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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是JS——告诉你电脑城里的真实生活
作者:
锋利的日光灯
日期:2006-12-24 19:16:00
0.
凡是看到这个帖子的朋友,不管您此刻以何种姿势身处何地,反正都无例外地在上网,对吧?这样的开头貌似脱裤子吹喇叭,但是,您既然要上网,就必定要有上网的设备,譬如台机,笔记本,手机,PDA等等。在我国的IT市场尚处于佛罗伊德宣称的“肛门时代”的今天,以上这些设备大多数还是从电脑城里购得的。没错吧?
基于此,我相信多数网友都曾到电脑城里和JS打过交道。所以,我们的生活轨道就曾有过交叉,有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个人希望这种默契能延续至此小贴终结之日。
先做个名词解释:JS即“奸商”的拼音缩写,属中性词。此文中的“JS”泛指在电脑城里,以IT人士自诩,实则就是死卖电脑的那些家伙。
我曾经就是个JS,不大,不毒。虽不能像周天王一样,于“千里之外”取人钱财,但亦能基本做到杀狗不见血,吃鸡不吐骨。当时的我成天挂副笑脸,收起紫青色的獠牙,嘴唇抹遍猪油,装出一个大B样坐在店里的椅子上,用眼角的“膀胱”觊觎着每一个来往的生灵,胃里面正不断分泌出酸液,随时准备溶化这些生灵。
如果要按武侠小说中的江湖门派来分的话,我想我比较适合归依于南海剑派。
白驹那个过隙,光阴那个荏苒,岁月那个匆匆,我已不做JS很多年了,故诸多繁琐细节也随之湮灭。那些即将湮灭的,我就努力着写出来,算是抢救出一些自己的面孔罢了。
如果一定要为此文立个坐标的话,我希望是归于电脑城的生活而不止步于此种生活。每个人的生活都不一样,但每个人从生活中悟出的况味和对自我的强迫,却又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菩提非树镜非台,半生恩怨却徘徊。
尘世面孔模糊去,遥盼一人挂泪来。
——《写给陌生人》
如果您觉得还能看下去的话,麻烦您回个贴耳语小子一番。不胜感激。日期:2006-12-24 20:21:42
1.
先把JS生涯的首尾叙述清楚吧,然后我再慢慢的,如蚕儿吐丝慢刀割肉般,把中间的故事一点点叙述出来。
高考前,我打着反抗应试教育的旗号,疲塌不堪地在学校里混着。父亲对我极度失望,居然四处向人宣称,只要我考上农校,他就要到我家祖坟上去烧香,以感谢先人们的佑福。农校之前是一所破中专,随着教育的膨胀,中专没人读了.于是,牌子一换,摇身一舞,农校就成大专了。
我父亲就是农校出来的。他当年其实是想考北京大学哲学系。据他自己说是发挥失常,所以就没考上北大,而是考到农校来了,学的是农机专业。
我高考的时候也发挥失常,让父亲失望了,我没有能去农校学农机,而是去了一所牛X烘烘的重点大学读法律,因为我的成绩高出了重点线50多分。这就是哲学上的否定之否定等同于肯定。
进大学后,我经常去旁边的师范大学找钉哥玩。钉哥是我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因为脑子不大好使,所以老师特封他以“钉哥”的尊号。他家颇有实力,高考后就买到师大来读酒店管理。
有一天,我在去师大的路上,无意中瞥见钉哥的女朋友和一个高大的男孩在路边一个暧昧的茶座里“礼尚往来”——你摸我一下我摸你一下。我立即就打了个电话给钉哥,告之地点与人物,要他速速前来法办。我则蹲在一旁等候。钉哥这人头脑简单于是就容易冲动,三两句话不对头就和那男孩干起来了。钉哥除开脾气大外,其他什么都小,连那玩意都小---和他并排嘘嘘时无意中瞥见的,别说我BT哦---很明显不是那男孩的对手,他像只小爬虫一样,一次次被男孩扔在地上甩在花坛里抛在树上。我怕钉哥吃大亏,冲上前去飞起一脚就踹在了那孙子的后背上,那孙子立仆。没等那孙子晃过神来,我摁着他的脑袋就往茶馆外的空调压缩机上撞。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多说,压缩机都瘪了一圈,上面布满班驳的血痕。
1天后,学工办就找我谈话了,说我居然趁着西风在校外斗殴,欲使生灵涂炭,江湖破裂,万物变性,红旗褪色云云。行为之恶劣程度,乃我校千余年来之状元。
最后我被开除了,不是什么保留学籍,留校察看,而是直接卷铺盖走人。每个教学楼的门口都贴上了对我的处罚告示。一个个红色的公章在炫耀着它们的威力。
请允许我用一种轻松调侃的笔调来叙述被开除这件事,这样我能抑制住心情来表述.当时真是痛苦无比。父母带着钱就张罗着保我,但这事已经捅到校长那去了,任何举措都无济于事。我不想哭哭啼啼地忏悔什么,虽然我知道这是我一辈子的耻辱.但,对于我而言,这已经是沉没成本。既然是沉没成本,管它作甚!
