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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小姐
作者:
包倬
日期:2010-4-14 1:07:00
视若无睹,因为她们不是你的母亲、妻子、姐妹和女儿。
——题记
第一部
1
花街其实就是一条深巷子。它蜷缩在这个城市的火车站背后,自生自灭,怡然自得。两边的红色砖房里,住着我们的领导阶级,他们靠一句话支撑着活在温饱的边缘。许多人走了,死了或者搬离了。又有一些外地谋生者源源不断地搬来。他们来到这个城市,将善良、宽容、自卑、怯懦、恶毒、小聪明、阳奉阴违藏起来,当起了人力车夫、菜贩子、搬家工、小偷、强盗和妓女。当火车进站的时候,花街上的女子们就沸腾起来。对她们来说,汽笛声就是希望之声。汽笛之声宣告着新一轮生意的到来,令她们好奇,令她们激动,她们不知道迎接自己将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男人。
1992年以前,民还以食为天,在如今花街的位置上,还是小吃店和小旅馆的集中地。在小吃店里,等待客人的多是三块钱一碗的鸡蛋炒饭和相同价钱的米线和面条;而在旅店里,则是十元钱一晚的床铺。床铺上的床单看起来是白色的,但由于多日不曾换洗,已经被尿液和精液混合得污渍斑斑。这些旅馆的墙上,白色的墙壁日积月累便成了艺术作品,无数的旅客,用他们随身携带的笔,在墙上画一只似是而非的动物或者写上一行字。这些涂鸦之作表现了不同人住在花街的心情。
时代在进步,一些事物在悄然改变。当人们发现时,便只能感叹它们是一夜之间的产物。花街上的小食店和小旅馆不见了,在曾经锅碗瓢盆叮当作响的小巷子里,开起了一家又一家的“发廊”。在这些发廊里,陈设简陋,一把沙发,一面镜子,两只凳子,一套音响设备。这些东西多是二手货,它们都来自于附近的一个家具跳蚤市场。这些发廊的面积均在二十平米左右,十平米用来摆放设施,十平米隔成包房。这些发廊乍看上去没有区别,只能从店名上去区分,火玫瑰、燃情吧、勿忘我、幺妹等等,共计二十一家店面。这些发廊之间最大区别则在于坐在里面的女人,这一点我相信连你也不会觉得稀奇,并且早已猜到了她们的职业。
时至今日,在K城,官员、白领、诗人、文联主席、出租车司机,只要一提到花街,脸上都会一脸暧昧的表情。作为现代都市的组成部分,花街必不可少。而实际上,人们更是装聋作哑地知道,即便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县城,妓女们也是不可或缺的角色。
场所不同,女人们的身价也不等。犹如猪肉,超级市场和菜市场是两个价。最贵的女人在花街旁边的金帝大酒店,陪聊陪喝五百,过夜另议。中等的妓女在花街,这里是一个大市场,每家发廊里都有五到十名女子不等。她们把这里看作一个跳板,进入更高一级的场所,或者沦落到街灯下。那些从花街晋升到金帝大酒店的女子,她们隔三差五回花街,像回娘家一样,有的还坐着小轿车而来,身边挽个肥头大耳的男人,那样子,很有点衣锦还乡的感觉;也总有人伦落到了花街头的路灯下,在寒风中穿着短裙瑟瑟发抖,让并不饱满的乳房在低胸衣里若隐若现,嘴唇如吃了死老鼠般地血红,见单身男人路过,便迎上去,推销自己。她们多数已为人母,在生活的重担下潜入夜色,出卖她们作为女人的生理特征。人们只要花上一盒高档香烟的价钱,便能占有她们一个晚上。
零点以后,花街人声鼎沸。醉鬼的步履踉跄。他们挨家进入发廊,像进入超市一样自如。眯着醉眼,喷着酒气,舌头有点大。他们用鄙夷的眼神看过去,妓女们有的低着头,佯装羞涩;有的视若无睹,以此对抗醉鬼的鄙视。实际上,在这两者之间,从来就是相互鄙视,但又是鱼水之情。通常,他们会将这条街上的女人都挑选一遍,然后再蹲下来讨论她们的性价比,他们高声谈论女人,“那个高个子的不错,皮肤很白”、“我喜欢那个穿黑裙子的,胸很大。”这些议论声常被发廊里的女人们听到,于是她们便压低声音骂。但骂过后,如果某一个男人又回来,将她带走,这丝毫不会影响她的服务质量。相反,在同屋的姐妹中,便有了某种优越感。
