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锦年[BL]

作者: 齐亮亮


日期:2009-10-7 21:52:00

  不论什么人,但凡写东西,总会有个原因或者目的。有的人是因为太有才,有的人是因为想赚钱,有的人怕被遗忘,有的人嫌自己不够出名。我呢,是因为自己比较闲。因为闲,就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做点什么好呢?写写流水账吧。
  从我小学二年级开始写日记时起,我的妈妈就告诉我,写文章不要写成“流水账”。那时候我还不明白流水账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妈妈不让做的,应当是不好的。
  后来我上中学,上大学,一直在写,但没听妈妈的话,我一直喜欢写流水账,并且乐在其中。然而,工作之后,写作在某种意义上竟成了我谋生的手段。我没想过,这对于我来说究竟是喜还是悲。我喜欢用文字表达感情,从小就是这样,但是工作以来,我渐渐得觉得,写作成了一种负担。那些没有灵魂的会议报道,没有感情的案件新闻,说起来,绝对不是流水账——比流水账难看多了。所以,当我萌发了写《七锦年》的念头的时候,我对自己说,好了,这次我要痛痛快快长篇大论地记上一回流水账。

  我的QQ个人说明里,一直保留着这样一句话——从男孩到男人,路途的艰辛,只有自己清楚。但愿爱, 能让自己变得更加自信与成熟——写下的这段话的确切时间,已经忘记;但当时的情形,却历历在目:我在网吧的电脑前嚎啕大哭,向小兽姐姐诉说自己的委屈。我当时还没有做好为自己的爱情奉献一生的准备,前提是,我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爱情”。所以,当我的爱情道路上出现荆棘的时候,我的确想过要放弃。很多次,我问自己,为了爱情,付出一生,哪怕一败涂地,也心甘情愿吗?答案是肯定的:我愿意。不为海枯石烂,不为千古流芳,只为这一生,我用尽全部去爱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一件让我觉得无尚自豪的事情。我在很多事情面前,并不是一个善于坚持的人,但爱情之于我,是个例外。

  就这样懵懵懂懂如履薄冰欢歌笑语颤颤巍巍坚持了下来,走完六年踏上了第七个年头。中国人常说“七年之痒”,我不知道这个词是仅仅限于来描述异性的婚姻,还是同性的感情生活亦可概括。打开电视满眼都是《金婚》、《中国式结婚》、《中国式离婚》、《结婚十年》这些温暖细腻的爱情故事,那么我想我也是可以来对你讲一个有关爱情的故事的吧。

  有人要问,这是你的“自传”呢,还是一部小说?
  首先,请千万不要把这部作品当成是我的“自传”。我总固执地认为自传应该是一个人60岁以后,戴着老花镜,摇着蒲团扇晃晃悠悠去做的一件事情,我还太年轻,并没有这个资格。作品当中的人物姓名,有真实的,但绝大部分是虚构的。故事情节呢,一部分来源是我的生活,但绝对存在一些艺术加工。如果你在其中恰好看到了你的名字,不要对号入座,权当巧合;不过,如果你看到的一些故事能够和自己对得上号,那么极有可能就是我和你的故事。请你用看韩剧的心态来看这个故事:的确是够无聊的,又特别的长;但让你别看了,心里总还是有些挠。

  今年年初开始看天涯的一路,我看到了很多感人的故事。真是的也好,虚构的也罢,我觉得能够写下这些故事的人,首先他们都是热爱生活的人;而热爱生活的人,大都是值得尊敬的。我不是作家,此前也从未写过超过1W字的文章(论文除外),这次算是一个尝试。作为一个新手,相比起刻薄的讥讽,更希望得到大家的指教,先谢过各位看客。

  好了。这个有关一个男孩多彩七年的故事,让我从头说来吧。

日期:2009-10-07 21:58:08

  青如锦。第一载。
  “老仇!完蛋啦!我的手机又被偷了……”
  随着我的一声超过80分贝的尖叫,吵杂的凉皮店刹那间安静了下来。我只觉得几十双眼睛霎时利剑一般唰唰唰超我射来。我耷拉着脑袋,看着被刀片割开的小包包,用气愤无助惶恐并寻求帮助的眼神向旁边正在买肉夹馍的老仇看去。
  “啥?”老仇扔下刚刚买好的肉夹馍,翻了翻我的包,“手机呢?你刚买了6天的夏新手机呢?”
  “估计是在中巴车上被人割包了……”
  “我看你小子纯粹是缺心眼!”丫一边说一边拉着我的手往车站跑,“下车的时候怎么就不看看自己的包呢?我就说刚车上一男的在你身边蹭来蹭去的……”
  “你大爷!你看到陌生男人在我身边蹭来蹭去怎么不告我一声啊!”