母亲问我,准备怎么办?我说,我先出去找份工作吧。我知道母亲的意思,如果我这样回家窝着,他们会淹死在别人的唾沫里和幸灾乐祸的眼光里.
父亲哆嗦着问我要多少钱。我咬咬牙,说1000块就够了。父亲说1000块肯定不够,拿了5000给我。我想了一想,从里面拿出了1500,其他的又退回给父亲了。
我们一家人在江边的一家饭店里吃了一锅鱼。然后父母回家,我带着东西直接去了火车站。坐在公车上的时候,隔着老远看见了父母矮小的身影还在那踟躇,第一次有了揪心的感觉。我发誓要混出个样子。不过,我从小到大发的誓言,一个都没能实现,这一次,也渐渐忘却于笑谈中。
日期:2006-12-24 21:05:11
2.
我去了X市,那是一个省会城市。离家976公里远。
我的女朋友X在那里读书。在学校行政楼里等最后的处罚决定时,我打了个电话给她。X先吃了一惊,然后问我准备怎么办。我说不知道,也许去广东打工吧。X说,那不就和民工没什么区别了么?我想了想,说好象没什么区别。其实我当时的打算就是试探一下,看她有没有要我过去的想法.X迟疑了一会后,突然变得温柔起来,问我来不来她那里。所以我就去X市了。
下火车走出通道时,我看见了X的笑脸。笑靥春风让人乱,长江何不一刀断。
我本想先找到工作,然后再找房子。所以暂时就先住到X学校的招待所里。X旷课陪我围着X市走了一圈又一圈。我们尽量堆满笑意给对方看。在大街上,风一阵阵地从天而降,呼啸而过,一点点掠夺走我身上的勇气。X把我的手越拽越紧。她怕一松手,我就活不下去了。
“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找不到你该去的方向;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感觉到从来没有的慌张”——许巍《那一年》
我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一份晨报,看看上面有哪些工作信息。
我算很现实的那类人,没有到写字楼里去找工作,我知道自己没那个资历也没有那个文凭。所以我就去了街边的那些服务业里去找活干。我这样安慰自己:一切大企业家都是从基层做起的。就这种期望值,我却仍然失败得无地自容。
后来坐山吃空,形势逼人,我就决定先和X找房子住下来。X市租房子很奇怪,都是要一次付清半年的房租。后来我和房东说了半天好话,他才同意我先交500块押金加一个月房租,然后按月付租金。
火车票100块,加上租房子花掉的800块和半个月来的生活费。口袋里所剩无几。也许,我这篇帖子通篇都是假话,但是,我现在要说一句真话,那就是我和X整整吃了他妈的一个月方便面。
一个晚上,我独自在房子里饿着肚子。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人声,好象是父亲在呼唤我。我一把摔开门就跑了出去,然后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惊恐地看着我。我对着他抱歉地笑笑,然后又慢慢关上门,躺下。
后来我和父亲打电话时,我骗他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在报社里作帮手,收入很高。父亲在那边不塌实地笑了一笑,没多问。
找工作还得继续。有一天,我和X实在走累了,就坐在街心花园里休息。我问X:“为什么我每次应聘的时候,里面的人都笑着说哎哟不凑巧哈,刚刚招满了啊。”X说:“会不会没招满,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回绝你,所以就说招满了。”我说:“有道理,那为什么就不要我啊?”我和X大眼瞪小眼,然后同时拍着大腿说找到了答案。
我当时还保存在学生时代的形象:胡子平仄,长发飘飘。这就是我屡屡找不到工作钻不进这个现实体制中的原因。明白这一点时,我立即去了理发店,闭着眼睛剪了个平头,胡子也被刮得没了影。付钱出门时,我都没敢看那一地毛发。
另: 请大家允许我慢慢罗嗦下去.记忆力不大好了,得一步步说,倘若"轰"地一下全倒出来估计会让脑袋抽筋的.
