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州后裔

作者: 在下文武双残


日期:2010-3-31 5:29:30

  符咒之术由来久矣,黄帝受之于西王母,而传之少昊,少昊传瑞顼,代广其意,而绵传不绝。李耳尽发其秘,仗符咒而开道教,从者众从矣。后当春秋战国之世,术者见世之终不为也乃退隐森壑,以修养为事。符咒几于此绝也。至汉顺帝时,有张真人名陵者出,得异书于石室,入蜀之鹤鸣山,息居修炼。以符录而为人治病,驱鬼役狐,无不立应。人乃尊之,后得天师封号。今道教所以不衰者,良以有天师也。天师之所恃以役使鬼神之道,全仗符咒为之主。符咒之力,可见其伟矣。玄都法师,乃学术最深,法踪所至,魔怪遁形。鉴于今世妖异日众也,乃发大宏愿,誓驱除之。顾以一身不易分担,乃将平日所得秘传之符咒,亲自审书,付诸印工,以供患妖魔邪崇者之采用。犹恐人之颠倒笔顺,致符咒之失灵应,复命其徒叙以笔次,使人人得而学也。法师之仁心济世,私衷苦矣。既成示予,并命司校雠之役。予不禁抚掌仰天而笑曰:若斯编出者,天下妖魔庶几遁迹无遗乎,然今世之人而近于妖者亦众。法师之符咒,我知其足以治妖之妖,不足以治人之妖。安得其再发大愿乎,本生平所得乎天师者,出而治人妖也乎。

  丙寅深秋觉玄子序
  3月里的最后一天,当杨程笠走出梨园监狱大门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比想象中还要紧张,就像3年前他走进去时一样。虽然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在他脑袋里反复过了无数次,可真正到了这一刻却还是体会到了一种措手不及的惊慌以及那隐藏在灵魂深处多时的渴。这显然不是一个学艺3年的人该有的表现。是升华?还是退化?有人说没坐过牢的男人是不完整的,他现在一点都不敢苟同。除了菊花还是完整的,他对别的方面没有丝毫信心。

  “我X你妈!看点儿脚底下!”
  这是他迈入新世界后听到的第一句问候,杨程笠显然没想到过这种可能。
  骂街的小伙子见对方一下子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的喜悦,他把烟头往地上一扔,准备过去再扩大一下战果。
  这时只听见“砰”的一声,一只大手从那小伙子身后抡出,一巴掌将他拍翻,也怪这小子身体太单薄,只一下整个人就撞到了一辆宝马车的保险杠上弄了个头破血流。
  “太子爷,新来的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您看您要不……”帮他出头的这人杨程笠并不认识,不过看起来应该是以前打过交道。
  杨程笠这时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看,发现自己踩到了一条崭新的红地毯。这条地毯从梨园大门口直铺出30米远,一辆叫不上名字的豪华座驾停在尽头。这显然不是为他准备的,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他连那个爷字都配不上。杨程笠赶忙横跨两步逃出这是非之地,又对着那位见义勇为的无名英雄点了点头,然后灰溜溜的沿着土路从一排加长的林肯车后面绕过。

  行走于草丛之际,他感到一阵无比的轻松,原来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个世界一如往昔。
  回到天津市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杨程笠走走停停倒也不觉得疲累,只是这春色尚早,乍暖还寒,夜里恐怕是不太好过。他掂量了一下口袋里的银子,旅馆是住不起的,洗浴中心就更甭提了,唯今之计只有露宿街头。打定主意,杨程笠抖擞精神就近找了一家工商银行,拿了个号,大模大样的往那一坐,等待服务小姐把房卡送到他的手中。