  “嗨!丫的你还来劲了!我怎么知道你俩是不是在车上眉目传情搞上的一对破鞋呢?!”
  “老仇!你!!你——不——是——人!”
  等我们一路狂奔跑到车站的时候,拉我们的那辆中巴早就不见了踪影。我咬牙切齿心里那叫一个恨哪!MD!齐亮亮你绝对是个蠢货!人说不会两次掉进同一条河,你是上了贼船被人推下河又捞上来自己再往河里跳。MD才一年啊!来西安才一年加上这个刚买了6天还没捂热的小夏新,你已经丢了5个手机了……
  “齐亮亮你真是个蠢货!一年丢了5个手机。够上吉尼斯的了。”从来不知道何为“口德”的仇雪仇大小姐看着一旁已经呆掉的我,冷冷的抛出这么句话来。我心说姐啊您真疼我,我看咱们也别在这地儿混了,打个飞机赶紧去上海申报吉尼斯世界纪录得了……

日期:2009-10-07 22:28:20

  仇雪是我的老乡兼高中校友。那一年我考上离家十万八千里的这所大学的时候,仇雪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刚入校门的新生们,除了报到逛校园之外做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认老乡。来学校报到之前,通过高中学长的介绍,我和仇雪已经有了联系。所以我当时告诉我的爸爸妈妈,你们不用送我去学校,那边我有一学姐,混的特牛,到了她会来接我的。我说这话的时候,本来是含有极强的那种小孩子急于自强自立的虚荣心在里面的,可令我措手不及的是,二位当时竟然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尤其我妈,仅仅本着水乡人对黄土高原的固有印象,本来就极力反对我来F大上学,所以也不太情愿送我。于是乎,刚刚年满18岁的我,左手一只大箱子,右手一只小箱子,再斜跨着一个塞的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的LiNing书包,很壮烈地踏上了我自己选择的这条通向黄土高原的未知之路。

  那年我18岁,第一次一个人出门。我甚至连火车站的候车室怎么进都不知道。我所选择的这条路,路途是怎样的,彼岸是怎样的,谁都不知道,包括我自己。

日期:2009-10-08 08:21:00

  火车到达西安的时间是凌晨的6:50。我一路硬座了14个小时,从刚上车的新鲜、好奇、感觉热闹,到晚上7、8钟左右的安静,到半夜的寒冷、孤独和害怕,再到接近凌晨时候的昏睡,临下车时我感觉我的身体已经完全不是我的了。浑身疼。哪都疼。我真怀疑在我昏睡的时候是不是谁把我狠揍了一顿。我去厕所用冷水洗了把脸,重新回到座位上,等待下车。

  一下车我就懵了。
  我懵的原因有以下两点:第一,我不知道从哪出站;第二,人实在是太多了,铺天盖地兵荒马乱。人一多我就晕,因为上学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怎么出过门,外面的世界对我来说无异于一片空白。一晕我就忘了我已经高中毕业并且已经是即将跨进大学校园的大学生了,以至于举目四望愣是没看到就在我头顶的鲜红闪亮的“出站口”指示标志。

  于是我决定不耻下问。
  正好站台上有推着小车卖货的,“那个……嗯,大娘,麻烦问一下,这个……嗯……怎么出站啊?”大娘停下叫卖,转过头来,一脸严肃地看看我,确认我应该不是痴呆症患者之后,朝我撅了撅嘴,很平静地说,“跟着人流走就能出去了。”
  跟着人流走,我果然就出去了。那叫一乐。心想西安人真热心啊。再一想,哪跟哪啊!根本就是齐亮亮你太白痴了好不好……
  一出站我再度举目四望。来之前,仇雪学姐说好了她会来接站。我说到时候人那么多你怎么能认出我啊?她说你真笨!到时候我在出站口举一牌子,上面写上你的名字,等你出站直接找你名字不就行了。我一想,对嘛!
  可当我顶着我昏沉沉的脑袋,拖着几乎僵硬的两条腿,在出站口上下左右扫射了20分钟之后,依然没能在接站的人群中看到写有我名字的牌子。这跟我想象中的我一出站仇雪学姐就举着写有我名字的牌子,朝我猛挥手嘴里还喊着“这边!这边!”有着天壤之别。我的第一想法是,我被这个老乡学姐给骗了;第二想法是,我该去找学校的新生接站处。

