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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卑帝国兴亡史---北魏评传
作者:
云海孤月
日期:2006-12-3 16:35:01
第一章 大鲜卑山
范文澜先生的《中国通史》将北魏道武帝登国元年(公元386年)至隋文帝开皇元年(公元581年)这一历史时期称之为北朝,是中国历史上黄河流域各族大融合时期。我们讲述的北魏王朝便居于这段历史当中。北魏建立于公元386年,灭亡于公元534年,立国149年,11位皇帝,先后三易都城,第一任都城在盛乐(内蒙古呼和浩特东南)12年,随后东迁平城(山西大同)95年,最后南迁洛阳42年。关于北魏王朝,我们却不能从它正式建国的公元386年讲起,因为建立北魏王朝的鲜卑拓跋部的历史还要上溯四百余年,我们要去西汉时代的大鲜卑山。
关于北魏鲜卑拓跋部的起源,《魏书》序记,开宗明义的记载道:“昔黄帝有子二十五人,或内列诸华,或外分荒服。昌意少子,受封北土,国有大鲜卑山,因以为号。其后世为君长,统幽都之北,广漠之野。畜牧迁徙,射猎为业,淳朴为俗,简易为化,不为文字,刻木纪契而已。”
这篇文字记载了拓跋部祖先和他们的生活地点以及生活方式,意思就是说,我们的祖先是昌意的小儿子,昌意是谁呀?黄帝的二十五个儿子中的一位,他是嫘祖所生。我们生活在大鲜卑山,在幽都的北面,以放牧射猎为主要的生活方式,风俗淳朴,刻木记事。这段话翻译出来,好懂。只剩一个问题,文中所称的“大鲜卑山”在哪里?他给了我们答案,幽都的北面,幽都又在哪里呢?《淮南子》卷19,“修务”中记载,尧时“东至黑齿,北抚幽都”,有人说,幽都指今内蒙古东北一带,也有人说幽都指幽州。那么具体的地点还是确切不下来。大鲜卑山何在,无凭查考。千百年来,史学界聚讼纷纭,以至于有人干脆认为“鲜卑山乃具神话之意味,未必能指出今为何地”,而成了千古之谜。
但是在《魏书·礼志》中有一段记载为我们提供了一丝线索:“魏先之居幽都也,凿石为祖宗之庙于乌洛侯国西北。自后南迁,其地隔远。真君中,乌洛侯国遣使朝献,云石庙如故,民常祈请,有神验焉。其岁,遣中书侍郎李敞诣石室,告祭天地,以皇祖先妣配。” 并且说出了石室的位置,“石室南距代京可四千余里。” 真君即太平真君,魏太武帝拓跋焘的年号,代京,我们也就知道,是指平城。既然有石室,而且还祭祀过,那只要我们找到石室,便可破解千古之迷了。可是石室又在何处呢?
1980年7月30日这个神秘的石室终于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考古学家米文平先生在大兴安岭北段嘎仙洞中发现了当年李敞在石壁上的刻文,千古之谜豁然开朗。
现在,我们第一个应该考证的就是拓跋部的祖先是不是黄帝的子孙?应不应该相信魏书的记载?黄帝的孙子能不能离开黄土高原,跋山涉水来到大兴安岭?这个问题可能也不可能,不可能也可能,谁又能说清楚呢?按照当时的交通条件,他是不可能到达的,可按照人定胜天的规律看,又是可能的。其实我们用不着讨论这个话题,当时生活在中原的汉人已经给他们下了定义,鲜卑,五胡之一。
鄂伦春人有一首诗:朝阳 总是从东方升起,无论 松柏的影子有多长, 它总是和根连在一起。 无论 你来自地北抑或天南。我们的心 总是和你连在一起。
无论汉人也好,胡人也罢,我们都是华夏民族的一员,当你读完北魏王朝,你就会深刻的理解这首诗的含义,正是拓跋鲜卑人让我们的血液流在一处。
嘎仙洞位于内蒙古鄂伦春自治旗甘河镇东北三十公里处,在群山怀抱之中,离地面约二十几米的半山腰中高悬着一个硕大的山洞,这就是被史书称为“鲜卑旧墟石室”的嘎仙洞。
祝文为汉字隶书,字形古朴苍劲。竖写十九行、共二百零一个字。经过漫长岁月的风化侵蚀,但大部分文字尚清晰可辨。祝文全文如下:
维太平真君四年,葵未岁七月廿五日,天子臣焘使谒者仆射库立官中书侍郎李敞、傅雀用骏足,一元大武,柔毛之牲,敢昭告于皇天之神:
启辟之初,佑我皇祖,于彼土田,历载亿年。聿来南迁,应受多福。光宅中原,惟祖惟父。拓定四边、庆流后胤。延及冲人,阐扬玄风。增构崇堂、克翦凶刃,威暨四荒,幽人忘遐。稽首来王,始闻旧墟,爰在彼方。悠悠之怀,希仰余光。王业之兴,起自皇祖。绵绵瓜爪,时惟多。归以谢施,推以配天,子子孙孙,福禄永延。
荐于:皇之帝天、皇之后土。
以皇祖先可寒配,皇妣先可敦配。
尚飨!
