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一回 坠海那一刻

　　公元2008年十月九日下午六点。
　　南中国海域外，公海海域，一艘豪华游艇停泊在那里沐浴在夕照的一片血色里。
　　船舷上站着一个敞着白色衬衫的男子。
　　一道隐隐的刀疤从额头一直拖进了发际，配上嘴角一抹似乎什么也不在乎的笑，还有海风带起的衣衫间偶尔闪过的狰狞，足够说明他的阅历绝对没有他的衣色那么纯洁。
　　这个家伙看上去很男人，他的真名叫沈澄。

　　晃荡着手里的酒杯，透过红色的液体看着碧蓝的大海成了一片暗紫，沈澄摸了下自己的清爽的寸头，低头搂着身边一个卷发在风中飞扬的女子低笑着。
　　女人毫不在意这个男人的大手在自己光滑的背上摩挲着。因为这在她看来是种荣耀。能在这样的男人身边她觉得很满足。
　　妮莎扬起了中美混血，轮廓分明却又柔媚无比的俏脸：“雷子，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更美好的感觉是在床上。”
　　沈澄坏坏的笑着，吻过她的耳际，同时手腕暧昧的紧了紧，转眼眼神却突然的冰凉了下来，在他目光注视的地方，海平面上一个黑点隐隐约约的出现。
　　妮莎凝目沿着他的视线看去，黑点渐渐的清晰，那是条快艇。她低声的道：“老板来了。”

　　这不是个小案子。
　　二零零八年中国新型能源研制计划进入了尾声，关键时刻整个计划居然被窃取，欧洲某组织通过东南亚犯罪集团和境内国贼联系。
　　交易就在今天，就在这里。
　　知道中国能源计划的成功将会给世界带来什么改变，所以对手不遗余力而我方亦然。沈澄冷冷的看着猎物。
　　要知道，过了今天，他就能彻底的回到阳光下了。

　　到了最后关头，沈澄不由自主的想到点从前，眼神里一点淡淡的忧伤有着说不尽的遗憾。
　　“你怎么了？”妖艳女子沙哑着性感的喉咙，痴痴的抚摸着男人的脸庞，手指带过那片青茬，酥酥麻麻的感觉一直传到了她的心底深处。
　　沉默着没回答她的问话，只是看着快艇越来越近，直到马来赌王达图的笑脸已经清晰可见了。
　　“对不起。”
　　沈澄知道时候到了，他叹息着低头抱歉的看着怀里的女人，妮莎的眼神顿时在后颈的压力下变得惊骇无比。而前面平静的海面也突然波涛汹涌，然后跃出了黑色的一片，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属的光泽。

　　快艇的背后海面也出现了同样的意外。
　　武装直升机上的警告已经传来。那螺旋桨仿佛是死神挥舞的镰刀，带着地狱的风转眼凌驾到了目标的上空。
　　“给我女人，给我快艇，给我金钱，达图，谢谢你的慷慨。老子很享受，就不能不厚道点。谢谢拉！”沈澄放下昏迷了的女人，对着那边大声喊着，然后把手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你到底是谁？”达图脸色铁青着。
　　能在这里拥有这样武力的，除了中国军方还能有谁？达图知道了，这是个陷阱，但是他想死个明白。
　　“你的主顾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斩断了你就斩断了窥视中国的魔爪。”沈澄并非说笑。

　　对手不会留下任何的马脚，假如不成功也不会有任何的证据拿的出来指证对方的卑鄙。这就是大国博弈的潜规则。因为谁的背后也不干净。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放到阳光下谈谈的。
　　“你到底是谁？”达图坚持一定要死个明白。
　　戏谑的看着他的沈澄在这一刻只想发泄发泄，阴暗里活的太久太压抑的他再也压制不住即将得到自由的那份快乐。
　　带了点恶趣味，沈澄甩手把酒杯抛了出去，嘴里骂道：“哈！老子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急死你，妈的！”
　　达图惨笑了一声，忽然的一咬牙按了下手表恶狠狠的嚎叫起来：“那就一起死吧。”
　　“***赖皮……”