日期:2010-4-1 2:10:00

  在银行领房卡的现象其实已经盛行多年,也不知当初是哪位丐帮长老突发奇想得此妙计,使得无数帮众在一瞬间大幅度提高了住房水平,实在是让天下众多拿着高学历却怨天尤人的房奴同志们汗颜。
  所谓房卡,其实就是普通的银行储蓄卡而已。只需10元工本费,便可入住所有24小时自助酒店,既可遮风挡雨,避寒祛暑,又可根据个人喜好随意调换房间,还可对外宣称夜夜拥重金而眠,实在是安身立命养心弘志的无上佳品。
  感谢经济发展,感谢中国银联。
  是夜,杨程笠溜溜达达来到了天津著名文化胜地“五大道”附近,找了一家不太起眼的小银行办理了入住手续。当然,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般认为,流浪者当选择僻静处过夜,尤其以混入高档社区内银行为妙,其实不然。以天津为例,再高档的社区里也以国人居多,有中国人的地方就必定少不了喝酒打牌两项活动。试想,万籁俱寂之时,春梦正酣,眼看就要跟一群丝袜LOLI天雷地火,忽然闯进几个感情失败的酒鬼或是即将破产的赌徒来取钱,晦气不说,挨顿打也是难免的,更何况还有那些心黑手狠唯恐天下不乱的物业保安埋伏在周围,实在是危险至极。因此上,在选择银行网点入住的时候,应该以靠近高档消费区为妙,比如五大道,林立无数餐厅酒吧歌厅会馆,人气旺盛,邪祟不侵,况且诸般买卖既可现金亦可刷卡,出入皆是自认为有身份之人,必不会轻易与流浪汉有所牵连,故当属安全地界。

  杨程笠关好房门,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似曾相识的花花世界,不禁有些感慨。3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他与一干兄弟叱咤风云,何等的风光,3年后,他孑然一身又回到这里,可惜这个世界好像已经将他遗忘。罢了,此一时彼一时,多想无益。杨程笠转身来到一侧墙边,简单清扫了一下尘土,将他的小书包枕在头下,和衣而眠。
  这是几年来杨程笠睡的最不踏实的一觉,辗转反侧噩梦不断,这让他在半梦半醒间又想起来刚进梨园的第一个月。那时候梨园三虎势均力敌,秋毫无犯,却为了争夺杨程笠不惜开战。王天一争他,是图他的身手和名号,盼望将来有朝一日能让杨程笠为自己卖命;李广成争他,是打算要他的命,因为杨程笠曾经喂过李广成儿子一把钉子。双方不惜血本明争暗斗了一个月,最后还是小佛爷齐杰一手托两家,花大力气才将此事平息。当然,齐杰的酒可不是白喝的,杨程笠因此答应了他5年后天津站后广场相约之事,此事暂且不表。在那一个月里,杨程笠的日子可谓天昏地暗,那时同号的8个人里有一半是李广成的手下,这些人虽然没动他,却也让他几近崩溃。就像现在,无论朝哪个方向躺,都能感觉到背后的凉风如无数只大手摩挲,随时准备攥住自己的咽喉。

  对了,杨程笠这时忽然想起,王天一和齐杰各自还有1年刑期,白天那一条红毯,难道是为李广成准备的吗?想到这儿杨程笠更觉得心烦意乱,双眼紧闭直喘粗气,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开始默诵老师教他的口诀。
  “符者,实聚无数秘文,凑合而成者也,其书法亦正如吾人执笔作篆籀钟鼎。一笔不可苟且,一笔不可多少……”刚背了两句,就听到头顶电子装置发出一个女声:“谢谢您使用中国银行自动提款机,欢迎您下次再来。”
  门,咯吱一声从里向外被打开了。

日期:2010-4-2 2:01:00

  霎时间杨程笠身处的这一狭小空间趋于死寂,窗外面隐约呼啸的风声好似就在耳边,一道大门连接着两个世界,势必择一而居。杨程笠拧着眉头慢慢直起身子,坐在地上寻思,这该不会是请他出去的表示吧?
  “谢谢您使用中国银行自动提款机,欢迎您下次再来。”电子音再次响起。
  果然,被下逐客令了。
  杨程笠眉宇之间顿时闪过一丝杀机。从来都只有他欺负人,没人敢如此对他,莫非是见他落魄了,连孤魂野鬼也要来落井下石!暴怒之下,杨程笠长身而起,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黄表纸,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一道符,好似一个大大的“安”字,下方交错的两个笔画如一座洪钟稳稳罩下,其中隐约可辨是“龙神永镇”四个字。
  “天雷殷殷 地雷昏昏 天兵天將 六甲六丁 聞我關招 不得留停 迎祥降幅 永鎮龍神”杨程笠身体端正,双目微垂,足做八字,一气呵成念罢咒语,脚下一用力跳起三尺多高,“啪”的一声将黄表纸贴在门楣之上。随着他身形落地,屋内顿时卷起一股旋风,风中带黑气且有呜呜之声,只两三秒的功夫,这股旋风像是被谁踹了一脚似地呼的一下冲出大门,力道之大,险些将杨程笠掀翻在地。门楣上的咒符唰啦啦一阵作响,随后归于平静,而大门也慢悠悠的自动闭合。

