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新疆，乌鲁木齐。
　　五个无所事事年轻人迫于生计的缘故，东拼西凑了八百块钱，在乌鲁木齐并不算繁华的建中路办了一家相片冲洗店。
　　他们最初的念头，只是想通过冲洗店赚点小钱养家糊口。这种原始而又朴素的念头，却在接下来的十三年中，让这家不起眼的相片店飞速发展成为了一家控股三家上市公司，拥有两百多家子公司、影子公司，资产规模一度高达一千二百亿的金融集团，成为中国名噪一时的资本大鳄。
　　如今混迹于中国的金融界的每个人，对明德集团的这段发家史都耳熟能详，而对当初那几个年轻人更是顶礼膜拜奉为偶像。

　　但是，明德集团的迅速分崩离析比它的崛起的速度更加令人瞠目结舌，仅仅用了六个月。为什么明德这只不可一世的金融大鳄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分崩离析，一时间众说纷纭，坊间流言无数，然而只有当初艰苦创业，如今身居明德高位那五个人，才知道明德集团垮掉真正内幕。
　　他们五人中，有两人锒铛入狱后神秘死亡；有两人身处海外，收到明德即将被清盘的消息后，就再也杳无音信；而还有一个人，在明德集团被彻底清盘前的三个月却神秘消失。而他也成为仅存可以被寻觅到的唯一知情者。
　　明德集团在最后清盘的时候只剩下一个负债累累的空壳，所有有价值的资产在三个月前被全部转移到了海外。什么人在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能成功转移走明德集团的这么巨额资产？那个唯一的知情者为什么在司法机关的秘密监控下突然神秘消失？明德集团迅速的倒掉的真正内幕是什么？这所有的谜团，不仅让司法机关千方百计的在搜寻那个知情者的下落，也引得无数跟明德集团有关联的财团机构想把他找出来问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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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暄只是一个买盒饭的小商贩，准确的说，他只是老板手下的一个帮工，他老爸段长卫才是这个盒饭摊档的老板。
　　段暄在拿到高中毕业证的第二天，段长卫就没打算让儿子继续“深造”下去，因为读完书还是要找工作，要就业，而大把读完大学的年轻人找不到工作的事实，让段长卫毅然决定不再花这个“冤枉钱”。段暄对父亲的这个决定没有表示异议，相反非常顺从的帮着段长卫做好卖盒饭的工作。
　　段长卫的盒饭摊点在深投证券的总部深投大厦营业厅的门口。这个位置，是段长卫花了五千块钱行贿物业公司一个小主任争取来的结果。这个位置非常不错，深投大厦营业厅是深投证券最大的营业厅，最大的营业厅意味着这里聚集了最多的股民，最多的股市消息，最旺盛的人气。段长卫对股市中的各种小道消息没有丝毫的兴趣，不过最旺盛的人气意味着中午解决温饱问题最旺盛的需求。

　　一米五长的盒饭摊档，在上午十一点半收市以后的生意就异常火爆。十块钱两荤三素一汤的盒饭，对如今享受行情从一千点涨到三千点市值翻番的股民来说不算太奢侈，如果把盒饭当作一般等价物，半年前一股中石化之相当于一份盒饭，但如今换两份盒饭还有的找。
　　段暄迅速的配餐、收钱、找钱、递送出盒饭，一切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段长卫时常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很能干，虽然不一定要上大学，但是如果就围着这个盒饭摊档忙碌一辈子就太可惜。
　　没有让段暄考大学，作为父亲的段长卫如果心里面未曾有一点歉疚那是假话，但是家里的情况已经捉襟见肘，躺在病榻的老伴一个月的医药费就要一两千，靠这个盒饭摊档微薄的收入勉强能持平，段长卫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供儿子继续上学。
　　段暄的高中班主任听说段暄不打算参加高考非常吃惊，段暄是班上最有天赋的一个学生，尤其是在数学方面。作为班主任兼数学老师，班主任找过段暄谈了几次，试图说服段暄参加高考，但是都无功而返。看着消失在人流涌动街道上班主任落寞的背影，段暄平静的双眼中闪现出一丝歉疚。
　　每天上午十点半，段暄和段长卫就会准时推着小车到营业厅门口，为一天的生意做准备工作。他们的生意是一顿午餐一顿晚餐，晚餐的人较少，股市下午三点收市股民都各自回家了，晚餐主要是卖给大厦内的工作人员。