　　耳边一声巨响，身下热浪传来，沈澄只来得及抱怨半句，他眼角余光就看着一团火焰从突然迸裂开的甲板里冲了出来。
　　然后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身躯飞了起来，越飞越高…
　　冥冥里，一个威严的声音却说着滑稽的台词：“恩？不服气？再让你玩一次！小子，这次你要玩就玩大点！”
　　………………
　　落海的一刹那，他从梦里惊醒。

　　一身冷汗的沈澄一下子坐了起来。
　　时间，现在是一九九七年的八月。梦太真实了，十多年的人生弹指一挥间，真的假的？
　　沈澄的眼神惊疑不定。

[第一卷]第二回 待信的记忆

　　天色亮了。
　　九七年的夏天炎热无比。
　　那份记忆里，好像谣传过今年将会有大水。
　　一夜之间二十岁的躯壳下，拥有了三十岁灵魂记忆的沈澄听着父亲的咳嗽，他翻身下了床。自己是五点惊醒的，夏天的清晨天色亮起的很早。
　　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沈澄想很多事情，或者说“回忆”很多事情。
　　梦里的一切让他心碎。当然他还有点恍惚，这样匪夷所思的经历面前任何人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的。

　　假如那是真的？
　　沈澄有点迫不及待的想去验证知道的一切。
　　他打开了房门。迎上的是父亲疑惑的双眼：“才六点，你起来这么早？”
　　“哦，我睡不着。”沈澄忽然觉得不知道说什么。
　　他就想看看父亲。
　　那个梦里就在一个月后，父亲离开了他。接着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他的一生就此改变了。
　　细微到很多生活细节的梦，是那么的沉重，沉重到让沈澄已经不敢去面对，却又怎能不去面对？

　　见到儿子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发呆。
　　镜湖分局的刑侦支队队长沈子丰皱起了眉头：“我脸上有花呢？看什么看？”
　　沈澄忽然一笑：“有口红。小心妈妈知道了。”
　　“什么？”沈子丰有点狼狈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举到了一半的手僵硬住了。
　　警局里来往应酬是有的，尤其是沈子丰现在的地位在这里。朋友来往无非吃喝玩乐。城市夜生活里当然也缺少不了女人。

　　江城唱歌成风。
　　这个重要职位上，自然有无数的人去巴结他。沈子丰不是好色之徒，却也难免在KTV里被热情的小姐纠缠过。
　　看着父亲心惊胆战的样子，沈澄哈哈大笑了起来：“逗你的。”
　　沈子丰没有生气，也没有笑。
　　他只是觉得，儿子好像变了点，至于哪里变了他却说不出来。比如刚刚和自己的玩笑，开的那么的自如随意，和平等。
　　那不像儿子对老子，倒像同事之间。
　　“你今天干嘛？”沈子丰一边走到卫生间倒水洗漱，一边问道。
　　沈澄跟了进去却被老子一把推了出来。
　　沈澄掩饰的嚷嚷着：“上厕所犯法么？警察了不起啊。”
　　其实他是被那个很真实的梦吓坏了，假如真的那样，而不可改变会怎么样？沈澄忽然的对父亲有了点前所未有的依恋。
　　“老子我在洗脸刷牙，有你这么恶心人的么？”沈子丰一边骂着一边指着沈澄：“上了警校了，就要有个警察的样子，给我站着。”
　　沈澄撇撇嘴：“先让我进去，憋了难受。”
　　沈子丰哼了一声，拿着牙缸从卫生间出来了，一边走向厨房一边在问道：“沈澄啊，你和你那个小女朋友昨天打电话又吵架的？现在怎么说了？我和你说，太漂亮的女孩子是面子不是里子。这是你爸半辈子的经验之谈。”

　　“我知道。我知道。”
　　沈子丰没有看到自己儿子脸色微微的一变，却还是从沈澄的声音里听出了点情绪。
　　“怎么了？你也长大了，和我谈谈。”沈子丰在刷着牙，含糊不清的说着。
　　没有关的卫生间门内，哗啦啦的声音响起。
　　沈子丰多年香烟熏过的喉咙，干呕了下，听到了这个声音更是痛苦，骂着随手把厨房的门关上了。
　　“爸，你今天上午干嘛？带我转转吧？”沈澄在外边一边提着裤子一边问着。

