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之外[GL]

作者: 公主没睡醒


日期:2009-9-8 21:32:00

  偶然之外
  对于这世上每一件事的发生来说,偶然之外,就一定是必然吗?
  01 雨夜来客
  夜晚。时针对着九点半。
  飞碟酒吧里的气氛还在预热阶段对于这世上每一件事的发生来说,的面孔都是模糊的。

  Sam是这里的老板,也是调酒师。他木黄的脸庞,中等身材,刚到开始发胖的年纪,平时热衷ufo,酒吧取了这样一个名字,自然也就不足为怪了。
  我举着托盘,端两个空杯子回到吧台,跟他说:“天气很糟糕,冷,又下雨,今晚的客人可能不多。”
  “是吧。”他点点头,厚实的肩膀往上提了提,“谁知道呢,也许有人就爱在大雨天里喝上一杯。”
  就在这时候,酒吧的门被推开了,一个高挑的女人站在那里,背景是一片青灰色的雨幕。她在门口略微犹豫了一下,继续朝里走,与我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我能嗅到她身上夹带着的潮湿的空气味道。
  她四处顾盼着,最后在角落一张靠近点唱机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我把手臂支撑在吧台上,把托盘朝里推了推,假装没看到这新来的顾客正在等着有人上前款待。让她等等又怎么样呢?

  Sam拿着毛巾把洗好的玻璃杯擦干,也没见他抬头,他却早已把一切看在眼里,道:“有客人。”
  我偷懒计划破灭,只得朝那桌子走去:“要喝点什么?”
  那女人抬起头来,大大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我,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僵硬,仿佛被外面的冷空气吹得冻住了。我以为她只是拿捏不定该喝什么,便把酒单递给她。
  她慢慢地接过酒单放在面前的矮桌上,头发有些湿,肩膀也沾着雨水的印迹,便脱下外套,里面白色的雪纺衬衫柔软地贴在她的肩膀上。“喝什么呢?”她似自言自语,光线暗淡,她得低下头来才看得清上面细小的印刷字体。“给我一杯威士忌吧,纯的。”她把单子递回给我,说话的声音有些沙,透着寂静。
  “一杯威士忌,纯的。”我重复一遍她的需要。

  她微笑地轻轻一点头,取出烟来。我见机地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替她点上了。她朝我匆匆一笑,说声谢谢。语调依然要比旁人低一个音阶。“你也抽烟?”她问。
  “不,我是用来点这个的。”我说着点燃了摆在桌上的小蜡烛。
  豆大的一点烛火,照亮不了什么,可那光晕投映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平和温暖。
  我转身回到吧台,告诉sam来一杯威士忌。他依言倒酒,又给了我一个小铁桶放冰块。等待的间隙,我转身看那女子,香烟燃在她的指尖,淡淡烟雾弥漫升腾,徐徐缭绕在她身旁,优雅一如她给人的感觉。她也正在看我,发现我的注视,便掉过头去。昏黄的光线里,她的侧面线条尤其迷人。
  杯中荡漾着琥珀色的液体,是醇香的陈年威士忌,我把酒杯放在她的桌上:“要加冰块吗?”

  “我自己来。”她说着,夹起一块冰投入杯中。当啷一声脆响。
  我留意她一直都在向四处观望:“你在找人?”
  “不。”她摇了摇头,掐灭了烟:“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没什么不能的。“叫我jean吧。”
  “这间酒吧,只有你一个招待?”
  “是的。”这是间小酒吧,我一人已经绰绰有余。

  她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目光不曾离开我片刻,从包里掏出钱夹,抽出一张放在我的托盘里。
  大面额。
  我交给sam,又把找了的钱拿给她,她细长手指只拈起几枚硬币,剩下的全都做了我的小费。
  “谢谢。”我意外她如此大方。
  她摆摆手,嘴角泛起恍惚的笑容,像是蒙在脸上的一层纱,反而让人看不透她的真面目了。她浅饮一口酒,转身把硬币投进点歌机内,音乐响起,Norah Joness一贯慵懒的嗓音合着一把吉他的简单伴奏开唱《seven years》。
  歌曲结束,她也饮干了杯中的威士忌,重新穿上外套,看样子竟是准备离开了。

  “怎么不多坐一会儿?”我过去收拾桌子,嘴上说着照例的客套话。
  “不了。”她把羊绒围巾一圈圈地缠绕在修长的脖颈上。
  酒杯中的冰块还未融化,端在手里,冰冰凉的。“雨还在下,酒吧可以出借雨伞,要不要我拿一把给你?”
  “不用了,我的车就停在对街。”她不暇思索地拒绝我,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忽然改变了心意,“好吧,有把伞也不是件坏事。”
  我去柜台那里取了伞给她,这时她已经走过来了,就站在我身后。我一转身,才发现和她挨得很近。

