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10-15 7:31:00

　　先说点儿题外话吧。
　　我是七零后，来北京有十几年了，做过许多行当，保安、小工、业务员、经理，也自己做过生意，挨过打骂，也打骂过别人，背叛过别人，也被别人背叛过，有时回想过去，觉得很多事情跟做梦一样。
　　所以，我想把我经历过的，一些值得回忆的东西写出来，有些真的，有些是假的，当然，大部分都是真的。
　　我不想把它做为什么自传，也不想发无谓的牢骚，只是觉得，这就是我的青春，同时，也是千千万万和我同龄的人，所经历过的青春，它要走远了，我想用文字记录一下，证明，我曾经来过、活过。
　　无它。

　　我会定期更新，如果朋友们喜欢看的话。
　　一、
　　你说，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冒失了？
　　女友小月有些不安地对我说。此时，我们正傻呼呼地站在北京站的站台上，等着我的哥们儿欧阳来接我。
　　现在是十一月份，没想到北京会这么冷，我不由自主地跺了跺脚。
　　我和小月是从老家来北京打工的，她高中毕业两年了，来之前，村里给了名额，让她去教书，要知道，在我们那儿，高中毕业几乎已经是最高学历了，而我，则已经在村里教了三年书了，工资是每月70元，还是每年发一次。正想辞职。

　　我劝她还是算了吧，我的一个高中同学欧阳现在在北京一家公司做事，听他说工资能拿到800，不如去找他，按我们的能力，挣不了800还挣不了500？
　　电话里，欧阳显得有些为难，但还是答应我，来吧，想来就来吧，来了再说，办法总比困难多。就这样，我们两个人来到了北京。
　　其实一下车，我也有些后悔。一来这是毕竟是第一次离开家乡，难免心里有些伤感，看哪儿都不对劲，二来欧阳会不会来，来了之后，他会说些什么，我心里也有些虚，身边还带着小月呢。
　　可既然已经来了，就没有回头路了，我知道，这时候，不能怕，最起码，不能让小月看到我担心。
　　现在再看，嗯，是。那时候，真他妈够胆儿肥的。

　　欧阳来了，看得出他的高兴有些勉强，但我顾不了许多，上前给了他一个熊抱。
　　他使劲拍了拍我的背，算是回答。
　　小月显得有些怯生生的，但看到我的笑脸，她也笑了笑，应该是稍微放下心了吧。
　　出了站，一大帮司机围了过来。
　　上哪儿？有车，便宜。走吧？我这车好。

　　我想搭腔，欧阳拉了拉我，低声说，别搭理他们，宰人。咱们到前边的路口拦车。
　　那时的北京站，出租车管理还不是很正规，就停在广场边上，漫天要价，明明20块就能到，张嘴就50，还不划价，你不坐，有人坐，一天逮着两个就够了。不像现在，管得严了，只能到固定的地方打车，而且，人都聪明了，不好骗了。
　　出租车上，我给欧阳递上一支烟，欧阳摆了摆手，说戒了。
　　我很诧异，上学的时候他抽得最厉害， 半夜没烟的时候甚至找过烟屁抽，怎么说戒就戒了呢？
　　欧阳笑笑，没说话。
　　他不抽，我也不好意思再抽了。

　　我问他，工作忙吗？
　　还行吧，不算很忙。
　　我这才想起，光顾问他忙不忙，还不知道他做什么呢。
　　哦，在一家药品公司。
　　推销？
　　对，业务员。

　　这800块的工资，管吃管住吗？
　　欧阳笑了，还管吃住？想得美。
　　我和小月对视了一眼，有些失望。800块按说不算少，可是如果吃住都不管的话，那这800块还能剩多少呢？
　　欧阳也许是怕我们失望，也许是出于别的原因，接着说，不过只要不浪费，北京的吃住也花不了多少钱。
　　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了兜，那里有我和小月所有的积蓄，总共500块。心里有些酸。

　　看那儿，这是昆仑饭店，这是燕莎，北京的高消费场所。欧阳指着外面的建筑说。
　　我抬头看，朦胧的夜色中，几栋巨大的建筑物映入眼帘。
　　小月显得很兴奋，看着霓虹灯，轻轻地哇了一声。
　　我暗暗掐了一下大腿，疼，嗯，没错，这不是做梦，我真的来北京了。
　　我轻轻拍了拍小月，小月冲我点点头。
　　没有高兴多久，霓虹很快从身后褪去，我们的车向东走，灯光越来越暗，到后来，索性连路灯都没了。