　　深投大厦有三十二层，在高楼林立的深圳并算不非常起眼，比起远处的地王大厦，甚至更远处矗立在CBD的世博金融中心大厦，深投大厦只能算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兄弟。而总部位于此的深投证券在全国金融界却是小有名气，这个名气并不是来源于深投证券本身，而且来源于这个深投证券最大的营业厅。
　　整个中国庄家最集中的三个营业厅是北京的北控证券金融街营业厅，上海浦东证券陆家嘴营业厅和深圳深投大厦营业厅。稍微知道一点内部的股民都知道，这三家证券营业厅都专门有为VIP用户准备的VIP房间，说的在直白一点，这些房间都是为庄家的操盘手准备的，因此这些VIP房间里面隐藏的都是全国最大庄家。
　　深投证券的VIP房间位于十二楼，整个一层都是VIP房，配备了专门的直达电梯，除了VIP客户，深圳证券也只有董事长方达明能进入这一层。
　　深投证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方达明是个神秘而低调的人。方达明原来是世博基金的基金经理，因为做“老鼠仓”被人揭发出来，黯然离开了世博基金，并从此以后杳无音信，直到五年前回到深圳成立深投证券。
　　方达明成立深投证券引发了无数的猜测，不仅仅是大家对方达明做“老鼠仓”的事还记忆犹新，更重要的原因是在深投证券成立短短的几个月后，中国大部分庄家都趋之若鹜的在深投证券开设了的账号。以方达明当时在金融界的地位，还不足以有这么巨大的号召力，全国最大的庄家们都不约而同的给方达明面子，这背后肯定另有隐情。另外让所有人好奇的是，成立一个证券公司至少需要十个亿的注册资本，方达明一个人是绝对拿不出这么大的资本。

　　这两个问题至今没有明确的答案，因为在方达明的带领下，深投证券仅仅用了五年时间就跻身全国前十大证券公司的行列，这才是让所有人侧目的。
　　在这五年间，方达明很少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中，甚至媒体引用方达明的照片都是五年前他在世博基金做基金经理时留下的。
　　段长卫的盒饭档口虽然在营业厅门口，透过那扇硕大的而明镜的玻璃窗，段暄能很清楚的看到营业大厅挂在墙上的大屏幕。屏幕一半滚动显示的是各支股票当前价格和成交的数据量，一半是上证指数和深证成指的分时走势图。段暄从来不炒股，只不过对屏幕上的花花绿绿的数字和起伏跌宕的图线有种天生的直觉和敏感。
　　上初一的时候，数学老师出了一道数字规律的题，问“3,5,7”后面应该是什么数。除了段暄以外的所有人都说是“9”,因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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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都是奇数，然而当异口同声的“9”后，教室的一个角落里传来了一声并不响亮的“11”。这声并不响亮的“11”让班主任的两眼闪现出了惊异而喜悦的光芒，然后眼神聚焦在教室角落那个沉默而瘦小的小男孩身上。因为他不仅仅看到了“3
　　5 7”是奇数，更看到了“3 5 7”是质数，而“3 5
　　7”之后的下一个质数正是“11”，美国一位科学家曾经做个一个跟踪测试，凡是答出“11”的学生，在数学方面的天赋都异于常人。
　　而随后的日子里，数学老师更加坚信段暄的是个数学天才。段暄在政治课上用数学的极限原理解释了什么是运动，虽然他并没有学过极限，但是早就已经开始思考极限的问题平且形成了关于极限最朴素的理论；他用类微积分的方式解决过在物理竞赛上的难题，而在此之前他也并不知道几百年前英国的牛顿和德国的莱布尼茨已经发明了微积分，更不知道恩格斯曾经说过“微积分本质上不外是辩证法在数学方面的运用”。

