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的尘[GL]

作者: 消逝的唐李白


日期:2007-4-6 0:02:00

  我不知道什么是青春,当我在某天早晨一觉醒来后,我突然发现,我已经接近24,青春在还没有开始的某夜之后,似乎就撤离了。而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自己还是小孩子,似乎从来就没有发光过。在一种朦胧而懒散的气息中过着日子。我盼望有一天能突然美丽成熟,芳华绝代。然而一早醒来,突然就想到了年龄的问题,让我觉得,空气中的味道似乎凝固成了现实的涅白,刻板,没有生气。就像《十二楼》里唱的那样:日子像是道灰墙,骂它也没有回响。我立刻意识到,对现实发脾气就会像害雪盲症那样,令人疯狂然而毫无办法。于是我惆怅地爬起来,开始发呆。我的心情像永远无法清理干净的键盘,我突然就想起了故事的开端。这一直是我心底的一个梦,美丽伤感,却再也无法触摸。

  夏季永远的炎热的。这是永恒的夏季主题。热,无法接受的热。1999年,我还是一个在39°c的高温下仍不敢穿短袖的孩子,我那时过于保守,穿衬衣会扣好所有的扣子。即使在那样的高温下。我和知在那年的夏季漫无目的地闲逛。穿过熟悉的大街小巷,一遍一遍,不知疲倦。我们是最合拍的朋友。用她的话来形容,就是两个疯狂的神经质的小孩。我一点也不赞成这样的观点。我认为学绘画的人都有点难以接受的夸张,要证明这一点,只需要看看他们的人体画就明白了。梵高的《脸》,我从来不知道愤怒的表情可以这样的扭曲。艺术,究竟是审美还是审丑。我曾经这样问她,她笑我不懂艺术,艺术么,就是悲剧。我实在觉得美学中有些连她自己可能都无法理解的观点正在影响着她,并且是负面的。但是,总之现在,我们正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走进了一家新开张的化妆品店。我为了破开一张百元大钞而买了一支小护士的洗面奶,送给了她。我自己是不用这些过于女性的产品的,那时。

  我们终于逛到夕阳西下,天边布满了碎红绸般的晚霞。晚自习是班主任的课,不敢再逃,于是两个人回家去洗脸。在我家,她热情地要我试用这支洗面奶,我怀着好奇心,用了一点。结果那火辣辣的疼痛就向火烧云一样,一直蔓延了整张脸。我用大量的清水冲洗了脸后,发现脸颊发红。并没有在意,拿了书本和她一起去学校。整个晚上我的脸都异常地疼痛。我捂着脸,盼望着早一点放学,我要回家照镜子。夏季是这样的炎热,窗外知了在不知疲倦地叫着,那细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成一片,更让人觉得没有一丝的风。我抬头看看头顶上的电风扇,觉得头晕。热,喧哗,头晕,脸痛。我突然觉得我无法忍受这样的感觉,我在这里难受着,却不知道为什么。而其他人也在他们的世界里活着,我触碰不到,他人也不能了解我,我迷茫起来。我负气抓起书包,跑出教室。

  我的脸简直难以见人。一片一片的红,像严重的湿疹。我低头匆匆走路,生怕抬起脸来吓到别人。当我走到学校大门口,上课铃响了。我暗骂今天拉铃人的手表出了问题,一边加快了脚步跑起来,我必须在上课铃声停止之前的那一秒钟准时地出现在教室门口,以维持我多年的“踏着铃声进教室”的形象。我于是很努力地跑,就在我距离教室门口不足5米的时候,一个移动速度和我差不多的物体迎面而来,我来不及看清,但是惯性却已经让我的身体向前飞去。只听见极大的“砰”的一声,我的身体的惯性由于撞上了那个物体而得以终止,全身一震。就在这个时候,冗长而嘈杂的上课铃声戛然而止。校园里的一切似乎听到了铃声的指挥,安静了下来。开始了新的一天的轮回,按部就班。朗朗的读书声即刻响起,只剩下两个傻瓜,在楼道里对望。多年后想起这一幕,我仍然觉得相当经典。这样永恒地一撞,成全了一段多么美丽的情感。而当时我被撞得快晕过去,强大的冲力让我几乎以为我的胳膊断掉了,书包里的书也散落了一地。在这样的混乱中,我想的仍然是:完了,迟到要扫一周的地,整个教室啊!不知道知和小丹到时候是不是有时间。。。。。。

