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蛊

作者: 时间到了


第一章

  大概在两个多月以前,我在家里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是个女声,自称是什么藏传文化研究会的干事叫朱娟.我当时立即就想挂电话,(为什么我后面会说)但她又及时地多了一句嘴,让我不得不接着听了下来.
  她说:你别挂,你养的那个东西现在只怕已经蜕了两次壳了,你再不处理,它就要害人了!
  她说得没错,我的确是养了个不该养的东西.......
  起因是这样的.我家早先住高楼,一切都好.后来搬到了这个一楼,却平白无故地闹起蜈蚣来,经常爬得满地都是.当时也是多事,正好在市集上拣了一只虾回来,于是便养在罐子里用蜈蚣喂.喂着几个月,也不知是蜈蚣产生了负作用还是什么的,那虾的样子长得越来越怪,力气也变得好大,但却也有了灵性,和家里的人都很亲近,而且还能驱虫.由于其间有人出高价要买,所以觉得奇货可居,再加上养久了也有了感情,也怕被别人弄走,所以也不愿外人知道.

  但养的毕竟是个怪东西(又是毒虫喂出来的),心里多少有点惴惴不安,再加上人都好个显摆,虽不可为外人道,但在网上胡侃一下还是可以的.于是我在灵异论坛上挂了个号叫‘时间到了‘.
  发了几次有关怪虾的贴子,网上也有了好多网友,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是个蛊.我却总是将信将疑,总觉得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成蛊,那还了得?那天下还不蛊成灾了?反正当时看来又没害处,又能驱虫,于是也没管,只是这么养活着.后来它又蜕了一次壳,变成个长虫子似的在家里到处乱爬,倒也可爱.无奈网上的朋友们强烈要求看照片,我一来是真的不太情愿将它曝光,二来也确实是拍照片的中途总是莫名其妙地出些岔子,所以到了最后也没能弄出图来.于是网上的兄弟们失去了耐性,开始破口大骂,有时骂得也很下作,我于是也没了兴致,干脆潜水了.

  其后一个多月里,那虾又蜕了一次壳,这次是真叫蜕壳了,白肉肉的身子全从壳里爬了出来,看着就像个大鳝鱼,只是没鳍没脚,光溜溜的,也没眼睛,但有两个小鼻孔在嘴巴上面,还有两根半尺来长的肉须子,摆来摆去的.(那时也曾在网上发了一个贴子说这事,但不知为什么一转眼就沉了.估计也没人看.)这时的它食量已经比蜕壳前大了两倍,几乎是半个我的饭量,好在不挑嘴,剩饭就行.它消化得很快,每次喂食都眼看着它撑得像个气球,但最多两个小时就消化了,而且最怪的是几乎没见它拉过什么屎尿(只是有一次看见地上一小团稀糊糊,估计那次实在是吃多了).它的白肉也越来越结实,记得它刚蜕壳时摸着是还是蚕一样的软肉(我都不敢多碰,怕捏破了),但只过了半个月左右就已紧得像根火腿肠了.我们全家都很高兴,天天逗它玩.它也很喜欢跟人亲热,到了晚上还常会像蛇一样爬到床上抢枕头,像个娃娃似的,真的很有趣.

  这一切本来都挺好的,但谁知麻烦接着来了......
  我有个哥们,叫林炳南,是和我同班的.由于他名字的谐音是‘淋病男‘,所以早期被简称为‘花柳‘.但他死不认栽,为了这个绰号还打过两架,所以后来又被勉强称为标仔,即‘中标‘的仔.虽然他也知道标仔的含义,但无奈众口一辞,连我也叫,所以只好认了,反正外人听不出来.我一直以为他和我很铁,所以他求我帮忙我从没拒绝过.
  他是个广广,(我发现只有广广喜欢叫什么浩南,炳南什么的.)在本地无亲无戚,所以只好住在‘狗栏‘里(即校宿舍,因脏乱低矮,且层层有栅,所以又称狗栏)
  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再配上他们那种陈年袜子当手绢的人物,再加上天热,自然是蛇虫鼠蚁横行.
  其实那次本来也不是他要求我,他只是抱怨每天晚上都会被蚊子抬出去过夜,天亮了才抬回来.
  而我,偏偏又是个多嘴多事的人......
  我说,这个不怕,我有个秘方,在我家是蛮灵的,但不知到你那儿管不管用.