　　匆匆的把牙刷好了，沈子丰大步走了出来，把沈澄挤到一边放了牙刷，然后问道：“你跟着我干嘛？恩？”
　　洗漱完了的沈澄耸耸肩：“转转，干嘛，我也不知道干嘛。”
　　“和她还吵着？”沈子丰奇怪着：“你妈昨天打电话来还念叨呢，说放假了还没来过。”
　　“哦。她说和家里人旅游了。”沈澄解释道。
　　然后抬头看了下客厅里的时间，今天是八月十八号。也就是说自己断腿就是今天。她该是下午回来。
　　那么自己还会那么的冲动么？
　　沈澄忽然带了点诡异的眼神让沈子丰很莫名其妙。
　　一边拿着换洗衣服，沈子丰一边道：“别废话了，今天队里有事情。不好带你。洗澡然后和我出去吃了早饭，然后你爱上哪去上哪里去吧。”
　　沈澄随口答应着，回到房间等父亲洗好了自己再去，心里却在努力回忆今天会遇到什么？
　　记忆的一些碎片被那些太过震撼的梦境挤到了角落里。
　　可是从起来到现在，很多的场景位置的确是都多了点似曾相识的感觉。沈澄揉了揉眉心，吐了一口浊气，双手放了脑后躺了下去。

　　自己那个漂亮的女朋友张媛媛是高中的同学，虽然上的大学不一样，但是却都在一个城市。
　　相隔还只有一墙。
　　谈了三年了，迷恋着她的容颜还有美妙的身体，尤其挽着她的时候，那份骄傲和面子，正如父亲说的，漂亮的女人是男人的面子。
　　可是要具体的说点什么，好像，什么也没有。
　　多了一份记忆后，用成熟的眼光去审视这份感情，就算没有那些事情，自己也再找不到爱的感觉。

　　反而是那个默默守候自己的女孩子……
　　自己曾经那么的不屑。
　　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沈澄想着，眼睛不由得有点湿润了。他想了想，翻身拿着座机，按下了外婆家的号码。
　　电话响了，是妈妈的声音。

　　沈澄对着电话道：“妈。昨天还去舅舅家吃饭的？”
　　“是啊，你爸告诉你的？咿，你怎么起来这么早？是不是张媛媛要回来了？”妈妈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沈澄含糊起来：“不是，今天想出去转转。”
　　“恩，早点起来也好，年轻人要有个年轻人的样子。整天的坐了家里，哪里有点虎气？”妈妈一如年轻时候那样，对暴徒式的男人充满了欣赏。
　　沈澄回忆着父母斗嘴时的片段，传说当年爸爸很“虎气”，然后妈妈被抢进了门，然后有了自己。
　　他无声的一笑，电话那头母亲在奇怪着：“沈澄，哑巴了？还不能说你？现在脾气越来越大。”
　　“不是，不是，我是在想妈一点也不老。你年轻着呢，你永远年轻漂亮。”沈澄恭维着。
　　刚刚进门的沈子丰听了后半句。

　　皱起了眉头看着沈澄，沈澄抬起头来：“哦。有人吃醋了。”
　　电话里传来了还年轻的妈妈清脆的笑声，沈子丰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接了电话，沈澄挤挤眼睛自己去洗澡了。
　　“有点像换了性子？是啊，我今天也觉得。刚刚当和谁说呢，不是，不是，夫人你永远年轻漂亮。”听完了老婆得意的炫耀和疑惑后，沈子丰也觉得古怪。
　　说了几句，放了电话。
　　沈子丰想了想，干脆的掀起了沈澄的床铺，却一无所获。他疑惑的坐了那里，琢磨起来。

　　温水从头上滚滚而下。
　　沈澄的头皮在水的冲击下微微的发麻。抓着头皮，夏天就是空调间一夜下来，身上也仿佛多了层皮似的，很难受。
　　再加上一身的冷汗，可现在终于舒服多了。随着水流的冲击，沈澄真的希望一切的厄运也就此远离。
　　冲洗完了，用浴巾擦干净了身子。
　　沈澄回到房间一边穿上了衬衫，一边招呼着父亲：“走吧。”

　　“恩。”
　　沈子丰继续疑惑的打量着他。
　　看着父亲关心的眼神，沈澄越来越担心一切是真实的“回忆”。他当然不允许那些发生。
　　耳边父亲在问自己怎么舍得不骑电单车了。
　　哦。
　　如果明明知道今天骑车要断腿，鬼才去骑呢。


