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生死斗:黑白锋芒

作者: 黄仕锋


引 子

  一走进省委赵副书记的办公室,傅杨就明显感觉到了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五十八岁的赵副书记,在外人看来,顶多也就五十出头;他个头魁伟,慈眉善目,国字型的脸上始终有一抹微笑隐隐闪现,可眼下面对傅杨的到来,微笑丝毫不在,除了严肃还是严肃。
  傅杨不知就里,直愣愣地说:“赵副书记,您今天神情不对呀,找我来,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
  “党培养你近二十年,容易吗?你当初在党旗前的宣誓还记得吗?在北滨四百六十万人民正需要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辞职?为什么要辞职!
  傅杨刚回答了一个“我”字,赵副书记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傅杨啊,你让我惊诧,让整个省委省政府的领导惊诧;省委任命你为北滨市委书记,你却提出辞职,你贪污了?啊!你行贿受贿了?你渎职了?啊!都四十八岁的人了,有你这样行事的吗?啊!”

  傅杨站起身,将眼光投向窗外,凝视稍许,然后平静地说:“赵副书记,实话说,早在三个月前,我就萌生了辞职的念头……
  性急的赵副书记又抢过了话头:“三个月前就想辞职?为什么?”
  傅杨目光略显冷峻的看了赵副书记一眼,转而平视窗外,像是自语,又像是对着窗外那些林立的高楼,声调缓慢但不乏凝重地说:“如今,我只能说,我辜负了党的培养,辜负了省委省政府对我的信任,更辜负了北滨几百万人民多年的支持。”
  猛然间,赵副书记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
  接过电话,赵副书记对傅杨说:“我得去参加一个紧急会议,你就任北滨市委书记,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我等你三天后的答复。”
  “好!”傅杨回答的很干脆。

  可是,三天后,傅杨却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第一章她引荐了谁(1)

  省城距北滨市四百三十多公里,按红旗轿车的中等车速,单程最多三个半小时;不过,傅杨向来很重视行车安全,他经常要求自己的司机,没有紧急情况,车速一律不允许超过一百码。
  从赵副书记的办公室出来后,看时间还不到中午12点,傅杨对跟随自己多年的小车司机何刚说:“去南安一趟再回北滨,今天车速可以快点。”
  南安市是地级市,也是傅杨的故乡,距北滨二百公里、省城三百公里。
  在何刚的眼里,傅副书记是个非常健谈的人,以往行车途中,傅杨总会时不时和何刚闲聊几句,可今天,直到接近南安市区时,傅杨才说第一句话:“去我父母的墓地”。
  何刚心里“咯噔”一下,暗想:他今天有些反常!难道专程来南安,只是为了给父母上坟吗?

  想归想,但他也只能说个“好”字,他哪里知道傅杨的心思……
  从走出赵副书记的办公室起,关于父母的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就浮现在傅杨的脑海:
  傅杨出生在南安市一个偏远县的小山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从他稍微知事起,父母就谆谆教诲,要他好好读书,长大了做一个有学问、有本事的人。小学校离他家有一段山路,小学五年时间里,只要是下雨天,父亲都会背着他去上学,放学时,父亲又等侯在校门外。五年里,他清楚地记得,父亲因背他两次摔伤。
  傅杨也很争气,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到上初中时,因为住校,费用较高,为了他,上初三的哥哥因此而辍学。他曾哭着求爸妈,让哥哥也上学,可爸爸说,哥哥学习成绩不如他,只能把节省下来的钱供他读书。妈妈流泪把哥哥搂在怀里,问哥哥愿不愿意,哥哥含泪说愿意,并跑过去拉住他的手说:“弟弟,你好好念书,将来做个有出息的人。”