东作帅使念凿。
石室南北九十步、东西四十步、高七十尺。分为四个洞室,四室浑然一体、气势雄伟,其幽暗深邃,又显得神秘莫测。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有一种不可捉摸的神秘庄严。那么住在这样一个石室里的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呢?他们有首领吗?
魏书给出了答案,“至成皇帝讳毛立,聪明武略,远近所推,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威振北方,莫不率服。”成皇帝毛,是北魏建国后,追封的第一位皇帝,当时他并不称皇帝,也不称王,而是叫做可汗,可汗亦做可寒,始自鲜卑族,是鲜卑人对部落贵族的尊称(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对无确切名号之前的鲜卑首领悉称可汗)。为自己祖辈效力的皇帝的祖先立传,魏书的作者魏收怕有吹嘘的成份在里面吧?他的所谓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也就是生活在大兴安岭里以捕食狍子、马鹿等动物为生的森林部落,他们吃兽肉,穿兽皮,住窝棚,过着群居的生活,典型的原始社会。
在阴暗石室的篝火映照下,可汗毛之后的第五代,一位叫做推寅(注意,无论是毛还是推寅,现在他们都不姓拓跋,拓跋这个字号尚未出现,我们现在称呼他们为鲜卑部落)的可汗做出了关系到这个鲜卑部落的一个重大的决策,南迁!关于南迁决策的原因,寻遍史书,亦无记载。我们从自然、地理、世界历史发展变化中可以找到它的起因。
一、人口的持续增长。使环境成为制约鲜卑人继续发展壮大的瓶颈。大兴安岭虽然物产丰富,但动物的繁殖赶不上人类的破坏快。可汗毛时代,大的部落已经有三十六个,小部落也有九十九个了。到了推寅一代,人口必定有增无减,本着居安思危的想法,寻找另一处丰衣足食的乐土也是摆在推寅面前的一道必须解决的课题。也许问题早就提出来了,只是历代可汗们下不了决心,我想推寅可汗肯定是被逼得没有法子,狼多肉少啊!
二、大兴安岭地区恶劣的气候环境。严寒、暴风雪是大兴安岭的常客,让他们苦不堪言。
三、周遭邻国局势的变化。称霸草原不可一世的匈奴帝国的衰败了。推寅可汗所处的时代没有确切的纪年,但我们大约推断出他生活年代是在东汉初年。
日期:2006-12-3 21:38:39
史界有种说法,鲜卑即东胡。《汉书.乌桓鲜卑列传第八十》便有如下记载,“鲜卑者,亦东胡之支也,别依鲜卑山,故因号焉”。
东胡是何方神圣呢?涉及到一个典故,匈奴单于冒顿反间计大破东胡的故事。在草原上,东胡曾经与匈奴一样强大,冒顿初立为匈奴单于时,东胡以为有机可乘,派使者索要匈奴王头曼(冒顿的父亲)的千里马,(东胡闻冒顿立,乃使使谓冒顿,欲得头曼时千里马),匈奴贵族反对,“此匈奴宝马也,勿与。”冒顿说怎么能为一匹马难为邻国呢(奈何与人邻国而爱一马乎)?将千里马给了它。没过多久,东胡又派人到匈奴,向冒顿单于索要阏氏(匈奴单于的妃子),匈奴贵族又反对,怒道:“东胡无道,乃求阏氏,请击之。”冒顿的态度和前次一样,静静地说:“怎么能因为一个女人难为邻国呢?”(奈何与人邻国爱一女子乎?)冒顿又将自己宠爱的阏氏送给东胡。东胡王开心了,以为冒顿单于和匈奴软弱可欺,于是再次向冒顿索取土地。“东胡与匈奴中间,有弃地莫居千余里,各居其边为瓯脱。东胡使使谓冒顿,此弃地欲有之。”匈奴贵族们一想,不就是一块荒地嘛,虽然大了一点,那里能比得上千里马和你的阏氏呢?纷纷表态,给他吧!谁也不曾料到冒顿火了,每一寸土地都是自己的呀,怎么能随意给别人!“冒顿大怒曰:地者国之本也,奈何予之。诸言予之者皆斩之。冒顿上马,令国中有后出者斩,遂袭击东胡。东胡初轻冒顿,不为备,遂灭东胡。”