  标仔在‘绝境‘中看到了一线生机,当然不肯放过.
  他当时的原话是:‘不管有没有用,先拿出来让我顶一阵子!‘
  第二天,我把‘怪怪‘(就是那不像虾的虾)坛子里的黑泥水倒了一小瓶,故作‘珍重‘地交给了标仔,告诉他开了盖子放在床下就好了,但不要声张,也不要弄洒了.(现在想起来真是欲哭无泪,如果当时我知道这点东西能捅出那种娄子来,打死我也不会借的,连说都不会说.)
  第三天,我被标仔和他的那几个室友封为了偶像.
  据他们说,那瓶‘圣水‘打开后不到十分钟,他们的‘镇室之宝‘(一只象棋般大的肥蜘蛛)就从天花板上栽了下来,那一晚上别说蚊子,连灯泡上打转的小蛾子都没有了!!

  他们软磨硬泡地要我告诉他们是哪儿弄的,我哪敢让这帮阎王知道,只说是路边摊上买的,我的存货也不多了,要他们别声张.他们的那个大胖子室长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这种‘宝物‘本来就是见光抢光的,当然不能外传,但却硬逼着我再给他一瓶当封口费,标仔也跟着起哄.我此时已经知道这胖子是个无赖了,但‘宝‘已露白,想掩也掩不住,只好下午又给了他一瓶.

  第四天上午,标仔没来上课.
  标仔成绩虽不好,但却还算是个老实学生,早退就有,但还没跷过课.
  下午,教导处的两个老师(就体格而言活像两个打手),和一个警官凶神恶煞地将我带走了.
  我吓坏了,我什么都没做啊,这是怎么了.
  我本以为会直接送监狱或派出所的,但好在他们只是带我去了教导处.

  标仔哭丧着脸站在教导主任的旁边,我惊惶失措地看着桌上的两个瓶子,一个是我给标仔的,一个是我给死胖子的.
  我立即意识到是那‘圣水‘出疵漏了,本能地脱口而出道:‘是他们要的,和我没关系的!‘
  那个死教导主任大吼一声:不是你给,他们怎么要得到?
  现在想来他这句算是什么屁话,但当时心慌嘴乱,只会反复说一句:是他们要的,我本来是好心.
  教导主任又吼了几句,我根本没听清.后来那个警官见我有点傻了,就打了个圆场,然后问我那水哪儿来的.我几乎就说了,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我撒谎说是在路边买的.那警官说,就你运气,我怎么没碰到?我的脑袋又混乱了,又回到那种反复说一句话的状态:‘是真的,我真是在路边买的,我没骗你.‘那警官见我已吓傻了,就笑了笑,说:我量你小子也配不出来,在哪条路买的.我心时登时一松,随口说是建设一路.那警官又问我还有没有,我说没有了.这时狗日的‘花柳‘突然叫起来,说:‘他说他还有的,是他的家传秘方!‘

  没人可以想像我当时的心情,我只想掐死他,活活地....
  那教导主任又吼了起来:‘你还有多少?统统交出来,留着害人哪?啊?‘我一边咬着牙,一边低着头如拔浪鼓般摇着.主任又对那警官说,要不要到他家搜一下.....
  这条老狗!!我恨得身上都凉了....
  好在那警官大咧咧的,他说:‘搜什么,还怕他藏着吗?把那事告诉他,只怕他丢还丢不及呢.‘
  那老狗又冲着‘花柳‘狂吠了一声,花柳便开始断断断续续地说起来......

  原来,事情是坏在那死胖子身上.
  这是一头极具经济头脑的死猪,这种猪见到任何东西都会和钱挂上钩的.
  他逼我多给他的那瓶水,本就是要用来勾兑卖钱的.
  可恨的是他们猪窝里的其它穷疯了的猪也疯狂地支持这一观点.倒是花柳觉得不妥,不肯答应,但以他在猪窝里的地位,没人听他的.
  于是开始勾兑,那死胖子亲自动手,另两个帮着拿瓶子和水.勾兑当中,有点沾手沾脚是免不了的,那胖子更是将手指插到瓶里想把那点渣子都抠出来.