  想到这里,坐在后排座上的傅杨,心酸难禁,两滴泪从眼角滑落。
  傅杨上高中时,哥哥就拜师学木工了,高中毕业时,哥哥出师能自己挣钱了,上大学四年的费用,有一半是哥哥挣来的钱。
  在他拿回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爸妈都激动得半饷说不出话来,但他看见,爸妈的眼里,都同时闪动着泪光。过了一会,爸爸才说:“总算能出人头地了!明天到镇上,给你哥哥发个电报吧!”
  那天晚上,妈妈把家里一只老母鸡宰了,说是要为他祝贺。
  大学毕业教书三年后,傅杨考上了国家公务员。爸妈更是一再告诫他:要认认真真干事,踏踏实实做人,莫干缺德事,不违法乱纪,争取当个一官半职。再后来,他调到市委机关,年迈的爸妈知道后,一同专程去镇上给他打电话,说的最多,就是要他尊敬领导,团结同事……
  爸妈临终前,都曾经拉住他的手,说他前途无量,一定能当个大官辉宗耀祖;尤其是爸爸,临终时,拉住傅杨的手,声音微弱地说:“儿啦,你给我表个态吧,官做的再大,都要对人好,正直,不要让人怨恨。一定,你会好的。”
  傅杨哽咽着对气息奄奄的爸爸说:“爸,您放心吧!儿子一定做个好官!”

  墓地在一茂密的柏杨林内。
  傅杨站在两座并列的石雕墓地前,毕恭毕敬。深秋的风环绕他,在柏杨林间穿梭游荡,那“呜呜”的轻微声响,像是在为傅杨内心的诉说而伴奏:
  “爸、妈,我今年第二次来叩拜您们。您们对儿子的教诲,大多我都做到了,可也有做不到的。我就要辞官不做了!今天特地来向您们说说。爸、妈,您们灵下有知,能理解儿子吗?”
  此时,傅杨那两道剑眉下的一双大眼,分明已经罩上了一层薄薄的泪雾。
  他俯下身,向爸妈的陵墓深深地鞠恭三次,然后低缓地说:“爸、妈,我走了,儿子会经常来看您们的”。
  话毕,傅杨一步一回头地向柏杨林外走去。


第一章 她引荐了谁(2)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傅杨有些不情愿似的慢腾腾掏出手机。一看来电,他拒绝了接通。
  手机没放回兜里,再次响了起来。傅杨接通电话冷冷道:“何事?快说!”
  听筒里传来一位女性低婉却是清脆的笑音:“你这大书记固然很忙,但不至于没时间接电话吧?”
  “说吧”。
  “知道你来了南安,我已经在‘阳光大酒店’为你订了房间、3018,我要见你”。

  “你怎么知道的?我今天没时间,还得赶回北滨”。
  “不行,我有要事必须见你。对了,女儿也来南安了,她就在我身边。正好,你明天顺便把她带回北滨。”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毕业,分配到北滨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不到三个月的女儿,可以说是傅杨的心头肉,掌上珠;五天前,女儿随刑侦支队长不是到另外一个城市办案去了吗?她怎么又来了南安?念头闪过,傅杨说道:“那好吧,叫女儿也到酒店来,但是,我不会住3018,我早说过,那不是我住的地方”。
  红旗轿车在傅杨的示意下,缓缓地向南安市区驶去。后排座上的傅杨,合上眼像是在静静地养神,实际却是心潮澎湃,万千思绪全都转移在这个给他电话的女人身上。
  二十三年前,傅杨大学毕业,他幸运地被分配到家乡的一所中学任教。那时的她,还是一个民办教师,刚二十一岁。从相识到结婚,他们只经历了一年多时间。想到她那时的清纯、那时的微笑、那时的歌喉,和现在的她相比,傅杨的心有一种被揪的感觉。
  这个她,就是傅杨的原配妻子林琳。

  十五年前,也就是1992年初,南巡武汉、深圳、珠海、上海等地。一代伟人站在时代的最前沿,用最强音:“革命是解放生产力,改革也是解放生产力。改革开放的胆子要大一些,敢于试验,看准了的,就大胆地试,大胆地闯。”,引发了中国改革开放的第二轮惊天浪潮。
  就在那年秋天,林琳有位在香港经商的叔叔,回南安投资兴建了一家中型服装厂。林琳辞去教师职务,到叔叔的服装厂当上了办公室主任,三年后,林琳升任总经理。与其说是叔叔对亲属的重用,倒不如说是林琳经商才能的完美体现。在林琳做办公室主任期间,傅杨是最清楚的,林琳的叔叔经常不在服装厂,采购、生产、销售乃至财权的重任,全都落在了林琳的肩上。那三年,服装厂每年的利润,都是成倍增长。