[第一卷]第三回 风中的少年

　　江城的早晨七点，上班的人行色匆匆。
　　坐在父亲的车里，一路看着熟悉的城市，想着心事，知道父亲在时不时的打量着自己。
　　沈澄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在一夜之后，沈澄发现父亲宽厚的肩膀，还有大大咧咧的性格，以及那充满了烟草味的手，是那么的值得他去珍惜。
　　他想把这一切留住。彻底的留住，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他的胡思乱想里，车子开到了父亲的单位，这是记忆里没有的情节，沈澄一路乖巧的和父亲的同事们问着好。
　　沈澄试探着想，假如一个人这一秒本来是站着，但是他却坐下了，哪怕这么细微的区别，那么下面发生的事情都一定会完全的不一样。

　　沈澄设想着这一点，他于是在努力做着要和那份记忆里自己的生活完全不一样的尝试。所以他才跟着父亲来了他的单位。
　　一路随着父亲应付着的沈澄觉得自己很肉麻可是不得不这样。
　　仿佛一个三十多岁阅历的人叫着二十多岁的人，大哥，还是叔叔？
　　直到自己的脸皮开始抽搐了。
　　他的早饭才吃了一半。
　　食堂却突然的安静了下来。沈澄看到熟悉的身影走进了食堂。是父亲的局长陈斌。
　　陈斌才四十岁，就当到了分局的局长。传说里他背后有人，其实肯定是背后有人。
　　年富力强的他升职飞快。世纪初的时候，他就升到了市局副局的位置上了。

　　而他身边那个年纪大点的中年人是？
　　沈澄紧锁起了眉头，仔细的看去，居然是他！这是今天突然来这里得到的第一个惊喜吧？改变了的命运和这份先知先觉让沈澄有种说不出的快感。他压抑着心跳在盘算着一切。
　　父亲和陈局处的不错。
　　单位内也是派系林立的，父亲没有站错队，只是运气不好。还没有享受到胜利的果实就已经离开了。
　　虽然后来陈局对自己很照顾，只是再大的人情也受不了时间和现实的消磨，终于越来越淡。

　　然后自己的生命和他已经再无交集。
　　不过现在，却不一样的。
　　沈澄终于彻底的肯定了自己的梦是真实的。他确信无比。就因为那个中年人，除非他不叫刘良才，虽然现在他还是外省的公安厅某处处长。可他却将在三年后到本省公安厅任副厅长。
　　至于陈局和他的关系？沈澄不知道，他也没必要知道了。
　　陈局一边和刘良才笑着，一边走向了这边。看到了沈澄他笑着道：“沈澄啊，今天怎么来这里吃饭了？提前体验生活呢？”

　　沈子丰规规矩矩的对着局长问好。沈澄却道：“陈叔吃什么？我去给你们拿。”
　　有点意外的看了下自己儿子一眼，沈子丰没有说话。
　　这个提议一出，陈斌当然的和刘良才只有坐到了沈澄的桌子上。他笑着道：“就来点稀饭吧，你看呢良才？”
　　刘良才！果然是他。
　　他们是什么关系？
　　沈澄心里想着，却没有露出一点点的犹豫，只是转头再看了下刘良才礼貌的一笑。多一个问候，第一印象就会完全不一样的。
　　用三十多岁的阅历，演绎二十岁的人生。一举一动显着沈澄的老练和落落大方。
　　不过以他的年龄做这些事情，只会让人觉得乖巧，而假如换了是沈子丰这么做，那就效果完全不一样了。

　　沈子丰在那里问道：“陈局，这位？”
　　“哦，沈澄是吧？我和你陈叔一样就是了。”刘良才对着沈澄露出了笑脸。沈澄点点头答应了声走了过去。
　　“老沈，你坐。这位是我表哥刘良才，在外省，也是我们同行。”陈斌介绍道。
　　“你好。”沈子丰部队出身的人，利索的伸出了手来。
　　刘良才握住了他的手：“老子英雄儿好汉啊，老沈，贵公子不错，在哪里高就啊？”