  适才杨程笠所用之物乃是师父临别时送给他防身的,因为他的功夫还远未至化境,临时作符难免措手不及,因此嘱咐他无论何时一定要随身携带半成品,以备不时之需。虽说这只是一般的镇宅安家之符,可是威力却一点都不含糊,普通妖魔邪祟,见之立退。杨程笠初战告捷,不禁有些得意,猛然发力之后竟然也有了一丝倦意,正准备回去睡觉,却想起了一些不合情理之事。一般来说,人不犯鬼,鬼不犯人,若是存心找人麻烦,轻则惊吓戏弄一番,重则立时染病,甚者顷刻而亡,断然没有开门送客的道理。随师父学艺3年,号子里出的事多如乱麻,可从来也没见过这么五讲四美的鬼,还先后两次借语音提醒他离开,莫非人家是好意?就在杨程笠思绪反复琢磨不定之时,猛然间就见马路对面站定一个路人,片刻前他还在急匆匆赶路,此时却稳稳当当的站住脚,一动不动的望着这里。杨程笠不敢怠慢,左手攥拳,右手探入怀中,心道:你若是鬼,这次定要你魂飞魄散,若是人,必要你桃花满天。

  约莫过了有半分多钟的时间,对面之人开始向他走来。普通人过马路,就算是深夜也会下意识的左右观看,可是此人的眼睛像是钉在杨程笠身上一样根本不顾其他。着了,看来是鬼上身。杨程笠拿定主意,立即摸出一道镇邪祟为患之符,轻轻捏在右手二指之间藏于身后。
  片刻,来者已到了银行门前,表情淡定,动作稳健,隔着玻璃与杨程笠对视了一番,随后从屁股后面掏出一个钱包,亮出一大堆银行卡,从中选出一张在门边的卡槽里一刷,只听咯噔一声,来者已将大门向外打开,然后闪身站到一旁,明显是让杨程笠出去。
  罢了。杨程笠无奈的轻叹一声,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念对方如此执着,而且有礼貌,自己要是再赖着不走,那也太给脸不要脸了。他转身从地上拾起自己的小书包,侧身钻到门外,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倒退几步,见没有危险,便转身跑进了楼群之中。
  当然,杨程笠不会一走了之,他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处,藏身于楼宇之间,打算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消片刻,他就将得到答案。

日期:2010-4-3 3:00:00

  话说今天是李广成出狱的日子,不敢说整个天津市都为之一动,至少有那么一小撮人是非常激动的。有闹着要给他接风的,有闹着要给他放血的,不过在他看来都是扯淡。他心里只惦记着一个人,那就是杨程笠。
  以前我们说过,杨程笠和李广成那是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至于这梁子具体是怎么结下的,我们以后会有个交代。简单来说,就是在5年前的那个冬天,李广成的宝贝儿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跟杨程笠碰碰,结果一碰可好,吃了一斤多铁钉子,最后命算是勉强保住了,嗓子扎烂了,现在一说话就跟霍金似的。显然李广成对于杨程笠为他培养出一位类似科学家的儿子这点很不满意,于是告诉全体手下买卖都甭干了,集中精力跟姓杨的玩命,反正老子有的是钱,还打不死你个臭要饭的?其实李广成的这个定位一点都没错,这位号称太子爷的杨程笠充其量也就是一心黑手狠的小混混儿,论人力物力财力,跟李广成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尽管如此,想要做掉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就好比当初国民党打土八路一样,任凭你手眼通天,找不着我你也没辙。李广成就这么一门心思挖地三尺找了1年,也许是因为太投入了,顾此失彼,也许是有仇人趁虚而入,总之一个不留神锒铛入狱。当时人们都认为杨程笠算是走了狗屎运了,大敌不攻自破,正是重出江湖的好时机,就连李广成自己也觉得大概是坏事做的太多了,连老天都落井下石。可是谁也没有想到,1年后杨程笠竟然主动投狱,跟李广成关到了一个地方。李广成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背过气去,心说姓杨的你也有点太气人了,老子满世界找你的时候你不出来,这会主动当难友来了!其实他是误会杨程笠了,其实杨程笠根本没有刻意躲着李广成,他这1年多来尽跟死人打交道了,最后兄弟们死走逃亡只剩下他一人,无奈只好来监狱里拜师。李广成并不知情,但是他知道想在里面动手不容易,于是才向齐杰妥协。不过丑话都提前说好了,在里面怎么都行,出了梨园大门可酒各安天命了。因此上说,今天是一个轮回的起点,此二位主角又回到了猫捉老鼠的起跑线。

