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宝疑踪第一部-----当阳地宫

作者: 慕容轻松


日期:2009-8-30 21:16:56

  一
  引子
  在我家有一个疑团,它发生在我爷爷身上,这个疑团让我的父亲终身都在猜测。
  大概是在父亲十来岁的时候,有一次爷爷带着土制的猎枪进山打猎,并不是他老人家兴致好,而是父亲饿。爷爷是在早上出发,按说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不管收获如何,太阳落山之前他是一定会回来的,但意外就是发生了。当天下午,天猛的阴了下来,紧跟着下起了雨,雨很大。
  家里人有些担心,不过这场雨并没有引起奶奶和父亲的恐慌。毕竟爷爷是个成年人,身边还有杆枪,当时在我们陈村附近的山里已经没有什么大号的野兽了。所以奶奶还是和往常一样准备晚饭。爷爷的那份饭一直留在锅里,奶奶和父亲都认为爷爷会回来的很晚。

  但直到父亲熬的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爷爷还是没有回来。
  第二天清晨,奶奶起的很早,她有点坐不住了。就在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的时候,爷爷拎着两只兔子走进家门。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但是让我父亲一生不解的事情已经开始。
  爷爷的宽厚谦和,待人诚恳,生性乐观,不过就是在这次进山之后,他仿佛整个人都变了,除了平日做做田里的活,别的时间大多全是在闷在屋子里度过的。奶奶最先感觉到爷爷的变化,她猜测爷爷一定是在进山期间遇到了什么事,不过不管她怎么问,始终都没有得到一个字的回答。爷爷就这样郁郁生活了三年之后去世了。在他临死前,父亲跪在床头痛哭,爷爷摸了摸他的头,深深叹了口气。

  以上就是我父亲对我讲述了无数次的事情经过,不过说实话我对这件事的兴趣真的不大。父亲经常研究一口爷爷留下的箱子,父亲去世后,这口箱子又留给了我,我看过里面的东西,一件破衣服,一把生锈的匕首,一块石头,还有面半个巴掌大小的黑牌子。
  这口箱子被我扔到阳台上。
  我认为,发生在我爷爷身上这件古怪的事也许永远都没有答案,至少当时我是这么认为的。
  但我并不知道,这个答案一直都在等我。
  很长时间以来我都没有份正式工作,我这人很懒,而且缺乏组织性,自由惯了,所以找工作很难。不过为了吃饭,我也得忙活,做一些比较轻松自己又能接受的活儿挣点小钱糊口。如果不是认识尤小松的话,我想可能到现在我的生活仍然是平淡而且乏味。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这位爷正坐在一家小拉面馆里就着拉面喝白酒。因为饭馆里没位置,所以我不得不凑合着跟他挤一桌。这家伙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粗,野,而且壮,我尽量只占用桌子的一少部分,以免跟这样的壮汉子发生纠纷。尤小松一口面一口酒吃的非常带劲,偶尔还翻起看上去迷迷糊糊的小眼睛看我两眼。很快,他就连汤带水把一大碗面和一瓶半斤装的白酒扫了个精光,惬意的打着饱嗝付帐走人。这样的汉子在火车北站和青年街上多的是,所以并没有引起我多大的注意。

  饭馆的生意挺红火,服务员忙不过来,我把自己的面吃了一半,才有个半大小子伸着黑乎乎的脏手来收拾刚才那壮汉子的碗筷,那双黑爪子一边麻利的收拾桌子一边把个黄塑料袋往我这边推了推,因为我经常来这家面馆吃饭,所以小服务员很善意的提醒我走的时候别拉下东西。