  我还在思考扫地的问题,那个物体却以极快地速度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来。我抬起头来,看见一张非常英俊的脸。我的第一反应是:我竟然撞到一个男生!这个发现让我险些晕过去,我气愤地瞪着他,拒绝将手递给他。他于是讪讪地缩回手去,开始帮我把书一本一本地捡起来。我看着他捡书,无比郁闷。我撞到个男生,男女授受不亲,想到刚才几乎将身体所有的部分贴都在了他身上,我就觉得连未来都是没有希望的了。正暗自伤心,他走过来蹲下,轻声问道:“你没事吧?”这个声音在瞬间便将我从万劫不复的地狱拯救到了充满光明的天堂。这,这分明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嘛!我于是感激涕零地抬起头来看着她,英俊中带着秀气,确实是个女孩子。据她后来的形容:我当时的眼里充满了感激的神情,激动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不过脸上通红一片,使整张脸看起来乱七八糟。当然,这是后话了。而当时的情况是,丹和知从教室里冲出来,两个人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我便急忙说道:“我得扫地了看来,你们要帮忙的啊!”知不耐烦地说道:“行了,先回教室吧,那谁,她的书包呢?”她依言将书包递上,丹接过来挎着,我们一行回教室。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见她还在原地站着,我看了她一眼,走进教室。

  这就是我们的相遇。我当时甚至没有看清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不记得她的发型。除了第一印象觉得英俊以外。如果我能预见这将是我后来花十年来爱的人的话,我想我肯定会不顾一切地记住她当时的每一点。

日期:2007-4-7 00:17:23

  我果然被安排扫地一周。我接受这个现实,拿出勇气,在放学后奋力地扫,然后穿过操场去把垃圾倒掉。因为是夏天,所以经常有比赛。篮球场在这段时间总是爆满。我对篮球没有丝毫的兴趣。往往不抬一眼便从旁边经过。知和丹帮我扫地,但是知要学画,丹又经常逃课,大多数时候是她们扫掉一部分便扔了扫把跑掉,留下我独自善后。

  我每天扫地,扫完一次后便认真扫起来。扫地并不是我想像中的那样难熬。我仔细地清理每个角落,认为那些别人总也清理不好的死角在我的手里变得干净起来,就有一种成就感。每天扫好地,穿过风景美丽的操场,操场上轻柔的风拂过我满是汗珠的脸颊,毛孔收缩的感觉分外舒服。倒完垃圾回到教室,夕阳的余辉洒满了整个教室,使教室也充满了一种清新的尘的味道。我独自呆在教室里,这里很安静,而外面却很热闹。鲜明的反差使人的心也不安分起来,我于是拿了书包,慢慢走回家。心里会有一种享受后的满足感。难以言喻。

  周六是扫地的最后一天了。因为今天下午有我们最讨厌的语文课,所以丹一直没有出现。知下午要去上素描,所以只有我扫地。我像通常那样扫完地,穿过操场去倒垃圾。一个人扫了整个教室,我有点累。所以在倒垃圾回来的路上,我掏出一颗棒棒糖来放在嘴里,补充我流失的体力。拖起巨大的垃圾筐,往教室走去。我仍然是不经意地一回头,在转头90°的那一刹那,我看见了她。她正看着我。我叼着棒棒糖看了她一眼。转过头继续往回走。阳光有些刺眼,我眯起眼睛,慢慢地走。走到操场口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她就是那个撞倒我的人,于是又回了一次头,远远的看见她穿一件淡蓝色的长袖衬衣,袖子却是挽起的。这样热的天,也有人跟我一样,不肯穿短袖么?我笑笑,转过头来继续走路。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她。或许是因为长袖的缘故,对她的印象加深了一点。

日期:2007-4-7 20:46:22

  傍晚我在家里,打开收音机洗衣服,知在隔壁叫我。我打开门让她进来,她拿出一张邮票来让我看:“你看这个怎么样?”
  “不就是一张普通的邮票么!”
  “你再仔细看看。”
  我睁大眼睛看时,发现这张邮票竟然是用水粉画的。我吃惊地抬头看她,她颇不以为意:“怎么样,还行吧?我今天上课画了十张。”
  “你画那么多邮票做什么?”
  她很烦躁地说:“没有钱买邮票了。”
  知的书信来往是指她的北漂男友。我觉得学艺术的人在花钱上同我们是有区别的,她们每个星期的书信来往可以达到十几封之多,以至于怕引起老师怀疑,有的书信要写我或者丹的名字,由我们转交。所以我们三个在班里的书信一直是最多的。确切地说,都是知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关于青春的记忆似乎都和夏季有关。而我生命中重要的事情,大多数也都是发生在夏季的。我能清楚地记得知在桌子上画邮票的样子,裸露的皮肤粘在画纸上,等她专心致志地涂完一笔之后,再小心地将画纸从手臂上剥下来。我还记得我穿过栽满法国梧桐的街道,在树的阴影下看刺目的天空,心里想起电影的某些场景来,觉得生活实在温柔而惆怅。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我在夏季的热风里,将手放到了舒的手心。就这样牵牵手一放,8年的时光就这样汩汩地流过去了。