  “给你。”我把伞横在我和她之间。
  “谢谢。”她伸手来接,手指与我轻轻触碰。电光石火的刹那,只觉得她的冷。
  望着她的背影,我心头滋生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奇怪感觉,这女人,不知为何来得突然,又去得匆忙。唉,我又何必费神揣测,或许,这只是她偶然路过飞碟,临时兴起的一次小憩吧。
  雨一直不停,光顾酒吧的人也始终没有多起来。Sam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说不如今天提前打烊吧。
  我自然不会有异议,收拾好桌椅便打算离开,开了门,只见那雨稍稍小了一些,但仍绵密。而酒吧里的伞全都送出去了,竟忘了给自己留一把。我无奈地叹口气,把皮包顶在头上,走进了雨中。
  二十分钟后,我回到了公寓,这时的我,已经浑身湿透了。

  屋内冷冷清清,桌上,电脑处于休眠状态,我打开屏幕,检查自己的邮箱。
  空白。

日期:2009-09-09 20:28:20

  02 受宠若惊
  第二天晚上,她又来了。坐在相同的位子上。
  飞碟是一家很小的酒吧,虽说不上简陋但也绝对高档不到哪里去。来这里的人,要不就住在附近图个方便,要不就是和sam一样,喜欢那些有关外星人之类的东西,因为在这里可以找到同好,相谈甚欢。
  而她,显然并不属于以上两类。
  “我是来还伞的。”她指一指角落里的那把伞。伞已经晾干,并仔细地收好了,纹丝不乱,就那么斜斜地依在桌边。

  我看伞的时候,目光也就顺带着掠过她匀称的小腿。她穿及膝的短裙,黑色,搭配同色的高跟鞋。
  “还是威士忌吗?”我问。说完,打了一个喷嚏,“不好意思。”我赶忙道歉,昨天的一场雨把我给淋病了。
  “感冒?有没有发烧?”
  “我没事,回去吃几颗药就好了。”
  “药不能乱吃,我倒是可以给你开一些。”

  我笑笑:“可惜你不是医生。”
  她的眉毛略略一抬:“偏巧,我就是个医生。”她取出一张名片交到我手里,卡片上的名字——eva corner,“你明天来我的诊所吧,我可以帮你检查一下。”说完她匆匆一笑,“免费的。”
  我在同一间寓所住了半年,邻居之间的交流仅限于点头说声好你,酒吧内,即使来客众多,也从未有人试图对我调侃打趣,我习惯了自己的普通,出类拔萃、引人入胜这类形容词与我的距离不亚于sam之与UFO。而她偏偏对我青睐有加,这番好意令我受宠若惊,我不习惯这样的感受,这种好,令我局促。
  她察觉到我的不安,掉过头,用自己的打火机点了烟:“当然,也许你不需要医生。”
  我有些进退两难,既不想辜负她的好意,但也不该轻易答应她明天一定会去诊所。避重就轻,我说:“我去给你端威士忌。”
  “别忘了伞。”她朝空气吐出一个烟圈。

  我弯腰去取,挨近了,她下意识地把脚往里收了收,黑裙子下,两个漂亮的膝盖彼此紧挨着。
  端酒回来的时候,我告诉eva:“我明天白天有课,下午4点之后才有空,那时候再赶去诊所的话,或许你已经下班了。”
  她显得有些好奇:“你还是学生?”
  “对,我晚上在这里打工,赚点房租。”
  “学校没有宿舍吗?”
  “一个人,比较自由。”
  “你一个人住啊?”她一贯用这种饶有深意的调子与我说话,好像每一句话后,都有一个圈套等着我往里踩。但她的表情看起来实在又不像是勾引。
  我捉摸不透面前这个女人,尽量把一切答案说得简短:“嗯。”
  “你是本地人吗?”
  “不,我只是在这里求学。”

  “你学的是什么?”她又问了,酒吧里这么多人,真不明白为何她偏偏对我充满了好奇。
  我答:“文学。”百无一用的专业。
  “你写文章吗?”她有无数个问题。
  “偶尔。”我再也不想由着她这么问下去了,正好门口一桌客人起身离开,我赶紧找借口遁走:“你坐一会儿吧,我得过去收拾一下。”
  意识到了什么,eva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耽误你了,去忙吧。”
  我便离开她的身边去收拾门口的桌子,接下来的时间里,怕她再度盘问,不论做什么,我都有意无意避免靠近她的座位。