  林琳任职总经理之后,更为注重品牌的宣传和推广,按她的话说:“品牌是产品的外衣,质量是产品的生命力,有了这两样,市场就握在我手心”。更值得一提的是,在林琳任职总经理半年之后,她叔叔对服装公司进行了法人变更,林琳不但成了公司法人,还持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这时,傅杨已是南安市委的副秘书长了;事前,他并不知道,事后,他对此事曾经诧异地问过林琳,林琳的回答却是让傅杨感到了震撼:“叔叔的事业就是我的事业,再说,能有服装公司的今天,头等功应该算我;我和叔叔已经策划过了,公司将向多元化和规模化发展,我立志要做南安商界第一人”。

  傅杨就差没有瞪大眼重新认识妻子了,但是,他已经意识到了妻子的不平常之处。
  果然,三年后,林琳和叔叔共同成立了“南安圆通投资集团公司”,产业涉足生产制造、商贸、娱乐、地产。林琳理所当然地成了集团总裁,并持有集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而这时的傅杨,已是南安市主管政法和文卫的副市长了。
  ……
  傅杨不愿再想下去,他睁开眼,从不抽烟的他,竟然向何刚要烟抽,并破例允许何刚一边开车一边抽烟。诧异的何刚说:“阳光大酒店快到了,我等一会还是下车抽吧。”
  阳光大酒店是四星级的涉外酒店。3018是总统套房,上万元一天的房价。傅杨拒绝入住已经不是一两次了。现在,他按响了另外一套标准套房的门铃,给傅杨开门的正是女儿傅晓。
  傅晓双手勾住傅杨的脖子,狠劲在爸爸脸上亲了一口。

  傅杨无视林琳的存在似的,只知道拉住女儿的手,一个劲地询问她随刑侦支队长参与办案的收获。他说,刑侦支队长是一位很有个性的刑侦高手,在他身上一定能学到不少刑侦技能。
  “好啦,该说正事了吧”,林琳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
  傅杨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目光平视,嘴里就迸出两个字:“说吧!”
  林琳说:“虽然,我没有任何权利来干预你的事,但是,就冲着我们女儿,我也想问问你,这次省委提拔你做北滨市委的一把手,你为什么要辞职?可能,连普通老百姓也会觉得你不正常吧!”
  傅杨侧转身,他目光直视着林琳,反问道:“你说我正常吗?”

  林琳微微一笑,她目光柔柔地看着女儿说:“晓晓,你能帮妈妈回答这个问题吗?”
  傅晓拉住爸爸的手,轻声说:“爸爸,省委提拔您是重视您,换做任何人,恐怕高兴还来不及呢!您干嘛要辞职呀?”
  傅杨轻抚着女儿的手,说:“上级的重用应该感到责任的分量,不是高兴就能功成名就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相信爸爸的选择。”
  林琳呵呵一笑:“不是选择,你是在回避”。
  傅杨的语气有些重了:“选择也好,回避也罢,我就是要辞官不做了!我宁愿继续去做教师,教书育人,又何乐而不为?”
  林琳平静地问道:“这是你的初衷吗?”