  心里这么想,可我还是来到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小话吧里,拨了她的电话。一接通,我立刻就恶声恶气的说,“什么人嘛……说来接人家,结果又不来……”颇有点小怨妇的姿态。
  “啊?!你是齐亮亮吧?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昨晚上睡太晚了,早上给睡过了。你已经下车了是吧?在火车站话吧?好好好。你在那别动,我在路上,最多10分钟就到。”
  我嘴里还想嘀咕点什么,可听起来颇有点女强人气势的学姐大人已经挂断电话了。
  10分钟过后,她飘然而至。
  “你就是齐亮亮?看这孩子真秀气!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女孩呢。哈哈。”
  我一头冷汗。见过夸人的,还真没见过头一次见面就这么夸人的。因为从小就被人说长的秀气像女孩,所以我倒并不是介意她这么说,问题的关键在于,被她进来这么一嚷嚷,话吧里本来一间一间小隔档里正在说话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朝我看来。羞啊!

  “学姐,走吧走吧!我都等了半个小时了。”
  她指了指我身边的两个箱子,“都是你的?”我使劲地点了点头,“嗯!”她随即一手一个,拖着就往前走。
  那是一个阴沉的不能再阴沉的早晨。我被仇雪学姐拖进出租车,开始向F大进发。坐上出租车之后,一阵巨大的剥离感铺天盖地向我袭来。周遭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陌生的街道,陌生的语言;陌生的天空,陌生的行道树。那一刻,我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已经是个异乡人了,那种背井离乡的距离感一下子被我从潜意识里唤醒。我开始想我的奶奶,并且开始抱怨为什么爸爸妈妈不来送我。我哭了……


日期:2009-10-08 17:48:28

  F大比我想象的要小的多,陈旧的多,尤其是我住的那栋人字形三层宿舍楼,看外观怎么也应该是上世纪50年代的建筑,风雨飘零了半个多世纪,红砖绿瓦颇有点摇摇欲坠的味道。看到这一切,我心情很失落。一想到我接下来灿烂如花的最青春的四年光阴将要在这里度过,小心脏不由得一抽,再一对比我的高中校园,随即万念俱灰。
  不过仇雪学姐倒果然如我的那位高中学长所说的一般,肝胆相照。到了学校,俱是她跑前跑后。帮我报了道,办好各种手续,领了饭卡、卧具、洗脸盆热水瓶,还有军训穿的迷彩服黄胶鞋。当我站在树荫下百无聊赖地看着一群蚂蚁搬家时,她抱着一大堆东西东倒西歪风风火火过来了。
  “齐亮亮!嗨!你小子发什么呆呢!都办好了。走吧!领你去宿舍。”
  那栋摇摇欲坠的人字形三层小楼啊!学姐看着我哭丧的脸,笑着小声对我说,“我说,别拿这跟老家比啊!毕竟西北呢。献身西部,死而后已,这才是你这样的热血青年应该具备的人生观嘛!”
  我被她的话给雷到了……
  什么献身西部?还要死而后已?这是谁造出来的蛊惑人心的宣传语啊我晕!

  “其实啊,别看这学校小,可小也有他小的妙处啊。”学姐看我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接着说,“最起码,宿舍离教学楼近,早上能多睡会。”
  额……不得不承认,这倒是一个很现实的事实。
  “走吧!姐领你去买被子买褥子去。买好了咱们去宿舍把床铺好,东西放好。今天的事情就算完成啦!哈哈!我说齐亮亮你长的还真是好看!在这大西北,好久没见过你这么细腻的男生了。”
  我也不说话,也没听到她说什么。小绵羊似的跟在她屁股后头跑东跑西,不一会东西买好,她又去我宿舍帮我铺好床,挂好蚊帐(宿舍6个人就我一个人床上挂了蚊帐。我原来真不知道西安的蚊子少。),并把我的行李分门别类地规整好,然后坐到我床上大叹一口气,“累死姐了……”说完一头倒下了。
  初来这座城市时,我有诸多的不适应,包括饮食、语言等。但好在有仇雪学姐。她就像一个园丁,替我这粒小种子浇水、松土,直到最后适应了环境抽出了小嫩芽。所以这就直接导致我的大学生活里,对仇雪产生了很强的依赖感。
  就这样,我就像一粒种子,翻山越岭不远千里落到了这片陌生的土壤里。这一落,究竟意味着什么,当时真的没有一点概念。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来了,更不知道,这一落,便生根发芽,再也挪不了地方。老仇当初一语成谶,我好像果真是做好“死而后已”的准备了。