　　我问欧阳，是这儿吗？
　　欧阳指了指前边，再有两里地吧。
　　车七拐八拐，在一个胡同口停下来。
　　付车费的时候，我和欧阳发生了一些小争执，但还是欧阳付了。
　　我的行李不多，只有两个小包，欧阳和我一个拿一个，走向一间平房。

　　我这才看清，不是没有路灯，有，但是灯光太暗了，甚至看不清脚下的土路。
　　我抬眼看远方，我们刚刚路过的昆仑和燕莎，那里一片灯火通明。
　　我不知道，就是这短短的几公里，竟走了十年。
　　一间低矮的平房前，欧阳站住，敲门。
　　有人？

　　对，婷婷，我女朋友。
　　女朋友？他怎么没跟我说起过啊？这么小的房子，我们可怎么住啊？
　　我心里一沉。

日期：2009-10-15　14:24:09

　　门开了，婷婷没有看我们，而是迅速转过身，我们没有看到她的脸，却看得出她很不高兴。
　　欧阳有些尴尬，进进进。
　　都到这份上了，难道还能转身走开吗？
　　我厚着脸皮，好好。
　　小屋大概有十几平，虽小却很整洁，床是最大的家俱，然后是简易衣柜，放电视的桌子和一个吃饭用的小圆桌。

　　欧阳，不好意思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欧阳知道，我这话，是说给婷婷听的。他看了看婷婷，冲我和小月说，都是兄弟，客气什么，坐坐。
　　婷婷这才回头，像是突然发现了我们似的。
　　他们是？
　　是我的同学，这是他女朋友，跟你说过的。
　　哦。婷婷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了笑，知道了，快坐吧。
　　晚饭是火锅，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涮羊肉是怎么回事，虽然后来吃过很多次，但在我的记忆里，没有一顿，味道可以比得上那天晚上的。
　　北京这地方，冬天就爱吃这个，暖胃。欧阳边给我夹菜边说。
　　嗯，是挺好吃的。小月附和着。
　　我知道，她也在尽力缓和气氛，不至于让自己显得难堪。想到这儿，我心里有些隐隐作痛。

　　透过热腾腾的雾气，我看了眼对面坐着的婷婷，她很漂亮，是那种真正的漂亮，即使不化妆，也很惊艳的那种。那一刹那，我大概明白了欧阳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怕她。
　　多吃点儿啊。婷婷说。
　　来，欧阳举起酒杯，欢迎你来到首都，我代表首都人民，哦不，是首都的外地人民，欢迎你。
　　我笑了笑，喝了口二锅头。
　　一团火从喉咙里直烧到胃里，我打了个激灵。
　　欧阳看着我，坏坏地笑，小子，你以为这是啤酒呢？

　　我撇撇嘴，这酒怎么那么烈？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大风，欧阳起身，把窗帘拉上。
　　听着外面的风啸，在屋里吃着火锅，这种感觉，的确很温馨。
　　可是饭局总是要散的，吃完了怎么办？
　　一会儿我们俩去那边住，让小月跟婷婷住这儿。
　　欧阳好像看出了我的担忧，冲我指了指外面，不远，出了门就是，我一同事的，他出差了。
　　哦，我如释重负地点点头，和小月对视了一下。
　　大约九点的时候，我们吃完了饭，安顿了小月和婷婷，我和欧阳来到相邻不远处的他同事家。
　　一样的平房，一样的简陋，只是一个人住，显得更乱。
　　我和欧阳两人都喝了点酒，有些晕，尤其是我，洗了脚就上床躺下了。
　　欧阳，我借着酒劲问，你那个婷婷是干什么的？

　　什么也没干。
　　什么也没干？
　　对，没工作。
　　辞职了？
　　对。

　　哦。我闭上嘴，不好再问下去。
　　她是四川人。
　　我不问，欧阳倒自己说上了。以前是饭馆的服务员，老板挺不是东西的，想吃她豆腐，让她给打了一耳刮子，那时跟我还算熟，就跑我这儿来，说她没地方住，我就让她住下了，我在这儿跟这个同事挤，上个月她病了，我请假照顾她，她病好了，我们就住一起了。
　　有种。
　　我拍了拍他的肩。

　　短暂的沉默后，欧阳轻轻来了句，还没呢。
　　我们都笑了。
　　小子，北京不是那么好混的，做好心理准备吧。欧阳拍了拍我。
　　他是笑着说这话的，看似轻描淡写，但我知道，这才是他最想告诉我的。
　　有找工作的地方吧？
　　我翻身坐起来。
　　有，欧阳笑了笑，睡吧，明天先休息一下，后天，我带你找工作去。
　　那我得先租间房吧？