  晚上,参与勾兑的三个人手脚都开始发痒,胖子的手肿了.但这帮猪仔以为是过敏没去管它.所以第二天凌晨四点钟被送去武警医院时,他们的手都已变黑了,死胖子更是连肩膀都黑了.
  一进急诊室,医生就说这是中了剧毒,然后就打抗生素,并用止血带扎关节,切口子放血.但据花柳说那根本扎不住,黑的还是照样向上漫,一连切了四五个十字口,有一个甚至在静脉上,但却一滴血都放不出来.且切口处有一股怪味,虽然不难闻,但闻多了会头晕.医生说这样看不截肢是来不及了.但由于胖子他们都是外地来的,本地没亲戚,所以没人签字,直等到校方的人赶到才签字做手术,于是又担搁了个把小时.

  结果是胖子的两个死党一个断双手(齐小臂截的),一个连肩断双臂和一只脚,总之都废了.
  只有胖子完好无缺,因为他根本连手术室都不必进了.......
  听到这里,我只觉得人整个地往下沉,神智都迷糊了,也说不上是怕还是后悔,只知道手脚在哆嗦,全身都软了.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回家的,我只知道妈像疯了似的打我,我也不知道疼,就站在那儿让她这么打着.
  后来爸回来了,听说了这事,脸色铁青.但他没打我,只是默默地抽烟,抽了一晚上.

  末了,他站起身来说:这事不赖我们,记住了,娃说得没错,就是街边买的,咬死了,就是街边买的!!
  之后那两个多月便如地狱一般,死猪和那两残废的家人从外地赶过来找我家和花柳拚命.
  原因是:那水是花柳弄来的,是我原产的.
  被愤怒和悲哀击溃的人,智力原本就不如一只受伤的狮子.
  结局是花柳被死伤者的家属们合力弄进了医院,我们家被闹了N次,砸了三次,被警方搜了两次(好在我爸机灵,贵重什物都藏在奶奶家了,家里只有粗笨结实的大家俱,饶是这样,到后来那家俱也不能用了.)
  风雨中,我们家的三个人表现出异常的团结和勇敢,直到最后在法庭上我们都是那句话:‘我们没害人,也不知道那水有那么毒,全是他们自己要弄的.‘

  人哪,有时候真的只有在危机中才能成长的,如果没有这事,我只怕永远都是个嘻嘻哈哈的毛孩子....
  但现在我却懂得了利用胖子贪图药水,勾兑闯祸的事实来挑动他们内讧.....
  本来,这种事是没完没了的,但幸亏花柳家似乎还有点势力,当花柳被弄进医院之后,他们家的人马也出动了,和那三家死伤者的家属干起仗来. 由于刚开始那祸水毕竟是经由花柳的手带进寝室的,也是他主动带人来找我要水的(要不胖子他们根本不认识我),而且全寝室的人也只有花柳一人躲过此劫.....
  人性都是这样的,自己的儿子挂了,就巴不得别人的儿子也挂,大家可以分担痛苦,同病相怜,但遗憾的是这个本来最该死的花柳却偏偏还生龙活虎地活着.......

第二章

  妒嫉有时比恨还可怕,我总觉得他们想花柳死多过想我死.再加上我碰巧在一开始就说过‘不要弄洒了,不要声张‘的话,家里也让他们又闹又砸的折腾了几次,所以可能气也出了一些(还有,在本地和我们打的官司也没打赢),此时花柳家主力参战,他们也正好转移火力.再加上都是广东的,扯皮也方便些,于是闹了几天,就都回广东打官司去了,我们家这才慢慢安静下来.(后来听说,这三家都给花柳赔了钱,看来他家还真是有路子的.)