日期:2006-12-25 13:43:02
3。
没找到工作时,总觉得这个世界包裹着一层透明的油纸,我虽然可以看得很真切,但就是钻不进去。看着别人在这层油纸里忙碌着,我真羡慕,看着他们累得吐白沫,我还是羡慕。我也想这样,可是没有人没有地方让我这样累。我真想有人规定我几点干嘛几点去哪里。社会这么大,偏偏没有我的位置。据说一个针尖上都能立好几个天使,为什么这么大一个城市就不能容纳我?一个人想奉献自己都奉献不了的时候,想被人剥削都没人要剥削你的时候,就是真正到了无语的地步了。这就是为什么大龄未婚青年看着人家小两口撕破脸皮挥舞着高压锅盖打架都会羡慕的原因了。
除去多余的毛发后,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次日下午,我终于找到了这辈子的第一份工作。
经过简单的面试后,经理问我理想的工资收入是多少。我瞥见招工表上有人填了600,所以我就说500。事实证明,贱卖劳动力是件英明的事情。经理说,喔凯,明天来上班吧。
我得意洋洋地回“家”了。一回“家”,就趾高气昂地告诉X,老子,终于,找到工作啦!X比我还高兴:“真的嘛?!”我想起了杜德伟的《情人》“每当我梦想未来的时候,你兴奋的感受比我还要多”。
第二天九点半,我按时到了那家“好时House”商务会所上班。走在路上,心里似乎有只土拨鼠在挖洞,既紧张又兴奋。谢天谢地,终于有菩萨肯要我了。虽然说上班的地方美其名曰商务会所,其实这就如同网吧改名叫“网络学习中心”一样是骗鬼的,不过就是一个供那些有点钱但又不是特别有钱的人打麻将的地方。
经理要一个老员工带我。现在已经忘记这个人的名字了,只隐约记得他姓梁,是个有点内向脸上还长了些雀斑的男孩,瘦削,沉默而且干净。他带着我先把会所逛了一圈,让我先了解一下会所布局,然后带我到一个包厢里,教我一门必须掌握的手艺——如何操作麻将机和排除简单故障。
别小看了这门手艺,这可是必须掌握的一个环节。倘若连麻将机都不会用,那只能等着拖出去点天灯。梁兄很满意我的悟性,因为我不仅迅速掌握好了使用方法和排除简单故障的本事,而且居然还能把麻将机各个部位的工作原理一五一十地讲述给他听。
他于是就告诉经理我这人很聪明,好象还读过两句书。于是经理把我打量了一番又一番,不要我作服务员了,给了我一个更高级的工作——起码比操作麻将机拖地端盘子的工作要高级。那就是“坐台”。
当然,此坐台不是酒吧K房里的那个坐台概念。很抱歉,我至尽也没能搞清楚此坐台的学名应该叫什么,所以我只能描述一下。
我坐在总台里,负责“发包”,好,发包是个什么概念捏。这又要解释一下。譬如说三号包厢里的客人要一盘鱿鱼丝,服务员就要到我这里来取鱿鱼丝。我就在挂在服务员脖后的一个红本本上写“鱿鱼丝一盘”。然后从总台上装满鱿鱼丝的罐子里掏出一把鱿鱼丝,小心翼翼地堆在一个盘子里,交给服务员,然后由他们将鱿鱼丝送到三号包厢里面去。这就叫发包。第一次掏鱿鱼丝时掏得太多了,被经理批评警告。
我就这么光荣地成为了一个坐台哥哥,掌管着大大小小的发包。顺带接待暂时在外面等候的客人。譬如,有人坐在外面的沙发上抽烟,我就赶紧递一个烟灰缸过去。然后他又撇撇嘴说要喝水,我就赶紧双手端杯水过去。虽然经理没告诉我要做这些,但如果等到他告诉我该做什么时,估计我离被拖出去点天灯也就不远了。
看得出,我很幸运,也看得出,经理觉得让我占了个大便宜,因为我一来就可以坐到这个位置。所以他时不时走到我旁边,旁敲侧击地提醒我“我先让你做做,看你这个人灵活不,如果不灵活我就不让你做了。”
中午的时候,没什么生意。我就和坐在旁边的那个收银员聊了一会。她说她不想做了,每个月800块还不够她买衣服。她是本地人,还有个父母可以依靠,可以把所有工资都拿去买衣服。