　　大屏幕上显示的上证指数和深证成指是关乎全国股民身家财富的重要指标，但在段暄眼中不过是两个带两位小数的数字而已。段暄一有空都会看这两个数字，然后偷闲在本子上记录了一些东西，这个习惯一直坚持了四年。
　　班主任曾经告诉过段暄，单独的几个变量是没有联系的，但是围绕同一个事件的大量数字必定能呈现出某种规律，就好比抛硬币，前一次抛出来是正面或者反面，对下一次抛出来的结果是没有影响，但如果把硬币反复抛上一千次，一万次，正面和反面的次数肯定是接近相同。当然这个规律有时很简单，有时非常复杂，但是段暄对这种规律的探索工作乐此不疲。

　　盒饭摊档是小本生意，利润很薄，因此要多赚钱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减少浪费。这也是段长卫最头疼的事，今天生意很好，盒饭不够卖，于是第二天就多准备了几十份，但常常又遇到营业厅的人突然又变少了，盒饭又根本卖不出去，尤其到了夏天天气太热，卖不掉的盒饭只能扔掉，让段长卫心痛不已。
　　段暄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并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每天能卖出的盒饭数量与到营业厅的人数是相关的，而影响到营业厅的人数最主要的是大盘指数以及天气情况。天气的因素比较简单，天气好，来的人自然多；如果是倾盆大雨，来的人肯定寥寥无几。而相比较，大盘指数似乎比天气更加重要。即便是风和日丽的春天抑或是秋高气爽的秋日，如果大盘跌的一塌糊途，往日热闹非凡的营业厅也会变得冷冷清清；反之，如果大盘土匪猛涨，即便是烈日炎炎或者大雨倾盆，营业厅内也是人头攒动，热情高涨。

　　因此，如果能预测准大盘指数每天的涨跌情况，就能预测出每天盒饭的销售量。段暄觉得这是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所有的经济学家、基金经理如果知道段暄这个原始而简单想法，肯定会郁闷之极。在他们看来股市就是国家经济的晴雨表，而大盘指数是放映股市最直接最直观的指标，这么重要的经济指标竟然被段暄用来预测一个摊档每天能卖出的盒饭数简直是大材小用，说的严重一点，这是对金融业的亵渎。但是经济学家和基金经理并不认识段暄，他们也不知道段暄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即便知道了，他们也没法阻止段暄。

　　其实，卖盒饭原本就是国家经济活动的一部分，只不过比起国家的外汇储备，进出口指标而言，一个小摊档卖盒饭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但既然大盘指数做为经济的晴雨表，可以反应国家经济宏观层面上的状况，那么用来指导一个微观的经济活动，例如卖盒饭。
　　段暄在营业厅卖了四年盒饭，积累了足够丰富翔实的数据，现在可以开始着手实施这个思考多年的想法。
　　段暄现在还不知道世界上已经有了一门技术叫数据挖掘，可以通过建立数学模型发现数据变量之间的相互关系，段暄更不知道无数数学大师呕心沥血已经发明了诸如神经网络，决策树等数据挖掘的模型，这些模型可以指导数据挖掘的过程，快速的发现一些未知的信息。当然，这些经验模型也是一把双刃剑，在引领人类探索未知世界的同时，也在限制了人类的创新思维。

　　段暄没有这些经验和理论的帮助，没有束缚的同时也缺乏指导。因此，他只能借助自己有异于常人、能够产生原始极限理论和朴素微积分思维的数学天赋去努力发现如何预测大盘指数。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实现的任务，但对于一个天才来说，强悍天赋已经足够了，就好比一个登峰造极的武林高手，即便手无寸铁，仅凭心中的意念和气息也能杀人于无形。

　　段暄在卧室的墙上贴了几张白纸，把大盘的走势、成交量以及每天卖出的盒饭、收入、支出的曲线画在上面。对着纸上那些高低起伏，曲折无序的图线，段暄一看就是几个小时，凝神静气，全神贯注，如同入定的高僧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
　　段长卫对儿子这种类似走火入魔的状态已经习以为常，略为不同的是以往只有一个星期，而这次却持续了一个月。
　　天才异于普通人之处不仅在于其彪炳的天赋和智慧，更在于天才能全身心的专注于一件事。段暄就是如此，大盘指数像一块巨大的吸铁石，吸走了段暄所有的精气神，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卖盒饭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
　　“你找错钱了！”一个甜美的女孩子声音让段暄猛地一头惊醒。
　　段暄看着自己手上那张皱巴巴五十的钞票，才醒悟过来，眼前这个斯文的女孩子刚才给了他二十，应该找回十块而不是五十。