  值得一提的是,怪怪在这场祸事中完好地保存下来了,我和我爸在第一时间里将它藏到了我爸厂里的一个废车间里.我们虽然都在倒霉但却没人迁怒于它,这毕竟也不是它的错.
  但它却很明显地也感应到了我们的烦恼,在这雷电交加的两个多月里,它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坛子里,食量大减,瘦了一大圈.
  但麻烦却并没就此打住,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开始了......
  这件事居然被那帮吃撑的记者们细节详尽地登报了.
  于是有一男一女找上门来......

  两个都不是好鸟.
  那女的叫朱娟,男的是个川人,个子极高,叫什么胡勇,还是涂勇什么的.朱娟三十来岁,说实话还真是蛮好看的,那个男的就有点糁人了,倒也不是怎么难看,只是一脸狠相看着极不舒服.
  这两个自称是什么藏文化研究会的,说有很要紧事找我商量.老妈也是,不知是听他们胡扯了些什么,竟然就傻乎乎放他们进来了!
  我正在酣睡,迷迷糊糊的,还当又有敌军杀到,急忙出来一看,才知道不是的.
  他们客套了几句,两只眼睛就开始鬼鬼崇崇地到处看,我看着心烦,就问他们什么事.
  那女的说:你是在养虫呢吧?

  我当时还没有会过神来,傻傻问:什么虫啊?
  那女的笑了笑说:你别瞒我,你那几个同学是怎么回事,医院里的人没见过,我可见过.
  我心中登时一紧,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
  我说:你见过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女的说:那几个和你有仇呢吧,要不你干嘛把涎给他们?
  我说,我不知道什么是涎.
  那女的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回头去看了看那男的.
  那男的也在皱眉头,过了一会儿,他问我:那毒水你肯定是没摸过吧?
  我想了一下,其实我摸过上万遍,但我不想多事,免得又有一大群人来怀疑我的免疫力,于是说:我没摸过,要不我早完了.
  那女的似乎松了口气,和那男的交换了一下眼色,说:你养的那虫被你藏到别处去了对不对?

  我已经受够了这两鸟人,当时就站了起来,把门打开,说:我不知道你们胡说些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离开!!
  那男的根本不看我,只对那女的说:别问了,绝对是藏出去了,要不然那几个上门闹的还能....那女人连忙使个眼色止住他,于是两个人一起皮笑肉不笑地四处看着.
  我这回是真的烦了,就叫道:你们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那个男的突然把眼睛一鼓,猛地站起来,吼道:你喊什么喊?!
  我被他吓了一跳,正要叫喊,却看见他脸一下子白了,人也矮了半截,后背靠着墙,那女的更夸张,就像要哭出来一样,一边往那男的身后挤,一边用手使劲打他.
  我被他们弄糊涂了,我妈也从厨房里出来看这两鸟人是怎么了.

  我见他们的眼睛死盯着衣架,但衣架上除了我爸的一个挎包,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我见这两个痴痴呆呆的样子,越看越讨厌,就又叫了一声:你们到底走不走啊?再不走我真报警了!
  这回这两鸟人倒老实,一边连连地陪不是,一边急急忙忙地退出去了.
  我刚刚关上门,就听见那女的在外边哭喊了一声:‘你要找死别拉上我啊!!‘
  我简直莫名其妙,我爸的一个挎包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怎么着就找死啊?分明是神经病嘛!
  我本来就还没睡够,又被这两疯子搅了,一肚子气没处发泄,于是便随手操起那个挎包往床上使劲一摔.
  只听见‘哧‘的一声,两尺多长的怪怪有如巨蟒般地从挎包的口里窜了出来,一身的白肉胀得血红.......
  至此,我才相信,这东西只怕真的是个蛊.
  但我也知道,刚才也许正是它保护着我们的安全.
  其后一段时间,那对男女又来过好几次,但没有再叫门,只是蹲在远处,鼓捣着什么东西,像是在拜拜,又像是在挖东西.
  他们自以为很隐蔽,但其实我都发现了.