透过会所的大玻璃窗,可以看见NM河畔的几幢巴洛克式风格的高档公寓。我在无聊中就不断算计每个月500块,得要多少万年才能到里面买一套房子啊。然后我又想,即使把家安到里面,我总不能骑辆自行车回家吧。所以我还要买辆汽车才行。然后我把我的想法告诉收银员,被她讥笑了一通。
和那些服务员相比,我真的算是相当幸运了。起码,我在体力上没有受累。你别以为我开玩笑哦,一个班12个小时,从上午9点半上到晚上9点半,服务员除开忙碌着服务别人,其他时间都只能靠墙站好,等待着别人的使唤。你如果敢坐下来休息,经理立即就会走过来踹你屁股。要说被经理踹屁股,那也最多痛一下。但是,踹完后,还是会要你立即滚蛋。到现在,我也没想通,我的这些同事是怎么活过来的。
我起码还能安静地坐在总台后面,起码还有时间去打量别人。我因为刚学会发包,毕竟不熟练。我的同事们都很谅解我,总是耐心地等着我手忙脚乱地抓鱿鱼丝抓话梅抓瓜子。如果我搞错了,他们还会悄悄提醒我。
其中一个女服务员很让人怜惜。因为她个子矮,所以腿也短。年龄绝对不超过18岁。看着她甩开两条短腿跑来跑去,跑到我这里时还要等我。不过她一点脾气也没有,只是安静地等着我分清楚鱿鱼丝和地瓜丝。
等到梁兄到我着来等我发包的时候。我就非常不好意思了。我还是第一天来就坐在这里舒服地发包。而他,却还要跑来跑去,跑完了就必须站着。我觉得是我这个陌生人的到来,把原本应该他们享受的资源给强占了。
会所里响起了一首歌,是陈百强的《一生何求》。那种紫色水晶的氛围一下就包围了我。是的,我们这些服务员都还是在自己的黄金时代里,都在为了吃一口饭而在这家会所里奔来奔去。试问自己一生何求?以后求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我现在求的是一份500块的工作。王小波的黄金时代在云南挖坑,我的黄金时代在X市掏鱿鱼丝。有点委屈也有点自怜。我坐在总台后面,看着忙碌的同事,就如同在看一部电影。
所里管两顿饭,我饭量特别大,一来我本就很强壮,二来我已经很久没敞开肚子吃了,三来不吃白不吃,所以吃得格外多。被管饭的大妈骂了一通,说你这个新来的怎么这么能吃啊,比她老家养的猪还能吃。我当时一顿能吃一斤米饭。这不是夸张,这是真实。可我当时已经顾不了大妈的嘲讽了,我只是一边低头放肆吃一边问候她本人以及她女性祖宗。“fuck u all”。
大概在晚上8点钟的时候。人瘦腿长奶还大的老板娘来了,坐在我旁边。经理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她说来点红椒炒肉吧。那个管饭的大妈立即给她做红椒炒肉去了。一会儿工夫,就端了上来。她光挑辣椒吃了,因为红辣椒并不辣,还有股甜味。她吃她的饭本没错,可是她偏偏在我旁边吃。我肚子里虽然说刚吃了不少东西,但质量不如她的好。所以,大红椒的味道飘过来时,我又饿了。她还不满意,还要对管饭的大妈抱怨说肉太多了,好恶心啊。这么多大肉块。
说实话,我当时有个很卑鄙很无耻的想法,我真想对她说,要不,您把肉留给我吃得了。肠胃的强烈反映扭曲了我的大脑。客观决定主观,书上是这么说的。当然,这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
本来应该到晚上9点半我就应该下班了。可是,那天晚上生意火暴,发包的人又只有我一个。所以,经理就对我说,你别走,你再坚持到凌晨一点。明天你上班下午一点再来就行了。我想了想,只能表现下去。虽然那时候我已经打定注意不来上这个鬼班了。但是,我现在还在这里干活,我就得好好干。后来我明白了,这就叫做敬业。
