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道

作者: 上海小妖怪


日期:2009-9-7 1:26:00


《我大学三年的失落生涯》

  契子
  当时老黄坐在普桑车的后座上面,惊恐的看着在他眼前越变越大的土方车的车头的时候。开车的,叫大毛,安徽人,原籍寿县。大毛的脸圆圆的,看上去很敦厚的样子。老黄看着土方车上的大毛,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一辆土方车撞毁一辆普桑需要的时间,可能只有一秒钟。但这一秒钟对于老黄来说,像是又活了十五年一样。他把眼睛闭上,他看到了他心爱的红梅年轻时梳着两个麻花辫的样子,他看到了老叶那张黑脸上只会在他面前绽开的笑容,他看到了王卫兵耍诈被拆穿时候的窘样,他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很多人,直到最后,他看见一张脸,一张曾经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甘心为他去死,却又恨不得抽筋扒皮的脸。

  “孙英海!~~~”
  老黄大叫着睁开眼睛,可是突然间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一阵猛烈的撞击之后,剩下的只有漂浮在空中的他俯视着已经支离破碎的肉身。
  “黄成,侬也来了~哈哈,我们又好凑一桌麻将了~~~”
  远处,有一道光,一道很亮很亮的光,有一个人影从那团光芒之中穿过。老黄感觉无比的轻松,快乐。
  “红梅还好吗~~”
  那人和蔼的问着。
  哦,对了,老黄的原名,叫黄成,至于孙英海是谁,我想有的人也许已经猜了七八分了,容我慢慢的细讲吧。
  第一章老黄的前世今生
  上海的天气,刚过入夏,就热的紧了。太阳随着温度计的水银汞柱不断的往上升,似乎想把一切都给烤化了一样。

  事实上,这条柏油路面已经融化了一半,正被在它上面行驶的一辆两节的大巴压出了一道道车轴印。这辆大巴仿佛也要被融化了,它超载,严重的超载,车顶上堆积着的行李几乎比车身原来的高度还要高。车内的空气,相较于若干年后流行一时的桑拿房来说只高不低。
  黄成坐在他的行李堆上,他此时浑身被汗水浸透了,手里抱着一个包,那是他全部的家当,几个馒头,一条毛巾,还有几件衣服,在那里面层层叠叠包着的是钱,十八块八毛八,一个很吉祥的数字。本来是二十块的,他用一块钱买了这辆车的车票,再用二毛钱给自己买了几个馒头充饥,另外的二分钱,他买了根冰棍,他没自己吃,而是给了边上的那个小孩。

  那小孩已经不再哭叫了,舔着早就只剩一根木棍的冰棒,恨不得连木头都要嚼下去的样子。黄成看着那小孩,嘿嘿冲他一笑。
  那小孩和他的母亲坐的是黄成的位子。黄成本来是有座位的,凭着他一身的肌肉和从小跟师傅练的拳脚,他是第一个冲上这辆大巴的,他甚至连行李都没落下。可是当他看到那个抱着小孩的妇女在人群中被挤的前仰后合的时候,他也是唯一一个站起来给他们让座的。这也是师傅说的,练武之人,首要的是孝顺父母,照顾妇孺,其次才是除暴安良。

  长途车开的似乎是没个头一样。起初黄成双腿弯曲的站着,他就当是师傅叫他在烈日下站马步了,后来他也站不住了,剧烈颠簸的车厢简直比站在梅花桩上还要困难,再加上滚滚袭来的热浪。然后他用双手拉着扶手,但是随着空气温度的升高,不断的有人或趴或倒的靠在他的身边。好汉架不住人多,黄成用尽他最后的力气之后,和车厢里所有的人倒在了一起。

  那是1981年的五月份,据我妈说,那年的夏天,天很热很热。国外有人预言哈雷彗星要撞地球了,不过国内却没多少人知道哈雷慧星这挡子事情。哦,对了,这一年还有一件事情发生了,就是小妖怪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闷热的车厢,让黄成昏昏欲睡,当他靠在行李上正准备梦回故乡的时候,车子猛然震了一下子。这一阵带倒了车上不少没站稳的,或者想他这样打瞌睡的。在一片叫骂声中,售票员拿着话筒大声的喊着。
  “到了,到了,没买票子的都给我下去!!”
  那个四十多岁的售票员喊的声嘶力竭,似乎车上所有人都没买车票一样。
  黄成醒了,就像刚刚做了一个春梦一样,他梦到了他寿县老家的房子,在地里干活的老婆和在襁褓中哭泣的儿子。不过那一下猛的停顿,把他所有的梦都粉碎了,就像他抱着孩子回娘家的老婆一样,路上被村长的儿子喝醉酒开拖拉机碾压在山路上,粉碎。当黄成看到带血的襁褓的时候,整个人晕过去了三天三夜,当醒过来之后,他一激灵从床上蹦起来,操了把柴刀直奔村长家去。