两家成人用品店里生意火暴,老板和妓女们暗自勾结,为了得到飘飘欲仙的快感或防止一时之欢留下孽种,壮阳药和避孕套的销量非常好。街头有两家羊肉串小摊,炉火正旺,羊肉串的味道在巷子里漂荡。这条街上还有一家茶室,玩麻将或者纸牌。十几个男人坐在里面,搓麻声、骂娘声不绝于耳。一个服务员在烟雾腾腾中穿梭加水,时而被摸一下手,捏一下奶。他们是这条街的守护神,专门对付那些酗酒闹事的客人。他们每天向每个妓女提取收入的百分之十,作为保护费。这是他们之间的潜规则。
在这条街上,妓女们来自全国各地。如果要感受汉语的丰富多彩,由此可见一斑。离乡背井,她们凭着乡音交朋友。有几个省份的妓女人口是相对较多的,于是他们在这里也生活得相对习惯。她们一般是租住在花街后面的红砖房里,屋里没有太多设施,一台电视,一个衣柜,一张大床。这是工作和生活的必需品。吃饭在发廊里,不用花钱的。她们过着黑白颠倒的生活,下午四点起床,晚上两点睡觉。没事的时候,她们聚在一起玩纸牌,手指间夹着香烟,脏话连篇。玩累了,就聊各自遭遇的男人,变态的、猥琐的、挥金如土的、情场失意的、终身未娶的、初出茅庐的男人。聊高兴了,大家就哈哈大笑;聊愤怒了,大家就一起骂娘。或者就聊自己的“第一次”,这是她们最动情的时候,花街让她们忘记过去,让她们麻木,成为一具肉体,而只有那些花街以外的生活,才让他们想起附加在肉体之上的灵魂。
在这条街上,客如云来的是一个叫“花房”的发廊。“花房”在街口,三层楼。一楼是发廊,二楼是KTV和餐厅,三楼是房间。这里多种经营,但一切都围绕着兜里有两个钱的寂寞男人进行。
白天,有人进“花房”吃饭,妓女们化妆成服务员,在嗲声嗲气中勾兑好后,便可以上三楼开房。通常有无知的男人,还以为在吃饭的时候碰上了个良家妇女,走时便多给点小费。而在夜晚的KTV里,歌声似狼嗥,整条花街都得听到。和专业的KTV相比,这里的音响质量低劣,像村公所里的大喇叭,但这丝毫不影响客人们的雅兴。觥筹交错间,客人便已经脱下了作为人的面具,急不可耐地拉着女人直奔三楼。真正让“花房”在花街具有竞争优势的,也恰好是三楼。那里床铺干净整洁,每间房里都挂着一张裸体照片,照片上的人均在这里上班;当客人进入房间的时候,他们都会看到屋里的电视画面上是床上镜头,这令他们可以提前进入氛围。而在其他的发廊,包房和外面近在咫尺,稍有动静都能听见,而且那些脏兮兮的床上,也许两分钟以前还躺过一个艾滋病患者呢。
总之,无论男人或者女人,“花房”都是他们的首选。男人在“花房”消费,付出的费用比其他地方多;女人要进“花房”,也是要经过挑选的。同行是冤家,在这条街上的女人,各为其主,互不待见,甚至为了抢男人大打出手之事也经常发生。“花房”里的女人挣得比别人多,她们是众矢之的。
长期生活在这里,她们习惯了这种生活。她们之间相互攀比,比吃穿,比姿色,比谁挣的钱多。偶尔有叛离这种生活的言论,必将遭来嘲笑和打击。但在这条街上,悲剧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人是什么?人是灵与肉的组合体。在妓女们身上,人们可以看到灵与肉的分裂。当灵魂变得麻木,肉体仅是一具或美或丑的皮囊,可供发泄,可赚钱活着。每一个妓女都是人,每一个妓女都活在这个社会。
日期:2010-04-14 14:29:33
2
天亮了,太阳还没有出来。分不清这一天的阴晴。刮了一丝凉风,将落在花街上的梧桐叶吹动了,发出唦唦唦的响声。偶尔有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那是昨夜外出陪人过夜的女子回来了。一副疲惫的模样,眼袋乌青,头发随意拢起,妆残了,露出了最真实的脸蛋。在醉眼下,在脂粉下,她们一个个都皮肤白净;而只有在她们素面朝天的时候,才能在她们脸上看出年轮的艰辛。她们在手上拎个包,里面装着避孕套、手机、化妆品。有的走路时能够明显看出艰难,昨夜定是遭遇了某个吃了壮阳药的男人。
但总的来说,这个时候的他们,心情是愉悦的。如果抛开时间的差异,她们此时的心情就像秋后的农民从田地里归来,心里装着的是收获。可以美美的睡一觉了,在下午四点起床,然后开始化妆,迎接一个新的夜晚。她们就住在花街后面的小区里,红砖房,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遗物,但它曾领一时风骚。如今,这个小区也落寞了,人老珠黄,遭人遗弃。这正好是她们的未来。