日期:2009-10-08 19:21:20

  带着紧张、兴奋的心情和一种“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心态,我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我的发小孟皓后来说我是一个不折不扣没心没肺的主,就像一只刚长硬了翅膀的小乌鸦,扑哧一飞,就是一千五百公里,从此再不念老巢。
  半个月的军训很快结束。对学校环境和宿舍同学也熟悉起来。大一的课不多,上学期更是以公共课为主,这样的生活,对于我们这群刚刚从高三苦行僧一样的生活中解脱出来的孩子来说,无疑是一下子还俗了。没课的时候,我就和宿舍的亚欧、小黑、张伟还有刘晶他们一起玩。这里介绍一些我宿舍的几个伙伴,张伟是徐州人,和我算半个老乡吧,身高大约180左右,瘦瘦的,身材很棒,鹅蛋脸型,皮肤超好,成天一口徐州话吱吱哇哇;亚欧是河南人,也是大学同学里和我关系最好的一个,在我最失落,最伤心的时候,一直是他陪在我身边;小黑是东北人,但是个子奇小,也就160的样子,皮肤黑黑的,倒还精神;刘晶是陕北人,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跟我讲的最多的就是他悲苦的童年以及他家一夜暴富后的少年生活,偶尔回家,少不了给我们带一编制袋的滩枣。还有一位马姓的回民同学,因为上学没多久,就生病休学了,基本没什么印象。

  周三下午没课,阳光暖暖的,风凉凉的,是一个很惬意的下午。吃完午饭之后回到宿舍,我脱了衣服躺在床上看书,刘晶趴在那做线性代数(我们专业所有课程里面没有一门和数理化沾边的课程,刘同学很惦记他高中风光的数学水平,所以整个大一,他对数学始终是不离不弃),小黑和亚欧在水房洗衣服,张伟则一个人在宿舍里来回踱着步子。

  “张伟你别转了。你不晕我都被你转晕了。”刘晶抬起头,推了推鼻子上的眼睛说。
  张伟没理他,走到我床前来,用一口带着浓浓鼻音的徐州话跟我说,“亮亮,国庆节有7天假呢!”
  我一个咕噜坐起身来,直直地看着他,“真的假的?”
  “黄金周”作为一个制度推行出来,应该是99年的事情,那年我上高一。高中三年,除了寒暑假,我根本就没有连续休过超过3天的假,所以刚踏进大学校门,没有黄金周这个概念也纯属正常。所以听张伟这么一说,我的小心脏一下子波澜起伏起来。
  “当然是真的啦!系里的放假通知已经出来了,你没看到啊?”说完他坐到我床边来,一脸苦恼地对我说,“这么长时间,咱们干啥去呀!”

  “刘晶,要是真放7天假,你干嘛去呀?”我问正在做代数的刘晶。
  “回家!”他头也不抬,用极淡定的口吻回答我。
  正当我们几个讨论着该如何度过这令人振奋的7天假期该如何度过的时候,班长大人门也不敲进了我们宿舍。
  “齐亮亮,有你的包裹。”

日期:2009-10-09 10:20:20

  我的包裹?谁给我寄包裹了?家里没说要给我寄东西啊!我一边说谢谢一边从班长手里接过来包裹。
  看到包裹单上的字迹,我的心猛的一抽。原来是她……
  包裹里有一本很别致的笔记本,还有一瓶很小很精致的千纸鹤。笔记本的扉页上有一封类似信的留言:
  亲爱的亮:
  是孟皓告诉我你去西安念书了。地址也是他给的。