  幸好,他晕了三天三夜,村长家早有准备,村里的民兵连长集合起了村里所有的民兵不算,还叫上了当地的公安局民警队。黄成冲到村长家的时候,前有民兵的枪托,民警的警棍,后面还有已经八十多岁的老娘的哭喊。
  村长还算是个周正的人,哭喊之声丝毫不比黄成的八十岁老母轻,还带着倒蒜一样的磕头,直到把额头都给磕破了。期间夹杂着他左右开弓的刮着自己已经沟壑纵横的老脸,一直打到鼻孔和牙齿都血流不止。
  和村长一起的,还有本乡的乡长,和颜悦色但同时带着无限惋惜的跟黄成说,这是个悲剧,悲剧~~~
  那时黄成还是那么个憨实的汉子,就像曾经无数从寿县走出去打仗却没有回来过的汉子一样,在他们眼里,满是尊师重道,满是忠和孝。
  村长是看着他长大的,乡长是他见过的最大的官,违背他们,就等于不忠。母亲在身后哭得伤心欲绝,如果自己再这样闹下去,就等于不孝。村长的儿子已经跑了,尽管村长本人拿上自家的十八代甚至三十六代祖宗赌咒发誓要是见到这个畜牲立即把他当场打死。那年,25岁的黄成觉得,自己不应该做个不忠不孝之人。就像师傅说的那样,不忠不孝,无颜立于人间。

  就这样,黄成恍惚的过了3年。他每天太阳还没出来就扛着锄头出去种地,即使种不出什么,他依然拼命的刨着,一直刨到天黑,星星月亮,牛郎织女相望于银河的两端,似乎想要把他一切的力气全部发泄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面一样。
  这年元宵,黄成八十岁的老母亲死了,黄成知道,她是哭死的。黄成他爸当年跟着不知道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的部队出去打仗,说是要争个功名回来解决家里的吃饭问题,临走的那个晚上,把黄成留在了他妈的肚子里面,就再也没见着人。黄成的母亲一走,他反倒是轻松了,丧事办成了喜丧,他不过日子般的请了十八里乡亲到家吃饭。

  饭桌上大家酒足饭饱之后,黄成无意间听见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村长的儿子没死!!
  这时的黄成已然没了三年前的冲动,他不动声色的听着喝醉了的村长和邻乡的一个老头说着他儿子的事情。村长说,当年出事的时候,他立马叫他儿子先躲到了山里,幸好黄成昏了3天,他老母照顾他还来不及呢,就在这3天的时间里面,村长拿2头大白猪送给了乡长,然后又用2条烟叫来了民兵连长,民兵连长本来就是他本家侄子。而他自己,则留在了这里,演了出苦肉计,他知道黄家的小子从小实心眼子,要不是那天把自己脑门给磕烂了,他才不会罢休呢。

  28岁的黄成不动声色的听着,他没动,但是手指动了。瓷做的酒杯在他手指下面已经碎了三个,他需要有个地方发泄怒气。
  村长接着说,他儿子等到风头过了之后逃去了上海,好像在哪个建筑队干活,干的那可叫做手艺活,一天三顿,顿顿吃肉,两干一稀,都是白米。日子过的那叫一个“可好!~”
  当天晚上,黄成若无其事的吃着,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听见,什么人都没有看见一样。很多人都朝他敬着酒,但是他都没喝,他要保持清醒,除了村长敬他的那一杯之外。
  酒很冲,冲的几乎有了血腥味。
  当所有人都散去之后,黄成默默的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剩饭,收拾着他的家。此时黄成的小侄子跑了过来,眨巴着双眼看着黄成。
  “小娃娃晚上不睡觉,当心狼把你叼了去~~”
  黄成的小侄子其实是他的堂侄,那年十二岁,不算大也不算小。小娃子生的虎头虎脑的,浑身透着股机灵劲,整天缠着黄成练上个一拳两脚的。黄成也喜欢的紧,看着他,就想起自己已经粉碎的儿子,所以对他格外的疼爱,一来二去,黄家人几乎就想要把孩子过继给黄成了,不过黄成不愿意,打死都说只是叔侄,说到后来黄成急了,差点没去喝农药。其实他心里知道,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儿子,不过已经不在了。

