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传奇——一支凶签引发的诡异探险

作者: 尘前一雁


日期:2009-9-17 17:12:55

  楔子
  要说这故事缘起,却是天地初开之时,生得一白狐。此狐甚为奇异:饥饮雪,渴饮露,行遍神州五地,能吞万里江山。常化为一条白龙,翻江倒海,劈山筑石。
  如此过了几万万年,天下之水东流入海,山石嶙峋立于陆地,四季分明,阴阳已定,天地方成。
  上苍念白狐开辟陆地岛屿之功,赐其宝物避火旗。
  又过了几万万年,白狐已晓得了修炼之道。时而坐于高山,时而翔于沧海,将天地之气灌注心中,将阴阳之意游于周身。气化为虚,虚化为神,又反其道而行之,直至神化为实,炼成一丹,名曰化阳珠。

  商纣王时,恰逢此珠出世,伴随霹雳闪电,天地皆为之动容。任你什么奇人异士,三头六臂,化阳珠一力之下,俱成醢粉。
  天帝惊惧,乃召封神。
  奇士姜子牙筑封神台,于殷纣时召来能人异士三百六十五位,封为天神。
  遂遣百万天兵与白狐相争。大战月余,天兵死伤无数。众天神又将法宝齐出,白狐一人之力终不能敌众,化阳珠碎为数块。
  其中一块坠于傲来国,又经许久岁月,化为石猴,此皆后话。
  那白狐幸得避火旗护身,不至于丢了性命。却被废去周身修炼,囚于天界。

  一日蟠桃会,被一石猴所乱,天帝以全力征伐那石猴。被那白狐瞅得一个空隙,逃了出来,隐在人间。
  又不知过了几百年岁月。至唐开元、天宝年间,方敢露其踪迹。
  天宝元年,长安城里有一白衣秀士,于酒馆说书。听者人山人海。一书生醉于酒楼间,忽见涌进好多人,不知所为何事,醉眼迷离间,就听那说书的秀士道:
  “话说万物之始本是一团混沌,久之始分天地。天地之初生五行,曰金、曰木、曰水、曰火、曰土,此五行者相生相克,万物随成。其间又夹杂霸道之气、缠绵之气、悠远之气、浩然之气、淫邪之气,故物之所属,有正道、邪魔、钢劲、柔弱、清远之分。故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然物虽化于五行,却还有三类不在其中。哪三类?一曰天之开物。此类生于天地未生之时,能通阴阳,晓变化,穿苍穹,破宇宙,与天地同寿,并日月争辉。其为物先于五行,故不受五行之限。于尘世中,亿万不能得一。

  “二曰地之灵物。天地既开,万物亦生。不乏灵性之徒,或踞深远之山,或踞灵动之水,或踞清幽之森,修真心,养本性,集天地之灵气,汲日月之精华。千万年后,脱于三界轮回之外,跳出五行生克之中。其为物脱于五行,亦不受五行之限。
  “三曰邪之祭物。万物既生,忠奸亦辨。不乏逆天之徒,生而为恶,死亦为祸。共工之首,蚩尤之雾,刑天之斧,皆此类也。其物亲血气、善诡计、破五行、逆天地。虽受五行之限,却逆于五行,执此物者,不觉之间已身为邪祭,纵入轮回,亦千载为畜。
  “列位看官,你道为何提起这些?只因世间虽存在这三类宝物,也有人能求之,得之,但祸福凶吉,却是难料。因逐宝而背信弃义、家破人亡者亦不计其数。更有年少轻狂之徒,身着缁衣,手执猎器,日游山林,夜寐坟地,终日霍霍,以此为乐。至于礼数学问、小节大义、天道人伦,却是全然不知。及至触犯天道,身在劫中,堕入轮回,报应频袭,方悔之晚矣。”

  那书生方才贪了几杯,大笑着打断他:“先生,你好无知!所谓物有所属,人有所好,若是性情中人,怎会因嗜好而顾全小节?”又笑道:“李某今日无端遭高、杨二厮轻薄,他日遂志,必让那高力士脱靴,杨国忠研墨!”
  众人看他喝醉,只当是醉话。却向那说书的秀士道:“休要理他,快讲快讲!”
  书生见众人不理他,又向嘴中灌了几口,赋诗道:“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拨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吟罢,直撞开众人,向长安城外而去。
  众人听他这诗,越发觉得回味无穷,一时竟忘了那说书先生。等到回过神来,却连那说书先生都不见了。只见那书桌上写有四句:
  “万载之徒,千载之覆,生于纯净,却向肮脏。”
  自此故事方才拉开帷幕。