冒顿用了一个骄兵之计,打东胡国一个措手不及,狡猾,奸诈!东胡据说因此亡国,东胡王战死,余众溃散。残部去哪里了呢?大鲜卑山!《十六国春秋•前燕录》记载:“以君北夷,世居辽左,号曰东胡。秦汉之际为匈奴所败,分保鲜卑山,因复以为号。”跑深山老林里躲起来,再也不敢出来。
不管鲜卑是不是东胡,这则典故足以说明一个问题,在鲜卑身侧有一个强大的匈奴帝国,你鲜卑人即便是想从深山里出来,到草原上找点食物吃,你也得问一问我大匈奴答不答应。
可惜推寅汗时代的匈奴远非冒顿单于时代的匈奴可比了。公元46年,东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二年,匈奴帝国内部发生了大分裂,匈奴单于舆死,匈奴贵族为争夺单于继承权发生内讧。按照匈奴旧俗,兄死弟及,王昭君之子知牙师本应登上单于位,因为单于舆想传位给他的儿子而被杀害。(初,单于弟右谷蠡王伊屠知牙师以次当为左贤王。左贤王即是单于储副。单于欲传其子,遂杀知牙师。知牙师者,王昭君之子。)日逐王比见知牙师被杀,心里犯起嘀咕,心想,“如果按照旧俗,知牙师应该做单于,如果按照长子继承制,我是前单于长子,你因为是我老爹兄弟才接的班,单于的位置该我坐,下一个要杀的人是不是我呀!”(比见知牙师被诛,出怨言曰:“以兄弟言之,右谷蠡王次当立;以子言之,我前单于长子,我当立。”遂内怀猜惧)其后左贤王乌达革是侯、蒲奴兄弟先后继立,就是没日逐王比什么事,薄奴单于还想干掉日逐王比,当时匈奴境内连年灾害,人畜死伤大半。乌桓(我国北部游牧民族)又乘机进攻,匈奴北徙数千里,漠南地空。二年后,建武二十四年,日逐王比自立为“呼韩邪单于”,匈奴遂分裂为南北二部。南单于呼韩邪比附汉,南北匈奴大战。又过了一年,建武二十五年,南匈奴击败北匈奴,北匈奴北退千里。此后,南、北匈奴不断攻伐,匈奴由此衰败。
无论东胡是不是鲜卑,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推寅汗有机可趁了。南迁的决策终于敲定,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的决策在世界历史中也值得大书一笔,可与欧洲日耳曼人的部落联盟大迁徙媲美。法兰克、东哥特、西哥特、汪达尔、盎格鲁、萨克森、勃良弟等等蛮族部落涌向西罗马帝国,日耳曼人的大举入侵使强大的西罗马帝国宣告灭亡。与欧洲不同,儒家文化顽强生命力不仅避免了大晋王朝灭亡,而且让匈奴人、鲜卑人、羯人、氐人、羌人融入汉民族,开创了另外一个王朝,大唐。我们的北魏王朝在其间起着举足轻重的纽带作用,对比西方,如果没有拓跋人的征服和改革哪里来得大唐的强盛呢?
让我们还是回到推寅汗那里,既然政策已定,就要付诸实施,南迁的第一个目标在哪里呢?他的落脚点又在何处呢?我们进入下一章,大泽!
日期:2006-12-4 07:01:14
第二章 大泽
“巍巍兴安岭,滚滚呼伦水,千里草原铺翡翠,天鹅飞来不想回” 这是内蒙古草原民歌《呼伦贝尔美》中描述的迷人景色。烟波浩渺的呼伦湖方圆八百里,碧波万顷,如同一颗晶莹硕大的明珠,镶嵌在广袤辽阔的呼伦贝尔大草原上。 天水相连,碧草无垠,那是一个多么美丽动人的自然风光,可1800年前的呼伦贝尔湖又是怎样一翻景象呢?