  Sam调酒的间隙,对我说:“那个女人一直在看你。”
  我没回头,肩膀有些发紧,也许那正是她目光的分量:“她有些奇怪。”我忍不住说道。
  “你把人家对你的好感说成是奇怪?”sam笑,“女人追女人,现在也是很平常的事了。”
  他说得没错,但eva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喜欢同性的女人。我对sam道:“也许,她只是热心,并无他意。对吧?”极度渴望能有人对我表示赞同。
  Sam摇摇头,继续手里的活计:“别问我,我可不是专家。”
  我也不是。
  今天,她在酒吧坐得比昨晚长一些,差不多有一个小时,期间抽了三支烟,去了一次洗手间。我猛地惊觉怎么自己对此了如指掌?难道无意中时刻关注?
  她起身把外套搭在手臂上,看来是要走了,我并没有过去,但她却径直朝我走来。
  “要走了?”我装作刚刚发现的样子。
  她点点头,身子前倾着向我凑近了一些,轻声道:“我的诊所很晚才关门。”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发现自己仍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手里还紧紧地抱着托盘。


日期:2009-09-11 13:51:13

  03 私人诊所
  今天上午我有两堂课,为了准备考试,我又在图书馆里消磨了一个下午,关闭电脑之前,我一天中第三次检查邮箱,依然没有等候的那一封。这时,已经五点多了。
  我赶紧整理书包,坐上地铁后,我把手插在口袋里,指尖碰到一张硬硬的卡片,原来是eva给我的名片。我把它拿出来细看,是那种略微泛黄的纸质,压出精美纹路,上面的文字非常简单,只印了诊所的地址和她的名字。
  这谜一样的女子。
  半小时后我下了车,这里是市中心的繁华地段,建筑物密密麻麻,等我找到诊所位置时,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

  诊所的门开着,可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前台位子空着,等候区放着两张米色的皮沙发,前面的矮桌上堆着一叠杂志供人消遣,此时当然无人问津。我真的来晚了,里面的人都下班了吧。
  “有人吗?”我清了清嗓子,不敢大声说话,怕打破这一片静谧。顺着走廊,我慢慢地向里走去,里面的办公室更大一些,墙壁粉刷成很浅的蓝色,办公桌旁立着一只细长的花瓶,瓶里插着一把干枯的树枝,似随意,又似精心。
  桌子后面有窗,窗帘半开,eva穿着一身白褂子,不由得让人联想到手术室的清冷和洁净,她背对着我站在窗前远眺,那一刻,时间对她失去意义,她早已忘了指间燃着的香烟,浑然不觉那烟灰积得老长,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我敲敲门:“嗨。”
  她的肩膀微微一震,轻轻地转过身来。看着那烟灰终于掉落下来,我竟暗暗松了一口气。一种尘埃落地的安心。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她走到桌前,平静地掐灭了烟头。
  她这是特意在等我吗?这令我又开始不安起来,“耽误你的时间了。我该提前打个电话过来的。”
  “用不着那么麻烦,反正我也不急着走。”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我的脸上,“在酒吧以外的地方看到你,感觉很不同。”
  “没什么变化吧。”
  “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略略一摇头。
  她想象过我?什么时候?我和她隔着一张桌子站着对望,她似乎忘了说过要替我看病的事,而我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于是一时间彼此都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这才意识到了什么,笑道:“坐下吧,我替你检查一下。”
  她用手握住听诊器,才让我解开外套,把温热了的听诊头贴在我的胸口,她微微侧着脸,专注地聆听。如果真的有所谓的心声,是否会被窃听了去?
  我告诉她我嗓子疼,她恩了一声,开亮了灯,轻轻地捏住我的下巴,让我张开嘴给她瞧瞧。她带着手套,隔着薄薄的橡胶,我依然能感到她的手指,带有一种微凉的温度。

  “扁桃腺发炎了,肿得那么大。”她说。我与她相距不过十公分,明亮的光线下,我第一次将她看个清楚。她已经不年轻了,但岁月却为她增添了一番从容之美。
  “昨天就开始疼了?”她问。
  我张着嘴无法说话,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她松开了手,却并未远离我,目光凝视我的双眼,轻声问:“你用的是什么香水?我闻到铃兰的味道。”
  也许是下巴还没回复原位,我怔怔的竟说不出话来。
  她等不到答案,便直起身,恢复了医生的理性语调:“体温正常,吃点消炎药就行了。”