日期:2009-9-17 17:32:00

  第一章:
  (1)
  清晨。三清市立图书馆馆长室里依旧是茶香飘渺,墨香浓重。刚刚临摹完一帖的毛笔被清洗完毕挂在笔架上。
  两个衣衫破旧但还算整洁的乡下人在书桌前等待着判决。
  “不是宋版书,这点我可以肯定。”图书馆馆长轻轻将书放到桌上的油布包上,推了推花镜对来者说道。
  两个乡下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这可是祖上传下来的啊。要不,老师你再看看?”

  馆长将书轻轻翻过一页,解释道:“宋版书多为刻印版本。在这儿,应有一页牌记。上面注明出版人、地址、年代等等。古往今来,牌记从来是鉴定宋版书最起码的依据。这本书呢?从头翻到尾,也没发现这样的牌记。”
  年轻的那人不服:“兴许那页是掉出去了呢?”
  馆长笑了一笑,不置可否,又道:“再来看纸质。宋版书用纸,无非竹纸、皮纸和麻纸这三样。竹纸色黄而薄,皮纸色白而厚,麻纸则是表面光洁,背后粗糙,常有草棍粘附。再看这本书,它的纸质就比较奇怪了:纸张煞白,就跟刚造出来的纸一样;纸面光滑,摸起来一点都感觉不到纸的那种粗糙。再怎么说,宋代据今也有七八百年了吧。七八百年,这纸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发黄?”

  这次两人哑口无言,都一脸沮丧呆坐在那。
  馆长摘了花镜,又将那书合上,奇怪道:“你们为什么就认定这本书是宋版书呢?”
  年轻那人道:“这书是俺们家祖传的,有好几百辈子了。按年代算上去,就应该是宋代。”
  馆长笑道:“原来是推算上去的。这个方法不准确。说实话,我从事古籍鉴定这一行已经十年了,这种材质的书,我从来没见过。在历史中,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也没有关于这本书的任何资料。这样的一本书,你叫我怎么估价?”
  又将那书翻了几页道:“如果真像你们所说,倒是颇有研究价值。不过这价格是真的没法定。”又向二人皱眉道:“既然这是传家宝,为什么要卖?左右不缺一口吃的,挺过这一阵,传下去岂不更好?”

  年长的那人一脸愁云,强笑道:“俺也知道,但凡卖传家宝的,都是些个败家子。这书从祖上传下来,算算也有好几百辈子了。俺保不住它,是俺对不起祖先。可眼看着娃儿考上大学,没钱上,俺这心里……唉!前两天铁蛋他爹跟俺来借钱,俺是一老农民,哪来那么多钱?”
  看了一眼身边的铁蛋,又道:“铁蛋是俺一手带大的。以前他爹妈在外地打工,成年不着家。俺又没孩子,就把他当成自己儿子养活。那天看他哭的眼泪汪汪的,俺哪还能睡得着觉?翻来覆去想了一宿,才下了决心,把这书拿出来卖。再怎么说,这传家宝是死的,人是活的。”
  馆长听到此处,叹息不已。铁蛋眼睛红了,蚊子似的小声道:“七叔……”

日期:2009-9-17 18:26:00

  (2)
  七叔长叹一口气,又道:“头些年,俺村有拿旧书出去卖的,回来说宋版书最值钱。俺就想,这书在俺家也传了几百辈子了,就算再不值钱,也能供的起娃儿上个大学吧。没想到人的命,天注定。就连这传家宝也卖不上价,这回俺真是没辄了。”
  说罢,抹抹眼泪,将书用油布包上,拿起就要走。
  馆长忙将他摁下,开解道:“我说它不是宋版书,并不是说它不值钱。只不过是现在没有这方面的研究,不能定价。相反,这本书价值连城也说不定。你们保管这书这么久了,有没有关于它的一些故事,传说什么的?让我推测推测,或许还能有些头绪。”
  七叔一拍大腿道:“对呀,你说俺糊涂不糊涂,咋把这事给忘了呢?”说罢翻开油布包,将书又拿出来,放在桌上,又从裤兜里摸出一把电工刀。