《魏书》序记中载:“南迁大泽,方千余里,厥土昏冥沮洳。”
大泽即今呼伦贝尔湖,厥土昏冥沮洳,可想而知,无尽的沼泽,多么的荒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荒原,以至于推寅汗坚决的要放弃大泽,继续南迁,上天没有再给他机会,他死了。(谋更南徙,未行而崩。)我想他应该是气愤焦虑而死,人们无论做什么事,总是先要和因循守旧的思想做斗争,离开世世代代生存的故土,要需要多大的勇气,顶住多大的压力。满怀信心而来却大失所望,林地民族的迁徙是很困难的,它不同于草原民族,林地民族是没有马匹的,在深山老林,马儿如何纵横奔驰?有很多人认为拓跋部这次迁徙声势浩大,由鲜卑山纵马而下,饮马大泽,气势凌云,如果这样,南迁过程就不会遇到什么山谷高深,九难八阻,象匈奴人一样,纵马扬鞭,千里草原一跃而过不就可以了吗?其实拓跋部走得非常的艰难,又没有游牧民族生活的经验,没有马,没有牛羊,不懂得放牧。所以他们才在靠近故乡的地方停下来,大泽离大鲜卑山仅百里。
在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之后,勇敢的推寅汗死了,他的继承者们只得在大泽学习游牧民族的生存方式,牧牛放马,繁衍牲畜,一呆就是上百年。眼下,拓跋部已是无力在进行下一步的行动,《魏书》中记载拓跋部众栖息在大泽之畔先后出现六个皇帝(只能算部落联盟首领)。这个具体的位置是否正确,根据在1959年到1963年间,经过考古学者们在内蒙古呼伦贝尔湖一带的研究,并发掘的三百多个鲜卑古墓群,应该没有争议了。
大泽畔的畜牧业发展起来,人口继续增加,但环境依旧恶劣,传到可汗邻时,老可汗认为不能在大泽继续呆下去了,人们向往美好生活的愿望化成了他临终的遗志。
漠北的严寒让鲜卑人吃尽苦头,暴风雪降临的日子,他们会在雪地里刨个坑,伴着风雪的怒吼声睡在里面。部落里尊贵的可汗们只能躺在他们兽皮帐蓬里,任由篝火冒出的烟无情地刺伤着他们的双眼,因为通气口会被积雪封住。老可汗躺在兽皮上,地面冰凉潮湿,他一边发出诅咒,一边把对未来的憧憬喋喋不休地告诉他年青的儿子,他的继承人,我们一定要记住这一老一少,白发苍苍的老人叫邻,雄姿英发的年青人叫洁汾,他们的功绩不可磨灭,可汗邻被后来的北魏称为献皇帝,而洁汾则被他们尊称为圣武皇帝。父子二人使鲜卑拓跋部进入奴隶制,建立了兄死弟及、父子传承的家天下制度,并制定了一项贯穿北魏历史的基本国策,使拓跋二字正式载入中国历史史册。
当时大泽的鲜卑人比当初从大兴安岭上下来的时候强大了,部众众多。老可汗非常的精明,他把部族分为七个部落,由纥骨氏、普氏、拔拔氏、达奚氏、伊娄氏、丘敦氏、俟亥氏七个兄弟分别统辖,七个部落连同他自己的部落形成“鲜卑八国”。后来可汗邻又命叔父之胤为乙旃氏、疏属为车焜氏,形成日后北魏的帝室十姓。
《魏书》官氏志中记载:“献帝以兄为纥骨氏,后改为胡氏。次兄为普氏,后改为周氏。 次兄为拓拔氏,后改为长孙氏。 弟为达奚氏,后改为奚氏。 次弟为伊娄氏,后改为伊氏。次弟为丘敦氏,后改为丘氏。次弟为侯氏,后改为亥氏。七族之兴,自此始也。又命叔父之胤曰乙旃氏,后改为叔孙氏。又命疏属曰车焜氏,后改为车氏。凡与帝室为十姓,百世不通婚。”
魏书中的“后改为”,请注意,那是指孝文帝汉化改革时,将鲜卑姓改为汉姓时变动的,当时孝文帝将自己的姓氏拓跋改为元,与可汗邻无关。
可汗邻为什么要十分部落呢?它出于对部落首领继承制的考虑,可汗邻准备改变民主选举的制度,将部落首领的位置传给他直系血亲的人。改变部落会议选汗制度,确立君位世袭的兄终弟及的制度。“帝时年衰老,乃以位授子。”这是魏书序纪中第一次提到传位给儿子。
从《魏书·序纪》看,献帝邻以前的拓跋君主,没有父子世系关系,所有的部落首领是氏族和部落会议选出来的汗。可汗邻以后的部落首领,都有明确的世系和继承关系,显然《魏书序纪》可以证明可汗邻当时的想法。
我们必须注意到:“凡与帝室为十姓,百世不通婚。”这一句话特别突兀,难道是特指他们的血缘关系吗?我们知道处于蛮荒状态的游牧民族是不重视伦理道德的,如果单指可汗邻亲属的血缘关系,这句话有必要载入官氏志吗?