　　“我在警校，马上实习。”
　　沈澄的声音在后面响起，然后他走到了前面，把碗碟放了他们面前。同时还放了两个荷包蛋。
　　“恩？”
　　沈澄自然的对着陈局露齿一笑：“陈叔。昨天出去乱喝酒的吧？荷包蛋养胃。清水粥不当饱的。”
　　“没大没小的。”沈子丰有点急眼了。
　　自己儿子今天怎么了这是？

　　“哈哈。”
　　刘良才失笑的看着沈澄：“你哪里看得出来的？”
　　“酒味呀。虽然很淡了。”
　　沈澄一边笑着，一边靠着父亲坐下了：“爸，我好心，怎么没大没小了。”
　　沈子丰拿儿子没办法，只好抱歉的对着刘良才笑笑。刘良才却和陈斌两个人乐了：“有趣。”

　　“哎，老沈，沈澄不像你嘛。比你脾气细多了。”
　　“根据调查，脾气刚烈的父亲一般有一个性格细腻点的后代，这和家庭暴力有一定关系。”沈澄一字一句的说着，眼里是一片不堪回忆的痛楚。
　　同时把椅子挪动到了刘良才的身边。
　　这句话被周围的人全听到了，一片爆笑声响起，刘良才和陈斌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沈子丰不好发作只好瞪着自己儿子。
　　沈澄却飞快的吃好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他知道争取印象和改变未来不在这一刻。他站了起来：“陈叔，刘叔，我先走了。爸，我先走了啊。你冷静，千万冷静。”

　　再是一片笑声响起。后面传来了刘良才的声音：“有趣的小家伙。老沈，有这么乖巧的儿子你还不满意？”
　　“你要？给你。”沈子丰有口无心的说着。
　　陈局在那里打趣：“你不怕夫人回去收拾你？”
　　再后面的话，沈澄已经听不见了。
　　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一直这么平淡的走出了公安局的大门。但是沈澄知道，这个早晨一切真的已经开始改变了。

　　自己的举动和玩笑，足够让刘良才对自己，还有自己的父亲留下深刻的印象。
　　而这个印象会随着自己的努力，越来越深刻的。
　　站了大门口，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沈澄发现世界是这么的美好。然后他就在转头间看到一个美丽的身影出现了。
　　沈澄微笑着站在那里。
　　镜湖分局的警花叶彤正从公交站台向这里走来。这个美丽的姑娘只比自己大一岁，算自己的师姐吧。
　　她在零三年嫁了人。而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接过了前任的任务。
　　既然一切改变了，当然要改变的彻底一点。
　　改变生活改变命运，很有乐趣。

　　因为重复生命过程毫无意义！
　　看着比起自己女友更出色的容颜，沈澄迎着她走去：“叶彤。上班呢？”
　　“不叫姐？”叶彤笑眯眯的站在那里，秀发下微启的朱唇里闪过让人心跳的晶莹。
　　“你看上去比我小多了。陈叔真是放心啊，这么个大美女居然让她挤公交？被坏人沾了便宜怎么办？”
　　沈澄的嘴巴一如几年后那么的油滑，带了点调戏味道的话脱口而出却那么的自然。

　　叶彤不由得红了脸用手里的包砸了下沈澄的肩膀：“你这个小毛头。”
　　“女人怕老，男人怕小。你再这样我和你急。哼。”沈澄拍了下被打的地方，却贪婪的嗅了下自己的鼻子。
　　然后很认真的看着对方：“闻香识女人，再见。”
　　大步的走开了。
　　后面传来叶彤的笑骂：“你这个小混蛋，我告诉你爸爸。”

　　“你告诉他什么？哦，告诉他我夸你漂亮？你好意思么？”沈澄一边转身倒退着，一边打了个响指很好奇的看着对方。
　　叶彤见到沈澄的次数不多，也不少，却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幅样子。少年的白衫被风带起，脸上一抹不羁的神色。而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能看到她的心底。
　　叶彤不知道为什么有了点慌张，手足无措的跺了下脚，咬着嘴唇却含着笑转身走进了局里。
　　漂亮的女警，制服的诱惑？
　　只恨“当年”没有下手！