  馆长奇道:“这是干吗?”
  话音未落,七叔便拿起电工刀向书上划去。惊的馆长“哎哟”一声,伸手便将那书抢了过去。
  七叔道:“不碍事,再划几刀,再划几刀。”
  馆长向桌子上找到花镜,一手护书,一手戴上花镜,对七叔气道:“你疯了!这可是你的传家之宝,说不定还有重大的历史价值!说划就划,一点都不爱惜!你看看,幸亏我抢的及时,没有损坏。”一面说,一面检查书里,看有没有残缺的书页。
  铁蛋在旁边道:“俺七叔要说的就是这个哩。别说是一把小刀,就算用斧子剁,用铡刀铡,都弄不坏这书哩。所以才说它是传家宝嘛。”
  馆长看看那书,似信非信道:“真的?”

  铁蛋与七叔都极其郑重的点头道:“真的!”
  七叔补充道:“俺爷爷那时候,前院宅子失火,这书刚好藏在那宅子里。几次求人去抢,因为火太大,都没抢出来。最后没办法,俺爷爷只能抱头痛哭。那场大火连烧了一夜,墙都烧成灰了。等火灭了,你猜怎么着?这书搁在那,一点事儿都没有。底下还有火星呢。”
  馆长目瞪口呆,奇道:“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那不成小说里的故事了?”
  七叔见馆长有了点兴致,也来了精神。又道:“传到俺手里的时候,全村人都知道俺有个传家宝了。前几年,有个张二刨,仗着县里有亲戚当官,在村里横行霸道。有一回,他非说俺家地基占了他家的地,带了一帮人拆俺房子。俺心知肚明他要抢俺书,可俺一个糟老头子哪是他对手。心想,算了吧,要是俺福气薄,护不住了,也是天意。你说也巧,他们刚一动手,晴天就打了个炸雷,吓得张二刨一屁股坐俺家门口了。”

  馆长将书放到桌上,笑道:“不光水火不侵,还能看家护院。这可越说越离谱了。”
  七叔见馆长不信,着急道:“这可是俺亲身经历过的事,不信你可以试试嘛。这不,刀跟打火机都在这儿。”
  馆长笑笑道:“这个嘛……”话没讲完,办公室的门就被粗鲁的推开了。门外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大圈脸胡子如同狮子的鬓毛一样显眼。旅游背包挎在前面,粗黑的线将其缝成了一个马蜂窝。进门后便向馆长大声笑道:“哈哈哈,老家伙,这次差点见不到你了。”
  馆长摘下花镜,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奇道:“老何?”

日期:2009-9-17 18:59:00

  (3)
  “这位是何天伦……何教授。”馆长不无尴尬的介绍道。
  很难想象,这个不修边幅的老何竟然也是位教授。这让七叔和铁蛋对“文化人”在心里打了个很大的折扣。
  老何并不顾忌馆长的屋子里有外人,径自走到桌前,将馆长杯子里的热茶倒掉,又向饮水机上接凉水。四五杯水下肚之后,方才挥胳膊抹了抹嘴上漏出来的水道:“妈的,这次真是九死一生。对了老家伙,在地质方面,你还是渊博一些,给你看样好东西。”说罢,将背包轻轻摘下,慢慢放在桌子上,那姿势如同照顾自己的亲生儿子。
  别看这个背包外面脏了吧唧,里面却是整洁不暇。锤、铲、锯、索分类清晰,摆放规整。一个侧兜里空空如也,另一个侧兜里只剩半个发霉的牛角面包。中央有个小袋子,看歪七扭八的缝纫痕迹,估计是老何自己缝上去的。小袋子里发出犹如手机震动的嗡嗡声。
  “哎?老顾,这东西怎么到你这儿就叫起来了?”老何对馆长奇道:“我在山上摆弄了三个月,愣是一点动静没有。看来你跟这东西还真是有缘。我还当那老小子骗我那。”
  顾馆长摩拳擦掌,兴奋道:“磨蹭什么呀,还不快拿出来!”
  “老家伙还是那么等不及。行,就让你开眼吧!”老何缓缓打开内兜,从里面取出一块胡萝卜大小的锥形石头来,这下,嗡嗡之声更为清晰了。
  顾馆长将这块石头拿在手上仔细端详:“外壁黄润,晶莹剔透,内里乳白,毫无杂色,外观看起来倒还不错。这种石头在民间被称为响石,出在重庆巴南铁瓦寺山。一般来说,响石只要晃动就会发出响声,有的沙沙响,有的嗡嗡响。还有一种离奇的水响石,只有在太阳下曝晒几分钟才会听到哗哗的流水声。不过……”说到这儿,抬头看看老何。