  不过这一次,李广成更有把握。通过3年的明察暗访,李广成充分了解到了杨程笠入狱的前因后果,也知道了他出狱之后的动向,唯一的难点就是,杨程笠此时较之3年前,又有了大大的不同。3年前,他是个混混儿,而此时,他已是一个通天彻地无所不能的混混儿了。
  不过这难不倒李广成,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你有钱,大罗金仙你也能扳倒。所以他今晚要见一个人,一个能帮他抓到杨程笠的人。
  李广成也没多带手下,只开了两辆车于约定好的时间在五大道附近见面。他到的时候刚好看见这个人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像是死了一样,好在没过多一会又站起来了,骂骂咧咧的掸着身上的土四下观望。李广成一贯不喜欢跟这种傻了吧唧的人打交道,所以一切事宜都是由助手来安排的。
  杨程笠没有看到车里的李广成,但是他感觉到这一切都和自己有关。如果不是刚才那一幕及时发生,他很可能会被这两车人堵在银行里,别说他会画符念咒,就算给他把54手枪,今天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看来还真得好好感谢这位忠实的银行游魂。
  仔细观察了5分钟,杨程笠也没看出什么和自己有关的端倪,唯一值得研究的就是那个给他开门的家伙。这家伙40多岁的年纪,额头微秃,有些肚子却又十分精壮,好似《越狱》里面的联邦特工。并且特别引人注意的就是,他的腰里面别着一幅老式的罗盘。杨程笠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

日期:2010-4-5 23:23:00

  杨程笠本打算跟住那个中年男子,先探知他的住处再做打算,谁知道人家是开车来的,车就停在两口路口之外,车上除了司机还有2个人在,想必是为了预防不测带来的帮手。这下杨程笠就没辙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家扬长而去,心里是说不出的憋闷。此次出狱,亦可说是出山,除了要给自己的兄弟们报仇了却3年前那宗悬案之外,还身负师父交给的一个任务。这个任务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却也是势必登天,其中关键就在于找到一个人,这个人可不是上网发个帖子就能人肉出来的,非得通过点特殊方法才能找到。临别时师父一再叮嘱,非此道高手不能寻其踪迹。当时杨程笠就拍了一记响亮的马屁:“说到高手,当世之中还有比您高的吗?”结果挨了一顿暴捶。师父的意思是,如果自己动手那早就找到此人了,可是偏偏不能这个干。言下之意,另有隐情不便告知,于是杨程笠只好自己另想办法。适才见那个中年男子腰系罗盘,不用问一定是风水先生之流,夜会访客想必是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种人正是杨程笠的最佳人选。不过既然跟丢了,那就万事休矣,说什么也没用了。杨程笠叹气转身,另寻小歇之处。

  第二天晚上10点多的时候,杨程笠偷偷摸摸又回来了。在银行附近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地方,点上一把火,从怀里掏出几叠冥币纸钱焚烧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多谢兄弟昨晚的提醒,你我素未平生,况且人鬼殊途,你能慧眼识英雄搭救我于落魄之时也算是咱俩的缘分,我这给你送点盘缠,虽然不多聊表寸心,愿你早日升天。还有,以后要是在那边受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号,你就说你生前是在王顶堤跟太子混的,要是还不行你就给我托梦,少爷我写道符帮你摆平……”

  “好啊!果然是你!”忽然一声大叫从杨程笠身后传来,吓得他差点没趴火堆里。杨程笠心想坏了,还没咋地就让人盯上了,这大半夜的能认出自己肯定是以前的仇人!于是下意识的就把手伸到怀中去拿符,可是转念一想,这玩意对付活人不好使啊,左右瞅瞅,也没发现趁手的冷兵器,心下就凉了一半,不过好在这些年大风大浪也经过不少,本着宁可让敌人干死也不能让人吓死的精神,杨程笠平静了一下心情,缓缓转过了身体。