  傅杨的心有一种被揪的感觉,他反问道:“林琳,难道这就是你今天要找我谈的正事吗?”
  “不,我今天还要向你引荐一个很重要的人”。说到这里,林琳对傅晓说:“晓晓,你坐妈妈的车先回家里。”
  傅晓目光依恋地看着爸爸,刚说了一个“爸”字,傅杨似乎看透了女儿的心思,他说:“去吧,爸爸晚上来接你”。

第二章离奇的车祸(1)

  10月17日早晨八点三十分,省委赵副书记准时走进他的办公室。三天已经过去了,今天上班的第一件事,他要找傅杨给答复。
  对北滨市委书记的人选问题,省委是非常严肃而谨慎的。省委组织部根据规范程序,在推荐的基础上,对有关候选人进行了长达三月的考察、酝酿、直至最后决定。在政审、民意、政绩等关键事项上,傅杨都是上上之选。
  作为分管党务的赵副书记,从省委做出正式决定的那一刻起,他无不为傅杨感到高兴,可让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这傅杨居然要辞职!这样的事,在赵副书记近三十年的官场生涯中,他是第一次遇见,百思也不得其解。
  接通傅杨的手机,一次没应答,二次的回音有些嘶哑,是女声:“请问是谁?”。
  声音不对!赵副书记一愣之下说:“傅杨呢?我是省委的赵德俊,请问你是谁?”。
  “哦!赵副书记啊,您好。我是傅杨的女儿傅晓,爸爸昨晚出了车祸。”说到后来,傅晓已经哽咽地哭出了声。
  赵副书记站起身,急了:“车祸?怎么啦?没事吧?”

  “爸爸他、他……
  “他究竟怎么啦?快说!”赵副书记几乎是吼了起来。
  “爸爸、他、他、永远……走了……”
  “什么?什么?赵副书记急叫起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几个字时,声调已不知低了几重,他明显感觉到,握在手中的话机听筒要从手心滑落……
  傅杨的影子在赵副书记眼前不断闪现,每一个瞬间都是残酷的画面。赵副书记实在坐不住了,猛然间,他又抓起听筒,直接接通了北滨市公安局长的电话,厉声道:“杨天林吗,我是赵德俊,你要全力给我查清、傅杨发生车祸的真实原因!”
  车祸发生在头天晚上23时左右。

  发生车祸的道路是一条由北滨市区通往一个郊县的柏油公路,全长55公里。因为三年前另外修筑了一条通往该郊县的高等级公路,所以,这条柏油公路就没有再维护,路面起伏不平,多有坑坑洼洼;就是大白天,也少有车辆行驶,偶尔通过的也只是一些货车;小车之类,几乎都不上这条道。
  车祸发生地距北滨市区约35公里,那是一段弯道多的下坡路,有七、八公里;往郊县方向的道路左侧是山坡,坡上林木茂密,右侧是倾斜而下约有30米深的山谷,前几年行车多时,此处常有车祸发生.。
  据报案的货车司机讲,他开车刚行驶到上坡路段,看见半山顶的路段有两束强烈的车灯光,方向与他相对,待他的车缓慢转过一道弯时,就听见一声巨响;他紧急刹车,见相对的前方,车灯光消失了,凭经验,他敏感地意识到,一定有车滑下了山谷。
  接到报案的三位交警很快赶到了车祸现场,紧接着赶到的是急救中心的救护车。现场使他们震惊了,一辆红旗轿车在山谷下摔得严重扭曲,车上除司机外,没有其他人;待他们撬开车门救出司机,更使他们震惊的是,司机竟是傅杨副书记。急救中心的医生当即断定,傅杨已经死亡。
  在杨天林的办公室里,勘察车祸现场的三位交警正襟危坐。其中一位交警刚叫了一声“杨局长”,杨天林像突然忆起了什么似的,他抬手示意性地压了压,随即拨通了桌上的内部电话:“王贺荣,你叫上傅晓,立即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待刑侦支队长王贺荣与刑警傅晓到来后,三位交警详细汇报了车祸现场勘察情况,最后定论是:无碰撞发生、无机械事故、刹车未失灵,小车是在公路弯道处翻下山坡的;主要原因是,车祸发生处的道路呈“〉”形,弯道急、坡度大,且路面有坑洼,可能是傅副书记对路况不熟悉,当车行驶至弯道时,傅副书记向左打方向不及时,导致小车向右侧翻而直接滚下山坡。