我认为在十分部落之前,是拓跋部由群居向建立家庭转化的过程,在大泽草原生存,不同于与世隔绝的大兴安岭,必然要和草原各部落进行接触,游牧民族的文明影响到拓跋部,使拓跋部由林地民族加速向草原文明转化,可汗邻的十分部落反映了这种要求,他使自己的直系亲属成为部落的贵族,把其他的部众变成奴隶。
“凡与帝室为十姓”是泛指整个拓跋部落,非指他的直系亲属,“百世不通婚”反映了拓跋部早期的一项基本的国策,历代部落首领、皇帝们坚贞不渝的执行的正是这项国策,拓跋部由一个小小的草原部落逐渐成长为一个强大的部落,他的名字由此而来。
对奴隶的掠夺是奴隶社会的一大特征,没有奴隶,奴隶社会也就失去存在的基础,因此奴隶主贵族往往对掳掠乐此不疲,对奴隶的掠夺是靠战争实现的,而拓跋部在草原上仅仅是个弱小的部落,怎么办呢?可汗邻用他富有智慧的头脑想了一个绝妙的做法,通婚!不与自己人通婚,和谁通婚呢?与草原上的其它部落,主要就是指匈奴。老可汗提出自己的想法,他的儿子洁汾去实现,并且做到了以身作则。
老可汗临终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继续迁徒,“时有神人言于国曰:此土荒遐,未足以建都邑,宜复徙居。帝时年衰老,乃以位授子。”老头感觉自己不行了,把部落首领的位子传给儿子洁汾,并嘱其迁徙。至于神人云云,“我们可以想象,所谓神人的真面目:
身着鹿皮衣的萨满女巫,戴着绣着长喙鸟头,拖着狐狸尾巴的帽子,胸前挂上铜盘,腰里皮带上挂着铜铃,拿上手鼓,在燃烧的篝火冒出的青烟里,毫无顾忌的左蹦右跳,声嘶力竭的变换音调,也可能用她细长干枯的手指摸摸尊贵的老可汗苍白的脸,也许还要亲一亲我们亲爱的老可汗,然后发出象野狼、狗熊那种奇怪的咕咕的叫声,最后“嘎”的一声停住,发出象狼嚎一般尖厉的声音:“啊!我保佑的子孙们,难道你们永远要住在这片荒凉的地方吗?暴风雪会把你们埋掉!遍地的野狼会啃掉你们的骨头!为什么你们不把眼光看得远一点,在那片荒漠的尽头,会有千里草原,成群结队的牛羊。越过那一座座山峰,会有另外一个美丽的地方,那里有高大坚实的房子,可以抵御严寒和野兽,遍地是吃不尽的粮食,永远吃不完,冬天吃完了,春风一吹,又长出来了。它的名字叫做中原,孩子们,走吧,迈开你们腿,勇敢的向前走!”
