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潭水深千尺

作者: 潮吧


日期:2009-8-3 7:33:00

  第一章恶梦初醒
  一大早,刘朝九就在我家外面拍门,咣咣响,就像遭了山贼。
  打开门,刘朝九一身酒气,脸色蜡黄,开口就是一句:“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拉他进来,捏着鼻子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朝九倚住墙,哼唧了半晌才说:“我外面喝了一宿酒,她怀疑我有外遇……”

  这话我不相信,觉得里面肯定有猫腻,笑道:“好好做人吧,别学我,折腾来折腾去,折腾成了一根光棍儿。”
  刘朝九蔫蔫地嘟囔:“我跟王莲芝过了十年,审美疲劳啊……”悲恸的表情就像中了吸星大法。
  我知道这家伙又要痛说他水深火热的婚姻生活,挥挥手让他住口。
  刘朝九不吭声了,傻望着窗帘上露出的一条缝,老僧入定一般安静。
  打开窗户,扑进一股潮气,外面漂着很大的雾。小时候,我家生活困难,我妈把我寄养在乡下的姥姥家。记忆里,乡下的早晨有很多雾,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清香。我静静地坐在河沿上看那些被晨曦赶到河里的雾一团一团地跟着河面上漂着的鸭子,在艄公“哦嗬哦嗬”的喊声里扭曲着散去,头上雾露点点,心中泛起不属于童年的忧伤。城市里也有雾,浑沌,粘稠,腥臭不堪,就像我现在的生活状态。

  厕所的门紧闭着,刘朝九在里面,水龙开着,好像是在掩饰打电话的声音。
  根据刘朝九的一贯作风,我断定,这小子昨晚没干什么好事儿,他经常在工作之余客串一把嫖客,号称工作需要。
  传说刘朝九有一次去一家洗浴中心“采风”,遇到一个冒牌大学生,一番对话过后,竟然流了眼泪,单腿跪地,作英国绅士状,牵着人家的手轻声吟唱《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时搞不清自己是在青楼楚馆还是在清华北大。别人问起此事真伪,刘朝九摇着一根指头说:“俗,忒俗,So please do not leave,自古红颜多薄命,勾栏亦有纯情女。唉,可怜的人儿……”样子就像普渡众生的观音菩萨。

  我穿好衣服打开电视,一个猿人模样的人在里面讲和珅和纪晓岚的故事,这家伙跟刘朝九一个长相。
  换台,广告,再换台,有个过气老歌星在里面扯着嗓子咆哮:
  三十以后才明白,
  该来的早晚会来,
  三十以后才明白,

  该爱的尽管去爱……
  我哼一声“三十以后俺也不明白……”,看着斜倚在厕所门口的刘朝九,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天不来找我喝酒?
  刘朝九沉默了好久才说:“李晶晶老是找我,我怕你误会。”
  李晶晶是我的前妻,她跟刘朝九最近有些不雅的传闻我早就知道:“这没什么吧?她现在不是朋友妻了,你可以欺。”
  刘朝九的眼睛一亮,腆着脸嘿嘿:“太熟了,不好下手。”

  这也许是实话,可是李晶晶对于刘朝九来说,就好比是兔子窝边的那簇肥草,他断然没有不想吃的道理。
  记得离婚前我在家砸盘子摔碗以示对李晶晶给我戴绿帽子的不满,刘朝九闻讯赶来劝架,趁机用手背撞过李晶晶的胸脯,不然那天的示威也不会变成暴动——我踹跑了刘朝九,把家变成了垃圾场。离婚后,我有一次跟刘朝九喝酒,他说,你们这事儿不会是因为我的那次袭胸吧?说完,嘴角流涎,面红耳赤,样子十分无赖。我故意逗他:“也有这个原因吧。”他嗫嚅半晌,竟然冒出这么一句:“出来混,老婆迟早是要换的。”我就知道,这小子也有离婚的苗头了,不禁感叹,生活就像一块河边的石头,流水会使它变得圆滑,婚姻也就成了太监。