警车是拉响警报进的花街。这刺耳的声音令这些女人们心惊胆颤。有留在花街过夜的男人,在警报声中迅速穿好了衣服,并且把自己的真实姓名和职业告诉和他睡了一宿的女子。这是惯常伎俩,警察盘查,便说是男女朋友关系。但警车在街头停了下来。在“花房”门口。
拍打卷帘门的声音惊醒了屋里的陈小娇。这是一个胖女孩,由于胖,她显得丰满,乳房在低胸衣里跃跃欲出。她有点口吃,说着令人客人不着边际的方言。但她是个勤快的女孩,很敬业,对待客人,有着对待自己男人般的热情。昨夜,陈小娇只做了两个“快餐”。这令她昨夜的心情有些落寞。因为就在这里,昨天晚上有三个女子出去陪人过夜,她们比她挣得多。但昨夜,她睡了个好觉。每当外出陪人过夜,她是从来都睡不着的。先是没完没了的折腾,还不能做出厌烦的样子,否则别人说她们服务质量欠佳,如果遇上个脾气火暴的,被扇几耳光也有可能。折腾完了,身心疲惫,但她从来都无法忍受旁边睡着一个像死猪一样的男人,打着呼噜,说着梦话,甚至醉后呕吐,赤身裸体走到卫生间里,响亮地小便。本来,她在小区里也有自己的住房,但近日“花房”的主人柳绿有事回老家,托她守店。于是,她不得不像个老妈子似的操心。
陈小娇睁开睡眼,卷帘门缝里透进来一丝亮光,她的心狂跳起来。她也听到了警报声,并且意识到了敲门的人就是警察。但她还是用一种颤抖的怯生生的声音朝外面问了一句:“谁呀?”
外面的人不回答,只是拼命在打门,手脚并用,卷帘门剧烈的摇晃着,发出刺耳的声音。“来了来了,”陈小娇穿上拖鞋,穿着一件低胸露脐装和一条短裙来开门。
门外站着七个人。四个警察,三个妓女。站在最前面的警察她是认得的,派出所的所长魏民。令陈小娇炫晕的不是魏民,身是他身后的景象。在魏民的身后,三个警察扶着三个女孩。她们是冯婷婷、张若涵和许艾儿,她们三人昨晚从这里出去陪人过夜。三个女孩的骨头像被人抽掉了似的,全耷拉着头,有气无力,闭着双眼,但一直在流泪。
“把她们扶进来,”魏民对身后的警察说。这三个警察几乎是拖拽着冯婷婷们进了发廊,魏民又对陈小娇说,“找床让她们躺下。”吓昏了头的陈小娇不敢吭声,带着警察上了三楼。冯婷婷们被扔在三楼的房间里,除了眼里一直流着的眼睛,和死了没有区别。
魏民掏出手机打电话,但没有接通。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在嘴里骂了句,“妈的”。这是一个矮胖的中年警察,黑皮肤,有点秃顶。实际上,他和陈小娇是很熟悉的,但因为身边还有三个不认识的警察,便彼此心照不宣。
“叫你们老板来!”魏民又吩咐陈小娇。
“她回老家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她没说。”
另外三个警察看着魏民,他又拿出手机拨了一遍电话。然后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三名女子,对陈小娇说:
“她们被人抢劫了,眼睛里塞了清凉油。昨晚在野外叫了一晚的‘救命’,今早被人发现了报的警。”
陈小娇听得心惊胆颤,脑海里浮现出昨晚的情景。大约是凌晨三点,两辆桑塔纳载着三个男人停在了“花房”门口,临时充当主人的陈小娇热情将他们请了进来。那个时候,冯婷婷、张若涵和许艾儿三人正在二楼的KTV唱歌。陈小娇将他们带到二楼,双方很快便谈好价钱,并将这三个女孩带走。钱是交给陈小娇的,三个女孩都只拎了个包,里面只装着必需的作案工具。这三个男人都穿得西装革履,像三个白领,跟女孩们谈话也彬彬有礼。以陈小娇的经验观察,这三个男人是属于优良型的,怎知这是三个匪徒。
“去找医生来看看她们,你们老板回来以后让她到警察局来,”魏民将陈小娇的回忆打断了,他带着另外那三个警察把三楼的几间房里都看了一遍,然后下楼去了。陈小娇紧跟魏民之后下了楼,她到旁边的一个小诊所里去请医生。诊所还没开门,于是,她也拼命拍门大叫。陈小娇请来了医生,给冯婷婷们打上点滴后,她才想起应该把“花房”里的其他人全叫来。清洁工、服务员、厨师,全被她打电话叫来了,但他们看着瘫在床上的这三个女孩同样束手无策。陈小娇不断拨打柳绿的电话,但手机不在服务区。