  老何显然不太想听到这个词,摆手道:“你这个老家伙,从来都有个‘不过’等着我。说吧,不过什么?”
  老顾向来实事求是:“不过,响石我见过很多种,你这个虽然离奇,但还是有些缺陷。奇石这东西,最难得的就是天然。就像你的“化蛇”。你是干这行的,我也不多说了。来看这块石头。”——拿笔指道——“这儿,这儿,还有这一圈。都有雕刻磨损的痕迹。这对奇石可是致命伤。照我的理解,前人可能拿它做过什么。而且恐怕不是很体面的事。”

  老何的心冰凉一片。追问道:“不是很体面的事,那是什么事?”
  老顾撇嘴摇头:“都说了不体面,你干嘛非要我说出来?”
  老何急于知道答案,逼问道:“咱俩这么多年朋友,有啥话不能直接说?”
  老顾正了正嗓音,低声向他道:“我这只是猜测。看这形状、大小和光滑程度,在古代是性用器具也说不定。”

日期:2009-9-17 19:31:00

  (4)
  老何瞪大眼睛,道:“啊?不会吧!这可是我花了五万块才买回来的。那人跟我说,这可是他们的传家之宝,都传了十好几辈子了。”
  随即又厌恶道:“十好几辈子,要那样的话……他奶奶的,竟然骗我!”
  老顾摆手道:“不,这种成色的响石,确实少见。现在我这里没有什么工具,不能做进一步判断,如果真是十好几辈子,作为文物转手卖出去,倒不一定会赔钱。”
  老何颓然道:“拉倒吧,你少安慰我。”
  老顾有心转移话题,便笑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我这也有要卖传家宝的,这不,让我给他们估价呢。”说罢指指七叔、铁蛋二人。
  老何听到“传家宝”三字,一改颓然姿态,精神焕发,目露精光,叫嚷道:“什么宝贝?快拿给我看看!让我去去晦气。”

  铁蛋看他一副破衣烂衫的流氓样,早有防备,一把将线装书抢在手里,向老顾道:“老师,俺不卖了。”说完就往外跑。七叔见状,哪还顾的上说话,忙追了出去。
  门外传来“噔噔噔”的下楼声。老何愣道:“这野孩子,我又没说要抢。”
  老顾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拽着他破烂上衣的衣角笑道:“瞅你这身打扮,谁敢给你看?还是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老何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向老顾的座椅上一靠,把脚搭在桌子上,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这俩土老帽是谁?怎么跑你这儿贩卖文物来了?”
  老顾摇头道:“我不认识他们,只知道他们是附近的乡民。不知从哪代传下来一本古书,因为那孩子考上了大学却没钱交学费,这才想把那书卖了。到我这儿,也就想估个价。”
  老何回忆了一下,失声笑道:“他管那叫古书?那纸跟新装订的一样?要真是古书,光这保存技术,就够吃一百辈子的了。”
  又一字一顿道:“没钱交学费!哼!我看他们就是一伙骗子。要不然,大街上那么多人,那么多古董店,他找谁不好,干嘛非来找你?这回多亏了我,要不然,你兜里那点退休金,就给两滴眼泪骗走了。
  老顾皱了皱眉头,疑惑道:“不能吧,我看那七叔还是蛮厚道的。他们说那书不怕刀割火烧,才能保存这么长久。”
  老何将小眼一挤,呵呵呵地笑起来。挖苦他道:“不怕刀割火烧?你割了吗?你烧了吗?你白活这么大岁数了,童话你都信。你知道他为什么开溜?他就是怕瞒不过我这对专识假货的火眼金睛!”
  老顾拿那块酷似胡萝卜的响石敲他脑袋,反击道:“就这火眼金睛?五万块钱买块‘胡萝卜’?”
  老何被敲的恼火,一把将‘胡萝卜’抢过来,大骂道:“XXX,XXX。你可千万别被我逮住,要不然,”用手向下身比划道,“把它切下来,把它按上去。”