  她脱了手套,去隔壁的药房拿了几瓶药递给我:“这些是常用的感冒药,我再给你开一些抗生素,你去药店买吧。”
  “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这是我的心里话,“我和你素不相识。”
  她正在开处方,听到我这句话笔尖略略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了起来。
  我小心收好她给我的药单,她的字很潦草,潦草中又透着心不在焉,除了那个签名,其余的只有药剂师才看得明白。
  接下来,我想我该告辞了。她点点头,说和我一同离开。走之前,她洗了手。

  “要不要护手霜?”我说着取出包里的,递给她。
  她欣然接过了,挤出一些抹在手背上,接着吸了一口气:“啊,原来是这护手霜的香味,我以为是你用的香水呢。”
  “我不用香水。”
  “这味道很好闻。”她轻声说道。
  “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吧。”这不是贵重的物品,很多商店都能买到这个牌子的护手霜,很多女人也都会用它。
  我们一起下了楼,狭小的电梯里,弥漫着若又似无的铃兰香氛。在大厦门口本该分道扬镳,她要去取车,而我该走向地铁站。她拿着车钥匙,却唤停了我的脚步:“如果你有时间,能不能陪我吃晚饭?”

  她替我看病,给我开药,又要请我吃饭,难道只因为我曾借给她一把酒吧里的广告伞,和今天这支用了一半的护手霜?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
  “这不是答案啊,”她摇摇头,“能或不能,都没关系。”
  高楼林立之间的风格外大,吹得我一筹莫展,踌躇了好一会儿,我还是点了头:“好吧。”

日期:2009-09-14 12:35:26

  04 无关暧昧
  她带我去了一家意大利餐厅,餐厅的领班与她很熟的样子,热络地寒暄后,将我们安排在了一个靠窗的位子。
  “你来过这里吗?”落座后,她问我。
  我摇摇头,看手里的菜单,上面的菜名我一个都不识,高昂的价格却是我熟悉的阿拉伯数字。
  她似有些不甘心:“这里的菜很不错,没人向你推荐过?”
  “我的那些朋友更热衷批萨和汉堡。”

  她若有所思地一笑,不再说什么,随后替我俩点了鳕鱼,说这个比较清淡,接着又要了一瓶沃莱白葡萄酒。
  她帮我倒酒,浅黄色的酒液注入水晶高脚杯,澄清透明。冰镇过的酒比空气冷的多,没多久杯身便蒙上了一层水雾,我轻轻碰了碰酒杯,留下一个手指印。
  白葡萄酒比较甜,没有红葡萄酒那么香醇,但配鳕鱼是天作之合。虽然我嗓子疼,却也不介意喝一杯:“我一直喝这种酒,味道很不错。”
  “你喜欢吗?”她一副猜中了的样子,倒也不见得是欣喜。
  “是的,一个朋友向我介绍的。”我告诉她。

  “男朋友吧?”她垂下脸去,像是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没吭声,捉摸不定她那语调里的含义。
  忽的,她又抬起头来怅然一笑:“我丈夫以前常带我来这里,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酒了。”
  丈夫。瞧,她并不喜欢女人。
  “为什么说曾经?”我留意到她用的是过去时态。

  她慢慢地举起酒杯,脸上表情维持不变,可眼神透露着哀伤:“他去世了。两个月前。”
  难怪她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我感觉自己像是不小心踩到一个地雷,轰隆一声,炸飞的不仅是自己。“对不起。”我忙为自己这不合时宜的问题道歉。
  “没什么。”她摇摇头,平静地说着。放下酒杯点了一支烟,吞吐之间,眼神始终不离我左右。
  原来,她只是刚刚失去了丈夫,所以才迫切地想找一个人相伴,用对对方的好气来打发自己的寂寞,冲淡心中的感伤。一定是这样。
  吃到一半,她开始问我一些关于学校里的事。我尽量满足了她的好奇。
  她悠然回忆:“我以前也想过要当作家,真的,谁知道后来学了医。”谁的人生不是充满了一场又一场的意料之外?

  “当医生很好啊。”悬壶济世,收入不菲,真的很好。
  她不以为然地笑笑,语带遗憾:“你可以给人写一封很美的信,而我却不能。”
  “现在很少人会写信了。”
  “电子邮件不也一样?”她说话时紧盯着我的脸,就像我的表情里有可能潜伏着什么蛛丝马迹。
  “你说的是情书吧,”我笑,总觉得“情书”这两个字有点肉麻,“我想我一定写不好。”
  “真情流露的时候,就不同了。”她淡淡地说着,眉毛一挑,倒像是我在有意诳她,“何必谦虚呢?”