日期:2009-8-30 21:18:00

  我确定我是空着手来吃饭的,所以,我认为这个塑料袋应该是壮汉子丢下的。虽然我经常渴望能在某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捡一大包人民币,但眼前这个塑料袋里很显然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因为它的主人看上去不是很阔气。想到这儿,我连打开它看看的欲望都消失了,里面很有可能是壮汉子换下的内衣内裤。
  一直到我把面吃完,汉子都没回来拿他的东西。我付了帐悠悠离去,这几天没活干,闲的很,得想办法消磨一下午的富余时间。我刚刚走出去最多二十米,面馆的小服务员拎着那个袋子急匆匆跑过来往我手里一塞又跑了回去,嘴里还在嘟囔都给你说了别拉下东西。
  我拎着这个不属于我的塑料袋钻进一家澡堂子。洗澡搓背按摩修脚喝茶看电视,又眯了一觉,等醒过来的时候浑身的骨头架子都松了,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我想起了塑料袋。
  我从衣柜里把袋子拿出来,一边抽烟一边打开。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袋子里虽然不是内衣内裤,但只有两个碗,很普通的瓷碗,用报纸包的严严实实。我肯定我不会看错,就算我再没见识也认得这东西,二十多年来我一直用它盛饭吃,所以我决定把这两个碗丢在澡堂里。
  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凑巧,本来我打算抽完手里的半支烟就穿衣服走人,就在我把烟屁股摁进烟灰缸的时候,中午和我同桌吃饭的壮汉子竟然大摇大摆的掀帘子走了进来。我的心猛一下被揪紧了,两只破碗就摆在我的床头柜上,汉子要是眼不瞎估计十有八九能看见自己中午丢的东西,虽然这东西两块钱都不值,还是服务员硬塞给我的,但汉子要是不地道的话很可能把这两个碗说成古董。为了避免被汉子敲诈,我决定先下手为强。

  汉子看上去是个粗人,而我也没多少文化,所以我们俩交流起来基本上不存在什么障碍。幸好他还算是好糊弄,经过我一番真诚的解释,汉子不但没怪我拿了他的东西还对我表示感谢,睁着两只小眼睛坐在床上跟我抽烟聊天。他拿起一只碗对我说你知道这东西能卖多少钱吗?
  从这一点上能看出汉子和我一样都是快穷疯的人,不管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都要先思考思考能不能卖钱,能卖多少钱。不过我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人民币一毛左右,还得买家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出这个价。汉子嘿嘿笑了两声,然后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毛?”我问。
  “三百。”汉子肯定的回答。
  我心里冒出个念头,这人比我强,我只骗别人,他连自己都骗。
  “我就知道你不信。”汉子抠抠鼻子,“知道三谭院吗?这东西要拿到那里去卖。”

  阳川人很少有不知道三谭院的:解放前一个有钱人家的宅子,解放后的博物馆库房,现在的古玩字画交易市场。三百块钱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是一个月的生活费,但在三谭院里只是很小很小的一笔钱,不过,不管价钱贵贱,里面的东西都得有个说头。我顿时来了兴趣,问了汉子很多关于这个碗的问题。汉子这辈子估计都很少教育人,抓住这个机会跟我滔滔不绝的扯了半个小时,越说越来劲,澡也顾不上洗了,拉着我出去喝酒吃饭。两杯酒下肚,汉子就把我当成了好朋友,关于自己的姓名以及碗的来历,他也原原本本对我说了,在地里挖来的。

  其实这是个很俗的故事,有段时间全国各地到处都是某某农民耕地的时候挖出什么古物,价值若干,上缴国家之类的新闻。但是汉子说的话加上本地的实际情况让我信了一大半。阳川有个叫当阳的地方,在明清两代有座窑场,主要烧制普通的民用瓷器,产量很大。尤小松是当阳人,瓷碗就是在当阳某地意外挖出来的。里面当然还有这样那样的细节,当时松爷给我讲的很细,我也听的很认真,不过到现在也只记得个大概。

  我有心跟尤小松拉关系,所以当我知道他在阳川没有住处的时候就带他到家里去睡觉。丫对酒的痴迷程度真叫我佩服的紧,当天中午我见他的时候他刚喝了半斤,晚上吃饭我俩分了一瓶,他多我少,到家以后说了一阵子闲话他就坐不住了,问我附近有小卖铺没有,我问他干什么,他说买酒。我不好酒,所以家里没这玩意儿,因为怕他迷路,所以我跑下楼去给他买了瓶酒和两个罐头,把松爷感动的不得了。我又勉为其难的陪他喝了两杯,尤小松这人好酒,但酒风还算不错,既不逼酒也不撒酒疯,大半瓶进肚以后,估计他也顶不住了,嘴里衔着半条鱼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和他一起到三谭院去卖碗。我亲眼看见他用两只碗换来六百块钱。尤小松拿这些钱带我在阳川玩了两天。
  等他再回当阳的时候,我也随着他作为当阳淘金热的第一批先驱者光荣上路了。