  仔细一想,整个人生其实就是个缓慢变成太监的过程,人一天一天老下去,本能一天一天消失,只有希望还残存在脑子里。
  离婚前后,李晶晶对我发狠说,别以为咱们分开以后你会找到你想要的女人,不可能,那些女人不是给你预备的。
  我不相信这话,我总觉得前方有个伊甸园,那里的黄金屋里躺着很多颜如玉,我有一身的力气可以到达。
  如今我鳏居三年,李晶晶的话应验了,我仿佛一下子参破红尘,变得麻木,感情这码事儿在我的心中恍惚起来。
  “你说我到底怕她个什么?”刘朝九站在门口嘟囔,“当初我爹给我起这个名字,是盼望着我像早晨九点的太阳,充满朝气,”抬手指指墙上的挂钟,“你看,九点多气派?腰板笔挺,棍儿上翘。可是现在……早晨九点不像,晚上六点半还差不多,整个人‘夹并’在那儿。”

  我笑了笑,无言以对,我何尝不是如此?洗脸、刷牙、关电视,动作机械,就像一个无声电影里的人物。
  刘朝九边过来帮我叠被边夸奖我现在过得好,生活就像解放区的天。我心说,你“解放”上几年试试?不憋死你才怪。
  我不想被憋死,尽管我已经对那些风花雪月不再奢望,但我想有个女人陪我一起生活,却是千真万确。
  下楼的时候,脚下一滑,闪得我心里空落落的。望着青灰色的楼道,我的心中泛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外面的天空很蓝,蓝得让人感觉很不真实。楼群上方浮着几片薄薄的云,云里有几只麻雀撞乱了的弹球一样飞。一撮黄绿色的鸟屎“啪”地砸在我前面的一只垃圾箱上,像一朵绽放的野花。这撮鸟屎让我想起了以往那些纷乱的生活,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我该去看看儿子了……小柱子长得非常像我,只是眼睛随他妈妈,又大又亮,一肚子心眼儿的样子。离婚那年他四岁,身边没了爸爸,他还以为我又出差了呢。现在他七岁了,应该知道一些大人之间的事情了……我想让他明白,我跟他妈妈的分手不是我的错,我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情,我想让他知道,我们都是男人,男人总归是要担当一些事情的。行,下班以后我去学校接他,让他过来跟我住几天。

  大街上微风和煦,雾气已经散尽,骄阳正在升起,天空幽兰而深邃,今天又是一个万分和谐的日子。
  路上,法桐树的叶子大片大片地黄着,像无数青春不再的村妇聚在一起奶孩子,饱满又苍凉地性感着。
  我的心情忽然变得糟糕,那些看似美好的东西正在迅速苍老,跟这些在秋风里迅速变黄的叶子一样。
  刘朝九鼻涕一样地跟在我的后面。我问他怎么不去上班?他黄着脸,女人似的扭屁股:“我想在你家躲躲。”
  我掏出钥匙递给他。刘朝九接过钥匙,摸着脖子上的一道紫杠子,猛一跺脚,转身就走。

  望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我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这家伙跟我三年前一个怂样……
  第二章遭遇泼妇
  因为昨晚喝多了酒,嘴里腥臭不堪,我蹲在公司墙角吐了好大一阵,呕呕啊啊,感觉苦胆都吐出来了。
  背后,阳光灿烂,对面音像店里传来一阵高亢的歌声:
  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阳下低头
  流着汗水默默辛苦地工作

  你是不是像我就算受了冷漠
  也不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是不是像我曾经茫然失措
  一次一次徘徊在十字街头……
  抬起头,软着两条腿站起来,就着歌声想起以前我笑话刘朝九的那些话,感觉自己比他也强不到哪儿去。
  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这话没错……我的理解是,没有女人的生活,在男人的世界里不能算是生活。

  一段失败的婚姻给人造成的伤害不仅在于失败的结果,还在于失败的过程中那些由潜移默化着的痛苦而演变成的龌龊思维。刚离婚那阵,我突然就色鬼附身,走在街上,眼睛就像网站上的搜索引擎,前后左右搜索着每一个能够搜索到的女人,凡是“搜”到一个稍有几分姿色的,都要傻乎乎地盯着人家看上那么一阵,然后站在那里跟自己较劲,咽唾沫,翻白眼,像个淫贼。