  从一开始,杨天林的神情就异常严肃,他对勘察定论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向三位交警挥了挥手说:“你们先回去吧,王贺荣,傅晓留下。”
  三位交警走后,杨天林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下来,他说:“省委赵副书记已经来电指示,要求我们迅速查清、傅副书记车祸发生的原因。王贺荣,你有什么看法?”
  王贺荣说:“任何车祸的发生,既有可预见性,也有不可预见性。傅副书记遭此不幸,是我们不敢想也不可能想到的事情。鉴于他身份的特殊性,我们高度重视其原因是应该的,但是,在我没有亲自去勘察现场,也没有对事发前的经过进行调查了解的情况下,不能多说什么。我最大的疑问,想必杨局长和傅晓都应该清楚的。”
  本已泪眼朦胧的傅晓,禁不住,眼泪又哗哗而下。她声音嘶哑,哽咽着说:“杨局长,我赞同王队的意见。对爸爸的车祸,根据交警的勘察定论,看来合符常理,但我有几点不同的看法”

第二章离奇的车祸(2)

  杨天林说:“好。你说说”
  傅晓说:“第一,从我毕业回到北滨后,一直和爸爸住在一起,凡是晚上外出,或晚些时间回家,他都会给我说,可昨天晚上没有;第二,爸爸虽然会驾车,但他几乎就不自己驾车,还经常告诫我,驾车要小心;有两次在家,车就停在楼下,他宁愿打的也没自己驾车;第三,他为什么要在深夜独自驾车去郊县?第四,到郊县明明有高等级公路,他为何选择破旧的老路”。

  几乎同时,杨天林与王贺荣异口同声道:“有道理”。王贺荣还特地补充说:“尤其是第三、第四点,这就是我最大的疑问所在!”
  杨天林眉头一紧说:“既有疑问,我就等你的解析。”
  王贺荣没有正面回答杨天林的话,他侧身对傅晓说:“傅晓,我们马上去车祸现场。”
  从市公安局开车到车祸现场,仅仅用了四十五分钟。
  深秋的阳光虽然携带微微凉意,却是分外明媚;万里晴空没有一丝浮云,那无垠的湛蓝在阳光的勾画下写意着深邃的高远,放眼望去,顿感胸怀也可以远大和宽广!
  王贺荣明显感觉到,野外的空气,比浮躁的都市清醒了许多,但他却没有心情来欣赏和领略大自然的馈赠。

  做刑警十年来,他总是那么忙碌,从不让自己空闲下来。前五年,他拜当地一位七十多岁的武林前辈为师,只要是闲暇时间,他都要去武林前辈那里练功学习。五年之后,他的软硬功夫、擒拿格斗,堪称一流,一般寻常之人,五、六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也正因此,在办案的过程中,他凭借过硬的功夫化险为夷。多年来,他亲手破获的大案要案,已不知有多少宗。每次结案之后,局长都要他好好休息几天,他嘴上答应,可第二天又出现在办公室。功夫练成后,就是没有案子要办的节假日,他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仔细咀嚼国内外的侦探小说或大案要案。

  值得一提的是,王贺荣今年三十三岁了,竟然还是光棍一个。
  他是刑侦支队长,头顶不少殊荣,爸爸还是南安市政府的代市长(去掉这个“代”字只是时间问题了),身份和条件还有啥说的呢?偏偏,恋爱却是次次失败,并且,全都是女孩子静静地离他而去;大都说他冷漠,不懂生活。
  为此,局里的同事们给他取了一个雅号,叫“案痴爱傻”。
  来到车祸发生地,傅晓更是触景悲生,她蹲在地上伤心地哭出了声。王贺荣却是不理会哭泣的傅晓,他犀利的目光在道路左侧的山林、路面、山谷间扫来扫去,心头暗想:路面坑坑洼洼、起伏不平,尤其是夜间行驶在这样的道路,大多都会减速行驶;就算车速快,坑洼路面对车胎的阻力也会加大摩擦力,从而使车速有所降低;这路面并不算窄,夜间行车至弯道,只要对面没有灯光照射过来,就说明没有来车,任何司机都不会靠右边弧形沿弯道行驶,他只会沿道路的中间捷角行驶。