  我原本想报警,但转念一想,警察来了,我该怎么说?告他们挖宝?还是搞迷信活动?再说万一他们把怪怪的事抖出来,只怕掉得更大.
  再说我也想看看他们想干嘛,于是就先忍了下来.只是叫爸妈锁好门,自己又加了个插销.
  但说也奇怪,等了个把星期,这两个似乎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意思,而且后来也没再来了.
  正当我们渐渐地淡忘他们的时候,怪怪出事了.
  那天清早,我妈的一声尖叫把我从周公那拽了回来.

  当我穿着背心短裤跑到老妈房里的时候,只看见浑身胀得血红的怪怪正如一条发狂的毒蛇般狠命地撕扯着我妈的一只拖鞋,拖鞋的鞋面己经被它撕烂了。
  我妈站在床上吓得直叫,我虽然也吓了一跳,但却并不害怕。
  由于平时一直是将它拿在手里玩惯了的,所以从来没有“它会咬人”的概念,所以当妈在床上大叫:“别动它!”的时候,我己经把它捉起来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它翻身,扭头,张嘴......然后就是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醒来时,老妈正坐在床头焦急万分地看着我,据她后来讲,我已经昏睡四多个小时了,流了口水,还打了很响的呼.

  但我却并没有什么不适,反倒像睡了个好觉似的,蛮有精神.
  我这时才看看我的手,发现已经被咬出两道口子,红通通的,但却并不流血,也不太疼,反有点痒。
  我问:怪怪呢?老妈说:不知道,咬了你之后就溜了.
  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很难形容,反正是立即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
  最后在阁楼上的一堆杂物里找到了它.
  它已经完全地冷却了下来,身上的红色也褪了,又变回了那根温驯的小面条.
  我像抓蛇一样战战兢兢地用一块布捏住它的脖子,将它提了起来.
  它并不挣扎,似乎知道自己干了坏事,只是用它那张小嘴发出吱吱的声音.

  这时,我妈说了一句,这太吓人了,还是扔了吧.
  但是,人非草木,而这东西也实在是养得太久了.
  一连扔了四次,它都爬了回来(最后一次还是坐车到东湖扔的,但四天后它还是回来了.)再加上每次扔它的时候,它都会拚命缠住我们的手不肯放,吱吱乱叫,像求饶似的,我们转身走了,它惊慌失措地跟在后面追.......
  坦白说,扔了四次,我和我爸的心就碎了四次.
  可我妈却实在是被它吓坏了,再也不愿要它了.

  记得最后一次,它浑身伤口,半死不活地趴在家门口叫唤的时候,我妈居然说,实在扔不掉就弄死它吧.
  我和我爸异口同声地吼道:‘你敢!!‘
  最后的结局是,我们给它换了一个米缸做新窝,并且为了给它养伤,一连喂了它两周的小鱼和鸡蛋.
  这小王八蛋居然又长肥了.
  后来我们想,大概小动物和人一样,都有郁闷,发神经的时候吧?

  我们也许不该太过强求它,反正它咬的那一口看来也没什么害处.
  但有了这一次经历,我妈是不再理睬怪怪了,我和我爸在不同程度上也产生了一定的戒备,至少是和它一起玩的时候不敢像过去那么随便了.怪怪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当它发觉没人理它的时候就卷作一团,也不知是真的变乖了还是沮丧.
  其实,我自始自终一直觉得它那次发狂是有缘故的,尤其是和那两个狗男女在我家附近捣鬼有关,但却没有证据.
  再说就算有证据又能怎么样?
  唉,随缘吧.....
  我们家的人打根子上都是老实人.

  我们的梦想都很庸俗,就是安安分分过活,太太平平吃饭,仅此而已.
  我们不想出人头地,也不想大红大紫,那种所谓充满刺激与挑战的生活本就不适合我们.
  可惜,人生在世有很多时候就像是上了贼船,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于是王八蛋们又出现了.
  那是一天晚上,我正拎着一瓶麻油回家.
  由于那天在外面碰了一枚硬钉子,所以心情极不好,走路的时候低着头冲,根本不看前面,结果迎面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那是个女人,倒下后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我当时吓了一跳,因为我觉得就算摔疼了也不至于叫得这么惨吧,像见了鬼似的.
  等我定下神来仔细一看,我也叫了出来,就像见了鬼似的.
  那女的是朱娟.
  我只记得昏暗的路灯下,她那张脸白得吓人(我的脸只怕也很吓人),不停地后退,嘴里叽叽哇哇地不知念些什么.
  我有点晕,过了半天才醒过神来,虚张声势地吼道:你又来干什么?我说了我们不欢迎你.
  她似乎也缓过神来了,一脸的怪相.
  她问:你还好吧?这些日子家里没出事吧?