我就问经理要了一根烟。其实我一直都抽烟,但我考虑到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就没带烟来,我不想一来就给别人一个烟枪的印象。
我躺在沙发上抽了一根烟。一天没抽烟了,又忙碌了一天,我猛地吸了一口烟后,差点就死在沙发上。好比一个已经饿了一天的人突然吞下一块巨大的肥肉,不把他腻死才怪。那一瞬间,我真的摸到了马克思的脚丫子。好不容易才把思维从天花板拽回来脑袋里,赶紧坐到总台后正襟危坐,继续对着客人微笑。
终于到了凌晨一点了。我也终于可以走人。经理很满意我的工作态度,拍拍我的肩膀说明天我可以下午一点再来。算了算,工作了15个半小时。
我沿着WD桥往家走,桥上空荡黑暗,天国的光辉照射不到这里。下了桥,我光着膀子在夜宵摊子上买了点煮菜吃。然后回“家”,X一直在等着我。我说我不干了。X说我太没毅力了。我说这和毅力无关。上这种班是在作践自己。我不要这样。X说好吧,随你。
啪的一声,关灯睡觉。这是我和X的第一次争吵。
第二天我就没去了,睡到下午3点起床。X上课去了,我一个人安静地躺着,尽量不去想窗户外面的世界。不想到外面的世界,就不会痛苦,就不会悄悄地流出眼泪。
阳光照了进来,落在床铺边沿。我把手抬起,放在阳光里。局部的温暖,短暂的逃避让我喘过气来了。
日期:2006-12-25 14:26:46
4.
第三天,我又鼓起勇气出去找工作了。把西装穿好,把领带理直,再抹点花露水。X依然陪伴着我。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我们逛到了电脑城。在准备踏脚进去时,母亲打电话来了:“找到工作了么?”我说了真话:“没有”。母亲说:“回来吧,我和你父亲可以帮你找工作。”我看了看X,说:“再找了今天吧,今天再找不到,我明天就回来。”
X没做声,跟着我走了进去。我在心里说:“X,对不起,我是个孬种,我只能选择后退。”
动身来X市的时候,有那么些人就一脸法相地预测说我熬不过一个月就会丢盔弃甲地逃回来。呵呵,让你们失望了,我熬到了与X市因缘断绝的那一天。
刚走进去,就有个脸笑得比屁股还圆的拉单员上前来问我需不需要配电脑什么的。我啥也没说,耸耸肩把求职简历给她看,她吐了吐舌头,脸就没那么圆了,对我说墙角处贴了招聘广告,建议我去看看。我说声谢谢,然后拉着X就往墙角走。
走到半路,看见KK公司门柱上就贴着一张招聘广告,居然啥要求都没有,只要是个人就成。我要X到外面等,一个人摸索着走了进去。
里面坐着一些人,我往那个看起来是头的人走了过去。这个人就是后来不断在工作上和生活上给予我照顾的萧哥。那一秒钟前,我们还是陌生人,走在街上谁都不认识谁。那一秒钟后,我们就认识了。想想缘分还真奇妙。
我进去表明来意后,萧哥示意我坐下。然后和我聊了起来。我们先从飞利浦显示器说起,因为KK公司做飞利浦,而我用的显示器就是飞利浦107C5。聊着聊着我们就不着边际了,后来我仔细一回忆,甚至都没聊到工作,工资等等本来的主要内容。
聊天的过程中,我时不时扭扭脑袋看X,X在外面盯着我,一见我扭过头来就给我鼓励的笑容。聊完后,萧哥拍着我的肩膀说“明天就来吧”。
我和X飞着离开了电脑城。路上,我们去好心情饭店点了两份牛肉咖喱饭。我和X都吃到了极限,最后相互搀扶着挪回家,如同两个大腹盘盘的孕妇。
就这样,我就进了电脑城,开始了JS生涯。
后来我问过萧哥,你当时为什么没问我个人具体情况啊什么的就把我招进来了。萧哥哈哈一笑,说他看我第一眼的时候感觉很好,觉得我是个靠得住的人。所以啥也不用多说了,直接来就行了。