  我不想去勾引良家妇女,抛开那份刀口舔血的危险不说,良心上就过不去。没离婚之前,我曾经在极度委屈之下想要搞点儿外遇来平衡一下心理,但我没有那么做,我知道,外遇带来的那点快感就像嚼口香糖,越往后越没味儿,万一吐不好,会连牙也粘下来的。
  一些从未有过的龌龊思维让我感到汗颜,尤其是面对儿子的时候,感觉自己不应该是这个天真孩子的父亲。
  走出电梯,踉跄进办公室,我感觉自己的脸皮发麻,耳朵响,仿佛有很多蚊子在耳边飞。
  木着脑袋在办公桌前坐了半天我才悔悟,不能让刘朝九呆在我家,晚上我要接儿子回家,没准儿舒梅晚上也要过去找我呢。赶紧给他打电话,这家伙已经关机了,我的耳边又多了很多飞着的苍蝇。舒梅是我上个月从网上“钓”出来的,比我小了整整十岁。这样的年龄差距时常让我想起老牛吃嫩草这个词。尽管舒梅这根草也不算是很嫩了,但毕竟李大柱这头牛,确实也老得可以了。这些天我被她搞得魂不守舍,心脏老是悬在半空。这种感觉似乎不太像是爱情,我好像已经失去了爱一个人的功能,只想抓住机遇,赶紧找个能够让我激动起来的女人陪我。悬空着心,正想再拨刘朝九的手机,门开了,王莲芝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不说话,眼泡红肿,雌狮一样盯着我。

  我哆嗦一下,慌忙起身:“嫂子,老刘没在我这儿……”“我不是来找他的,”王莲芝的声音就像跑过马拉松的羊,“我找你。”
  我一愣,感觉这婆娘还真懂事儿,知道我跟他老公的关系,这是找组织诉苦来了:“先坐下,有话慢慢说。”
  王莲芝扭胯进来,一屁股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你心疼女人就让我家老刘替你照顾是吧?王八蛋!”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话什么意思?一时语塞。
  王莲芝肥厚的手掌将桌子拍得山响:“以为老娘傻?你老婆飞了,你就撺掇俺家老刘帮你继续养着那个贱人……”

  我明白了,这个没长脑子的泼妇这是把事情联系到李晶晶那儿去了,一时怒不可遏:“胡扯!我跟李晶晶早就……”后面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王莲芝手舞足蹈,上下嘴唇剧烈碰撞,唾沫星子机关枪一样横空扫射,愤怒指责我是老虎刘朝九是秃鹫,我吃完了新鲜肉让刘朝九清扫残骸,我缺了八辈子大德,刘朝九吃了八辈子大亏,她倒了八辈子大霉。

  跟她没法理论……我这里正想找个机会暂避锋芒,部主任胡铁锚一步撞了进来:“谁在扰乱工作秩序?”
  王莲芝甩手一个烟缸砸过去:“我!怎么着吧?老娘今天就想死在这儿!”
  胡铁锚打个哆嗦,头顶上“地方支援中央”的那绺头发垂下来,海军帽下面的飘带一样在腮边忽悠。
  胡铁锚慌乱地将那绺头发贴上去,捂紧,瞥一眼被烟缸砸了一个窟窿的门玻璃,茫然地问我:“这是你妈妈?”
  没等我回答,王莲芝一个猴跳蹿到胡铁锚的跟前,两手反叉在腰上,脖子带动脑袋一阵乱晃:“我是你妈!”
  胡铁锚一手捂着脑袋,一手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拼命躲闪王莲芝凑到脸上的嘴,帕金森病人一样浑身哆嗦:“什么素质,什么素质啊,这是?”王莲芝一把打掉胡铁锚手里的牛奶,拿鼻孔盯着她,表情异常狰狞:“老娘就这素质!怎么着吧!”
  看着滚在地上的杯子,我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这下子有戏可看了。工作前喝一杯热牛奶是胡铁锚每天必修的功课,谁要是动了他的牛奶,就跟挖了他的心肝一样。有一次,我对桌朱三偷喝过一口,他竟然暴跳如雷地扇了朱三一记耳光,扬言朱三作奸犯科,是个盗窃犯。