  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当初我要那样伤害你。我很后悔,也很伤心。没能和你一起过18岁生日,是我最最遗憾的事情。我不知道今生今世是不是还有机会和你再度携手,我也不需要你的任何承诺,我只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去爱你。
  感谢上天让你曾经降临到我的身边,感谢这几年来你给我的每一个微笑,使我感到幸福和温暖;感谢你曾经给我的这份平凡的爱情,这些我都深深地、深深地记在了心里。最近,每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头脑中总会浮现出你的笑脸来。我喜欢你充满阳光又带着孩子气的笑脸,我喜欢你柔软而温暖的手,我喜欢你甜甜的嘴唇……我想我骗不了自己,我还是爱你的。

  瓶子里的千纸鹤,是我亲手一个一个叠好的。每一个都代表我的一份思念和祝福,希望你在那过得好。
  再给我们、给爱一个机会,好吗?
  落款是李娜。
  看完留言,我的脑袋出现了严重的短路。李娜……是李娜寄来的东西。这个已经快要被我遗忘的女生,原来她的心,又回到了原点……

日期:2009-10-09 10:40:26

  李娜是我高中的女朋友。初中毕业之后她报考了我们当地的一所中等师范念五年制大专,我呢,本本分分上了普通高中。我们的恋爱萌芽出现在初三(这么说起来比较雷,早恋的厉害),升学之后我们的感情也随之升温,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是在一座城市里面,而且离得不远,这便给我们早恋创造了条件。我们相恋的过程很甜蜜,但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和李娜的这段恋情,成为了我走上同志这条道路的直接导火索。

  怎么来形容李娜呢,她是双胞胎姐妹中的妹妹,和她的同胞姐姐相似度达98%以上,不仅外貌极为相似,连说话的声音、神态都酷似。初中的时候,因为这个原因,她们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不过这个风云,也并不全是褒奖的意思。两个女孩外向而活泼,不拘小节大大咧咧,自然招来不少非议。我和李娜,就是在这个大背景下相识的。
  我总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一些公愤之事。譬如高中之后和李娜谈恋爱。这件事不久便被我妈发现了,为此,她老人家亲自跑到学校向我们班主任告状,而后,班主任以我为典型,开了一次名为“洁身自好,拒绝早恋”的主题班会。我记得最清楚的班主任当时说的一句话:才几岁就学人家谈恋爱?退一万步讲,谈也找个家本校的谈啊!那么跑来跑去多费时间啊!极度郁闷。

  整个高中阶段我都是那种蛮受各方喜爱的学生(除了我的数学老师……我极度怀疑我和她上辈子是冤家),我学习不错,长相不错,心眼不错,和那些成绩一流但一心只知道学习却不知道处理同学关系的学生比起来,似乎更受欢迎。李娜偶尔也到我们学校来看我,当几个男同学知道她是双胞胎之后,不怀好意地对我说,“你小子真有艳福!”多少年后,我才醍醐灌顶般领悟过来这句话当中蕴含的龌龊的意味。

  从高一到高二,我们地下工作一样的恋爱令我甜蜜而着迷。李娜有一张瓷娃娃般精致白皙的脸,小小的扁扁的鼻子,薄薄的微微翘起的嘴唇,浑身上下洋溢着跃动的青春气息,这正是她令我着谜的原因。我们像很多早恋的孩子一样,手牵着手一起逛公园,压马路,在漆黑的夜里相拥热吻。这种因为最初的身体接触而带来的那种感官上的刺激是强烈的。李娜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初恋女友,我的对于爱情中美和丑、善与恶的最初体验,都是从李娜那里得到的。那时候我天真地以为,只要能够那样彼此相拥,将对方紧紧搂在自己的怀中,两个人便永远也不会分开。


日期:2009-10-10 08:28:05

  千禧年的第二个春节来的很早,在1月24日。因此对于一个月前的圣诞节,校园情侣们早早就做了周密的安排——因为过完这个圣诞节,没多久就要放寒假了。早些时候,我和李娜商量,平安夜是周日,我们花一天的时间在一起,圣诞节是周一,要上课,就不在一起了。我在极其兴奋的情绪中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23号星期六,中午放学我立刻跑到一家我们去过的商场,用我攒了三个月的150块零花钱,买下了她曾经说过喜欢的红色的围巾和手套。围巾和手套的质地很柔软,我想象着李娜戴着红围巾和手套,洋娃娃一样站在雪地里的时候,一定是一幅非常美丽的图画。