  我气呼呼地说:你家才他妈天天出事呢!!说着就想绕过她进小区里去.
  这时她从后面一把抓住我的脖领子,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长得像AV女郎的小贱人竟会有那么大的劲,90公斤的我竟然被她像扯风筝般地扯了过去!
  但她马上又松开手了,我回头看着她,她也看着我,一脸的迟疑,似乎在想着什么事.
  我被她那股怪力震住了,过了一会才说:你想干什么?
  她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支支吾吾地问道:你养的那东西没事吧?比如喜欢乱动什么的?

  我猛然醒悟过来,果然是她闹的!!
  如果不是她先前展现了一下力量,我当时便想K她一顿.
  我怒气冲冲地吼道:我就知道是你在搞鬼!但我告诉你,我屁事没有,你死了我还没死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到死,但我立刻就看见她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了起来,胸口的衣服也开始很快地动,不是那种呼吸起伏的动,而是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爬似的.
  我没敢想她那里面藏的是什么,只是扭头就跑.

  她追了几步,但又停了下来.
  我见她没赶来,就先绕了个弯子,然后一气跑回家.回家以后跟我妈第一句话就是:那叫朱娟的又来了,怪怪发疯就是她搞出来的.
  我妈一听这话就叫起撞天屈来,说什么要早扔了就没事了什么的.
  我一听就火了,扯着喉咙对她吼道:‘呸!他们上次来时那光景你没看见吗?!贼眉鼠眼的,那男的都把手插到衣服里去了,你知道他是摸刀还是摸枪?!要不是刚好头天老爸把怪怪拿回来,那天没准就已经出事了!!现在就指着它看家护院呢,你还不明白?!‘
  老妈无语,其后三天也无语.
  第四天早上,本文开头的那个电话打过来了.
  电话里是个女声,自称是什么藏传文化研究会的干事叫朱娟.我当时听了立即就想挂电话,但她又及时地多了一句嘴,让我不得不接着听了下来.
  她说:你别挂,你养的那个东西现在只怕已经蜕了两次壳了,你再不处理,它就要害人了!

  我心里暗自一惊:奇怪,她怎么知道蜕壳的事?连次数都一清二楚?
  说实在的,我养这东西养了这么久,就算是个蛊吧,但它倒底是哪一种,会怎么变,有没有害,我一直都没底.
  只是因为有了感情,才一直这么养活着.
  如今既然她说得出蜕壳的事,没准她知道些门道.
  再加上怪怪咬人的事对我来说一直是个困扰......

  我想反正给这种阴魂不散的东西缠上跑是跑不掉了,干脆试着套套她的话吧.
  于是我暂时没挂,接着听下去.
  那女的说:前些日子是不是有一男一女自称是我们协会的,到你们家里去了?
  我没好气地说:你他妈自己来的,你还问我?我告诉你少他妈装神弄鬼,老子不怕!!
  那女的在电话里长叹了口气说:难怪你这么抵触.我告诉你,那两个是冒牌的.男的叫什么我不知道,但那女的真名叫李时英,也曾经是我们协会的一个干事,但后来做了不好的事,被开除了.她经常打着我们的牌子在外面骗人,尤其喜欢冒我的名.我们拉萨这边的警方一直都在通辑她.
  我又吃了一惊,难道那是两个骗子?

  我说:她为什么不冒充别人,单单冒充你?
  那女的说:这大概是因为她过去一直和我一起工作,相互比较熟悉的缘故.而且我们协会里目前只有三个女的,除我以外,另一个郑主任和一个赤列卓玛副会长都有五六十岁了.她不好冒充.
  我将信将疑,但电话里的这个女声的确和那个朱娟有点不一样,至少是普通话说得不如那个好.
  我说: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假的?
  那个女的有点急了,就说:我骗你做什么?我们是正经的国家学术研究机构,在中科院挂着牌的!你以为是什么?我给你我们协会的电话,地址,和网站.你不信自己可以去查嘛!你要实在不信的话,我们现在就住在悦宾饭店4楼412室,你可以报警让警方来查我们.