  果然,胡铁锚痛苦地叫了一声,撑出双手抓向王莲芝,不想,被王莲芝一脚踹了个趔趄,迷离着双眼愣在那里。
  我借机起事,按着胡铁锚的双手念叨:“不要动手,千万不要动手,这里是工作场所……”
  胡铁锚猛地甩开我,头顶闪光,“飘带”摇荡,箭步冲到走廊上,遭了开水烫似的尖叫:“保安,保安!”
  三个保安进来,二话没说,抬起王莲芝撞出门去,楼梯口传来王莲芝叫床般的呐喊:“李大柱,你不得好死——”
  朱三进来,抗震勇士似的用膝盖顶住门,回头问我:“李哥,你又惹了谁家的女人?”
  我没理他,捂住耳朵摇晃脑袋,心里憋屈得要死,老子交了刘朝九这样的朋友才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呢。
  我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接起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那头问我是不是叫李大柱?
  心中烦闷,我没好气地反问:“你打这个电话是谁的你不知道?”
  那边的口气硬硬的:“我们是公安分局的……”没等他将后面的话说完,我直接挂了手机。
  这个电话肯定是甄七这个王八犊子变换声音打来的。

  甄七是我的“发小”,一个街头混混,经常跟公安机关打交道。这些日子不知脑子里的哪根弦搭错了地方,经常跟我开这种玩笑。第一次我当真了,神经兮兮地去了派出所,结果把警察和自己都搞得神经兮兮了……我估计这小子这次是想找我借钱。
  胡铁锚擦过地,吞了苍蝇似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阴着脸问我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撒野?我说,我昨天晚上跟一个朋友喝多了点儿,朋友回家打老婆,他老婆没处撒气就来找我的麻烦。胡铁锚半张着鲶鱼嘴,脸上看不出表情,模样就像一只落满灰尘的玻璃猫。尽管我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些什么,可是我能觉察到他至少有幸灾乐祸的意思。此人是个出了名的“望人穷”,见不得别人比他过得好。

  朱三看看我再看看胡铁锚,好像知道这边有什么秘密可以刺探,贼眉鼠眼地躲在墙角翻弄报纸。
  胡铁锚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朱三打个哆嗦,拎着拖把往门口走,行姿宛如痔疮发作。
  胡铁锚嘬一下牙花子,貌似安慰地摸了摸我的肩膀:“这事儿不怨你。”
  我没有应声,低着头整理桌子,心烦得要命。
  见我不理他,胡铁锚叹口气,按着我的肩膀说:“你们这些人啊,就不能对自己的太太好一点儿?家庭稳定才能更好地工作,男人要心胸开阔一点嘛。两个人既然走到一起了,就必须互相忠诚,互相体贴,稳定压倒一切,和谐才能遍及九洲。当然,家庭和谐的前提是,太太要贤惠,比如我太太,她年轻、漂亮,以前还是个播音员,接触的档次跟一般人不一样,所以她听话,从来不跟我拧着……”

  我在心里呸了一声,吹什么牛呀?谁不知道你是个闻名全写字楼的超级“老婆屎”?见了老婆就跟汉奸见了鬼子一样。
  有一天我出门散步,看见胡铁锚跟在一个女人身后,那个女人昂首阔步,他夹着屁股一溜小跑,表情万般敬畏,就像一只大仓鼠。
  “你孩子转学的事儿包在我的身上。”见他还在喷唾沫,我连忙岔开了话题。
  “哦……其实这也是早晚的事情,”胡铁锚轻咳一声,“什么时候办?”
  “下学期你直接带孩子去学校好了。”说完,我的胸口一堵,和着我是你的狗腿子?求人不花钱,总得给句好话是吧?你他妈的肯定是勺子日出来的,逮机会就挖别人的肉。想发怒又没有理由出口,只得笑笑,“纪校长是我同学,你直接找他好了。”

