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今夜没骚动

作者: 秋思混沌


日期:2009-12-21 12:56:35

  渭水今夜没骚动
  序 “公民文学”与现代小说结构
  ——《渭水》第三稿简要说明
  关键词:公民文学、现代小说结构、人物心理结构、个体发育、系统发育
  朋友们好!

  秋思向大家汇报:
  一、关于“公民文学”之我说
  因有了可基本自由表达的互联网,因读者及文友们的共鸣支持,才使我有足够的毅力、动力和热情,先后两易其稿,把《渭水今夜没骚动》的前少半写到此前那个样子。但是,我又开始重写第三稿了。
  即便单为不辜负网上读者、文友们的期望,我也要用我的灵魂,倾尽我半生的生活积淀,用尽我已掌握的码字技艺,力所能及的码出我自己首先能问心无愧的文字。
  我此前的计划本来是:先基本以时间先后为线索把第二稿写完。二稿中在时空上虽也时不时穿梭跳跃,但我还是努力顾及了大部分读者网络上的阅读习惯,还是以几个主要人物灵魂的形成、嬗变史及命运史为主线的。我当时计划待出版时,再在结构上重新大调整;若调整后的第三稿更适于纸质书阅读,也就不打算给网上再传了。可是,我现在发现:

  互联网蓬勃、旺盛、强大的生命力,已开吸引了多层面读者,特别是一些可爱、可敬的“公民读者”,他们已把客观锐利的目光及热情睿智的心,逐步转向网络上的“公民文学”了。
  “公民文学”和“公民读者”这两个“荒谬”的概念,是我一时兴至“胡诌、瞎杜撰”的,也是我在这篇小序中首次提出的。不是多年来老有“人民文学”一说吗?当年批胡风、批路翎、批刘少奇、批邓,都在《人民文学》杂志上有“论文”也有过“小说”什么的;那么,咱如今何不可“杜撰”个“公民文学”一说?
  比如莫容雪村从网络上诞生的几本小书,按我的某种界定角度(只是一种角度),就可将其视为我国“公民文学”之萌芽。
  至于某些网络文字,我认为那跟真正的文学无关。美国的好莱坞电影脚本商业价值再高,但很多人在辛格、福克纳、海明威等文学大师面前也不敢承认自己捣鼓的是文学。当然我此言绝不是说各种快餐娱乐文化应被“扫俗”;恰恰相反,我认为快餐娱乐文化本就该比严肃文学在产量上高才正常,就如美国的好莱坞电影比辛格、福克纳、海明威等文学大师的作品多一样。

  我命之为的“公民读者”们,他们的数量如今每时每刻都在递增;他们给某些寄生于国民身上的伪“人民文学”报以犀利的嘲笑,他们让某些文字门可罗雀,让某些期刊不靠纳税人的钱来补贴就濒临倒闭。可敬的“公民读者”们还以其鉴赏力和阅读品位,让媚俗、低俗的文字在市场上有如一阵风刮过后就成废纸垃圾。
  为了给网络上正在成长的“公民文学”添一根草,为了可敬的“公民读者”们绝不可低估的品味和鉴赏力,我要重写《渭水》第三稿,并将继续在网络上首发。
  二、有关现代小说结构的几句话
  其实《渭水》第三稿改起来工程量并不很大,所有的人物、故事、情节、主要画面等,早烂熟我胸,呼之欲出,触手可及;作品总体的“魂”只是在表现中不断深化、细化,而不可能发生大的变化。要反复变化,反复寻求最佳表现效果的,只是作品的时空结构;说俗点,就是不同历史时期的人物、故事、情节、画面等如何最佳组合拼接的问题。

  《渭水》纵贯700年历史,巨大丰富的内涵,如果以那种传统的笨实手法来写,不单需200万字左右,内涵反倒会降低!刘震云耗时8年所著的四部头《故乡面和花朵》,且不论其写得如何,单在当今这快节奏的时代,究竟有多少读者愿花那么多时间、能花那么多时间去读?波兰小说家符拉迪斯拉夫.莱蒙特1924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四部头巨著《农民》,那套书早在我书柜里已呆了20好几年(1981年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可我80年代只读过一卷后因故中断,现在就不想读了,因为我有更多、更需读的书还在后面排着队。