昨天给萧哥打了个电话,向他问好。他还是那样,一接通电话就和我开玩笑开个不停,我们虽然已经分开很久了,但是感情仍然在。
命运就是这么巧,我在将要退缩的最后一刻,工作就来了。X市也向我展开了她的双胸。我在惯性思维的折磨下,一直很恍惚,到了快一年后的某天,我坐在电脑城顶楼的会议室里参加店长会议时,又走神了。看着落地窗外的大小建筑,我在质疑自己的存在: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城市里?我为什么会坐在这个会议室里开会?我为什么不在教室里读书了?萨特如果活着,我会很乐意打个越洋长途给他,问他这些个问题。存在本身就是值得怀疑的,但是,这个值得怀疑的概念,偏偏是一切形式逻辑的起点。
我的命运被我自己活生生地拐了个弯,朝着一个我以前根本就没想过方向不可遏止地奔去。我就认识到了我本不可能认识的人和过上了我完全没准备的生活。从某种角度来说,我走的是怪胎路。闭着眼喝下一壶水后,尿意来了,生活也随之来了。管他妈的,先跋扈着勃起来,然后冲上去强奸生活!我分明听见上帝在对我们呐喊:“小子们,上啊!“
日期:2006-12-25 16:27:25
5.
本来准备把首尾先写清楚再叙述中间的故事。现在貌似拐不过来了,那我就胆战心惊地举起朝圣的大旗,按时间顺序和网友们一路往前冲吧。我真正感兴趣的是“生活”二字,而不是其他的什么。相信有“过日子”阅历的网友会同意我的看法。
“从来名利促人忙,少年心不惯炎凉。几度秋风,几番挣扎,生死茫茫。奈何桥堪载悲伤?空遗辞赋慰家乡:爱正生,情未了,恨还长!”
------父亲赠我的《慰家乡》
吃完牛肉咖喱饭回到家后,我和X都平静不下来。X说:“我们来玩双人俄罗斯方块吧?”我说:“好啊,WHO怕WHO啊?!”
我见识到了X那双小手的威力,那叫一个噼里啪啦啊,十分迅速,万分准确,比那号称可以从烟囱里蹦进去然后顺着管道一路钻下来最后把坐在壁炉前的人的睾丸炸碎的美国导弹更为厉害。一会儿工夫,我就死于无形了。我厚颜无耻地说哎哟哎哟,哥哥我这盘发挥不好,再来一局吧!结果还是大同小异,X冲我嚣张的笑个不停,笑得我邪心四起,人逢喜事兴致高啊,抬起长腿就把电灯给灭了,对着X说:“老婆,上炕!”X还扭捏不停,我提起她,一把就摆在了床上,然后呢?这不已经关灯了么?所以我啥也看不见啊,所以也就没什么好说啦。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我破天荒地就醒来了。扭头看看X,她正睡得跟娃娃一样。我凑过去,闻闻她的脸,嗯,不错,一股奶香味。大约七点钟的样子,我按捺不住就出门了。七点半钟,走到电脑城门口。
大门紧闭,门口一个人都没有。我问了问旁边摆摊子卖“上海牌刀片”的大叔这电脑城几点开门啊,大叔说要九点钟。我便暗暗骂自己傻X,一大早跑到这来守大门。
实在没事可做,站在了天桥上看来往的人群,观察这个城市从休眠到忙碌。
此刻正是这座城市里卑微的男人女人们匆忙着从充斥着隔夜屁臭的被子里钻出来,穿衣套裤排泄进食赶路的时候。我站在天桥上,看着忙碌的人群,坚定认为这是一天中最恶心的时候,无数个屁股一起或困在小吃店里,或走到街上,或挤进公车,可是这些无数个屁股在一分钟前才匆忙擦拭一番从便池上空挪开。所以,每天早上出门前一定要洗个热水澡,这样才能有新鲜的屁股。很不幸,我从没拥有过新鲜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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