　　段长卫赶紧停下手上的活，从钱匣里面找了一张崭新的十块递给女孩子，然后连声道歉。段暄也不好意思的对女孩子报以尴尬的一笑。
　　段暄这尴尬的一笑似乎产生了非常奇妙的化学反应，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浑身一震，然后目光惊异、直直的盯着段暄，看了足足五秒钟。
　　段暄被女孩子异样的关注弄的有点手足无措，赶紧低下头配餐，回避对方专注的目光。
　　女孩子也觉察到自己有点失态，加之后面等待买盒饭的顾客已经开始表达不满，女孩子不好意思而又急急忙忙的拿了盒饭，挤出围在摊档周围的人群。
　　段暄看着不远处，那个女孩子有点慌张的背影，一脸茫然。

　　卖完盒饭已经快一点钟了，段长卫和段暄这才一人拿了一份盒饭，坐在摊档旁边的石阶上，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
　　段长卫把自己盒饭上不多的几块肉夹给段暄，就没有更多的语言。段暄看了父亲一眼，然后又陷入沉思中。
　　“小喧，你最近在忙什么？”出于对儿子的关心，段长卫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段暄对段长卫的问话充耳不闻，脑子里面萦绕的全是墙上那些弯弯曲曲的图线。这段时间的研究，段暄又取得了一些不小的发现。
　　“小喧！”段长卫有点不满的又喊了一声，故意把声音加重了一些。

　　“哦，嗯……”段暄这次终于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段长卫，“爸，怎么了？”
　　“你最近怎么了，老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生病了？”段长卫停下了手中筷子，直直的看着儿子。
　　段长卫知道儿子没有生病，只是注意力全部被本子上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数据吸引了，而对之外的任何事物变得异常冷漠。段长卫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太了解他的儿子了。
　　段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段暄不知道该怎么对段长卫说，或者即便是说了，段长卫也不一定能明白。
　　从小到大，段暄就很少把自己的想法跟周围的人沟通，他不善于或者是不情愿与别人沟通自己的想法，因此在很多人眼中，段暄是个异类，或许天才都是如此。
　　段长卫看了段暄一眼，段暄也看了段长卫一眼，父子俩都没有多余的话。

　　段长卫不指望能从段暄口中得到只言片语的答案，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关心自己的儿子。
　　段长卫习惯了这样跟儿子交流，借助一个眼神一个表情，而不是语言和文字，但这并不影响父子之间深厚的感情。
　　父子俩正大口大口的吃着盒饭，一个女孩子走到他们跟前。
　　父子俩不约而同的抬头一看，原来是中午那个女孩子。
　　女孩子长的非常清秀，长发披肩，脸颊干净而白皙，虽算不上美丽动人，但是给人一种秀外慧中的感觉。