  胡铁锚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嗯,我去,行贿就不必了,党的干部也不全都是腐败分子。你在电视台那边有朋友吗?”见我摇头,胡铁锚摇了摇手,“那就不麻烦你了……对了,上次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姑娘怎么样,没主动去接触一下?”
  他不提这事儿我倒忘了,他介绍的是他的表妹,刚刚离婚,估计离婚证上还冒着墨香。
  我不想要,倒不是我有洁癖,一个刚被人用完的物件,立即接手总归有些别扭。
  “还没呢,暂时我还不想考虑这事儿,清净几年再说。”我收拾着桌子上的资料,装作很忙的样子,不再理他。
  胡铁锚没趣地叹了一口气,扳过我的肩膀,正色道:“李晶晶那事儿你没帮她想想办法?毕竟夫妻一场。”
  听这意思李晶晶好像出了什么事情,可我实在不想跟这种人谈论自己的前妻。讪笑一声,打开了电脑。
  李晶晶,你就是被人卖了也与老子没有一点儿关系啦。离婚前我就断定,她早晚得出事儿。

  时间让一切变得淡漠,岁月如冰刀在湖面上滑过,只一下,很多东西就被撕裂了,包括曾经美好的感情。
  那次婚姻,我本来是奔着天堂去的,最终却跌进了地狱,直到现在还缓不过劲儿来。
  胡铁锚从我的肩膀上挪开他的手,说声“男儿当自强”,从我的烟盒里掂出一根烟,夹在耳朵上,悻悻地晃了出去。
  我刚缓了一口气,门又开了,胡铁锚的秃脑壳在门口一闪:“把玻璃换了!自己掏钱啊。”

日期:2009-08-03 07:36:55

  第三章前妻犯了强奸罪
  找人换好玻璃,我习惯性地开了QQ,舒梅的头像在晃。打开,看到俩字:在吗?旁边是一个表示亲吻的嘴唇图形,我的心一抽,连忙回话:在。恍惚预感到自己的另一种生活即将在一个陌生的怀抱里继续进行,大脑一时缺氧。我喜欢舒梅穿着黑色丝袜的那两条腿,这两条腿跟李晶晶的不一样,圆圆的,弹性十足,看上去很有力量。到底是年轻啊……我不敢想象这两条腿褪去丝袜以后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有位哲人说:人类如鸟,一翼是男,一翼是女,除非两翼健壮并以共同的力量来扇动它,否则,这只鸟不能飞向天空。
  我飞上过天空,可是掉下来了。现在,我过着狼狈不堪的生活……没有另一只翅膀的日子连只鸟都不如。
  家庭即将破裂的那段时间,我很郁闷,也很彷徨,就像传说中的溃兵在逃亡中犹豫着是否应该丢掉身上的那些辎重。
  现在,那些辎重终于丢掉了,但这却并非我的本意,我本来是想凑合着继续赶路的……
  从初出围城时的轻松,到孤独地困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寡淡无味的生活让我感到沮丧,我热切盼望尽早地结束这种生活。

  我努力过,也许是不得法,希望如肥皂泡一样,一个接一个地破灭,让我怀疑这句话是对的:人生是一出充满希望的悲剧。
  莫非舒梅这个女人是上帝派来结束悲剧的天使?白衣白裙,白色的翅膀,从白色的天空翩翩而来……
  我这里正幻想着,门口响起一声咳嗽。
  朱三进来,丢了拖把,色迷迷地凑过来:“李哥又上QQ了?这次忽悠的是哪家娘子?”
  这小子说话真难听,我没好气地丢了鼠标:“别那么多心事,反正不是你娘。”
  朱三被噎得嗓子咕唧一下,忿忿地开了自己的电脑:“你就继续忙吧,早晚烂掉小鸡鸡。”
  我知道这小子指的是什么。前几天我的脸上长了几个疙瘩,没在意,以为自己焕发第二春了,又长青春痘呢。朱三看见了,说,李哥这是憋出毛病来了呢,疙瘩里包的全是精子。我觉得这话有点儿道理,以后生活正常就好了。谁知道这几天那些疙瘩变多、变大了,平时还好,一喝酒就痒得厉害。我跟胡铁锚请假去医院看皮肤科,才知道是得了脂溢性皮炎,生活没有规律,心情不好所致。可是刚上班就被人指指戳戳,说我得了性病,还是三期梅毒。朱三说,这事儿是胡铁锚散布出来的,胡铁锚说,他跟你一起去医院,你脱了裤子,老二红得像草莓,草莓上面还长菜花。有心找胡铁锚理论,一想,拉倒吧,这种事情越整越糊涂。