日期:2009-8-30 21:28:00

  二
  死人身上的墨玉(1)
  事实证明我的分析还是很准确的,尤小松挖到瓷碗的地方就位于当阳窑场遗址的附近。这样的活他已经干过几次,所以积累了一些经验,说白了也就是先粗后细。我和他天天都在荒地里忙活,半个月时间前后挖了大约有十来个瓷碗。这活其实不好做,这个地方应该是过去窑场处理掩埋残次品的地方,进坑之前许多盘和碗已经成了碎片,还有一部分相对完整但品相歪瓜裂枣的也不值钱,我计算过,我和尤小松这两个壮劳力一身泥一身汗在土里钻一天平均只能挖出一个卖的出去的战利品,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们的收入在当时的阳川来说比公务员还公务员。

  如果就这样挖下去,挖到今天我也能靠自己的双手挖出小康生活水平来。
  尤小松兜里有几个闲钱之后就很喜欢请别人喝酒,又特别喜欢讲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当他的生活水平在村里一直保持着相当高的水准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我很难想象世界上还有比从尤小松嘴里套话还要简单的事情,这些人拿了瓶酒之后就让松爷告诉了他们许多他们想知道的和不想知道的事。就这样,我们失去了这块荒地的独自开采权。

  有一天我和尤小松和往常一样光着膀子刨坑,一群带着铁锹镐头的村汉兴高采烈的出现在荒地里,这些爷们亲热的和尤小松打招呼,然后三三两两的散开队形开始作业。面对我质疑的目光,松爷嘿嘿的笑了笑,说这些都是村里的穷兄弟,反正这么大块地,能挖的东西多的是,也不多这几个人。
  其实我倒不是担心这些人来抢我们的生意,我只是害怕一传十,十传百。松爷不但告诉他的穷兄弟们荒地里有金子,还详细的告诉了他们怎么去挖金子。这帮人玩铁锹的技术比我要强的多,很快就掌握了要领,并从地里挖出了他们人生的第一桶金。穷兄弟们尝到了甜头,不但自己挖,还发动亲戚朋友一块儿来创业,这些亲戚朋友挖到东西以后也都没闲着,不断把这个致富的消息传到四面八方,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这片荒地上,热闹非凡。到后来竟然还出现了卖烟卖水卖食品的小贩,乡亲们把当年王进喜开发大庆油田的热情都拿出来了。

  本来人多一点最多就是影响我们的产量,在那儿挖都是挖,挤挤也就凑合了。但人一多就开始出乱子,还拉帮结派,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人界限划分的很清楚。我和尤小松属于单干的,势单力薄,到那儿都让人排挤,尤小松最初带进来的那帮穷兄弟这时候也基本不尿松爷这一壶了。
  我心里隐隐有种很不安的感觉,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安,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很快,现实就替我解释了心中的疑惑。松爷村子里的人和另一个村子的人因为一点小事发生了摩擦,跟人民币挂钩的东西是最能激发人斗志的,这些人最近日子过的很滋润,往常得计划着才能吃的肉现在都是敞开了买,大鱼大肉吃的多了就容易上火,两帮人的火气都很大,开始吵,然后打,最后发展成群殴。武器都是现成的,常在田里劳作的人都有膀子力气,所以弄出两条人命是很好理解的。

  要是象我们这样的人在荒地上挖坑,哪怕天天挖,直到把地球挖穿估计也没人出来制止,但出了人命以后就不同了,政府很快弄清楚了事情的起因,随即下令禁止任何人再到这块地上从事土木作业。不过那些挖土的人依旧在挖,只是地点由荒地改到自家田里,生产目标也从瓷碗瓷盘变成了粮食蔬菜,因为松爷不爱农业生产,所以我和他一同失业了,好在前段日子只顾着工作,没空闲时间出去消费,所以手里还攒了一点钱,暂时不用为眼前的生计发愁。