　　段暄看了女孩子两眼，试图从她清澈的眼眸中寻找到她的来意。
　　“小姐，怎么了？”段长卫站起身来，满脸堆笑的问那个女孩子，心里面暗暗担心是不是盒饭出了什么问题。虽然段长卫对自己盒饭的用料检查得也非常用心，不过也难免会出一些差错，比如青菜中偶尔会混入一些小虫子，米饭中的小沙子没有完全清理干净。
　　女孩子睁大眼睛，又盯着段暄看了几秒，然后试探着问段暄，“你，你是段暄吗？”
　　段暄愣了一下，惊异的神色在眼光中一闪而过，然后又恢复了平静不留一点痕迹。
　　段暄点了点头，还是没有多余的话。如果换作旁人，肯定会问对方，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我？
　　段暄继续埋头吃饭，这种反应有点不太礼貌，但女孩子似乎一点都不介意。
　　没错，这就是段暄。女孩子心里面暗自高兴。女孩子对段暄这种反应太熟悉，高中时候的段暄就是这般神情，这般反应，和她记忆中的段暄丝毫不差，女孩子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我是宁佳！你还记得吗，三班的！”女孩子一点蹲下来，双手托着下巴，看着段暄说。
　　宁佳这个名字，段暄依稀还有些印象，不过也仅限于上学时偶尔听到班上其它男生议论的只言片语，唯一的印象是这个女孩子不仅成绩很好而且长的很漂亮，后来去了清华。
　　段暄看着宁佳，慢慢的点了点头，依然没有说话。
　　段长卫在一旁看的着急，怀疑自己的儿子在沟通上存在障碍。段长卫赶紧搭话说，“宁小姐，你也来这儿炒股？”
　　“不是！”宁佳笑着摆了摆手，“我在这儿工作！”
　　“工作？深投证券？”段长卫忙不迭的问，与段暄的沉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嗯！”宁佳笑容可掬的点了点头。
　　“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我上个月才毕业，刚来没几天！”宁佳解释说。
　　宁佳的回答让段长卫的眼神忽然间变得黯然。
　　从刚才宁佳和段暄的对话，段长卫已经知道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是段暄的高中同学，今年大学毕业分配到深投证券工作。在深投证券卖了这么多年盒饭，段长卫多多少少也听说了，深投证券的待遇非常好，工资很高，如果当初让段暄参加高考继续深造，现在段暄也是大学本科毕业，也能趾高气昂的进出于深投证券的白领，而不是现在卖盒饭的小摊贩。段长卫第一次感到后悔。

　　宁佳从段长卫的眼神的忽然变化中觉察到了一丝异样。
　　段暄依旧保持沉默，没有插一句话，仿佛段长卫与宁佳才是高中同学，而他不过是一个旁观者而已。
　　宁佳跟段长卫聊了几句，然后递了一张名片给段暄，问，“能给留个手机号码吗？”
　　“我没手机！”段暄抬头看了宁佳一眼，小声的说。
　　段长卫赶紧解释说，“我们很好找，只要你们上班，我们天天都在这儿！”

　　证券公司都是交易日上班，在非交易日营业厅都是闭门不开的，自然也没有生意。所以对段暄和段长卫来说，交易日也就是他们的工作日。
　　宁佳走了以后，段长卫看了看她的名片，小声的念道，“宁佳，深投证券股份有限公司，助理行业分析员……，”
　　“真的是你高中同学？”虽然段暄已经确认了宁佳他的高中同学，但是段暄陌生的态度
　　，还是让段长卫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你跟她更像是高中同学！”段暄冷不丁的调侃了段长卫一句。段长卫很惊讶，因为段暄一向是缺乏幽默感。
　　段长卫丝毫不介意被段暄这么调侃了一句，因为这样总比段暄成天一声不吭的好。
　　段长卫起身的时候，轻轻的拍了段暄的后脑门一下，笑着说，“吃饱了，就赶紧起来干活！”
　　段暄被墙纸上曲折起伏的曲线所困扰着，准确的说是吸引着，他很享受这种在数字中曲折迂回不断深入探索的过程。数字之间肯定存在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这种连续隐藏在纷繁复杂的数字背后若隐若现，仿佛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时而已经接近的触手可及，时而缥缈的遥不可及。这种飘忽的感觉，让段暄变得兴奋，尤其是其中的联系或者规律一点一点被发掘出来以后，段暄感觉自己已经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段长卫不明白儿子究竟想要做什么，不过他最近为配餐的数量越来越感到烦恼了。股市到达三千五百的高点以后，便开始剧烈波动，直接导致每天卖出的盒饭数量也是变化很大。因此，段长卫只能采取一种保守谨慎的策略，尽量少做一点配餐，也要保证每天的盒饭能卖完，这种做法避免了浪费，但是常常会得罪买不到盒饭的老顾客。
　　段长卫不知道，段暄这一个多月沉溺在墙上这几条曲线之中，目的就是要为他解决这个问题，当然段暄也没想到，正是因为这个看似普通的问题，却为他的人生开启了另外一扇门，让他这么多年波澜不兴的人生轨迹逐渐变的精彩而又刺激。
　　段暄在苦苦思索了一个月以后，终于在纸上写下了一串复杂的数学表达式，表达式中由几十个变量通过纷繁复杂的数学符号连接组合在一起。即便是大学的数学系教授，面对这么长一串数学表达式，也要研究半天才能明白，如果真的能看明白这个表达式的真正含义，或许对段暄立刻就会产生钦佩、仰慕甚至的崇拜之情。
　　这个表达式非常精巧而又严密表达了诸多股市参数与大盘指数的关系，其中包括了成交量、涨跌幅、量比、MACD参数……，等等。段暄根本不清楚大部分参数的具体含义，不过他每天在大屏幕上都能看到这些参数，并准确的把这些参数记录下来。
　　每个参数对大盘指数的影响是不同的，通常在数据挖掘中会通过决策树模型的大量计算、模拟、测试，得到一个变量影响最终结果的权重。这对于熟悉计算机，熟悉数据挖掘过程的专业人员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只要计算机足够快，便可以代替人处理这些问题。
　　但是段暄没有计算机，也不懂什么是数据挖掘，仅仅凭每天凝视这些数据曲线几小时，仅仅靠大脑的思考和辅以计算器的手工计算，段暄竟然算出不同变量的权重，不可否认这是个伟大的奇迹。现在还没人知道这个奇迹，除了段暄。但是，段暄压根没意识到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段暄通过这个公式已经初步对第二天的大盘指数进行预测，并进而对第二天能卖出的盒饭数量进行了预测。
　　段暄走出卧室，段长卫正在客厅里看电视，明天的配餐已经准备好了。
　　“爸，明天准备了多少份盒饭？”段暄面无表情的问段长卫。
　　段长卫不知道儿子怎么心血来潮忽然会想起问这个问题，但还是不假思索的说，“一百五十份左右！”
　　“太少了！”段暄用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说。