　　不用，我这同事，出差得十来天呢，等你找着工作再租房也来得及。
　　说着，欧阳拉灭了灯。
　　欧阳，谢谢你。
　　行了，欧阳轻笑，睡吧。

日期：2009-10-16　00:18:45

　　觉得半夜的时候，我听到有动静，睁眼一看，欧阳已经起床了。
　　这么早啊？我有些诧异。
　　上班的地方远，没办法，得早点走。
　　我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刚五点。
　　今天我去点一卯就回，早点门口就有卖的，中午等我回来吃饭。

　　说着，欧阳出了门。
　　我看着还黑乎乎的窗外，发现，对来北京做什么，自己竟没有一点儿想法，这未免有些可怕。想着自己未知的前途，还有女友小月，我再也睡不着了。
　　我转身趴在床上，点燃一支烟。
　　大概七点多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起身，来到门口。
　　昨晚回来的时候，感觉旁边是一条河，现在看清了，没错，是河，不过里面流着的，显然不是河水，泛着灰色的泡沫，细闻起来，还有臭味。
　　河道边，是一大片平房，看得出，有些还是新盖的，用的差不多都是不知从哪儿扒来的旧砖。已经有卖烤白薯、糖葫芦的人陆续从这些房里出发了。
　　还有几个小孩儿，正沿着河道，背着有些脏兮兮的书包去上学。

　　从他们的穿戴看，应当是外来务工人员的孩子。他们去哪儿上学啊？但愿学校会是正规的吧。
　　旁边不远，搭着一个简易帐篷，上面涂着两个大字：早点。
　　原来在电视里看城里的生活，一水儿灯红酒绿，高楼大厦，一个个西服革履，真是好啊，但当走近了才发现，它绝非你想像的那么美好，只可能比你想像得还要糟糕。
　　所以说，电视跟大多数女人一样不可信。
　　小月也已经起来了，我让她把早点给婷婷带过去，小月接过，轻声对我说，你能不能跟欧阳说说，晚上让咱俩住 一起？
　　怎么？心急了？我逗她。

　　小月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没事吧？我忙换了语气。
　　小月叹口气，算了吧，没事。咱们什么时候找活去？
　　明天，欧阳带我去。
　　我也去。
　　我点点头，好。
　　小月转身要走，我拽住她，真没事？
　　小月没说话，拨开我的手，走了。

　　我知道，肯定是婷婷为难她了，小月性子要强得很，她越是不肯说，就越是有事。
　　得抓紧找个活，找个地方安顿，离开这儿，要不，她们俩闹起来，我和欧阳不好看。
　　所以中午欧阳回来的时候，我拉住他，欧阳，明天可一定要去啊。不管什么工作都行。

日期：2009-10-16　04:29:00

　　二、
　　月坛公园。
　　来北京早的人可能记得这个地方，当时是人流量比较多的人才交流市场，逢二、四、六招聘，门票三块（？）
　　我想到了人可能会很多，但没想到人会这么多，有些发晕。
　　人多吧？欧阳问我。

　　不是一般的多。
　　这算少的，多的时候，根本就挤不进去。
　　我边挤边看，那一张张跟我差不多年纪的脸。有的阳光，有的阴暗，但更多的是焦急。
　　我有些后悔来北京了，在家虽然挣得少，但起码吃饭住宿不用担心，在这儿，真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但我不能退，为了小月我也不能退。
　　转悠了半天，我挑了两家公司，一家是商场招售货员的，另一家是电器推销员。
　　小月也找了一家，是宾馆服务员。
　　挑这样的公司，我和小月也是商量过的，一来是门槛不太高，我们的把握大，二来是这几家公司都有工作餐，这样可以省下点儿钱。
　　商场那家让下午去面试，欧阳给我指了路，我让他跟小月先回去，拿着欧阳帮我办的月票上了车。
　　月票是通工，25。

　　进门的时候，我很小心，生怕哪点让对方觉得不顺眼。
　　后来我知道，不论我怎么做，结局都一样。
　　你应聘什么来着？
　　售货员。
　　以前做过吗？

　　没有，不过，我可以学。
　　对方抬起头，像看外星人一样盯着我。
　　你学什么专业的？
　　我，我没专业。
　　没专业？
　　对。

　　那你什么学历啊？
　　我，高中学历。
　　啪地一声，对方拍了下桌子，这老高怎么什么人都往公司划拉啊？
　　他无奈地看了看我，对不起，我们不需要你，你走吧。
　　就这样，路上花了四十多分钟，真正谈话却不到60秒，我的第一次面试就这样结束了。