  我笑了笑,瞅着电脑对朱三说:“在找对象这个问题上,中央宏观调控,咱们基层职工就得紧跟步伐,盯紧目标,从我做起。”
  朱三点头附和:“对,再不解决个人问题,不好向组织上交代。”打开电脑,噼里啪啦地打字。
  我的电脑成了屏幕保护状态,有几条小鱼在上面嬉闹,一条大鱼突然钻出来,小鱼们惊惶四散。
  我晃一下鼠标,开了音乐,点上一根烟继续盯着QQ。
  那个叫梅梅的头像半天没有反应,一看留言时间才知道,这俩字儿是昨天半夜发的。
  思忖片刻,我丢了烟,接着打字:“梅,我很想你,很想很想……”心痒,手颤,呼吸急促,思维也有些短路,搓着胡茬,刚想构思几句适用场景又不显肉麻的话,手机响了,王莲芝在里面声嘶力竭地喊:“姓李的,马上把刘王八给我找回来,不然老娘跟你拼了!”

  我讪笑着关了机,心想,老子倒是想要找个人来“姘”着,可她不是你。
  我十分欣赏刘朝九关于红尘男女所发的那番感慨。他说,青春不能永驻,滚滚红尘中,无论帅哥还是美女,到头来无不白发苍苍,满面皱纹,耳聋眼花,腰弯背驼。帝王将相,老板歌星,都难免一死。身体逐渐腐烂,逐渐化为脓血,生出蛆虫,只剩下一堆白骨,最终化成灰。所以,把握现在才是正道。再过两年我就四十岁了,青春已经离去,这个当口有个中意的女子靠过来,不抓住的那是没睡醒。

  乞丐蹲在阴影里咒骂太阳只把阳光洒在路人的身上,却不知道自己只要走出来,阳光同样会照耀着他,让他感到温暖。
  所以,我必须勤快起来,走出那处黑暗,接受那份阳光,它本来就有我的一份。
  舒梅,来吧,让我们一起接受阳光……望着那个头像,我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朱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的后面,盯着电脑,两眼放光:“李哥,这个梅梅是不就是你说的那个健身教练?”
  我矜持地点了点头:“嗯,以后她就是你的嫂子了。”

  朱三嬉皮笑脸地用肩膀顶了我一下:“李哥交桃花运了哎。我见过她,嘿,一个字,俊,俩字,漂亮啊……”
  朱三说得没错。第一次见到舒梅,我就觉得自己的前半生白活了,这不正是我梦寐以求的那种女人吗?从少年到中年,我接触过不少女人,可是没有一个让我有浑身过电的感觉,包括我曾深爱过的李晶晶。我以为一见钟情这个词是糊弄人的,可是从舒梅的身上我重新认识了这个词的含义,古人没有骗我,尽管这种感觉不太像是爱情,但它至少让我感情的这根弦再次绷紧。

  我怀疑自己是真的焕发了第二春……那天晚上我请舒梅去饭店吃饭,故意喝了点儿酒,让自己的大脑活跃一些。还真管用,在我的连珠妙语之下,她笑得浑身乱颤,差点儿拿笋尖一样的指头戳我的额头。出门的时候,我故意趔趄了一下,她动作夸张地过来扶我,我真的就站立不稳了,因为她胸前的那两座小峰,结结实实地蹭了我一下,我猛然意识到,原来胳膊跟乳房的接触比上床还有快感啊。