  “叔~~”
  乡下孩子几乎没什么名字,生下来随便起个什么名字,他生在冬天,所以都冬娃子,后来黄成给他起名叫黄栋,不过那是在很多年以后,这个小娃子进城之后的事情了。
  “啥子事,冬娃子~”
  “叔,我刚听村长,跟个外乡的人说婶子和弟的事情,那个王八蛋子逃到上海去了,老王八蛋子。。。”
  冬娃子还想说些什么,但已经被黄成一个大擒拿手捏住了喉咙。
  “莫胡说!~~~”

  黄成大声的呵斥着冬娃子,可是他眼泪已经快流出来了。
  “那是大人们喝醉了酒瞎闹呢~~”
  黄成放开了冬娃子的脖子,因为他这一下子,恐怕个成年人也是受不了的,他甚至怀疑,自己怎么会对心爱的侄子下这么重的手。
  “咳咳咳~~~”
  果然,冬娃子手捂着脖子,拼命的咳嗽着。
  “冬娃子,叔我明天要出去打工挣钱咧,帮叔看着家好不好~~”

  黄成心疼的抚摸着冬娃子的脑袋说着
  “咳咳,好咧,叔你放心去,等冬娃子长大了,活劈了这个老王八蛋子!~~~”
  冬娃子伸出手掌,朝空气中狠狠的劈了一掌,引得空气中凭的“呼~~”了一下子。黄成认得,这是他教冬娃子的。
  “好咧好咧,快回去睡觉咧,叔下回回来,给你买很多很多好吃的~~~”
  “叔!真的!!”
  小孩子事永远对于食物感兴趣的,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尤为突出。

  “嗯,真的~~”
  黄成含着泪,看着冬娃子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天清晨,太阳才刚刚露出一星光亮的时候,村长家起火了。烧的那个叫猛啊!远比刚刚升起的黎明还要光亮。村里的村民们早就被惊动起来了,纷纷乱乱的朝村长家里跑去。救火的,看热闹的,彼此冲撞着,整个村没有一个人是消停的。这导致的最终结果是,想救火的被想看热闹的妨碍了,耽误了救火的最佳时候,最终救火的只能是跟看热闹的一起站在田头,看着村长家的二间半瓦房“噼里啪啦”的烧了干净,只剩了个架子立在太阳底下冒热气。

  村民从烧成炭的房子里面扒拉出一件件同样烧成了炭的家什,顺带还有同样烧成了炭的村长。不过不可思议的是,烧的只剩一截的村长,却少了个脑袋。
  据说当时看热闹的人,稀里哗啦不知吓昏过去多少。乡下人迷信,不少七大姑八大婶十三太姨就议论开了,都说是老黄家的死人来勾魂了,把脑袋给勾了去了。
  一起消失的,还有黄成,对于他的下落,唯一的消息来源就是十二岁的冬娃子。冬娃子一口咬定说他叔出去打工了,让他帮他看房子,并且一口咬定他叔是昨晚上散了席就走了的。当天乡里就来了民警调查这件事情,民警勘查了现场,恶心的又吓趴下几个之后,民警一致认定是冬天取暖的煤油炉爆炸才着的火。加上无数的人证证明村长前一天晚上喝的不省人事的样子,民警们几乎就要定案了。

  可是偏偏有人站出来,说出了三年前黄家出的事情。这挡子惨事乡里的警察多少也听过,但是没人报案,自然不用往身上揽这个事情。不过现在看来,这么大件案子,极有可能是仇杀,多少算是个升官发财的机会,所以民警们还是决定去查一下。
  老黄家也就剩下几个旁系的堂兄弟了,黄成的房门大开,院里还散落着昨晚酒宴的痕迹,民警想进去搜查,自然不会有人反对。
  不过反对的人还是有的,就是冬娃子,他是帮他叔看房子的。
  他使出了一个十二岁小孩能使出的所有招数,抓,咬,挠,用尽了黄成教给他的所有洪拳招式,踢,砍,撞。终于在2个民警挂花之后,把他按在了地上。
  经他这么一折腾,民警也没了搜查的力气,简单的看了看,翻箱倒柜的查了一遍,没发觉什么异常。跟所有贫瘠的农民家庭一样,没多一样,也没少一样。