  想到此,王贺荣躬下身子,在公路转弯处的边沿走来走去。到后来,他干脆蹲下身缓缓挪动着步子,那双眼睛像要穿透地面。
  猛然,他发现有两道车轮制动痕迹,延伸到公路转弯处的边沿终止了,于是,赶紧用放大镜再仔细地审视;接着,他又拿出卷尺,测量出右边的一道车轮制动痕迹距公路边沿足有四十公分。
  公路右边边沿沿线延伸的,是一层较松软的浮土,用卷尺一量,正好三十公分宽。在车轮制动痕迹终止处的右边边沿,那层浮土明显被重物压砸过,上面有较清晰的车门拉手痕迹,王贺荣用相机对痕迹进行了微距拍摄。显然,傅副书记的红旗轿车是从这里翻滚下去的。
  接下来,王贺荣沿着轿车开始翻滚的地方,缓缓地向有些陡峭的斜坡向下爬去。
  傅晓有些不明白地问道:“王队,你下去干嘛?”

  王贺荣没有回答。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王贺荣又原途爬了上来。在上爬的过程中,王贺荣的脊背有些发凉,严格说,是他心里已经窜起了一股寒意。因为,一个较为清晰的车祸发生场景不断在他眼前闪现……
  王贺荣拍拍身上的泥土,指着地面对傅晓说:“傅副书记的车从这里翻滚到谷底,车身共翻滚了九次。”
  傅晓不解地问道:“王队,这能说明什么呢?”
  王贺荣神情转瞬严肃地说:“目前,我只能这样说,从车轮的制动痕迹看,没有紧急制动的迹象;也就是说,傅副书记的车行驶到此,是很平稳地制动停车,然后,又从这里侧翻。”

  傅晓一愣怔,她说:“我有些不明白,既然是平稳地停下了车,怎么会翻滚到山下去了?”
  王贺荣冷冷道:“你反问的太对了!”紧接着,他快速拨通了杨天林的电话:“杨局长,我有三个请求,请你立即指示。一、请法医对傅副书记的遗体进行全面鉴定;二、请立即派痕迹鉴定专家到车祸现场;三、请抽调警力,带两只警犬先去修理厂对事故车辆进行勘察,然后再带来车祸现场;其他具体情况,等我回局里再仔细汇报。”

  请示完毕,王贺荣转而对傅晓说:“你开我的车马上回局里,我再安排一个刑警,你们今天必须完成两个任务:一是找交警支队勘察现场的人员,请他们配合传讯报案司机,详细询问他发现车祸的前后情况;二是到移动通信和网通公司,调出傅副书记最近三天的通话记录。”

第三章她如此盛怒(1)

  林琳得知傅杨发生车祸,是在10月17日凌晨四时左右。女儿告诉她的第一反应是,神情呆滞了一下,接着,她在电话里几乎是吼了起来“他干嘛在深夜自己驾车外出?”
  现在说这话还有用吗?也许是林琳过分震惊的原因吧。她并没有详细询问车祸发生的经过,只是对泣不成声的傅晓说,等天亮了,她就赶往北滨市。
  橘红色的灯光映衬粉红色的落地窗帘,银白色的大理石地板因此而柔红,使整个卧室的气息,完全渗透了看似嫣然的温馨,但改变不了主人那有些戚然的神情。
  林琳身穿洁白睡衣,灯光使她本来白皙的肤色,些微地泛着红光,触目很柔。她半倚靠在宽大的仿古木制席梦思床上,眼神涣散地望着天花板,以往的精明和清澈已经荡然无存。此时,在她眼前幻化的全是傅杨的影子——
  她看见傅杨微笑地望着自己,眼神明亮而隐射着诱人的引力;她感觉到傅杨在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发。假如傅杨在此刻搂着她,她一定会极尽女性全部的温情,她不由得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转瞬间,她又看见傅杨面色冷峻地对着自己振振有辞,她下意识地合上了眼;待她睁开眼时,看见傅杨满脸鲜血,双手猛然抓向了自己……