  李晶晶从来没有给过我这种感觉,哪怕是真枪实弹地肉搏。
  跟李晶晶恋爱的时候,我癫狂,结婚以后我幸福,可这幸福没能维持几年就被琐碎的生活给淹没了,最终化为灰烬。
  我跟李晶晶形同陌路,连同床异梦这个词对于我们都是奢侈,我们不在一个床上睡觉已经不能用月来计算了。
  爱情?糊弄谁呢,反正我的爱情成果里遍地都是卑劣的爬虫。在里面挣扎得久了,一切都变得无所谓。
  有一次,李晶晶在外面喝醉了,硬拖着我出去再喝,扬言要给我上一堂生动的社会主义婚恋课。喝酒的时候,她说,一个萝卜一个坑这句话对男女关系来说是不对的,红尘中的男男女女都一个萝卜好几个坑,所以这个世界才会精彩。我在她的这些话中倒下了,像一个被打了黑枪的战士,静静地卧在血泊里。外面的天空很蓝,鸟儿在天上飞,这是我以前的天空。那片天渐渐远去,退到很远的地方,像渐渐变黑的电视机屏幕。在这个过程中,远去的一切就像一部老电影,缓慢又按部就班地回放着……我丢下她,一个人回了家。

  最可气的是,离婚前后,我质问她为什么要跟别的男人幽会,她不正面回答,躺在沙发上架着二郎腿吧唧嘴:宁为英雄妾,不做狗熊妻。我不想跟她争吵,我明白,婚姻中没有永远的胜者,当你拔剑刺向对方的同时,剑锋也会划向你自己,伤口同时汩汩流血。
  那晚我跟舒梅走在公园里,心旷神怡,耳边夜风习习,水声潺潺,当真是春夜春风春水流,就差春人春草放春牛了。
  那些日子,我经常想起一句不知是哪部电视剧里的台词:上天,小生何德何能,竟得你如此眷顾?
  “三儿,你哥我今年很可能就结束光棍生涯了,”我吐一口烟,踌躇满志地对朱三说,“风水轮流转,死鱼也有翻身的时候啊。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摸一把脸,我索性扯开喉咙唱了起来,“新老婆,犹未娶,桃色梦,何时灭?觅佳人,踏遍青山绿野;壮志饥餐朱三肉,笑谈渴饮铁锚血,盼今年,抱得美人归,朝天谢!”我这里正美着,朱三敲敲桌子,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康熙熙要结婚了。”

  “康熙熙?还他妈乾隆隆呢,”我被他打断,心里不爽,“谁是康熙熙?”
  “装,又装!”朱三从电脑后面探出脑袋,一边嘴唇撇到了腮帮子后面,“你不知道她是谁?跟我玩这个,谁不知道谁呀。”
  “哈,想起来了……”刚才我确实忘记谁是康熙熙了,脑子里全是舒梅的影子。
  康熙熙是楼下财务科的一位老姑娘,三十多了,一直没有对象。我刚离婚那阵,有人要给我俩撮合,我没同意。尽管公司里的同事都说她长得漂亮,但我对她一点儿好感都没有,这个女人的下巴太尖,脸太窄,腰太长,架子也大,我从来就没有见她笑过。朱三说我不识货,人家康熙熙削肩宽臀,很有古代淑女的韵味,你尖嘴猴腮的,人家能看上你就算不错了。其实我还真的不知道康熙熙看上我了。

  记得那阵子朱三整天在我面前念叨康熙熙长得好看,我有些动心。也许是应了“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这句话,那几天我突然也觉得康熙熙长相不错,下巴像范冰冰,脸像李冰冰,至于腰嘛,没有可比性,反正腰下连着的屁股很有型,跟个梨子似的。朱三告诉我说康熙熙知道我离婚以后孩子判给了对方,有一次高声说,人家李哥跟个未婚青年也差不到哪儿去。我觉得她这是给了我一个信号,她有跟我谈一谈的想法。我想,也行啊,虽然人家小康是那样说的,可我哪敢跟未婚青年比?康熙熙可是正儿八经的未婚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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