  老顾听他骂的不堪,忍不住回过脸去笑了。待他骂完,回身拍他肩膀道:“其实,我说的都只是推测。这‘胡萝卜’的具体价值,还有待推敲。另外,我还有一个问题没搞明白。那就是这东西为什么会响?一般响石的发声原理是在形成时被注入了水、沙子等异物。这个……”
  “嘘!!”老何用力嘘了一声,将老顾的话截住,又把‘胡萝卜’放在耳边听了半天,叫道:“他妈的,又不响了!”

日期:2009-9-17 20:33:00

  (5)
  何天伦其实并不是什么教授,他只是在某经济学院买了一个客坐教授的名衔。客坐教授的这个‘客’,既可以解释成为作客,也可以解释成为顾客。既然是顾客,当然要花钱。既然花了钱,名衔决不是问题。名衔是有了,但谁也不敢让他带着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儿真正踏进教室去教学生。
  老何也不愿意去教学生。他更喜欢在山里跑。在他看来,从山里搜罗些奇石宝贝,可比面对着板线笔纸有趣多了。
  陈家窑是三清市著名的古玩集散地。精细粗糙、真假优劣共同存在于这个大市场上。在许多不起眼的一个小摊后,都坐着一个身家数千万的老板。真货假货A货B货,色彩多姿,琳琅满目,难以分辨。
  老何是这里的常客。他的奇石“化蛇”就是在这里被估价五千余万元,从而让他变得衣食无忧。那天,整条街的人都向他庆贺。他心花怒放,高兴到了极点。就是现在想起来,他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
  相比之下,今天可有些狼狈。今天算什么?他手里只有一根“胡萝卜”。这根“胡萝卜”自从在老顾办公室响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响声。不会响的响石,实在是难以估价。
  老何正想着,旁边突然蹿出一人来。老何不曾防备,被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不知不觉走到了“龙须虎”的摊位前。
  “龙须虎”是一老头,六十多岁。干巴脸,小细眼睛。皱纹像是四脚蛇,爬的满脸都是。胡子一边长一边短,曾被算命的说成是龙虎须。在整条街上,就数他模样夸张,也就属他脾气怪异,大家干脆就用《封神演义》里姜子牙大弟子的名号送了他一个混名,叫“龙须虎”。

  龙须虎满脸堆笑,让老何进里边坐。老何推辞不下,只得进去。
  摊位很小,只够一两个人转身,哪有坐的地方。靠墙有两排货架子,上面摆满了翡翠玉石。老何瞟了一眼,没几样是真的。最里面供着菩萨,刚上完香,屋里全是飘渺的檀香味。
  龙须虎端了个紫砂壶进来,给老何倒了杯茶,沙哑着嗓子道:“何老板,好长时间不见了,最近又得到什么宝贝啦?”
  老何还想多转几家,不想被他缠住,应付道:“我就是瞎转转,瞎转转。”
  龙须虎佝偻着腰,用手指着他,嘿嘿笑起来,龙须、虎须都一阵乱颤:“何老板,你是不晓得我的鼻子。你打我门前一过,我就闻出味儿来了。你肯定有什么让老汉开眼的好宝贝!”
  老何知道只要一犹豫,这老家伙定会缠着自己不放,便不耐烦道:“我今天是来买东西的,哪有什么宝贝!”
  “我知道,何老板见我是个孤老头子,怕我出不起价。嘿嘿,说句实在话,上次你那“化蛇”要落在我手里,我绝对给不了你那么低的价!”——伸出拇指和食指——“起码要这个数。”
  老何心道:“瞅你这一屋子假货,连放真货的地方都没有,还在这跟我打搅混。”嘴上却道:“哪里,哪里,今天只不过是看个热闹,真的,那边还有人等我,不信你看!”说罢就要趁龙须虎一抬眼的功夫开溜。