  坦白讲,直到她说出这番话来,我才稍稍放了一点心.
  她又说:那个李时英是汉人,上海的;我是藏族,我的藏名叫阿旺央金,你再碰见她,就叫她说藏话,她说不了几句的!!
  我心想,我是一句都不会,只怕还是会被她蒙过去.
  我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家电话号码的?
  她笑着说:这有什么,我们去你学校一查不就有了嘛.就连你们的地址我们也知道.不过,我们刚到这边就出了件很大的事,大家都被陷住了,所以暂时没顾上跟你们连系.没想到,反而被李时英他们先钻了空子.我们要不是昨天晚上在火车南站碰到她,把她抓住,只怕现在还蒙在鼓里.所以现在敢紧打个电话过来澄清一下.

  我的心一下了绷得死紧,我问:李时英被捉住了?
  她说:是.
  我颤颤地问:那,你们报警没有?!
  她顿时明白过来,格格地笑了老半天,然后用一种老红军逗红小鬼的口气说:别怕,别怕,你的这件事,有专门部门处理,警方想插手,还不够资格呢.
  我不懂她说专门部门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什么叫‘警方想插手,还不够资格‘,甚至不知道她是说真的,还是在诓我,我唯一知道的就是这女的也不是个肯善罢甘休的人.

  我说:你别吓我,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我怎么样?
  她说: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是真的想帮你.另外也有一些具体情况想向你了解一下.你明天有时间过来一下吗?
  我不想到她那儿去,就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我过去?你就电话里说也一样,我不喜欢到处跑.
  她犹豫了一下说:在电话里说不清楚,犹其是几个重要的指标还要上机器测才行.不过如果你实在不喜欢出门的话,我们也可以到你家来,到时候我们会跟你解释清楚的,只是几个很小的测试并不麻烦.
  我一听就烦了,我说:你们这帮人怎么动不动就要往人家里跑?!我们家不欢迎你们!!
  那女的叹了口气说:我就知道你会有抵触情绪的.如果你现在还没考虑好,那我过几天再打电话来吧.
  说完她就挂了.

第三章

  我四肢冰凉地坐在床头发呆,我不知道碰到这种事要怎么办好.
  过了没一会儿,电话又打来了,我一接,又是她.
  她很喉急地说:对不起,刚才忘告诉你了,我们的电话号码是******,我的手机是*******.还有,近来你必须很密切观察你养的那东西.一但它发生什么身体变化,或行为反常,你都一定要马上通知我们,我们会立即赶过来帮你的.另外,这一段时间要尽可能地喂它些糯米和熟鸡蛋,但绝对不能再喂它血了.
  她的最后一句话吓了我一跳,我说:什么喂血?你别吓我,我总是喂鱼和饭.喂什么血?
  电话那边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一种十分古怪的语气问道:难道你从不喂血的吗?
  我说:没有啊,还不就跟养猫似的.就是它吃得多一点,但也没见有什么不妥啊?

  接着就听见她在那连叽哩咕噜地说了一大串鸟语,好象还有个声音和她对着说.
  最后她很不客气地对我说:我们虽然是想获得一些数据,但也确是诚心想帮你,不想你受害.但你一味说谎,抵触,那我们也没办法.反正像你培养的那种东西,我们也有好几个样本,也并不是离了你不行.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就又挂了.
  人就是这么怪,如果她坚持要找上门来或是死缠着我不放的话,我百分之两百会对她拒之千里的.
  但她却主动放弃了,我这边却反而不好想了.

  整整一天我都在想这事.
  如果她真是好人怎么办?如果真如她说的怪怪会害人,只是暂时压抑着没有发作怎么办?它那次发狂时的凶相我还没忘.....
  我后悔刚才为什么没跟她说发疯的事,也许还能得到些指点的....
  我想我可能是错过一个机会了.
  有时候我很相信命运,当你命中注定要发生一些事情的时候,人在那一刻就会变得好糊涂好傻,就好像老天爷为了把你拖上那条路而把你打昏了一样.