  林琳赫然坐起身,这瞬间,她的双眼已经滑下泪来。
  在林琳的记忆里,1995年前,也就是她没有任职服装公司总经理之前,与傅杨之间的恩爱情分,不能说如漆似胶,也算是情投意合。她敬重傅杨为人的宽容、豁达,她喜欢傅杨那善解人意的秉性;对傅杨,她也是极尽女性特有的温情。   
  自从担任服装公司总经理,尤其是出任“圆通投资集团”总裁之后,一种成就感推动着她,也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她。挥手间,上千人按她的指令行事;一句话,几千万乃至上亿的资金随之流动。
  在林琳的内心深处,常常涌动一股激情,她意识到,有一种使命感在敦促,从中,她也品味到了一种超越的豪迈。因此,但她也不得不如此,把绝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公司的发展和业务之上;难免,在日常生活中,对傅杨,就有了冷落之嫌,对女儿,做母亲的责任和义务,也极少尽到,倒是她叔叔曾经两次提醒,要她别怠慢和冷落了傅杨,说傅杨是她的坚强后盾。

  林琳内心是感动的,偶尔也萌发一些歉意,因为,傅杨对她一心扑在公司上的行为从未加以责怪;但是,当她花掉八十余万给自己买了一辆宝马车时,傅杨语气凝重地说她张扬和奢华;那一次,她仅仅是微笑地反击说:“我又不是像你这样的共产党官员。”这时的傅杨,已经是南安市的副市长了。
  之后不久,林琳被评为南安市优秀企业家,同时当选南安市政协委员。让林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选举当届政协委员时,傅杨曾经极力反对林琳当选。林琳从他人口中得知后,半信半疑,晚上回到家里,她脸色铁青地责问傅杨是否有这回事。哪知傅杨一本正经地回答说:“是有这回事!我就是要反对你当选政协委员。”
  这下可把林琳气急了,她甚至有些声色俱厉地说:“我当选政协委员挡着你升官的路了?你以为你是副市长就能一手遮天?我不是照样当选了吗?你还是我丈夫吗?”
  “正因为我是你丈夫”。傅杨的回答很简单,表情也很平静。
  林琳似乎更来气了,在她内心,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她两眼直视着傅杨说:“有你这样做丈夫的吗?难道我当选政协委员不够格?我还想当选人大代表呢!傅杨,你说你这样做的目的何在?”说到这里,林琳感到委屈极了,双眼不由自主地噙满了泪水。
  傅杨的表情依旧很平静,但他的语气却是透出一种坚毅:“我支持你用心经营企业,我希望你们的企业有更好更大的发展。我也清楚,经营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的艰难;不过,在改革开发更加深化的今天,你是清楚的,党和国家的政策,在很大程度上,是大力支持民营企业的发展的,但是,我不希望看到企业经营的过程带有太多的政治色彩!你是我的妻子,是商人,而我是副市长,在某些情况下的回避乃至放弃,是非常重要的!你必须明白!对于市委市政府的领导,我还要求你,最好少接触!”


第三章她如此盛怒(2)

  林琳何等精明?对傅杨的这番话,她能不理解吗?事后不几天,在与王国华副市长见面时,林琳还半开玩笑地说:“我家老傅告诫,要少和你们这些官员接触呢!”王副市长哈哈一笑说:“能理解!官商之间嘛,总会招人猜疑!”。
  可是,当林琳对叔叔说起傅杨的告诫时,叔叔竟然很赞同傅杨的观点,他说:“你和傅杨的特殊关系,就决定了你行事处事都必须谨小慎微,有些事不一定让傅杨知道,更不要让他出面,只要你背后有他就足够了,不过,这市人大代表的身份,你是一定要争取的。”
  果然,在连续两届当选市政协委员之后,林琳当选了市人大代表。林琳本以为傅杨会阻止,哪知道,第一个告诉她当选消息的人竟然是傅杨;不过,告诉她的那句话:“你终于如愿了吧?恭贺你当选市人大代表”,让林琳听来总觉得很不舒服,这不明摆着有嘲讽的韵味在发挥吗?但林琳还是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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