柳绿在她的老家,金沙江边上的一个小村里。她的父亲死了,她回去奔丧。看到父亲被黄土一抔抔埋下,柳绿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五年了。她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一天。当她脾气倔强的父亲患了糖尿病之后,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父亲在这个世界多活一天。在这个世界多活一天,严格说是父亲的想法。他总是对柳绿说,“如今的日子啊,以前的地主都比不上。”父亲这样说的时候,柳绿就在心里苦笑。其实她想说,“这个世界并不美好,绝症可以看作是离开这个世界最好的借口。”父亲不知道,在城里,有人生病是不用自己花钱的。
柳绿出生的村庄叫柳树湾,村头有几棵柳树,村里的人家也多数姓柳。柳绿是柳树湾的名人。她二十岁离开柳树湾,用了十年的时间在K城办起了自己的公司。母亲走得早,柳绿和父亲相依为命。当她发达以后,她回村里给父亲盖了砖房,当父亲被查出患了糖尿病的时候,她请了保姆来侍候他。柳绿的砖房盖好了,乡邻们都来祝贺,连乡长也来了。乡长喝高了,习惯性地发表即兴演讲,说柳绿给全村人致富带了头,让全村妇女向她学习,还要请柳绿向大家传授致富宝典。柳绿端着酒杯,想起这些年的日子,眼泪就流了下来。
埋葬了父亲,柳树湾对于柳绿来说就没什么了。处理父亲的后事很简单,房子暂时留着,田地送给了本家叔叔。出于柳绿在柳树湾的地位,她离开的时候,是举村相送的。在路上,一位本家大伯再次对她说,“绿丫头,你把我家二丫也带去城里吧,让她赚点钱回来。”柳绿都不知道,这是村民们第几次向她提这样的请求了,她一概拒绝。
“大伯,如果你生活有困难,可以跟我说。”柳绿顺手给了大伯三百块钱,对方便不再说什么了。
出了柳树湾,柳绿坐上了开往乡镇的面包车,再坐中巴车到县城,坐火车到州上,然后乘飞机回到了K城。回到了花街。
柳绿还在路上就接到了陈小娇的电话,但她并不太在意这件事。干这一行的,总会隔三差五的出点事,她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只是在电话里让陈小娇镇定,说一切都等她回来再处理。她也知道自己在女孩们心中的地位,她们总是对她尊敬有加的。柳绿回到“花房”,第一件事就是直奔三楼,她看到三个女孩被折磨成这样,心里有些难过。打了一天的点滴,冯婷婷她们的伤情已经有所好转。主要是惊吓过度,歹徒们把刀架在她们脖子上,她们全吓傻了。最惨的是抹在眼睛里清凉油,睁不开眼,光流泪。三个女孩三暗夜里相互拽着、哭着、相互安慰。她们轮流着喊叫。但在那个苍茫的夜晚,她们三人都喊哑了嗓子,依然徒劳无用。后来,她们不敢再朝前走了,因为害怕被摔伤。她们蹲下来,抱成一团,先是放声大哭,然后低声抽泣。当警察找到她们的时候,三个人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干这一行的有个规矩,值钱的东西都不随身带的,以免遭到不测。歹徒们仅仅抢到三个手机和一百块钱,还有一堆化妆品,心有不甘,便继续翻她们的皮包,他们在冯婷婷的包里翻到了一张储蓄卡。于是他们把刀架在她脖子上,让她说出密码,两个歹徒看着她们,另外一个开车去取钱。冯婷婷晕过去了。半个小时以后,负责守候的两个歹徒接到撤离通知,他们给这三个女人的每只眼睛里都塞了一盒清凉油,驾车离去。冯婷婷的密码是真的,卡里有她这些年的所有积蓄十万元。冯婷婷今年二十五岁,五年的青春才换来这十万元。柳绿扑在冯婷婷身上放声大哭。哭够了,柳绿拿出手机,给魏民打了个电话。
日期:2010-04-15 12:41:06
十分钟以后,魏民开着警车赶到。这次是他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任何助手。
“这事最好别声张,否则会对你们造成影响,”他对柳绿说,“做笔录的时候,别说出自己的真实职业。”
魏民是辖区派出所所长。花街距派出所不到一公里,它之所以能长期存在,这和派出所有莫大关系。当“严打”来临的时候,花街就成了一条死巷子,寂静无声,所有的发廊全关了。这是潜规则。脱下制服的警察往往比醉鬼们在花街更能找到宾至如归的感觉。
魏民拉着冯婷婷她们去做笔录,柳绿心里清楚这是她和冯婷婷之间的程序。冯婷婷是她的人,出了事她当然要出头,魏民作为人民警察,当人民的生命财产受到威胁时,他当然也要挺身而出。当走完了程序后,实质性的进展,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尽管柳绿叮嘱姑娘们不能四处张扬这事,但这事还是在花街引起了震动。很多人吓得晚上不敢出去陪人过夜了,就在发廊后面的包房里进行。包房用层板隔出来的,里面的动静外面听得一清二楚。柳绿让冯婷婷、张若涵、许艾儿在家里休息,“花房”里只剩下了陈小娇、赵梦亦和李倩。