宗教总是千篇一律,萨满教更是疯狂,不用说,他们是为奴隶主贵族服务的,他们需要奴隶,他们要迁徙,人们的欲望永无止境。
我们环顾一下拓跋部的四周,他们当时所处历史时期中国的政治、军事、经济环境。
我在序言中说过,拓跋部有确切的纪年是在公元174年(东汉灵帝熹平二年),这一年我们是根据北魏的始祖神元皇帝力微出生年份推算出来。现在力微没有出世,老可汗传位洁汾的年代应该在公元170年左右。
此时的塞外存在两大势力,一个是匈奴,一个是鲜卑。
我们先来看看匈奴,昔日的大匈奴帝国已是昨日黄花,南北匈奴的分裂,为东汉王朝彻底讨平匈奴提供了有利条件,东汉光武帝建武二十六年(公元47年),汉朝在五原西部塞八十里处立单于庭,南匈奴呼韩邪单于比伏拜受诏称臣,天之骄子低下高昂的头颅,南匈奴的投降非常悲壮,“匈奴诸骨都侯皆泣下”。
日期:2006-12-4 17:44:16
随着南匈奴的投降,汉王朝对北匈奴进行了两次战略大反击。东汉明帝永平十六年(公元73年),以保障河西四郡的安全,并相机恢复同西域交通为战役目标,汉军兵分四路出塞:祭彤、吴棠出高阙塞(在今内蒙古杭锦后旗东北),窦固、耿忠出酒泉塞,耿秉、秦彭出张掖居延塞,来苗、文穆出平城塞。北匈奴狼狈逃窜,窦固、耿忠部追击北匈奴至天山(祁连山)和蒲类海(今新疆巴里坤湖),置宜禾都尉,屯田伊吾(今新疆哈密)。第二年,窦固、耿忠又合兵击败车师前部、后部王,置西域都护。
汉和帝永元元年(公元89年),窦宪、耿秉奉命率领东汉和南匈奴共四万余骑,分三路出击北匈奴,与北匈奴单于战于稽落山(今蒙古西北部),大破之,降其众二十余万人。单于遁逃,窦宪和耿秉遂登燕然山(今蒙古杭爱山),刻石记功而还。
经过东汉王朝的多次打击,加上内部阶级矛盾和控制下的各民族矛盾日趋尖锐,北匈奴的势力日益衰落。公元90年、91年,又连续遭到东汉军队的进攻,损失惨重,北匈奴单于率部分人众逃往乌孙西北,继续同东汉争夺西域。后来又西迁征服康居(约在今阿姆河、锡尔河一带),逐渐与中原王朝失去联系。
拓跋鲜卑在大泽呆得一百多年,正是北匈奴远遁西方,漠北空虚的时候。但漠南依旧控制在南匈奴的手里,到公元150年,漠南的形势为之一变,东部鲜卑崛起了。
拓跋部是鲜卑,但鲜卑并不只有拓跋部一支,“鲜卑”作为一个部落集团的名称,约始见于东汉。以下援引考古历史学家对鲜卑名称和部落由来的各种说法,我对此没有肯定的观点,也无须花大力气去考证,一则能力所限,二则与我们北魏随笔主旨无关。
鲜卑一名,有学者认为鲜卑即“犀毗”,亦称“师比“,指胡人的带钩而言。此带钩初出自东胡,战国时传入赵国等。《史记·匈奴传·索隐》引张晏言指出:“鲜卑郭落带,瑞兽名也,东胡好服之。”“郭落”为兽之义,“鲜卑”意为瑞祥或神,合之为瑞兽或神兽。东胡人以鹿等瑞兽状铸镂带钩上,即所谓“鲜卑郭落带”,译言瑞兽带或神兽带。春秋战国时,东胡已有鲜卑之名,东汉以前复以鲜卑名山或名族。另有学者认为此带钩名与作为民族实体的鲜卑不能混为一谈。另外,有的学者还认为鲜卑族称系由其部落酋长之名转化而来。鲜卑为满语Sabi(意即吉祥)的译音,原为此部落酋长,后以其名为族称。关于鲜卑的起源目前尚无一致看法。东汉人应奉上桓帝书云:“秦筑长城,徒役之士亡出塞外,依鲜卑山,因以为号。”东汉服虔则云:“东胡,乌桓之先,后为鲜卑。”又云:“山戎,盖今鲜卑。”胡广亦云:“鲜卑,东胡别种。”晋代王沈《魏书》、司马彪《续汉书》等均说明,鲜卑与东胡有密切的渊源关系。东胡部落联盟(或民族)被匈奴击破后,鲜卑从中分离出来。那末,鲜卑在加入东胡部落联盟前,又从何族发展来的呢?或谓鲜卑先世似与九夷中的白夷有关,属于东夷北支系统。从拓跋鲜卑称东部鲜卑为白部,氐人称慕容鲜卑为白虏,均可印证此点。《晋书·慕容廆载记》提到慕容氏的祖先“世居北夷,邑于紫蒙之野,号曰东胡”。