有处使啊!不说别的,就说咱这个单位,没个过硬后台你就算有天大的劲儿也白搭,就算是白痴,只要他和某领导沾得上边,那飞黄腾达的速度比直升机还快!实力不如关系,这个铁定的事实我相信王科长心里比我更明白。来这里工作了三年有余,我业务没学多少,拍须遛马的功夫可是日渐高超,这不,还混了个副科长的头衔。回想起来自己都不由得感慨——俺咋就这么有才!

  刚下班,手机就叫了起来。我一看,大黄?!
  大黄,姓黄名亚彬,人可不如其名文质彬彬,整个就一暴发户。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拆迁农民的儿子,政府征地,赔了他们家好几层写字楼外加不少银子。自小他就不愁吃不愁穿,长大后也不念书了,拿着家里的钱办了个整体橱柜加工厂。要知道这个行业利润惊人,没两下子,他便跃升成为大老板,数十万在他手里翻了好几番。现在他把工厂交给手下人管理,自己成天开着车到处溜达,好不潇洒。

  他是个名副其实的gay,同性情人无数。
  三年前的一天他对我说他曾经追过我,可我愣是没反应。
  我说有吗?
  他问愿不愿意和他交往。
  我笑,一口回绝。
  他问,为什么?

  我说,你的情人那么多,我受不了。
  他便不吭声了。他自己也明白,他不可能安下心和一个人共度此生,他的心不可能只为一个人留着,天性如此。
  其实这只是一个借口,实际上我不喜欢他身上那股庸俗的铜臭味和霸道的个性,说白了,我和他是两条平行线上的人,要想撞出火花除非出现岔道。情人是做不成了,我们倒成了朋友,起码我把他当成朋友!作为朋友,他无可挑剔,慷慨大方为人义气,但他对陌生人霸道蛮横可是远近闻名的。
  有一次他开着广本载着我沿路闲逛,突然从后头窜出一辆赛欧,噌地擦着我们的车身飞驰而过。
  “干!”他一下子给火了,猛踩油门横在那辆赛欧的跟前,硬生生把它拦了下来。
  赛欧的主人是个又矮又胖的中年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下了车看看我们车身上那道明显的划痕,摆了摆手说:“没什么啦。”

  大黄一听,笑了一声。“好,你说的。”说完便上车,吩咐我系好安全带。
  我一头雾水,只见他眼睛里冒出腾腾杀气。就在我楞神的时候,他猛打方向盘,将车头对准了那辆赛欧,油门一踩,咣地撞了上去。撞得我是头昏眼花脊椎生疼,只见那辆可怜赛欧的车头瘪了一半儿,而他的广本的大灯也寿终正寝。
  他放下车窗,对着那个正张着大嘴看着爱车的中年人嚷道:“你说的,没什么啦!”说完,不等对方反应,驱车扬长而去。
  我的后背早已汗湿了一片……
  大黄这会儿给我电话无非又要叫我出去吃饭。这阵子事情多,一连几次我都婉拒,这次再拒绝估计他真要发火了。
  翻开手机。“找我有事?”
  “还不是叫你出来喝两杯。”他的语气有些慵懒。
  “哦,呵呵。”

  “不会又要赔领导吧,你可欠我好几顿啊。”他顿了一下,“怎么样?有没有空?”
  “好啊。”
  “等着,我去接你。”
  “咦?帅哥。”孟丹一蹦一跳从我身边擦身而过。脸上笑开了花,“还不走啊?”
  “啊,等人。”

  “哟,约会啊?拜拜~”这妮子临走不忘八卦一把,没等我回应便没影儿了,只留下她那银铃般的笑声。
  第三章
  我和大黄最喜欢在大排担吃海鲜喝啤酒,这次也不例外。尽管天气渐凉,我们还是选择露天吃饭,一来外头的空气较为清新,二来没有了四周的禁锢,我的全身心可以彻底放松。
  和他吃饭我从不说我工作上的事,说了他也不理解。在他眼里,钱就是亲爹,只要有票子,人就有面子,在社会上就有位子。当官高升的目的还不是为了钱?
  我曾经对牛弹琴地跟他解释说:知道什么是权力吗?如果你杀了人,法官判你死刑,这不是权力,而是正义;你杀了人,皇帝可以让你死,也可以赦免你,那就是权力。

  他一头雾水,问:你哪里学来这些有的没的?
  我答:实践加真知。
  见我有时候为了揣测领导的心思绞尽脑汁茶饭不香,他说,啊你辞职好了,我养你。
  我说,那我可以去死了。
  大黄整晚上都在痛骂新相好用情不专,背着他在学校里找了个女朋友。我乐了,黄亚彬要说自己对爱情忠贞不二,全世界人民都笑了。
  “我这次可是认真的。”他一边拿着牙签挑着苦螺一边说道。
  “嗯,你对每个人都是认真的。”我举起酒杯刚喝上一口,目光一扫,街对面意大利餐馆里走出了个高大的身影,让我差点儿把酒喷了出来。幸好大黄只顾闷头蘸醋,嘴里不停地抱怨,没注意到我的失态。
  这不是明天就将走马上任的沈科长吗?他的身后紧跟着个年轻人,垂着头。亏我视力好,借着傍晚的余晖和通亮的路灯老远就能把他们脸上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据我多年修炼的察言观色的功夫,发觉这两人好像有些不愉快。那个年轻人长相貌平平,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比他矮了近一头,不像是兄弟。朋友?吃个饭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吧。这味道,怎么感觉有点儿像……