  哪知龙须虎没抬眼,只笑道:“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了六十多年了,‘不信你看’这套把戏还能唬得了我?”
  老何被他缠的没辙,苦笑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哎呀,我一个孤老头子能怎么样?只不过想看看你兜里的宝贝。”
  “哎,你可真能缠人。”老何无奈。将“胡萝卜”从兜里掏出来,递给他道:“别跟我说你要买它,少于十万我是不卖。”
  龙须虎接过胡萝卜,凑到眼边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番,又从尾到头闻了一遍。闭上眼睛想了半天,开口道:“十五万,我出十五万。”


日期:2009-9-17 21:05:00

  (6)
  十五万,比买价高了两倍。老何心里有点痒痒。转念一想,不行。第一,这龙须虎不像出得起这么高价的样子,八成只是涮他开心。第二,退一步讲,即使龙须虎将十五万拍在这儿,他也有点不敢卖了。放价这么痛快,只能说明实际的价值远高于这个价。
  老何皱了皱眉:“不卖!”
  龙须虎嘿嘿笑道:“何老板,一块响石能卖到这个价,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你这块石头雕的跟狗啃过似的。”
  老何大惊:“你怎么知道是响石?”

  “哈哈,我老头子虽然目不聪,耳不健,这点‘沙沙沙’的响声还能听不出来?”
  这么一说,老何也依稀听到了点。那声音就如同塑料布上撒下一层细沙,又如同春天里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老何将“胡萝卜”抢过来,放在耳边仔细听。不一会儿,沙沙声变成了嗡嗡声,跟昨天在老顾办公室发出的响声一样了。
  老何奇怪道:“它怎么搞的?怎么现在会响?”
  龙须虎伸出舌头舔舔干巴巴的嘴唇,两眼眯成一条线,笑道:“看来这宝贝还是跟老汉有缘,你还是卖给我吧,我给你十六万。”
  老何心道,你越着急,我越不能卖。上前一把揪住龙须虎脖领道:“老家伙,你刚刚动了什么手脚?”
  龙须虎衣袍本来就宽大,老何这一揪,衣服里空落落的地方全都显了出来,好像一只戴错了壳的乌龟。龙须虎倒是一点也不慌,任老何揪着。那对眯缝着的小眼睛忽然张开,笑道:“何老板原来还不清楚这块石头的发声原理呀。”

  老何一惊,没想到老顾这地质专家没搞明白的问题,这干巴老头竟然知道。不过事到如此,他怎肯折了自己的面子,便逞强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要不知道,这块石头我能卖那么贵?你要怕你猜的不对,说出来听听,让我给你纠正纠正。”
  龙须虎瘪着脸,呵呵的笑了起来,好一会才停住。又指着被老何揪住的衣领,目光一闪道:“这就是何老板请教问题的态度吗?”
  老何有点不好意思。这点不好意思写在脸上,被龙须虎看了个明白。龙须虎又嘿嘿笑了几声,老何听的刺耳,便松开了手。
  龙须虎见自己已经成了主动,更加不慌不忙。整了整衣服,又拿起紫砂壶,将壶嘴含在嘴里,便往肚里灌。老何刚刚喝过从这壶里倒出来的茶,看他这样,不禁一阵恶心。
  龙须虎等老何催了几遍,将关子卖够,方才将壶嘴从嘴里撤出,从那龙须、虎须里冒出两个字:“共振!”
  老何暗暗吃惊。嘴上却道:“我还不知道是共振?我想知道的是它跟什么共振?”

  龙须虎一愣,将手挠挠头皮,呆道:“这倒是问倒我了。依我看来,是跟我这一屋子宝贝共振吧。”
  老何笑道:“你这一屋子假货,哪有什么宝贝!”
  龙须虎不好意思道:“嘿嘿,你看出来了?不过说实话,这共振跟真货假货没什么关系。但凡物体,自身都有一个频率,只要频率相似,共振就能发生。比如咱俩,一见就觉得很有缘,说明咱俩的某部分频率是相似的,是共振的。”
  正说着,响石的嗡嗡声渐弱了,没过一会儿,嗡嗡又变成了沙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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