《十六国春秋·前燕录》指出:“以君北夷,世居辽左,号曰东胡。秦汉乏际为匈奴所败,分保鲜卑山,因复以为号。”都说明东部鲜卑是北夷(或东夷、东北夷)的一支,很可能是《竹书纪年》所记九夷中的白夷,留下了尚白的习俗,故被沿称为白部或白虏。但据东汉服虔云,“山戎,盖今鲜卑”,说明鲜卑由东胡上溯,其先当为山戎,而后融合于东胡。《逸周书·王会篇》云:“东胡黄罴,山戎戎菽。”山戎亦称北戎、无终、代戎,戎人的一支,春秋初曾分布于今山西省太原市至河北省玉田县西北无终山一带。主要在今河北省北部、辽宁省西南部、内蒙古自治区东南部三者交插地。山戎与东胡相邻,《史记·匈奴传》云:“唐虞以上有山戎、猃狁、荤粥,居于北蛮,随畜牧而转移。”未提及东胡,也许山戎为东胡之先,系鲜卑源流之一。春秋时,齐桓公曾北伐山戎。东胡、山戎时期,鲜卑之称当已存在,只是东胡强盛,与燕、匈奴争锋而声誉大著,其余诸部名号不显而已。也许在东胡联盟集团内部,仍以各自名号相称,亦未可知。战国前后,东胡势盛,山戎可能去名号而入于东胡部落联盟。东胡是一个包括许多不同族属和名号的大小部落的联盟(一说为民族)。秦汉间,匈奴“大破灭东胡王,而虏其民人及畜产”。“民人”当指东胡王所在本部,而非后来的乌桓和鲜卑,故称鲜卑为东胡之别种或余支。
由于鲜卑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部落集团,族源也出现多元现象。从上述可知,最初的鲜卑部落可能是源于山戎和东夷北支的白夷等。根据各部落发源地区和同其它部落融合情况,大致可分为东部鲜卑和北部鲜卑,后又在两者基础上演化出西部鲜卑。东部鲜卑起源于内蒙古自治区东部的鲜卑山,即今科尔沁右翼中旗西哈勒古河附近的大罕山,亦即辽东塞外之鲜卑山,大兴安岭东侧的浅山区和广漠草原地带,与其西南面的阿鲁科尔沁右翼中旗西北140里之乌桓山遥遥相应。北部鲜卑在大鲜卑山,即今大兴安岭北段,就是我们所要介绍的北魏王朝的主人拓跋部。
以上均为历史学家对诸部鲜卑起源的各种考证,可谓仁智互见,朋友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去理解。
好,现在回到我们的随笔中,首先崛起的是东部鲜卑,东汉和帝永元年间(公元89年—公元105年),北匈奴为汉朝与乌孙、丁零、乌桓、鲜卑(指东部鲜卑)等击败,被迫西迁,于是鲜卑大规模成扇形南迁西徙,进至匈奴故地。东部鲜卑人檀石槐被推为部落大人,在高柳(今山西阳高县)北三百余里的弹汗山(今河北张家口尚义县南)设立大帐,建起鲜卑庭,基本统一了众多的鲜卑部落,与其结成了一个强大的部落大联盟。
《后汉书.乌桓鲜卑列传》中记载了当时鲜卑联盟的强大,“东西部大人皆归焉。因南抄缘边,北拒丁零,东却夫馀,西击乌孙,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网罗山川水泽盐池。”檀石槐自分其地为三部:从右北平以东至辽东,接夫余、濊貊二十余邑为东部,从右北平以西至上谷十余邑为中部,从上谷以西至敦煌、乌孙二十余邑为西部,各置鲜卑大人领之。苍茫大漠,万里草原,全部成为鲜卑联盟牧羊纵马之地,檀石槐的声势威震塞外。虽说史书常有夸大之词,但此时塞外的两大政治军事实体南匈奴和乌桓恐怕也只有避其锋芒而已了。
漠南亦是鲜卑人的天下,做为鲜卑之一的拓跋部似乎也看到漠南大草原在向他们招手。可汗邻的遗嘱便是在这种历史条件下完成的,年青的洁汾汗正式受命南迁。拓跋部的南迁还有另外一个好机会,东部鲜卑部落联盟首领檀石槐正在准备与东汉帝国的大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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