　　倒退着的沈澄，看着那个曲线优美的背影，幻想着些不纯洁的镜头，他不能不为之神往……
　　再回身，路已经在他的脚下。

[第一卷]第四回 做一个选择

　　离开了叶彤，手插在了裤袋里，沈澄独自一人悠闲的走着，他没有去挤公交车，隔了一夜就隔了半生的回忆。沈澄看着熟悉却已经久违的故乡，一点点记忆里的恋恋不舍逐渐疯长成了贪婪。
　　既然有了这样的机会，他只想这么好好的走一回。
　　不是离乡的人，又怎会知道月是故乡明这句诗背后是怎样的撕心裂肺。无病呻吟的扶着额头，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时光离他已经越来越远了。突如其来的一份沧海桑田，让沈澄的心里有点微微的作痛。
　　江城还没有卷入房产的浪潮，市中心的地带居然能看到树影里青砖红墙的民居，放眼到十年后处处高楼的中国大地上，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澄一边欣赏着老家的祥和宁静一边在寻着过往。终于，他的脚步停到了九中的门口。这里是他高中时期的母校。
　　沈澄藏着回忆，绕着围墙走到了后门。从那片铁栅栏外沈澄看到了一片草坪。虽然是狗啃一般的不堪，却实实在在的勾起了一份当年。
　　那时候的自己比现在还年少。
　　沈澄摸出了路上买的香烟，叼了嘴里，背着风点上了后，再回头来好好的看去。仿佛看到了当年神采飞扬的自己。

　　究竟算是三年前的自己呢，还是十五年前的自己？
　　沈澄苦笑着把一口烟狠狠的吐了出去。
　　手伸到了面前，抓住了已经被雨水侵蚀的锈出暗红的栏杆，额头贴在了微凉的手背上仔细的看着哪里，仿佛听到了她的欢笑。
　　自己是足球队队长，她是拉拉队的队长，从这两个很韩剧的称呼就该看出缘分了？沈澄知道那是扯淡，却曾经是那么的享受自欺欺人的甜蜜和愚蠢。他还记得那个下午，自己凌空抽射打进关键一球后她的欢呼声。
　　张媛媛？

　　沈澄微微的咀嚼着这个让自己难忘却注定要忘记的名字。她下午就要回来了。然后自己该干些什么？
　　既然要结束，是现在就把这段感情彻底的埋葬？
　　扪心自问，便是再见多了女人，已经苍老了心的沈澄还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因为这是他的初恋。而初恋难忘记。
　　沈澄的手指紧紧的捏着栏杆。烟越来越短，然后成了灰烬。把烟头弹了出去。沈澄拍了拍手，叹了口气转了身。
　　后门外的住宅区楼上一双眼睛在痴痴的看着他。

　　敏感的察觉到了被注视，沈澄抬起了头来，一张脸惊惶的要闪避，却又红着脸从窗口露了出来，向着沈澄勇敢的一笑。少女脸上的嫣然让本来中上的姿色在沈澄的眼里成了国色。
　　其中更因为她默默的站了角落，注视了他很久。虽然这个时空里，还没有那么久。
　　“宋菲。”
　　沈澄摆动手扬起头叫着：“下来。”
　　我？
　　五楼的女孩子吃惊的指着自己的胸口，露出了不敢置信的样子，沈澄大声的叫着：“给我下来。”
　　女孩子的脸上带着点喜色，从窗口消失了。
　　沈澄淡淡的一笑，他不明白暗恋一个人的滋味，因为他喜欢了就上，可是他却知道爱一个不合适的人的滋味，是痛苦。那么她那么多年里想到自己时会是怎么样的？她一定非常的难受吧。

　　脚步声已经传来了。
　　沈澄看着脚下一双粉红色凉拖，露出涂满了鲜艳豆蔻的脚趾，有点气喘，却甜甜笑着的宋菲。他上下的看着她。
　　十九岁的年龄，即将绽放却还藏着青涩。看着她已经玲珑却还没有饱满的身躯，沈澄微微的摇了摇头。
　　“你，你怎么了？我刚看到你。”
　　“常常看着操场吧？醒来就能看到母校，也是份幸福。”沈澄打断了她的话。
　　宋菲有点不知所措的点点头。对面的沈澄好久没见了，虽然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只是这是毕业后，这么单独这么近的第一次看着他。他好像变的成熟了。
　　女孩子心里百转千回着自己的柔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微微急促了自己的呼吸。
　　沈澄在那里淡淡的笑着：“有时间么，一起走走？”
　　“恩，好吧。”
　　“哎。”沈澄提醒道。宋菲不解的看着他。