  不看还好,一看比仇人还可怕。谁啊?警察。
  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可是现在这世道,有不怕鬼的,没有不怕警察的。杨程笠听人说过,没事干躲个猫猫都能死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更何况自己还在这烧纸呢,宽大处理也是个枪毙的罪过。
  “你干嘛呢?”警察问他。
  “给朋友烧点纸。”
  “嘛朋友?”

  “一个以前在银行工作的朋友。”
  “呵。”警察一笑,“起来吧,你是叫杨程笠吗?”
  “不是。”
  “你再说一遍!”
  “我是说……我已经重新做人了。”

  “哈哈,还挺能白话。别紧张,就是想跟你随便聊聊。”
  “我不是随便的人。”
  “也对。那去我办公室正经聊聊?”
  “我还是为您破一次例吧。”
  这个警察叫王金魁,就是五大道附近派出所的民警,今天早上刚一上班就接到群众举报,说是一24小时自助银行被人破坏了,取钱的人都没法进了。王金魁一听脑袋就大了,半年前也是在这家银行门口,一个老大爷取完钱出来就被抢包了,当时天色较晚,周围也没人敢帮忙,大爷一着急脑出血,当场毙命,一直到上个月才将嫌疑犯抓获,这才刚消停了没几天,就又出事了。王金魁心说,这银行怎么这么不招人待见呢,以后宁可多跑两步也不往那存钱了。王金魁赶到现场一看,人围的是乌泱乌泱的,都在那指指点点小声议论,他本来想先找到报警人了解一下情况,结果抬头一看银行大门就明白了。也不知道哪个孙子往门框上贴了张黄纸,凡事看过林正英电影的都知道,这是逮僵尸用的啊,太晦气了,难怪没人敢进去取钱了。王金魁本身也挺腻歪这种事,不过职责所在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进去看了看现场,好在除了那张黄纸之外没有其他异常。本来把纸拿下来再疏散了围观群众这事也就算完了,可是王金魁却发现了其中不寻常的地方。他在拿那张纸条的时候,发现并没有任何黏合剂的痕迹,那么这张纸到底是怎么固定上去的呢?这事他跟谁也没说,而是找银行的值班经理调出了昨晚的监控录像。

  王金魁领着杨程笠来到附近的一家小饭馆,说是小饭馆其实也很够档次,能在五大道开买卖的多少都得有点背景,再小的馆子也比其他地方要好上一些。这家馆子开在临街的一栋小二楼里,装修的十分精致,就是风格混乱了点。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客人,王金魁跟老板打了声招呼,径直带杨程笠进了二楼的一个小单间。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自己看吧。”王金魁把菜单往桌子上一放,点上一颗烟,饶有兴趣的看着杨程笠。该怎么形容眼前这个人呢,王金魁心中暗想。白天的时候他查过杨程笠的资料,此人是正经天津土著,出生在老南开三马路的一个大杂院里,4岁时搬到王顶堤迎风里,住的是天津总医院分的房子,他父亲是一名外科大夫,母亲是幼儿园老师,按理说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应该坏不到哪去,可是这杨程笠却着实有点出圈。从6岁开始练习散打,12岁被教练拿着斧子赶出南开武术队。此人打架斗殴如家常便饭,拘留次数比上课次数还多,抢钱,耍流氓,仙人跳,聚众赌博,总之凡是小混混能干的他都干过,可是又和王金魁见过的小混混有那么点不一样。一般像这种靠胳臂根子吃饭的人,你一眼就能认出来,比如头发要么很长要么没有,脱了上衣看不见乳房全是皮皮虾,脸上都是横肉,身上都是金货,可是杨程笠却完全没有这些特征。如果是不了解他的人,第一眼看上去,一定会觉得这是个极品宅男。175的身高,100来斤的体重,脸颊瘦的吓人,高度近视还驼背,无论谁看都不会认为这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流氓。不过这些王金魁还都可以接受,唯一让他不能理解的是他在监控录像里看到的那一幕。就是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的人,在他掏出黄纸口中念念有词的那一刻,却宛如一尊神佛般的身影。