　　出门的时候，我才觉得有些脸红，人家要的是大学生，我来凑什么热闹啊。操。
　　为了避免第二天再出现这样的尴尬，我给那家电器公司打了个电话，问他们是不是对学历有要求，对方说没有。这才稍稍放下心。
　　回去后，我跟小月他们说对方招满了，搪塞了过去。
　　晚饭是炒菜米饭，知道我吃不惯米饭，欧阳还特意买了几个馒头。
　　欧阳，晚上让他们俩住一起吧，正吃着饭，婷婷说。

　　我和小月对视了一下，明白，她不想让小月跟她睡在一张床上。不过这样也好，小月也不用再受她的气了。
　　欧阳想了想，看向我。
　　我点点头，好啊，把你们俩分开也不好。
　　欧阳起身，在衣柜里翻开了。
　　不一会儿，他拿出一张被单。

　　一会儿你们过去，把这个铺上。把他的单子撤了吧。
　　小月脸红了一下。
　　我笑笑，接过来，好。
　　婷婷有些不满地敲了敲盘子，赶紧吃饭吧。
　　我和小月躺在床上，我紧紧地搂着她，都没有说话。
　　良久，我感到胸口凉凉的。
　　那是小月的泪。
　　不哭宝贝，我轻声说，明天就好了。

　　我想我妈了。
　　我心头一酸，把她搂得更紧了。
　　来北京之前，她和她妈吵了一架，虽然我们的恋爱关系早就公开化了，但毕竟没有结婚，她要跟我来，她妈是不同意的。
　　窗外又起风了。
　　保佑我吧，不管是哪路神仙。

　　第二天早上，我跟小月一人拿着一张地图出发了，尽管昨晚欧阳在地图上把我们要去的地方标了出来，路线也都说了八遍，但真正走的时候，还是绕了不少圈子。等我找到那家电器公司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十一点半了。
　　好在没有跟对方约定时间。
　　我来到人事部，门口已经有好几个人在等了。
　　我不知道怎么办，就问边上的人，应聘是在这儿等吗？
　　是啊。

　　哦。
　　不过，你得先去前边拿张表。
　　我走上前，果然，一个小姐递给我一张表，先填一下。
　　我没拿笔，能借一下你的笔用用吗？
　　小姐很痛快地递给我，拿去。

　　在填工作经历的时候我犯了难，总不能说自己在老家是当代课老师的吧？算了，空着吧。
　　我把表递给那个小姐，您看行吗？
　　小姐笑笑，拿过来，看了眼，脸色变了变。
　　你是外地的？
　　嗯。
　　我们不招外地人。

　　什么？
　　我们不招外地人。
　　哦，我尴尬地转过身，好像被人剥光了衣服站在街上一样，感觉很是羞辱。
　　我鼓起勇气，看了眼那几个还在等待的人。
　　我永远记得他们的表情，不是鄙夷，也不是幸灾乐祸。

　　而是冷漠，彻底的冷漠。
　　我快步走了出去。

日期：2009-10-17　16:13:38

　　在路边，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点了支烟，看着眼前的车流，心里一阵阵酸楚。
　　我他妈这是干什么啊？跑几千里地来这儿受白眼来了？
　　凭什么？凭什么？
　　太不公平了。
　　我狠狠抽了口烟。

　　可是，我又有什么呢？
　　学历？没有。
　　户口？没有。
　　技能？没有。
　　我整个人一激灵，可不，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
　　那人家凭什么用你？凭什么要对你客气？
　　想到这儿，我像是一下子被人打趴在地，连沮丧的力气都没了。
　　操，活了二十多，竟一下子成了废人。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一路上脑子浑浑噩噩的。
　　欧阳大概看出我的难受，说别着急，找工作是这样，有的工作看上咱，咱还看不上它呢。

　　我只有苦笑。
　　这样吧，欧阳说，我们公司现在正招人呢，要不明儿我跟我们头说一下，看看能不能进去。
　　我眼前一亮，你怎么不早说啊？
　　咳，这活儿不好干，你刚来，我怕你受不了这份苦，我就想着，要是能找着别的活儿最好，实在找不到，就去我们公司，不过，我不能打包票。
　　放心，只要能让我干活，什么样的苦我都能受。
　　我这是真心话，来之前的所有幻想在这两天里已经完全破灭，如果能让我工作，哪怕是掏粪，我想我都会去的。这种我真没用的感觉太他妈折磨人了。
　　那我明天去公司就跟头提。
　　没米了。欧阳刚说完，婷婷就叫他。
　　我忙起身，哪儿有卖的，我去，我去买。
　　算了吧，欧阳笑笑，以后你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我跟小月在这儿吃，在这儿住，买点儿米是应该的，走，我跟一块儿去吧。
　　欧阳还想说什么，婷婷来了句，就是，二三十块钱的劲儿，争什么啊，谁买都一样。
　　我不敢看她，拉着欧阳出了屋。
　　别跟她一样啊。回来的路上，欧阳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知道他说的是婷婷，我笑笑，哪能呢？