  民警们悻悻的走了之后,这件事情被定为过失失火,跟别人都没关系。问起怎么没脑袋,民警的答复是,“没看见烧那么猛,早就烧一块儿去咧!~~”
  村长家的人想争辩,但被乡长从上到下给按了下去。他不能让他的管辖之内,出现仇杀这样的大事,否则他明年的副县长升迁可能不保,这只是一起事故,一起很平常的事故,跟三年前的那桩一样。
  那天,只有冬娃子知道,他叔的家里少了样东西,砍柴的柴刀!

日期:2009-09-07 10:01:43

  第二章 上海,上海!
  “上海到了没~~~”
  人群中有人叫嚣,嗓门很大,几乎盖过了售票员尖利的喊声
  “到了到了,乡下人!早点死下去!!”
  售票员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大声的尖叫着,好像希望能盖过那声音一样。
  人群开始骚动,黄成的目的地也是上海,一个离他家不算很近,但是又是他充满憧憬的地方。他刚想朝那个凶巴巴的售票员弄清楚是否真的到了上海的时候,一群人像开闸的潮水一样把他裹挟了下去。
  “啪塔”,黄成摔了个狗啃屎,马步在这种地方是站不开的,地上的浮土呛着他的喉咙,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像一口痰一样,被吐在了这个不知名的车站上面。
  “妈个卵蛋,什么鸟地方!~~”
  有个声音在骂着,这声音不陌生,就是刚才在车上大喊的那个人。
  “好像是叫~~闵~~行(xing)”
  他边上一个跟他一起下车的小白脸一字一顿的读着一块落满灰尘的站牌。
  “是闵行(hang)吧~~”
  黄成拍着身上的尘土,闵行(hang)这2个字随着一口混着浮土的口水一起飞出。

  “操他的卵蛋,这狗屁地方根本不是上海啊!!”
  那个声音又骂了起来,黄成朝发声的地方扫了一眼。声音的来源是一个又黑又壮的汉子,身高不高,大概连1.70米都没有,可是胳膊倒是粗的很,几乎要赶上他身边那个小白脸的小腿粗了。
  “闵行也是上海,不过是郊区,我们下早了,去上海汽车还要走四五个小时吧~~”
  黄成一脸颓丧的整理着自己的行李,细心的拍打着上面的灰尘,那床被面是他娘临终前给绣的,鸳鸯戏水,他娘跟他说,想让他再续一个,他才28岁,有的是时间再生几个娃。他从家里带出来的,也就这么个东西了,从寒冬躲到酷暑,棉花被子是用不上了,可是这床被面他却始终舍不得扔。
  “咋说,上海这么大?这闵行(xing)还算不算上海咧?”
  熟悉的乡音,黑汉子朝黄成喊着,声音大到好像他耳朵聋了一样。黄成了无生趣的看了他一眼。

  “是闵行(hang)不是闵行(xing)~~~”
  黄成又重复了一遍。
  “管他娘的叫啥,我问你这是不是上海呀!~~”
  黑汉子急了,一把把黄成的脖领子给抓住了,似乎要把一腔被人作弄的怨气全发泄到他身上。
  在一瞬间,黄成的手跟脚轻微的动了下,这是练武人的下意识反应,目标直指黑汉子的两肋和胯下。但是黄成忍住了,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况且~~自己现在不能打架。
  “呀~~我钱包子那!~~~”
  那个白脸的惊慌的喊了一声,撒开手里提着的行李拼命的开始在身上翻找着。但是除了一个被划破的衣兜之外,他什么都没找着。
  “我的娘啊~~钱全在这里边啦,还有我媳妇儿的相片那~~”
  小白脸急得快哭出来了,这倒帮了黄成的忙,黑汉子放下了黄成,转身帮着小白脸翻找着。
  “去你个蛋子的媳妇儿,你摸过手啦,亲过嘴儿啦,做梦吧你!~~”
  他嘴里恶毒的诅咒着,但是心里却似乎比那小白脸更急,包里的零碎给抖出来了,连身上穿的衣服都给扒下来了。

  “找找,你是不是忘哪儿啦?”
  黄成叹了口气,从边上捡起那件衣兜被划破的衣服,轻轻的抖了几下子。
  “遭贼了,衣兜都给划破了~~”
  黄成说的很平静,因为他的钱包还在,被偷的只是一个与他素不相识的人,唯一捎带的只是一些同情而已。
  “他妈的卵蛋!~~敢偷到老子头上!!”