　　沈澄苦笑着摇摇头：“你换衣服鞋子啊。不然走在大街上人家当我拐卖未成年呢。”
　　“你，你才未成年。”女孩子一下子羞红了脸，转身急急忙忙的回去了。
　　傻丫头。
　　沈澄含着笑看她转过了墙角前，偷偷递来的一瞥。五年后，二十多岁的她如鲜花一般的的盛开，可惜自己没有机会能去珍惜。
　　而曾经珍惜的人，却盛开在了别人的怀抱。

　　想到那改变自己整个人生的一次发泄，沈澄的脸色忽然变得一点阴沉，这次，他不会再那么冲动。但是该面对的还是会去面对的。
　　宋菲很快下来了。
　　大学的生活是相对自由的，可是沈澄从她的衣着，还有清澈的眼里看得出，她没有改变。
　　孩子气的卡通在胸口张牙舞爪着，牛仔裤勾勒出了修长的双腿，一双薄底的跑鞋上一尘不染。
　　“走吧，我请你去喝茶。”沈澄邀请道。
　　“喝茶，去哪里喝茶？”宋菲询问着，一步步的跟着他的身边，马尾也在摇摇。沈澄知道她的眼神在偷偷的注视着自己，只要一遇上，她一定会飞快的闪开。
　　所以故作不知的沈澄只是要她快点，然后道：“到前面不远的红茶馆吧。”

　　那是高三毕业时候，大家告别的地方。
　　宋菲在那里哭的唏哩哗啦的，她的哭泣在女孩子的一片哭泣里并不是很醒目。可是沈澄知道，她一半的泪水是为自己而流。
　　男人嘛，假如连一个女孩子喜欢你还是不喜欢你都不知道，还活着干什么？
　　九中的大门对面就是红茶馆。
　　沈澄带着她走了进去，走到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你喝什么？”

　　“随便。恩，果汁吧。有什么？”
　　沈澄看着服务生，问道：“有什么？来点冰西瓜汁吧。”
　　“我，我喝茶好了。”宋菲忽然脸上露出了点慌乱。
　　沈澄微微的一愣，随即哑然了，恩，总有这么几天不能碰冷水，女人其实过的很辛苦。
　　已经知道体贴在细微处的沈澄吩咐道：“来一壶红茶吧，夏天喝茶去暑。”
　　服务生点点头答应了声下去了。

　　沈澄玩弄了先递上来的白开水，身子微微的向后一靠，抬眼看了下宋菲，性子里的一点坏又使了出来：“哦，不能喝凉的啊，要注意呢。”
　　“你，啐。”对面的女生转眼红透了耳根。
　　沈澄嘿嘿的一笑：“宋菲，在师范大学好么？”
　　“恩，还好。”回避着可恶却让自己窃喜的眼神，宋菲低头道。
　　“你干嘛，犯人啊？”

　　沈澄扬起了声音看着对方：“抬起来。”
　　“你这么凶干嘛。”
　　女孩子委屈着，却还是依言抬起了头来。窗外一辆车开过，车前盖上翻过了道阳光让女孩子的唇色变的更加鲜艳。
　　“其实你的性子很好，温柔的很，当老师真的很合适你。”沈澄在用已知点评着她对人生的选择。
　　温柔？

　　宋菲微微的一笑，却想起了一直回避想起的一个人。咬了下嘴唇，表现的很自然，她询问道：“你今天怎么一个人？她呢？”
　　“她？”
　　服务员上了茶水再退开。沈澄却住嘴了。宋菲焦急的看着他，最后还是忍不住：“你怎么不说话？”
　　“哦，没什么好说的，她啊。她？呵呵。”沈澄手指带过桌上的打火机，熟练的点上了香烟。
　　吐了一口，忽然把头靠了过去，直直的看着对方：“你有男朋友了？”

　　“啊？”
　　宋菲楞了下，慌乱的连忙摇手，不知道是辩解还是心急，在那里叫着：“你胡说，人家哪里有。”
　　到了最后，还是不忘记带出一句情绪：“哼，谁和你们似的。上高中就在一起了。”
　　“是高中毕业。”沈澄纠正道。
　　“高中。两个人多好哦。进球还击掌，恨不得。”宋菲忽然住嘴了。