  回阳川过了两个月悠闲日子以后,我和松爷都胖了不少。这段时间我们除了吃睡,全都在三谭院泡着,这儿是个长见识的地方。前些天我们挖出的东西全都卖给三谭院一家叫致古斋的古玩店,所以跟这家老板比较熟。老板姓苏,挺好的一个人,我和松爷转悠累了常到他那儿去喝茶聊天,等彼此的情况都了解的差不多的时候苏老板给我们指了条吃饭的路子,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到阳川附近的乡下去淘点小玩意儿。做这种事有个必要的条件,得有一定的文物知识并且眼光要准。当时我除了知道中华人民共和国是1949年建立的以外其余历史知识基本为零。苏老板是个厚道人,他店里正好缺个伙计,就让我到他那儿去帮帮忙,先学习学习,有了一定基础之后再另起炉灶。松爷对这档子事不感兴趣,他更愿意到市场里跟旁人聊天胡混。在这一行干了没多长时间我就发现这里每桩交易中产生的利润都是非常可观的,所以更激发了我的学习热情,在店里不但腿脚勤快而且好学好问,每逢店里进了什么新货苏老板都要给我细细的解说一番,还弄了几本书让我闲的时候读读,如此一年下来,自我感觉还算不错,觉得是该独自上路的时候了。

  我和松爷最先光顾的地方是我老家陈村。自从我爷爷奶奶相继去世父亲进城工作以后,他就很少再回老家,我就更不用说了,只在小时候来过几次,依稀记得村里还有个表叔。父亲不愿回家是因为不想勾起伤心的往事,而我就没这忌讳,充分运用当店员期间练就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优势,迅速和陈村的乡亲们建立良好关系。关系一趟开,其余事就好办了,时不时都能收件象样的东西。

  就这样在陈村以及周边村子里混了小半年之后,我和松爷着实弄了不少好处。不过渐渐的就有资源枯竭的迹象出现,我感觉这里再淘不出值钱东西了,果断的决定转移工作地点。
  有一次回三谭院出货的时候苏老板告诉我一个消息,有人在西关峡的小村子里淘出件隋朝的青釉瓷六耳罐。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我和松爷一刻不敢停留,生怕别人抢了先,马不停蹄的直奔西关峡。还好,二道贩子们到这里的不多,但村民们见这些日子不断有人来寻摸古物,都长了心眼儿。我看上了一尊小铜佛,还没等开口问价,主人就伸出一个巴掌:少五千不卖。我又想哭又想笑,这物件我拿到市场上能卖五千就算运气了。

  村里人和商量好了似的,随便掂件东西出来要的都是天价,还有个人指着一张桌子对我说:这东西有年头了,要的话三千块钱拿去。我上下打量了桌子一番,随手拉开抽屉,里面订的竟然是三合板。
  在村里耗了半天,总之是没一个诚心卖东西的,眼见着天擦黑了,还阴沉沉的,我和松爷只得悻悻离去。西关峡在山里头,我们俩刚走出村子十多里地,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弄的我们非常狼狈,慌忙找地方躲雨。这场雨直下到凌晨一点多才停下来,我们俩又冷又饿,强忍着往回走。
  合着今天就是个该倒霉的日子,我和松爷一边走一边抱怨着山里的乡亲现在都不厚道了,我鼻子痒痒,打了喷嚏之后脚下一滑,顺着斜坡掉进一个一人多深的沟里。沟底尽是软了吧唧的稀泥,我整个人都栽在稀泥里面,东摸西抓,费了好大劲才站起来。尤小松拿着火机从沟上面照下来,看见我的样子就扑哧一声笑了,我一边吐嘴里的泥一边骂,他笑了足有两分钟才停下来,拉着我的手想把我拉上去。松爷又高又壮,原本把我从沟里拉上来不是件难事,但我手上全是滑腻的稀泥,浑不着力,结果他把我拉了一半之后手一滑,让我第二次掉了下去。

  这次这孙子在上面笑的更开心了。我抓了团泥随手甩上去,丫才忍着笑再次伸出手,还对我说让我把手上的泥擦干净。我坐在泥坑里用两只手支撑着想站起来,突然,我的右手摸到一样东西,顿时头上就冒了冷汗。
  等我确定摸到的确实是这样东西之后,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东西究竟是单个儿的还是和它的主体连在一起的。
  因为我右手在泥里摸到的竟然是只冰冷僵硬的人手。

日期:2009-8-30 23:29:00

  三
  死人身上的墨玉(2)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让我抓住一只同胞的手实在是个意外的打击。当时我的胆子并不算很大,不但被吓出一身冷汗,还惊恐的大叫了一声。事实上只是自己的第一感觉告诉我这是只人手,沟里很黑,我基本上看不清楚任何东西。我的叫声很快就得到松爷的回应,他以为我在沟里呆急了,还善意的脱下衣服让我抓着把我拽上去。
  我语无伦次的对松爷说沟里有个死人。
  这是我的推测,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也只是摸到了一只手,但我认为没有那个活人会躺在野外的泥坑里和偶尔掉进来的路人逗闷子。