  接下去,整个气氛似乎有点走了样,我和她之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起来。好不容易吃完主菜和甜点,我看看手表,是时候得去飞碟开工了,她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还想再坐一坐,你有事的话,先走吧。”她低着头抽烟,看也不看我。
  我既觉得莫名其妙,又感到似受了愚弄,一会儿对我殷勤有加,一会儿又弃之如敝履,落差太大!
  “再见。”我提起背包,大步走出餐厅。
  几天过去了,感冒病菌一直赖在我身上不肯走,她给我的药也差不多快吃完了。我摇晃一下药瓶,里面仅剩下的几粒药丸发出孤独的撞击声。

  她再也没来过飞碟。也许,她已经找到另外一个人来打发自己的寂寞了。她可以对那个人不停地问问题,充满好奇地望着他,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说话的时候脸上依然挂着寂寥的、神秘兮兮的笑容。
  我靠在吧台上,托着下巴望着那扇黄铜手柄的木门。这几天里,不知不觉就养成这个习惯,一有空我就会站在那里看着。
  我在期待什么呢?我所期待的,总是令我失望。
  Sam今晚遇到几个熟客,大聊特聊沙漠地区最新发现的ufo踪迹,喝得尽性便忘了时间,一眨眼已经午夜两点。
  “jean,不如你先走吧。”他发了善心。
  我赶紧背上包离开酒吧,入冬了,外面可真够冷的。朝着住处的方向刚走没走几步,便听到有个略微沙哑的声音在唤我。我记得那把声音,却料不到会在此时此刻听到。

  我转过身,看见eva就站在对街的路灯下,她穿着剪裁贴身的黑呢大衣,越发显得身型修长。一团紫蓝色的光从她的头顶打下来,就像舞台上的女主角出场后即将开始一番独白。
  “你怎么在这里?”我隔着街问。
  “我在等你。”她说着,一步一步地朝我走过来,“没想到你这么晚才下班。” 她每一次开口,便呵出白色的雾气。这身体的温度。
  “为什么不进酒吧来?”我不知她在这冰冷的夜晚已等了多久。
  她耸耸肩,带着一副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会这么做的表情,接着问我:“你的病好些了没有?”

  “总算有起色了。”我说。
  “感冒是这样的,和失恋一样,不管轻重,都得经历一个过程才能痊愈。”她说着笑了笑,见我不吭声,便慢慢地放低了声调,“那天吃饭的时候,对不起。”
  我说我没有生气,只是不喜欢这种反复无常的滋味。
  她点点头:“是啊,反复无常,我也不喜欢,可我正在变得那样,这让我很不安。”
  “也许……”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直说:“也许这和你丈夫过世有关,你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她垂下脸来,沉默不语。
  初冬的夜晚寒气已经逼人,我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冷:“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聊天吧。”
  “带我去你家吧。”她冲我一笑,笑容里没什么暧昧情绪,“我想看看你住的地方。”
  “也好,”这么晚了,四周店铺早已打烊,我也没有更好的建议。“你的车呢?”
  “我想和你一起走一走,你每天都走回去的,是吗?”

  “是的,顺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我说这话的时候她刚掏出烟来想点,听到我这么说,她便把烟盒放进了口袋:“好吧,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我和她并肩向前走着,上弦月悬挂在夜的幕布上,无声地一路陪伴。因为冷,我们都把手插在口袋里,偶尔手肘会轻轻一碰。
  这是我和她仅有的交集。

日期:2009-09-15 12:58:57

  05 满室烟草香
  我住的是一栋老式公寓,地方偏僻,所以租金便宜。公寓一共三层,最底下是一排小店铺,二楼和三楼都是小型寓所。
  我的房间在二楼,下面刚好是一间面包铺子,每天下午三点,新鲜的面包出炉,就会有浓郁的香气准时地从窗口飘进来。
  “面包好吃吗?”她问。
  “不如闻起来那么精彩。”我有些遗憾。

  她笑笑,一种过来人的了然:“很多事都是这样,宁愿从来都没尝过面包的滋味,就不必去打破这场美丽的误会了。”
  我问她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用,”她缓缓地摇摇头,站在屋子中央目光四顾,“我只想看看你住的地方。”她在沙发底下发现一双沾了灰尘的男式拖鞋,“你男朋友的?”她低着头,盯着那鞋子问我。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举报
© CopyRight 2019 yiduik.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