  我在当时就是这种感觉,所以我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去找那个朱娟问个明白.
  这事我没告诉妈,只留了个纸条,说我去悦宾饭店找人去了.
  我身上背了一个书包,包里装着怪怪.
  当我到达悦宾饭店4楼412室时,已是下午四点多了.
  我敲了门,门里有一个女声回应,讲的是普通话,但很别扭,我一听就知道是那个打电话的朱娟.
  尽管知道,可开了门以后,我还是吃了一惊.

  她居然是个拄着拐,吊着半拉石膏膀子的伤残人士!!
  她见我盯着她看,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说这是个事故,但是车祸,还是滚楼梯她没说.
  我看了她的容貌,长得和那个李时英的确有点像,只不过她不化妆,又顶着个大黑框眼镜,看起来就像历史系的那几个女书呆子.
  但书呆子总比美女蛇要强,这副尊容竟多少令我放了点心.
  我说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她笑着说:我一听你声音就记得了,你的嗓子不错,要在我们草原上是个唱藏歌的料儿.

  我的脸一下红了,不知怎么答好.
  她说我还算聪明,如果再晚两天来,他们就回拉萨去了,再出什么事可就没人管了.
  我强笑着支吾了几句.
  这时她看见了我的书包,
  她说:你刚下课吗?

  我这才记起来,连忙解下书包,一边解一边说:‘我养的那东西就在这里,这会儿怕是睡着了.‘
  谁知这个朱娟突然尖叫一声跳起来,把我吓了一大跳.
  她一边叽里咕噜地念着什么,一边向后退,一边使劲地向我挥手,并且还急得直跺脚.
  我一下愣住了,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直到看着她发疯似地指着门口,我才明白她可能是要赶我出去.
  我也被她吓傻了,只好莫名其妙走出门去.
  我刚一出门,她便冲上来‘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在门外呆了一会,又想敲门.
  可她却先在门里叫起来:‘你赶快回家去,快!!现在就回去!快点!‘
  我说你是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也不说原因,只是里面跺着脚催我快走(可能是汉语学得不好,不然她肯定要开骂了.)
  我糊里糊涂地回家了.
  晚上,她又一个电话打过来,我一接听筒,她在里面破口大骂:‘你是个猪啊?那东西能就这样拿过来吗?你不想活了?你是真傻,还是想要我命啊?我们的缓冲体都还没到呢,你就敢往外拿啊....

  后面居然还开始用藏话骂,我听不懂,但我知道八成是我又坏了什么事了.
  我开始还耐着性子听,但很快我也恼了,和她在电话里对骂.
  我骂她是四眼田鸡,是傻B,以及本地的一些粗口....
  良久,也不记得是谁先住嘴的,可能两个人都累了,最后她说:我告诉你个法子,你先照做,一个月后我再打电话来.
  她告诉我的法子好怪,就是用熟糯米加鸡血在怪怪的米缸底部埋上一层,然后将黄酒兑上芒硝洒在米缸周围,洒一圈,再用一根红线绑在怪怪的尾巴上.晚上睡觉时将红线系在左脚中脚趾上.最后还有至关重要的一条,就是每天中午12点钟左右的时候要把它拿出来,对着它的咀巴吹热气,一直吹到它的咀里流出水来为止.
  其实糯米和芒硝什么的还都好说,只是吹气后来变得极麻烦.
  刚开始时,我只要吹两三口气,它就会淌口水,而后来几天我吹气的次数却越来越多,到第十几天时我至少得吹足十分钟,它才开始淌口水.
  更离奇的是,怪怪似乎对吹气上瘾.只要我在家里,它总会想方设法地往我身上爬,然后将它的小咀巴往我脸上凑;尤其是到了中午12点,那简直是上窜下跳地闹腾,强烈要求吹气.
  我本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开始还按时间吹气,后来就乱套了,只要它吵闹,我就吹气,它就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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