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以后,花街上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所以冯婷婷五年的青春才换来十万元。有三人休息,剩下的人当然可以多赚点钱了。长相一般的李倩脸上挂着笑,声音甜美,坐在门口冲着过往的男人大声喊:“大哥,进来耍嘛。”这令陈小娇和赵梦亦心里很不爽。
陈小娇终于忍不住了,骂李倩:“骚货,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
李倩回了一句:“关我什么事,活该的,如果不把卡带在身上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赵梦亦在一旁冷冷地说:“都是卖肉的,谁也没必要幸灾乐祸。”
就在陈小娇和李倩发生争执的第二天,冯婷婷回来上班了。她完全像变了一个人,瘦了一圈,眼睛还肿着,戴着墨镜。她在众人的惊诧中来到“花房”,点一支烟,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柳绿说:“婷婷,你怎么来上班了?”
“老子一定要让他们加倍地偿还!”冯婷婷恶狠狠地说出这句话,转过头去不说话了。李倩看这阵势,也不敢在门口卖弄风情了,她收敛起笑容,逛街去了。
“李倩这骚货,她心里高兴着呢,”陈小娇说。
“唉,都不容易,别计较了,”冯婷婷说,“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绝望。”
这时候有个老头走了进来。矮个子,头发花白,身上散发出一股酸腐味。再看他那双又黑又糙的手,便可以知道他是来自某一建筑工地。他的嘴唇有些干裂,牙齿发黄,说话的时候肯定是散发出恶臭。这样的男人,钱没有多少,身体却很好。当他在紫色的灯光下看到这些女人时,有些不知所措。他搓了搓手,尴尬地笑笑。
在妓女这行当,必须得学会相人。凭女人的第六感来辨别一个男人的钱包有多鼓,地位有多高。像这种来自工地的男人,妓女们是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于是大家都懒得理他,看他如何开口。
“这里是……”他支吾着说。
“你要干什么?”陈小娇故意高声问道。
“我想……”他居然脸红了。
“你想什么?”陈小娇更来劲了。
“哎呀,不干算了!”他欲转身离去。
“等等,我跟你耍!”一直坐在沙发上沉默的冯婷婷突然说道,“先把钱交了,一百五。”
对方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戴着墨镜的冯婷婷,脸上挤出来一丝猥琐的笑容。“太贵了,我没这么多钱,”他说。
“那你有多少?”冯婷婷问。
对方把手伸进裤子,从内裤的拉链里掏出一小卷人民币,并蘸着口水数了起来。
“只有八十六块,”他说。
“好,走吧。”冯婷婷拉着这个老头的手上了三楼的包房。
女人们瞠目结舌。冯婷婷可是“花房”最漂亮的女孩,她是个很挑“主”的人。为了让大家不要在冯婷婷的问题上多作讨论,柳绿叫陈小娇“把音乐打开”。于是,高分贝的音乐从“花房”里飘了出来,“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了罪,不该嗅到她的美,擦掉一切陪你睡”。
四十分钟以后,老头率先红着脸从三楼走了下来,边走边系裤带,然后消失在了花街光陆陆离的霓虹灯下。冯婷婷紧随老头之后下来,她直奔垃圾桶,排山倒海地吐了起来。吐过后,她回到屋里,递了五十块钱给柳绿。
“你全部拿着吧,”柳绿说,“从今天开始,半年以内你不用交钱给我。”
冯婷婷也不说话,点上一支烟,兀自坐到沙发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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