日期:2010-4-6 20:30:00

  “我就点这些了,您再看看吧。”杨程笠把写好的单子和菜单一起推倒王金魁面前。王金魁一看,不由得眉头一皱。
  老醋花生,拍黄瓜,拌海带丝,煮毛豆,手擀面不加鸡蛋,还批注四菜一汤。太他妈寒颤人了吧!王金魁心中暗骂,看来这小子对自己还真是心存芥蒂。索性他也不再征求杨程笠的意见,自己拿笔在后面添了个水煮牛肉,红烧狮子头又要了一条蒸鱼一瓶衡水老白干,然后叫服务员拿单走菜。
  王金魁研究杨程笠的时候,其实杨程笠也在研究他。警察他见的多了,眼前这个貌似也没什么特别的,看年纪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正属于刚刚向现实低头却还没找到真正工作乐趣的阶段,既然和这的老板相熟,那自然就是附近的民警,此地油水丰厚,能分到这一片儿的应该家里有点背景,既然找上自己又礼遇有加必是有事相求。想到这里,形势也就豁然明朗了,如果能帮上此人什么忙,那么以后也就算是有了个小靠山,这对于现在的杨程笠来说格外重要。

  不多时四个凉菜和酒先上来了,王金魁给杨程笠倒了一杯,然后自己也倒满,刚想举杯说话,谁知杨程笠把酒杯一推,“对不起,不会。”
  王金魁先是一愣,然后慢慢把杯放下,表情有些不自然,看得出他在忍耐,只是不知道还能忍多久,“哥们,我也不想跟你绕圈子,实话实说,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真心想跟你交个朋友。我看你记录了,光酒后斗殴就13次,酒驾2次,这还是说让人逮着的,没逮着的咱都不算。你要真说你不会喝酒,那我也不强迫,我先干为敬了。”说完王金魁一仰脖把酒干了。

  杨程笠默默看着王金魁没拾这茬。他其实也不想驳对方面子,可是他们这一行的规矩就是如此。拜师第一天老师就告诉他,书符有七戒:一戒心念不正,二戒手口污秽,三戒用品不洁,四戒口不应心,五戒方向不正,六戒啖荤饮酒,七戒复笔改笔。其他都还好说,就是这个啖荤饮酒可着实把杨程笠折磨得够呛。想当年他可是无肉不欢无酒不宴的人,让他吃素戒酒跟杀了他没什么区别,不过为了学能耐,他楞是忍住了,三年来滴酒未沾。他心里有数,自己之所以能跟这警察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全凭这点本事,倘若破了戒,自己一分钱都不值。不过杨程笠留了一个心眼,此事先不说破,且看他何事相求,也算是给自己留了条退路。

  一杯酒下肚,王金魁火气更胜,横眉立目看了杨程笠一会,气呼呼的自斟自饮,也不再说话。想我老王,当警察年头也不算短了,从来也没见过这么不上道的,倘若不是看在此人有点能耐大概能帮上自己的忙,早就掀桌子动大刑了。其实平心而论,王金魁也算是个不错的警察,人品相当不坏,就是有点不懂迂回,总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张一回嘴,无论如何这事也得拿下。在这个屁股决定脑袋的社会里,也算不上什么大毛病,不过在杨程笠面前,他还是明显嫩了点。

  杨程笠本来无意要把事情搞砸,眼见气氛逐渐尴尬,多少也觉得自己言语不当了,于是主动倒了两杯茶,自己喝了一杯,算是以茶代酒,翻过刚才那一页。
  “这位警官,既然您看得起我,愿意跟我交朋友,那杨某人自然是非常乐意。只不过我现在身无分文,居无定所,想不出您为什么找上我,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您不如直说,但凡我能做到绝无二话,也算是咱交朋友的一点基础,您看呢?”
  “嗯。”王金魁听到这话才算是舒服了点,看来这人不是不上道,就是有点害怕自己,既然对方主动点破自己的来意,也省得再为这层窗户纸多费口舌。王金魁当即放下身段,换上一张笑脸,“嗨嗨嗨,你也太客气了。实话实说,我还真是有点小事想麻烦你帮个忙,不过咱有言在先,不管你能不能帮上忙,我都交你这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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