  电视和互联网等现代信息工具的出现,使时代变化太大了!记得我少年时代除读书外,简直无任何更有效的方式来“游历”我们“军户寨”和“东陵市”以外的世界;可如今呢?
  所以《渭水》第三稿的重写,就是力图用最少的文字,把“过去进行时”与“现在进行时”不断穿插、交错,我将常以主人公的心理时空结构来再现历史碎片。
  生物进化史中讲“个体发育史重演系统发育史”。一个人在母体内从受精卵发育成胎儿的过程,恰好重演了人类从低等单细胞生物进化到高等人科动物的漫长历史,那发育中的“人”在母体子宫内,也曾用腮呼吸,用尾巴游泳,胎儿成形后还出现过全身有毛的阶段。所以,只要我客观准确、丝丝入扣的把陈明礼等几个灵魂的形成、嬗变史再现后,我民族、乃至人类的某种“系统发育史”就必“虚含”其中!至于陈明礼等几个灵魂的“个体发育”史,究竟能多大限度、多大容量的包涵或折射我们民族、乃至人类的“系统发育”史?那就取决于作者我的灵魂空间及容量,取决于我的阅历、体验、感悟、人格、思想、读书量、表现技巧等等吧。

  当代自然科学、人物科学,特别是心理学等学科分支已达到如此高度的时候,作家对人类灵魂的深度解构和认识,与巴尔扎克时代(我国的道光年代)已有了巨大不同!若至今仍延用蒸汽机时代的笨拙手法,试图临摹图解信息化时代人的行为和灵魂,那当然既累死人却又“撒了谎”(指某种落后手法造成的简单化)。现代小说表现手法的重大变革,很重要一点就体现在作品的时空结构上,体现在对人物主观心理结构的把握上。

  有些人常以为解构人物主观心理结构,就是用大量笔墨直接描写人物复杂的心理活动;那又是片面的误区。乔伊斯、福克纳深深潜入人物灵魂深处之后,也不是对人物复杂心理活动的笨实模拟。海明威笔下的人物说话简捷得像电报文,但复杂的人物心理流在对话背后涌动着。《渭水》中石浪开车轧死人时和司机的对话,孔茹雪和陈明礼的若干对话,石浪短句遗书等,期间都没有一句“他这样想”或“她那样想”,可读者绝对能“读”出文字背后人物复杂深刻的心理活动,那些文字能调动读者更多的深究、联想、填补……

  我上面说,只要我客观准确、丝丝入扣的把陈明礼等几个灵魂的形成、嬗变史——“个体发育”再现之后,我们民族、乃至人类的“系统发育”史就必“虚含”其中;但是,当陈明礼等几个幼小灵魂还是一张白纸或曰0的时候,给几张灵魂白纸上一笔一笔涂颜料“创造”这灵魂者,就是他们生存成长的环境,是他们的祖辈、父辈、师辈、兄辈等正在运动的“系统”群体氛围。那么,这个“系统”群体又是怎么来的?这又得像讲生物进化史一样,需粗犷轮廓的勾勒出群体进化繁衍史。于是,《渭水》在以陈明礼等几个灵魂形成、嬗变史为主线的同时,又要腾出手讲军户寨这个村子700年来的形成、变化史。呵呵,这个史一讲起来,就有关于生命的浪漫传奇的神话,就有《山海经》乃至《圣经》中《创世纪》的味。再说俗点,《百年孤独》中马贡多由“村”到“镇”再到“市”的那个“系统发育”历程,我想就是有意想绕都绕不过了;因为军户寨就是一个元代异族军人移民村经700年历史,到2010年前已成现代化城郊的“军户寨街道办事处”了。

  但是我写军户寨史,绝不会再用笨实的“宏大叙述”和“史诗”式写法!我是从陈明礼灵魂胚胎形成发育中来写那700年历史,沧桑历史的部分碎片,是在年过半百的陈明礼主观内视、追忆回顾、反思自省中逐步显现的;陈明礼等几个灵魂的“个体发育”史,自然而然、无形之中,就以新的形式在“重演”着军户寨人的“系统发育”史。于是,《渭水》就别无选择的成了双线并行的复式结构:

  一是用第三人称,写陈明礼从记事到52岁的“现代进行时”。
  二是用第一人称,写52岁的陈明礼追忆中的军户寨史;我将以最浓缩的笔墨,钩沉那沧桑如烟的历史在陈明礼灵魂中留下的记忆碎片和折射之光。
  待全书过半后,第二人称的“你”也会不可遏制的蹦出来!这绝不是对《灵山》的东施效颦,而是主人公在内心独白时,灵魂中几个“我”站在不同角度“争吵、撕斗”时,那个“你”将挡也挡不住的非要跳出来!
  待那个“你”跳出来后,《渭水》就成一个更复杂的“多重奏”结构了;全书也开始奔向最高潮,渭水就一浪高一浪的真正“骚动”起来了……
  唉,两年来最费神的一直就是结构问题!
  噢,再补个例子:余华一九八六年十一月至一九八七年一月号发表于《北京文学》的成名作《十八岁出门远行》,我认为无论在思想和艺术性上都远比他的《兄弟》要好得多。
  三、承诺和其它话

  我向大家承诺:
  (一)尽管我将更多采用一些别样的手法,但《渭水》还是会越来越好看,雅俗共赏也一直是我的艺术追求;李白、杜甫的名篇其实远比李商隐的诗好懂得多。
  (二)《渭水》绝不会以生硬的观念图解来强迫读者思考;书中不容置疑的艺术真实和引人入胜的生动描写,将让读者在不知不觉间进入深刻思索。当然这前提是读者真的细读了。
  (三)因前面两搞已写出了很多画面毛坯,现在只是从新组合衔接;后面还没写出的内容也完全成熟在胸;所以最近更新速度将较快。
  (四)尽管很多读者已读过此前一些内容,但我自信老朋友们这次阅读时,仍会像进入一个新天地那样兴趣盎然,甚至会惊喜的在渭水边又不断发现新的河洲和草地。
  ……

  最后再说,因我终于能“专职”码字一段,这就比原来边做他事边码字时专注度高,我在菩提树下入静的程度也明显更深了。我越深陷于往事回忆,越客观、忠实的挖掘人物灵魂的形成史,反倒对当下社会的认识越透彻明白。(其实《南方周末》、香港凤凰电视台等资信我也从未中断。)我越写越清醒的认识到,只要我不受干扰,只要我始终如一用灵魂码字,只要我对真实的昨天不蓄意篡改,那么:

  《渭水》对我民族的意义将是巨大的!
  秋思混沌
  2009年12月21日

日期:2009-12-21 13:10:28

  渭水今夜没骚动
  第一章
  像很多发育正常的孩子一样,陈明礼小时老爱追问父母:我是咋来的?
  父母答:渭河里捞的。
  哪二哥呢?

  疯仙老棱上捡的。
  哪大哥呢?
  天上掉的。
  这样的“谎言”陈明礼当然能一一识破。到妹妹要出生前,陈明礼的生理学知识已达到“相当造诣”,他确信:那个将到来的弟弟或妹妹,要从母亲那鼓起的肚子里出来!
  然而困惑依然巨大:人拉屎的屁眼才那么小呀,小孩子咋能拉出来呢?!
  母亲临盆那夜,陈明礼坚守母亲炕头且用尽“伎俩”;可是,这“科学探索者”却被他父亲陈茂达“蛮横”地囚禁到祖母炕上了……

  “探索者”满腔悲愤躺在祖母被窝时就发现了此生第一个“重大发现”:
  骗人的人,真实的事就不敢叫人知道!
  陈明礼就是我。
  我那时不单爱提问题,也像很多孩子一样爱听故事。
  我母亲讲“二十四孝”,“薛仁贵征东”,“铡美案”,唐僧、孙悟空、猪八戒西天取经;我祖母及寨里老人们讲各种妖魔鬼怪,讲关于我们军户寨的各种传说……

  只要是故事,我都爱听。
  关于我们军户寨的传说里说,我们的先祖曾经是一群身经百战的异族军人。700年前,蒙古人用马刀和弓箭以少胜多灭大宋后,我们的先祖已无仗可打,就用洁白的丝绸包了先帅的遗骨,就骑马直奔关中平原来了。
  那时汉人都是成吉思汗子孙马蹄下的臣民,我们的先祖战功赫赫,当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我们的先祖骑烈马、背弓箭、挎马刀,从渭北原上西北方向而来。故事里说,那阵儿官道上黄尘滚滚,哒哒哒的马蹄声震得屋顶掉土渣。路人远远让道,惊恐目送彪汉烈马闪电而过。野地里瘦嶙嶙一只黄狗夹尾巴逃到村口再转回头,只冲远去的尘烟弱弱吠几声。
  我们的先祖在汉人的周文王、周武王陵前顿足,人影在马背上环顾……一位骑白马、披白发、飘白须的师爷四面眺望后,对队伍中一位年轻头领道:

  此处安葬先帅遗骨甚好,可扎根建寨对后辈不宜,虽厚土广袤,但旱原缺水,就看头领顾前人还是顾后人?
  骑黑马、飘黑发、壮如黑铁塔的年轻头领不假思索吼一声:
  顾活人,顾活人!十里不见个女人,男人咋活?!
  滚滚黄尘就向原下的东陵城翻卷而去……
  那时,幼年的“真理探索者”陈明礼同学从未知难而退,他到8岁时仍百折不挠、锲而不舍追问大人:

  为啥女人能生娃?
  为啥男人生不了娃?
  为啥女人跟男人一结婚才能生娃?
  为啥没结婚就生不了娃?
  为啥……
  “为啥”到这里就被他母亲古月凤厉声斩断:
  娃娃家不要嘴太干!该问的问,不该问的把嘴闭上!
  圣人有言,君子纳于言,敏于行。看你这娃日后也难成大材料!
  若干年后事实证明,古月凤当时那信口断言不无道理。可是,她的儿子,那8岁的“科学探索者”,那时却气得手端饭碗不吃饭了……
  陈明礼把“10万个为什么”憋进肚里后,就把碗往饭桌上当的一蹲,筷子往碗上一横,一根筷子滚到桌角、掉到地上也不管……
  陈明礼对母亲古月凤的“恶劣态度”以“绝食斗争”表示强烈抗议了!
  关于我们先祖的故事接着讲,那群野性未脱的西域来客个个都不是好东西!他们进东陵城后直奔花柳巷勒缰下马,他们嗷嗷怪叫着涌进各家窑子……
  窑子里那时自然有本城的汉人嫖客正在买欢。

  可是,我们的先祖看汉人嫖客时那目光像雄性动物,他们对汉人嫖客的呵斥怪叫声,他们身上的马刀,就把那些汉人嫖客吓得光身子跳下床……那些嫖客纷纷抱起各自的绫罗绸缎衣裳夺门而逃!
  我们的先祖们就哈哈哈狂笑着鸠占鹊巢。
  故事里说,那些窑姐们起先对这群从天而降、横闯而入的“野人”都怕得要死!因为她们此前真没见过这么飙的嫖客,从没见过,的确从没见过!
  可故事里接着又说,那一夜花柳巷里窑姐们此起彼伏、彻夜不息的叫床声,竟史无前例的狂荡和下作!狂荡、下作的叫床声中,又夹杂着那群“野人”西北风呼号般的喘息声及野兽般的嗷嗷怪叫声……
  花柳巷那一夜山呼海啸的“男女声混合唱”响彻云霄;“唱”声震得全城地动屋摇,“唱”声淹没了城外渭河的涨潮声……人们后来才陆续发现,城内13座古建筑都是在那一晚给震裂缝的。
  再下来呢?奇迹就发生了:

  那些阅男人无数的窑姐们待天亮前,竟一个个甘愿给蛮悍的“野人”免一半嫖银?!那不能免的一半,是各窑子老鸨要抽的份子;窑姐们对此也遗憾无奈。
  那时更好笑的事是:有的窑姐还发嗲发嗔,还死缠活抱着我们的“野人”先祖不让下床?!
  这……?这成哪门子事了?!
  马背上生就的“野人”们在窑姐身上宣泄过后,就再没耐性在裙钗下厮磨纠缠了;他们抬头看窗外已天麻麻亮,就断然推开怀里娇柔粉嫩的窑姐起床穿衣。他们把大把银子丢给窑姐,头也不回就出门了。
  我们的先祖们出门后,就一齐站在各窑子门前撒尿。他们对着初升的太阳,亮出粗长得吓人的家伙,尿水射到地上哗哗哗的响声像下暴雨!柱柱射流给地上冲出一个又一个深深的坑凹……
  那尿流散发出浓烈扑鼻的马臊、牛臭、羊膻味以及各种野草的怪异气息。
  尿流在街上很快汇成激流。激流又挟裹着果皮、菜叶、柴草沫子,弯弯曲曲、起起伏伏的绕过城里所有大街小巷,再流过南大街,流出南城门,最后汇入渭河。汹涌的尿流经南大街时曾一度呼啸着卷起波涛!波涛在离东陵古渡不远的南街口,把几家店铺门前刚摆出的桌椅和一个女人正要晾晒的一木盆衣裳也卷进渭水漂走了……
  时过数日,那股浓烈的马臊、牛臭、羊膻味以及各种野草的怪异气息,仍弥漫在东陵城区久久不散;而一位深闺中的大家闺秀只因闻了那不散的气息,竟莫名其妙的怀孕?!闺秀的家父老爷怕辱没门庭,就给闺秀赐死。闺秀投水后喝一口渭水打个激灵,人立时又清醒、又后悔了,就在水里挣扎大喊:
  救——命——!救——命——!
  我不想死——!我要活——!要活——!
  喊声被一个走江湖的戏班子里几个男戏子听见,下河救了闺秀一命。