  黑汉子嚎叫着,像是一只被激怒了的猛兽。
  小白脸的脸色此时变得蜡黄蜡黄,浑身僵住了,被施了定身法那样站定在地上。而黑汉子像是个被激怒的野兽,四处的咆哮,叫嚷,好像只要这样子平地里就能让被盗的钱包从土里蹦出来一样。
  黄成细致的回想着刚才,下车的时候的一幕,人很多,很混乱,有人挤着下车,有人急着上车,似乎,似乎有那么几个人,簇拥着想往车上挤,但是却最终没有上车。而这些人一共有三四个,此时正在离车站不远处的树荫底下。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撇了撇,就这样的雕虫小技,在他看来真的不值一提。
  “喂,我说兄弟~”

  黄成叫了叫那个黑汉子
  “做啥!~~”
  声音很响,像是传说中的狮子吼神功一样,或许不是相同的乡音的话,那个黑汉子的拳头会砸向黄成的。
  “莫动气,你去问问前面的那几个人,可能他们‘捡’到了也说不定呢~”
  黄成朝树荫底下的人指了指,他们正不知从什么地方搞了个西瓜,其中一个拎了把老式的日本三零刺刀在那里切着。
  “你是说??”
  黑汉子看着鲁莽,脑子倒也不笨,眼珠子转了两圈之后,黑脸涨成了红脸,大踏步跑了过去。
  那群人离的不是很近,但也不远,大概200多米的距离吧,黄成看着黑汉子跑出了那前100米之后,拍拍包袱上的灰土,往肩膀上一抗就准备走了。去下一个车站换车,或者干脆步行吧,他想省钱。这个浑水他是不想趟了,他身上的麻烦事已经够多的了,从家里出来一直躲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人就是这样子,本来抱着必死的心态,当多活了那么一年半载之后,却又希望能永远这样平静的活下去。

  黄成就是这想法。
  “哥,你慢走,不如先看看再说咧~~”
  黄成刚回头,一张白脸却横在了他的面前。
  正是刚才惊慌的脸色发黄的那个小白脸,此时却显得气定神闲的站在他面前,似乎被偷钱包的不是他而是别人,似乎只是叫黄成一起看出白戏而已。
  黄成看着那个小白脸,一脸的稚气,不知道有没有20岁。脸上满是汗珠,却挂着一嘴巴的笑容,身子板很细,但是耳朵却很大,有点像只大老鼠。对,他是很像个大老鼠,以致于小妖怪5岁时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脱口而出叫了他“米老鼠”叔叔。他犹豫了一下,如果推他一巴掌的话,只要用上三分力气就能把他推倒,用上五成力气,估计他的在地上趴一会儿。