  松爷不是个伶俐人,但他也从我语气中的恐慌和焦急里听出点不同凡响的意味。在那儿呢?男的女的?他一边问一边伸长了手把打火机探进沟里。在微弱的火光下,那只被我抓过的手苍白无力的在泥里若隐若现。想必他也看见了,咽了口唾沫说:“就一只手?没身子?”
  对这个无聊之极的白痴问题我实在是懒得回答,因为我确实也不知道,“你自己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好,你等着。”松爷听完我的话竟然脱了上衣,看样子是真的准备下坑来看看,他一只脚搭拉到沟边然后停住了,“我刚想起来,咱俩都下去了,等会怎么上来?”
  “你先把我拉上去,然后你跳下来,等你把这只手的事弄清楚以后我再拉你。”
  这么多年来认识松爷的人都知道他胆子很大,这是实话,我就是从这天开始对他的豪胆刮目相看的。我随口开玩笑提的一个建议竟然被松爷接纳了,他甩过上衣说抓紧,我先拉你上来。等我一身稀泥爬出来以后,松爷拿着打火机没怎么犹豫就跳进沟里。我一边把胳膊腿上的泥捋下来一边看他在沟里忙活。

  这确实是具完整的尸体,因为光线微弱而且尸体全都被泥包裹着所以我没能看清楚他的面目。松爷让我给他递了根烟然后说:“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这死人怎么办。”
  “那按你的意思是不是还准备把他弄出来洗干净了背回去,你赶紧上来,这人不是我们害的,咱们又不是民政局公安局的,犯不着管闲事,特别是这种倒霉事。”
  松爷不说话了,在沟里抽完烟就准备随手把烟头扔掉,我说千万别把烟头扔沟里,扔上来。他不解的看看我,不过还是把烟头扔到我身边。我把烟头摁灭了然后装进口袋里,“万一将来有人发现这尸体,公安局来调查的时候要是看见尸体旁边有你扔的烟头,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后果很严重。”
  最后松爷又弯腰在尸体身上摸索了一会才让我拉他上去。我仔细把周围可能留下的痕迹都清除干净,然后一步不停的往回奔。
  这一夜把我折磨的够戗,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身心疲惫,略吃了点东西就倒头大睡。一直到下午四点钟才醒过来。我们俩脱下的脏衣服全在地板上堆着,我挨个掏出衣兜里的东西然后把衣服泡起来。翻到松爷裤子口袋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很眼熟的东西。

  这东西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陌生,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它应该老老实实的躺在阳台的那口箱子里。就是我爷爷留给我父亲,我父亲又留给我的箱子,里面有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黑牌子。现在这块黑牌子被我从松爷的口袋里翻出来了,我实在搞不懂他装着这玩意有什么用。虽然我一直认为这东西不值钱,虽然我一直都把它丢弃在阳台的角落里,但它毕竟是父亲留下来的,所以我有点愤怒。我一巴掌把还在酣睡的松爷打醒,松爷嘴角沾着口水睡眼惺忪,我质问他为什么乱拿我的东西,松爷很委屈,他说这块牌子是死人身上摸来的。到这份儿上了还要狡辩,撒这么无稽的谎,要不是考虑他身子骨比我扎实我早冲上去揪着他一顿好揍了。

  不过本着不冤枉一个好人的态度我还是到阳台上把箱子拿出来翻看,结果让我大吃一惊,我父亲留给我的那块牌子仍好好的放在箱子里。松爷一点都没嫉恨我对他的冤枉,他叼着烟说,我把死人身上都摸遍了,就摸出来这么个东西,这是个什么物件?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这块牌子,我一直都认为那只不过是父亲留下来的一点念想。它拿在手里有点分量,应该是石头一类的东西雕琢成的,一面光滑,一面刻画着不规则的线条。我把两块牌子放在一起对比,除了上面的线条不一样以外,可以说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这东西值钱吗?”松爷打着哈欠问。
  “你从谁身上拿的就问谁去。”
  “我从死人身上拿的,我怎么去问?”