  周六下午没课了,因为第二天要和李娜约会,当天我决定就不回家,预备在宿舍住一晚上。下午约了班长一块上网,6点我们回学校,准备吃完晚饭再去教室看会书。走到校门口刚好碰到取了信的生活委员,她叫住我,“嗨,齐亮亮,这有你一封信。”
  我从生活委员手里接过信来,一看是李娜的字,得意地扬了扬,笑着对身边的班长说,“是李娜写来的。”
  “你们俩还真是肉麻,明天都见面了今天还写信。鄙视你们。”班长给我做了个鄙视的手势,嘿嘿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我边走边拆信,心里还想,这丫头,不知道又搞什么鬼。信很简单,短短几行:
  亮亮:
  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非常过分,但对我来说,晚一天说就意味着我要多受一天的煎熬。我喜欢上了我们班的陆宇,他对我很好,我觉得跟他在很有安全感。所以对不起亮亮,我们分手吧。
  祝你圣诞节快乐!
  看了一遍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隐隐觉得奇怪。于是我又把这几句话仔细看了一遍,确认了一个事实:我被李娜甩了,在平安夜的前一天。
  那一刻我的胸口像被一块石头压着一样,怎么也喘不上气来。浑身发冷,那种冰冷的感觉直抵我的骨骼和内脏。班长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走着走着我的眼泪就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我使劲地忍着,但是人的情绪好像越想控制就越泛滥,我的身体剧烈地颤抖,颤抖,终于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班长一扭头,吓坏了,忙跑过来说,“亮亮!齐亮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有回答,一头扑到了班长的怀里,靠在他的肩膀上放声大哭起来。班长从我手里拿过信,看了之后,用极为气愤的口气说,“这个坏女人!”又拍了拍我的后背,“哭吧亮亮,哭吧!哭完就好了。”那一刻我就像一个受伤的小兽一样,浑身是伤痛不欲生。
  回到宿舍后班长问我是和他一起去自习,还是一个人在宿舍,或者回家?我说我哪都不去就想在这呆会。班长说,“那我也不去自习了,在这陪你吧!”我说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的。班长轻轻地拉上宿舍的门,我那不争气的眼泪又如绵延江水一般滔滔不绝起来。
  那晚,我一个人在呼啸的北风中只穿一件卫衣绕着操场的橡胶跑道跑了一圈又一圈。给她买的围巾和手套被我系在了跑道旁的一棵树上,每次经过,看到那抹红,就好像看到了我心里滴的血。忘了跑了多少圈,只感觉在时间的某个点上,我眼睛一黑,双腿一软,重重地摔在了跑道上。
  我想大部分人应该会了解初恋对于一个人的意义。李娜到底是不是像很多朋友说的那样是一个朝三暮四的女人,这一点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娜是我的初恋。我前面也有说过,我对于爱情中美和丑、善与恶的最初体验,都是从李娜那里获得的。一度我真的相信自己可以和李娜携手一生,白头偕老,就像大多数初恋的孩子们想的一样,但是恋人未满,一叶小舟根本就无法承载人生的风浪,以至于稍有波澜,就会人仰船翻。这不能归咎于其他任何人。李娜信里说的她喜欢上的那个叫陆宇的男孩,我认识。以前和李娜一起春游的时候见过。那个男孩小小的个子,单薄的身体,邋里邋遢的穿着,我至今仍百思不得其解李娜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那样一个男生;或者是,那个陆宇到底哪吸引了李娜。如果因为一个比我各方面都优秀的男孩而和我分手,恐怕我也会多少有些坦然。

  和李娜的分手,让我对女人产生了极度的不信任感;又或者说,因为和李娜的原因,唤醒了我内心深处原本就存在的,对于同性的喜爱。在和李娜分手后直至高中毕业的一年多时间里,我和班长从原本纯粹的哥儿们关系,不断暧昧攀升,这当然是题外话了。班长是直男,不可能成为我的恋人,我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他对我却一直是包容而友好的。在我向他表白之后,他不但没有远离我,反而给了我更多的关心和鼓励。毕业纪念册上,班长给我的留言是这样的:亮亮,当你躺在我怀里的时候,看着你微微翘起的睫毛,我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我在想,如果你是女孩,也许我会爱上你。

  是啊!不是说每个男人的心底,都有一座断臂山的嘛。

日期:2009-10-11 11:5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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