　　“不可能！”段长卫觉得段暄是在挑战他的权威。从最近四五天来看情况，每天能卖掉的盒饭差不多就是这个数，段长卫记得非常清楚，绝对不会有错。
　　“明天至少可以卖三百份！”段暄斩钉截铁的说。
　　“三百？”段长卫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段暄，“不可能！”
　　“至少三百！”段暄又强调了一遍，然后一声不吭的转身回到卧室。
　　段长卫迷惑不解的看着儿子的背影，一脸茫然，不知道儿子为什么这么肯定，确切的说是这么笃定。
　　不过即便如此，段长卫始终认为自己的估算不会错，至少不会差的太远，段暄说的至少三百，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段长卫想了想，继续看电视。
　　清早的晨曦透过落地玻璃窗洒落到营业厅地面上，今天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但是最近的股市却没有像今天的天气这么晴朗，持续了近一周的阴跌搞得人心烦躁。这种阴跌是最折磨人的，让股民即不愿割肉卖出，也不敢贸贸然去抄底，这就是庄家与股民的拉锯。股市的低迷，直接后果是来营业厅看盘的股民一直不多。

　　段长卫和段暄把盒饭摊档推到营业厅门口，段长卫眼睛稍微扫了一下营业厅的情况，对今天能卖出多少盒饭，心里面已经有谱了，跟前几天差不多。
　　“你说今天能卖出多少份！”段长卫对昨天儿子的那句话还耿耿于怀。
　　“至少比昨天中午能多一倍！”段暄脱口而出。
　　段暄一脸自信的表情，让段长卫反而有点不自信了。段长卫又把营业厅的情况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打量了几遍，然后摇了摇头说，“就这么点人，顶多一百五！”
　　段暄没有多说，只是眯着眼看了看对面墙上悬挂的大屏幕，现在上证指数是三千零二十五点，跟昨天收盘的点位差不多，成交量微微放大，现在时间是十点四十。

　　段长卫很快就把已经把摊档摆布好了，然后坐在摊档后面的石阶上，拿出一瓶纯净水大口大口的喝起来。通常情况下，十一点左右就陆续有生意了，然后一直要忙到下午一点左右，所以段长卫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段长卫发现儿子直直的面向营业厅站着，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对面的大屏幕。
　　段长卫不知道儿子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从段暄专注的神情，段长卫相信儿子不会是信口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