  “简单极了。”我转头对他说:“找根绳子,粗点的,然后绕过根树枝打个结,你踩着板凳把脑袋伸到打好的绳节里边,踢翻凳子,五分钟以后你就能见到昨天那个人。”
  去三谭院的时候我带了一块牌子,是我家里的那一块,松爷摸来的东西不干净。苏老板问我在西关峡有没有什么收获,我又气又笑的对他讲了黑心的村民还有那张要价三千块钱钉着三合板的桌子。苏老板亲自把店里的货清点了一遍然后打发走了伙计准备关门,我掏出那块黑牌子让他看了看。
  苏老板的经验丰富,而且眼光独到,很少有掺假的东西能从他眼里漏过去。他拿着牌子仔细看了半天然后摘掉眼镜问我:这是收来的?
  “不是,是我家里传下来的,您能看出个样儿么?”
  “这东西我不敢妄下结论。”苏老板说:“不过要是我看的不差,应该是块墨玉,其它年代产地一类的问题只能说我眼拙了。”
  在三谭院混了这么长时间,我根本就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墨玉。
  苏老板接着说:“墨玉是软玉,细分起来也有很多种,要严格来说,你这块该是墨玉墨底,从内到外都是黑色,颜色纯正,罕见。年轻的时候我见过一只墨玉的镯子,品相似乎还没有你这块好。”
  “这块玉大概能值多少钱?”我问,听到我问价格,一直心不在焉的松爷顿时来了精神,急忙往苏老板跟前凑了凑。
  “只有确定了它的质地才能估摸出大概的价格,怎么,你有意出手?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东西,要不要请个眼来看看?”
  眼在阳川以及附近几个地区的古玩圈里泛指鉴定古玩的人。每个市场都有很多专干这活儿的。眼也是分档次的,毛遂自荐自己找活儿的眼是最低档的,叫小眼,被某人或某店专门请来镇店的叫大眼,需要人到家里去请的就属于有道行的了,叫鬼眼,还有极个别只在传说里听过的神眼。
  苏老板在我心目中已经是个古玩方面专家级的人物了,连他都吃不准的东西很少见。听他这么一说,我很迫切的想知道这块墨玉的具体情况以及价格。松爷在旁边说:“苏老板你就给个大概价钱,咱们来往多少次的老交情了,要是合适,这东西就给你留下。”苏老板笑笑说:“这块要真是墨玉墨底,那是要论克卖的,我这小店吃不进这么大的货。象这种东西,一辈子有缘一见就属难得了。陈老弟,你祖上能有这块玉想必也不是寻常人家,家传渊源啊。话说回来,三谭院这里大大小小的眼我都还算熟,不过据我看,能识此宝物的再无一人,整个阳川恐怕也只有卫老先生有这法眼。”

  “卫老先生?”
  “神眼卫垂柳。”

日期:2009-8-31 23:55:00

  四
  神眼
  卫垂柳能被人称为神眼绝非偶然,既然他的名号里带着个神字,必定身负惊人业绩,绝对算的上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有关他的诸般事迹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也耳闻了不少,苏老板和他有着常人难比的交情。其实苏老板这人表面上看起来很谦和,内心里对自己的眼力和经验是非常自负的,当他估摸不出这块玉的来历之后,马上热心的到卫神眼那里搭了线。象卫神眼这样的人,一般的凡品自然难以勾动他的兴趣,但这块玉显然已经被苏老板详细描述给了卫神眼,所以这位老先生马上就答应看看东西。

  临去之前我给松爷放了半天假,我感觉他不太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松爷倒没什么异议,只是叮嘱我一定得弄清楚墨玉值得多少银子。
  苏老板带我先坐车到了阳川老城,然后下车在水果摊上买了几样时鲜水果,“咱们空手去见老爷子有些不敬,但他老人家八十的人了,不会跟小辈计较。所以买上点水果拿过去,既不寒碜也实实在在。”我和他一边闲谈一边步行,穿过一道热闹的大街之后转进条深长的小巷,苏老板说卫神眼就住在这里。听完这话我倒有点吃惊,要按我心想这等高人必定会隐居在山清水秀人迹罕至的地方,没想到卫神眼竟住在闹市旁边。

  苏老板敲开一户小院的大门,这是个独院,整个院子上方爬满了清翠的葡萄藤,沿墙根一溜儿摆着数盆各色花草,青砖铺就的地面一尘不染。院子正当中摆着张石桌,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头和一个圆脸中年胖男人正坐在桌旁喝茶。苏老板笑着说:“老爷子今天好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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