  那闺秀后来就成戏班子里惟一的坤角(女性演员),自然唱花旦了,且很快唱红关中平原。故事里讲,很多光棍汉为一睹名旦风采,竟不辞辛劳追撵那戏班子上百里路。而八百里关中一个个巨富官吏曾不惜万贯金银想纳名旦为妾,但均遭断然拒绝!
  故事里说,那名旦肚里的“西域神胎”降生后竟是双胞胎!二子成人,一位成戍边大将,一位在朝廷做了文臣。
  这传说后来还演义到20世纪60年代至70年代。那年月东陵剧团的白蝴蝶先一阵把秦腔《白蛇传》演得红透东陵城乡;剧团后来又分出歌舞团,白蝴蝶又主演舞剧《白毛女》和《红色娘子军》。军户寨人那时就传说,白蝴蝶就是元朝那名旦的后裔,寨人们连白蝴蝶排到第十几代都说得有鼻子有眼!人们说,白蝴蝶不管演白娘子还是演喜儿、演吴琼花,咋看都带着700年前元朝名旦的仙气!至于白蝴蝶的父系先祖与军户寨人一样,这话当然不用说谁都明白。人们爱说的,是军户寨人跟白蝴蝶不一样的地方:

  咱是元朝老先人在各庄堡抢妻后正儿八经传下的骨血;白蝴蝶是咱老先人一股尿骚味变出来的。
  8岁的陈明礼像无数古往今来的科学探索者一样,无论再深奥的奥秘,只要立志破解就矢志不移非攻破不可!
  明礼同学那时已掌握毛主席老人家一段教导:“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人就最讲认真。”
  共产主义接班人陈明礼同学就有这么股认真劲!只要心诚,石头也能开出花来;那“科研课题”后来就彻底破解了。
  帮助小陈同学破解“课题”的“导师”,是大队配种站一匹公马。那公马毫无禁忌、坦诚磊落、以身演示,它把一节关于生命繁衍之课,逼真、形象、生动的给陈同学“讲”得很透彻;那英俊无比的公马把棒槌一样粗长的东西从母马尾巴下插进去那一刻,少年“科学家”陈同学就在浑身颤栗间大彻大悟了……
  军户寨配种站在疯仙老棱东侧下。陈明礼、石浪、张吉顺、牛三旺四人只往老棱东坡顶一站,就把配马过程看得一清二楚了。那阵儿四张小脸都憋得涨红,心里都突然感到有很多、很多话要说,但又都一句也没说,待配马过程结束,四人就不约而同往疯仙庙后的柏树林里跑……
  柏树林是寨子的公共墓地,700年前元大将的遗骨,700年来寨子里死去的人,都在林子里有一堆坟冢,占几尺黄土。
  四人在绿荫深处那片小洼地间止步,开始喘息……

  小洼地被酸枣、枸杞、芦苇、臭蒿、各种灌木和灌木化的乔木四面合围;那里后来曾作为他们的“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再后来又成“国军指挥部”了。
  四个“野人”子孙在杂草间席地而坐后,自然是“老大”石浪先开口:
  男人跟女人也这样日呢!公马不这样日母马,母马就生不出马驹;男人不这样日女人,女人就生不出娃!
  牛三旺有些吃不准:人……人……?人跟牲口真一样?!
  陈明礼心里已模糊而清晰的全明白了,但就是一时难接受这太“流氓”、太“流氓”的事实:那……?!人……?!人都——成流氓咧?!
  石浪学大人的样子冷笑:你当呢?人本来就是流氓,人都是流氓!男人跟女人要不耍流氓咋能生娃?!
  张吉顺那天在大家争了半天后才开腔:可是错了!可是错了!可是你们都完全彻底错了!
  张吉顺那时说话就像城里来的工作组干部,就是太爱说“可是”和“完全彻底”几个字:

  可是人跟牲口有完全彻底一样的地方,可是也有完全彻底不一样的地方。
  可是完全彻底一样的地方是:男人跟女人也要这样,才能生娃;可是所有的贫下中农,可是所有的革命群众,都要这样,才能有革命下一代。可是这完全彻底不是流氓活动,这是要有革命接班人的问题。
  可是人跟牲口完全彻底不一样的地方是:一个男人,只能跟一个女人这样;可是一个男人要是跟人家女人也这样,那就是完全彻底的流氓!
  可是还有,一个男人要跟一个女人先结婚,还要领结婚证,才能这样!可是要没结婚就这样,那就是完全彻底的流氓分子咧!
  ……

  陈明礼和牛三旺对张吉顺的“干部讲话”太佩服、太佩服了!他们“完全彻底”认可了张吉顺的观点。
  然而,从不把张吉顺放眼里的石浪却勃然大怒:吉顺你“可是”个锤子!你他妈的!你就会猪鼻子插葱——装象!你他妈的!你他妈的……
  不过石浪除了“你他妈的”外,又实在不擅长“干部讲话”;“石老大”直到最后才亮出绝招压张吉顺:
  你他妈的!我考考你,你说,女人的X到底是啥样子?你说!你娃要能把女人的X在地上画出来,咱就叫你老大!
  石浪咔嚓折一根树枝塞到张吉顺手里:你画!你画!你给我画!

  “绝招”把张吉顺“完全彻底”镇住了!“张干部”和拥戴他的两名“人民群众”一样无知,他也“完全彻底”不知道女人那个器官到底是啥样?
  跟牛三旺同龄、比张吉顺大两岁、比陈明礼大三岁的“石老大”,那时就得意无比地在地上开始画女人的X……
  “石先生”用树枝在地上画的女性生殖器官图显然难达“教学”要求;三个“学生”六只眼睛就瞪得大如铜铃。幸亏“先生”的“教学语言”在表述状物时颇形象,且常以生动的手势助“教学”。而全神贯注听讲的“学生”们又不断争先恐后提问,“师生”间扎实、充分、活跃、互动的“教学”气氛,是若干年后当教师的陈明礼不可奢望的。待“下课”时,“张干部”终于服输,终于甘拜下风;他也和两名“完全彻底”倒戈的“人民群众”一起恳请伟大的“石老大”:

  可是你再画一遍!
  可是再画一遍嘛!
  你完全彻底画清楚嘛!
  你完全彻底画清楚嘛!
  ……
  那时,成群五颜六色的鸟儿在白云下的树梢上扑棱,在茂密的柏树枝叶间鸣啭。

  疯仙庙里,疯仙老人又扯开那老驴般的嗓子开始唱疯歌了。
  而渭河不发水时,就总是那千年万年、永远不息的细颤地响……
  (待续)

日期:2009-12-23 18:48:08

  (第一章之二)
  700年前那个清晨,我们的先祖们在东陵城各家窑子店门前撒完尿,就上马出花柳巷了。
  那阵儿尿的激流波涛刚刚退去,空气中正弥漫着浓烈的马臊、牛臭、羊膻味以及各种野草的怪异气息;可古老的城区内条条街巷路面,却又像一场暴雨过后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不过那一天最蹊跷的事是,扑鼻刺激的尿骚味竟像神奇的生命之风,那气味让城区里眨眼发生了一连串怪事:一棵枯死多年的老榆树突然绽放出蓬蓬嫩叶?!一棵桃树、一棵梨树、两棵杏树在七月天里竟开出花?!扑鼻刺激的尿骚味还让城里很多姑娘头晕目眩,浑身发软,然而神情却勃勃亢奋?!那后来成元朝名旦的大家闺秀就是在那一阵莫名其妙怀了身孕。而城里一些青年男子深吸几口那尿骚味后,一个个竟如服了迷魂药,他们从各深宅大院或简陋寒舍狂奔而出,八九成群的在街巷深处的古树下聚集;他们满腔愤慨、豪情万丈的商议起反胡灭元的宏伟大业,他们气吞山河的要复兴大宋国!而他们刻不容缓要做的是:

  先把那群闯进家园的西域“野人”,把那些在花柳巷嚎叫了一夜的畜生干掉!
  然而酝酿了一袋烟功夫的“伟大革命”结束时也仍是一袋烟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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