　　因为对面的沈澄在笑。
　　“你笑什么？”宋菲气恼的问道。一点微微的陌生消失后，宋菲觉得他还是他。一如当年。不，比当年距离更近了。
　　女人啊，再温柔的女人酸起来都是这样么？还不自知？
　　沈澄继续笑着，坚持道：“是毕业后，而且，我进球也和你击掌的。”
　　“没有。”

　　“有，那次我腿受伤了，坚持打完了，然后进了球，你和我击掌的，恩，还从医务室给我拿了冰袋。”沈澄一字一句的回忆着。
　　就是那一刻，沈澄知道她的心意的，只是当时觉得那个人更漂亮。
　　仅仅是漂亮。
　　宋菲的脸色微微的变了，她掩饰着转了头去，看着窗外：“原来你还记得。”
　　“说吧，真没男朋友？”沈澄继续逼问着。
　　“没有。关你什么事。”女孩子的语气里带了点不甘心低头的愤怒，她回击了。
　　只是一说出口，就有了点后悔。她有点忐忑的看着他。

　　沈澄已经不是孩子，知道美人情深，一个成熟的男人又怎么会为一句赌气的话而变色呢，低头放了香烟，沈澄拿起了茶壶给她续了杯。然后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喂。”
　　“恩？”
　　“你，你还记得呀？”
　　“你也没忘记。“沈澄一点面子不给人家。

　　宋菲的耳根发烫着，咬着嘴唇瞪着他，沈澄也微笑着回看着，然后真心真意的赞美道：“你是个好女孩子。真的。”
　　“你，你混蛋，你什么意思？”宋菲忽然觉得自己心跳的厉害，她觉得有些东西在身边围绕着，又好像要降临些什么。
　　看着她的手指关节，都捏着已经发白了。沈澄眼睛看向了窗外，却坚定的说道：“给我点时间，好吗？”
　　宋菲不知所措的坐了那里，呆呆的看着他，心已经跳的人傻了。
　　“给我点时间。给我点时间。”
　　沈澄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更像是在说着誓言：“我要和过去做一个了断。”

　　“你，你要干嘛？”宋菲的声音微微的发颤。
　　沈澄掏出了钱，放了桌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双手支撑了身子，低头看着她：“早点回家去吧，我今天有点事情要处理下。好么？”
　　仰着头，宋菲感觉着姿势的暧昧，却舍不得闪开。她艰难的坚持着：“你，你什么意思？”
　　“蠢女人，妈的。”沈澄急了。
　　然后在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沈澄就这么走了。她会哭吧？这个傻妞，沈澄想着，嘴角闪过一丝温馨的笑。
　　红茶馆里。

　　宋菲呆呆的坐在那里，忽然湿润了眼眶：“沈澄，你这个大骗子。”

[第一卷]第五回 再见的情人

　　沈澄不是开玩笑，更不是个骗子。
　　读懂了人生的他更知道，一个好女人对自己一生的重要性。家庭的安定团结这一块影响一个男人前进的步伐。这不是大道理，而是实在的道理。
　　现在的沈澄不想再和从前一样。
　　很多回忆里自己的处理方式在现在看来，是那么的可笑，可是谁又不曾年轻过呢？
　　回到了家，父亲中午不知道干嘛了，母亲不在家，沈澄孤单单的靠了那里拨了个盒饭。

　　等待的时间里，他拿过了茶杯，从冰箱里摸出了父亲喜欢的龙井，自己泡了一杯。看着针叶在热水里翻滚着，缓缓的舒展开，沈澄惬意的晃了下脖子，然后换上副低沉：“我是警察，谁知道？”
　　这是还没有拍摄的无间道里，经典的一句台词。写尽了卧底的心酸。只是这句话在这个时候，这个环境里说出来，却变了味道。沈澄转而微微的笑着，低头就了口初次的茶。
　　清香扑鼻里，收回被烫的发麻的舌头，沈澄看了看时间，再看了看电话。
　　记得没错的话，十二点半她的电话就会响起。沈澄绝对不会忘记这一天的。不是争吵，幼稚的自己不会赌气。然后不会摔断了腿，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电话如预期的响了。

　　沈澄拿起了电话：“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