  可是黄成犹豫了,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犹豫,但是就在这犹豫的当口,黑汉子跟树荫底下的那群人已经吵开了。
  离的远,听不清,但是从隐约传到耳膜里面的字眼,听上去那话不是很友善。树荫底下的人在讪笑,四个围着黑汉子一个人,其中一个还拿着刚才切西瓜的三零刺刀把玩着,有点像是在示威。
  黄成把包袱小心的放在车站的水泥墩子上面,好吧,既然他这样就陪着一起看出白戏好了。他倒不是想看那个黑汉子,他知道那黑汉子那身力气,就那几个小子还真的奈何不了他,但愿黑汉子别把人家的刀子抢来扎伤人就好了。他觉得他无法抗拒这个小白脸说的话。
  不一会儿,树荫底下的人已经你一下我一下的跟黑汉子推搡在了一会儿,黑汉子脾气暴躁,还以了更猛烈的一下推搡把其中一人掀翻在地,但是换来的是半个硕大的西瓜迎面砸到了他的面门。
  黄成看到红色的汁液在黑汉子的脸上暴开,瞬间,他就像一只被红色斗篷激怒的公牛一样,“嗷——”的一声大叫,飞起一脚就往扔他西瓜的那个人踹了过去。
  扔西瓜的人躲闪不及,一脚正踢中小腹,不算瘦弱的身体平地里被踢的飞起了三尺高,然后重重的落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围着黑汉子的那几个人惊了一下,但随即露出了本来的流氓本性。一个从腰上解下一根武装带,拿带铁的那头甩着,另外一个从地上操起块尖锐的石块,刚才切西瓜的那个则把三零刺刀掂到了手中。三个对一个,从三个方向包围着黑汉子。
  黄成的拳头重重的攥了一下,他懂了小白脸的意思,他想让他上去帮忙,可是……黄成觉得有点愧疚的看着小白脸,他不能上去,他惹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不能再惹了。
  想到这里,黄成有点愧疚的看着小白脸,那意思似乎是在说“兄弟,对不住了,我帮不上手~~”
  “哥~我哥莫事的咧,莫看他们人多,几下就给打趴下了”
  可是小白脸却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让黄成愣了一下,本来想挪动的脚步却又被小白脸的目光给盯在了地上。
  继续看吧,黄成想。那边已经动手了,而且是三个人从三个方向同时攻击过来。操武装带的好像抡了个流星锤,拿刺刀的动作像是在跟日本鬼子拼刺,拿石块的几乎蹦了起来朝他头上招呼。
  电光火石之间,黑汉子不退反进,朝武装带那边蹿了一步,乘那人一不留神一把抓住了武装带,然后突然一发力,连人一起给甩到了掂刺刀的人那边。掂刺刀的一看甩过来个自己人,连忙把刀给收了,刀是躲过去了,可是这2人也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嘭”的一声一起倒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可是这时拿石块的已经砸了下来,黄成看的真切,这一下是绝对躲不了的,除非那黑汉子的身手跟自己师傅一样了得。黑汉子也不躲,只是把头往边上偏了一偏,用肩膀硬生生的挨了这么一下子。
  石块的尖头扎进了他的肩膀,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黄成心里一热,心想这种拼命的打法,真流氓,也真男人!
  “咔嚓”一下,黑汉子的拳头已经到了,拿石块的人这下子是无论如何也躲不了的了,脸上重重的一拳,人连带着几颗槽牙还有鼻血什么的一块儿飞出了五米远。
  “好啊~”
  黄成暗地里喝了一声彩,练武人的习惯,他已经开始琢磨那个黑汉子刚才的打法了。
  “你,你他娘的敢打老子,老子把你~~~”

  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开始叫嚣,但话音随即被黑汉子的几脚飞踹给踢的烟消云散。
  “哥,我说的没错吧,俺叫叶茂盛,那是我老表,叫叶大荣~”
  小白脸看着在地上趴着的几个人,朝黄成灿烂的一笑。他的牙可真白,如果放到现在,绝对能拿去做牙膏广告的那种,他看上去更像个村里的教书先生,黄成想。
  “哦哦,幸会~”
  黄成朝他一抱拳,人已经被打趴下了,现在应该没自己什么事情了吧,他想走,可是却也非常想去认识一下那个黑汉子叶大荣。
  “哥,过去瞧瞧吧。”
  小白脸叶茂盛说着,拉起了黄成的袖子管。
  多年后黄成一直在想,为什么叶茂盛说的话,总是那样让人无法抗拒呢?

  “哦~”
  黄成被叶茂盛牵着,拉到了叶大荣身边。
  “说不说!不说打死你!~~~”
  叶茂盛拳脚相向外加黑脸的恐吓,被他按在地上的那个人眼看着已经被打的口吐血沫子了。
  “哥~哥~~莫打咧,怎么少了一个?”

  这时边上的小白脸叶茂盛有点焦急的问着黑脸的叶大荣。
  “啥少了个?”
  “人啊,刚刚我看到的是有四个人,怎么现在躺地上的就剩三个了?”
  “三,三个?”
  叶大荣迷茫的看着叶茂盛,那样子估计他动手的时候也没看清楚到底有几个人。

  “你个猛张飞傻李逵!~~”
  黄成心念一动,莫不是这小白脸叶茂盛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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