  “喂!”大黄打断了我的八卦,往自己杯子斟满了酒,“今天我要是倒了,你帮我把车开回去,我呢,放在你家沙发上好了。”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他把那双略微发红的眼对准了着我,挑了挑眼皮。
  “我帮你叫拖车。”我的心思依旧停留在那两个人身上,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真是邪门,我哪儿来的干劲捕风捉影,这不是我的风格,要不早当狗仔去了。
  就在这时,沈剑刚似乎也把目光投了过来,我赶紧把头一撇,做鸵鸟状。后来仔细一想,对啊,我们只是一面之交,他未必能认出我,就算认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光明正大不偷鸡不摸狗,何必有此心虚之举。
  待我抬起头四处寻觅,已经找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看什么啊?”大黄擦了擦手问道。
  “帅哥。”

  沈剑刚走进办公室那一刻并没有我想象中的轰动,大家带着几分客气地朝他点头微笑,随后坐了下来干自己的事情,仿佛改朝换代没自己什么事儿。新官上任必烧三把火,只是不知道沈兄会从哪个点开始着手。
  果然,王科长把所有东西移交完之后,沈兄立刻召开了一个简单会议,先是给全科兄弟打气,说了一通不痛不痒的鼓动性的官话,然后就提出了一个小小的“建议”——上班不得炒股。此言一出,我看几位仁兄的脸色微变,如坐针毡,好在久经沙场处乱不惊,尽管头皮的青筋抖动得剧烈,依旧保持和颜悦色朝领导点头示意。
  我的脑子里突发奇想地出现了这么一道军令状:上班炒股者,诛九族,斩立决;上班谈股者,笞一百;上班观股者,杖九十;……
  “杨科,你还有什么补充吗?”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沈剑刚把话头扔给了我。
  “呃,没什么。”
  “那好,散会吧。”

  会后,除了沈大领导,其他人面若冰霜,梗着个脖子绷着个脸,郭斌啐了一口,小声骂道:“妈的!”靳大姐坐在位子上,鼠标一直停留在“大智慧”上面,愣是不敢点开,看了看手表,不由得一声叹息。
  罗建瞟了瞟科长室,偷偷拿起手机,做贼似的瞄了几眼,脸色微微一青,迅速抬眼看了看四周,听见科长室里传来微微声响,急忙关上软件。
  “怎么样?”郭斌眼睛尖,一眼瞅见罗建的诡异行为,小声问道。
  “什么怎么样?”罗建白了他一眼,额头上渗着冷汗。
  “废话!”郭斌从未如此憎恨自己那台跟随多年的老手机,暗下决心今晚就去买台智能的!

  “啊!”薛燕一声惨叫,赶紧捂住嘴,瞪着大眼看着其他人,然后用非常夸张的动作指了指手机屏幕,用口语问罗建。
  国家政策调整,大盘猛泄数百点,大部分股票跌停。
  “怎么办啊?卖吗?”薛燕急了,出声问道。
  罗建也正头疼,自己的爱股全都为“-10%”,什么辙都没有。
  靳大姐冲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你说这咋整的,”她指着“大智慧”努力压低自己的嗓门抱怨,“我们家产全都扔进去,全家人指望它活着了,不让炒这不要我的老命吗?他一来,什么股都跌停了,你说他这人咋这背呢!”
  听着他们对沈科长的怨言,我心里倒有几分幸灾乐祸,看来我这人的心理也够阴暗的。
  “杨科,你说他真会扣我们的奖金?”薛燕凑了过来,手里的手机一片惨绿。
  他没这个权力!我心里答道,嘴上哼哈了几声敷衍了过去。
  “他这第一把火可把我年薪全烧没了!”薛燕摇着头叹气,“还有两把呢,不知道从哪儿开始烧。”

  “杨科,你去跟他说说,我们上班看看股票,劳逸结合,提高工作效率,又有助于构建和谐社会。”罗建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我脑子一转,把包袱丢给了孟丹。“跟我说没用,对了,沈科不是孟丹同学的亲哥吗?求她好了!”
  顿时人群涌向了正在一边给论坛灌水的孟丹,我趁着空隙溜回了我的办公室,瞄了一眼里间,沈剑刚正埋头看文件,全然没有理会外头的暗涌。
  人的可塑性和应变能力是很强的,早上还怨声载道的,下午大家似乎适应了这种没有“大智慧”的新生活,认认真真地埋头工作,当然,少不了偶尔瞟上几眼。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之所以这么“处之泰然”,是对全中国股市的暴跌爱莫能助,他们手上的重仓全部遭遇滑铁卢,看了更受气,只好闭眼以待之。
  沈科长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搜到几份发了毛的文档,交给我,让我负责把那几个烂尾项目作个了断,该写总结的写总结,该写反馈的写反馈,该写原因的写原因,然后送到档案室雪藏。我看着那些散发着霉味儿的文件,一个头两个大,心里把他骂了个遍,无奈地埋在办公桌前做收尾工作。像我们这种公务员性质的事业单位,许多项目都是虎头蛇尾,雷声大雨点小,大张旗鼓地和企业搞合作,上交一份完美的报告批一笔资金过过日子,有些项目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疾而终,领导们也习以为常。

  手头上的这几份报告我连见都没见过,虽然里头介绍得颇为详尽,但对这些项目的落实情况和最新进展我却一无所知,看了看日期,呵,这些东西估计连王科长也没过目吧!
  时间一恍到了下班,沈剑刚走到我面前,看了看我桌上已经完稿的文件,说道:“辛苦了。”
  我抬起头,笑了笑,心里暗骂:这不都是拜您所赐?
  “走吧,我有车,顺道送你回去。”
  哦?我有点受宠若惊,刚想答应,突然一个激灵改口道:“谢谢,不用了,一会儿我还有点事儿。”

  “那行,我先走了。”他冲我点点头,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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