　　她挺不容易的，欧阳说，没爸没妈，一个哥哥，还因为抢劫进了监狱，有点儿小性子，也很正常。
　　嗯，我点点头，对你好就行。
　　我不知道她算不算对我好，不过，我挺喜欢她的。
　　那就好。
　　是真的，欧阳又来了句。
　　小月回来了，与我不同，她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她被录用了。
　　她那个宾馆在西八里庄，管吃，有宿舍，可以住，试用期工资700块。

　　我不敢想，如果小月也没被录用，我的心情会多糟。
　　为庆祝小月找到工作，也为我自己提气，我特意买了瓶二锅头。
　　我有点喜欢这酒了，不上头。
　　那晚我们喝得很尽兴，欧阳也很高兴，婷婷的不快也好像少了些。也许是因为小月找到工作，我们就快要离开了罢。
　　睡觉的时候，小月跟我商量，她不想住宿舍，想跟我一起。

　　可以啊，我们就在你那附近找个房子。我问过欧阳，他的公司在礼士路，我们就在西八里庄租房，如果将来能去他们公司，也不远，如果去不了，我就在那附近找工作。
　　你也别太挑了，小月说，不管什么工作，先干着再说。
　　我心里一沉，想告诉她，不是我挑，而是根本没有挑的机会，但忍了忍，终于没有说出口。
　　嗯，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睡吧。
　　小月把头凑过来，我搂着她，看着她慢慢睡去。
　　我却没有睡意，心里在盘算着找个怎么样的房子，这五百块钱该怎么个花法，越算，心里越紧张。

　　窗外，起风了，一阵又一阵。

日期：2009-10-19　17:55:23

　　三、
　　我相信老天是有眼的，总会在你得意得忘乎所以的时候来一棒子，让你知道你是谁，也会在你潦倒得一塌涂地的时候拉你一把，让你觉得自己还有点用，不必想办法怎么去死。
　　在小月上班第二天，我和欧阳来到了他的公司。
　　听欧阳说，你在老家是干老师的？
　　项军把背往椅子上靠了靠，伸了个懒腰，问我。

　　他是欧阳公司的老板，有着一副胖得极不标准的体形，脸上带着副近视镜。这也是后来我对戴眼镜的人有点儿心理抗拒的主要原因。
　　是。我小心的回答。经过了前面的两次面试，我已变得很谨慎。
　　代课？
　　嗯，代课。
　　教几年级？
　　跟班吧，三年级到五年级都带过。
　　嗯。他沉吟了一下，不错嘛。
　　谈不上。我赶忙说。

　　教什么的？
　　语文。
　　在村里教书，工资应该很高吧？
　　就70块，还一年发一次。我实话实说，如果这是我第一次面试，也许我不会这么说的。
　　有点惨。项军撮了下牙花子。

　　不过当老师挺光荣的，我年轻的时候就想过，不过我学历低，没办法。他接着说。
　　咳，也不是那么回事，看在哪儿当了，要是公办的，还好点儿，要是民办的...
　　有个屁用，是吧？项军话锋一转，把我填写的简历扔到桌上，看着我。
　　我不知道他想要的答案，只是讪讪地点点头。
　　要不是欧阳举荐你，我不会用你的，明白吗？
　　项军身子往前倾了倾，趴在桌上，看着我。

　　我又点点头。
　　项军笑了，脸上浮现上出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嗯，没错，就是捉摸不透。
　　我是问你明不明白。
　　明白，明白。我忙说。
　　你明白什么？他又问。
　　我一下愣住了，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那一刻，脑子嗡了一下。
　　怎么回答？说承蒙你看得起欧阳，我十分感谢？还是说看来欧阳在你这儿做得不错？抑或说看来你对欧阳和我都有成见？

　　明天开始，来上班吧。
　　项军正了正身子，很是严肃地告诉我。
　　谢谢。我起身，想跟他握手。
　　项军头都没抬，一个月试用期，底薪1000，一个月后没有成绩，你就得滚蛋。我这儿不养闲人。
　　我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