  这天晚上听着收音机入睡。听了首云南的民歌,名字记不大清楚了。但是那略带娇软的曲风竟然像极了云南的方言。我似乎能想像到在那布满热带雨林的地方,女人清澈的眼底流淌出的笑容,原始的美。再一混,便睡了过去。
  今天是周一,要升旗,所以要早到。我起床本来有点晚,临出门的时候打开收音机,却听到首老歌《月半小夜曲》,我坐下来听。因为觉得太美,就不忍心关掉了。听完之后,时间便晚了。我匆匆地跑到操场,穿过排列好的队伍径直去我们班,在走过高三(1)班的队伍前,我看见了她。她因为高,所以站在排头。她也看见了我,好奇地打量我。我匆匆地经过她身边,突然觉得有点害羞。找到我们班,看见老师拉长的脸,我忙低头站在排头去。由于我的加入,整个队伍都都向后挪动起来,我羞愧极了。

  升旗仪式没有任何意思,无非是讲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我无聊地四处张望,却看见她反剪着手站在队伍里。头发在晨风中徐徐舞动,一头柔顺飘逸的短发。我傻傻地注视着她,她好像很酷的样子,依旧是蓝色的衬衣,一直保持着背着手的站姿,眼睛高过于其他人的头顶。就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胸口有被重物撞击的感觉,二十秒之内,不能呼吸。那从骨子里浸透出来的傲慢和自信,在此刻击中了我,使得她整个人,都那么让我迷恋。这时站在我旁边的同学侧过脸来打断我说:“今天早晨班主任表扬你了。”

  我转过头去笑道:“表扬我什么啊?”
  她也笑:“上个星期我们班得了流动红旗,归功于你扫的地呀!”
  我忍不住揶揄道:“不会为了这个再奖励我扫一周吧?你说刚才这个算不算迟到?”
  “不知道呀,不过我希望算,因为这周该我们组扫地了。最好算!”
  “想得美!”我大笑。转过头,仍匀出一只眼睛去寻找她的身影。却发现她正扭过头来看我。我想我刚才大笑的样子一定被她看到,须臾红了脸,将目光转移。

  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总能偶然碰到她。然而却从来没有说过话。在篮球场,在上学路上。我们一遍一遍地相遇,也一遍一遍地擦肩而过。在此之前我对篮球近乎白痴,在篮球场上见过她之后,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前锋。因为她是前锋。我积累着关于她的一点一滴,不好意思向其他同学打听,生怕同学会微笑着问:“你问她做什么呀!”没来由地脸红。于是只会装作不经意地路过她的教室,偷偷地看她一眼。这样,已经足够。我的生活因为有了她的加入,变得有点忧伤。我觉得人的感情在心里不断地堆积,到了一定的的程度,终归会有伤感。现在回想起当年的不易来,依旧会心酸。我的付出,她永远不会知道。


日期:2007-4-14 00:56:38

  我逃课的劣迹终于使老师忍无可忍。我在办公室罚站写检讨,班主任在旁边敲打:“都什么时候了,你知道你现在的成绩是什么样吗?”我手握着笔,迟迟落不下去。正在这个时候,我却看见她走进来。她进来把一个数学本放在桌子上,轻声说道:“徐老师,我的作业。”对面的那个老头抬起头来“嗯”了一声,她便出去了。我目送她走出办公室,她的短发在阳光下闪出柔和的光泽,那头发真是浓密而漆黑。因为头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我想当然地觉得她是看不见我的。于是我肆无忌惮地注视她。然而没有留过短发的我确实是错了。她很快发现了我的注视,突然转过头来,隔着办公室明亮的玻璃窗,我脸上那种微笑神往的神色根本来不及收起,猝防不及,打了个照面。她看到是我,竟然笑了。我的心立刻狂跳起来,满脸通红。老师还在一旁敲打,我一字未听进耳,心中只是懊悔:我刚才的表情一定很傻。

  上课铃敲响,老师让我回去上课,经过徐老师的桌前,我留意了一下那个本子。上面很飘逸地写着两个字:李舒。一时之间,如沐春风。惊喜或者其他,总之这一天,我都保持着出奇好的心情。觉得老天待我,终归不薄。
  我在纸上一遍一遍地涂着这个名字,用各种字体。整整一节历史课,我几乎没有变换过坐姿,直到下课铃敲响,我才蓦然惊觉:我涂掉了整整3页纸。我看着手指间的草稿纸,心里竟然是说不出的惆怅。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离7月越来越近。李舒是高三的学生,我看着她每日的生活,心里为她担忧着:她的内心会是很紧张的吧?然而又希望早一点高考,让我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样的成绩。我仍然会经过她的窗前,仍然不经意地看她的脸。她总是很安静,坐在教室后排的角落里。通常在这个位置的学生,成绩是不太好的。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她为了一道题而发愁,即使是看书,双手也不会放在桌上。不像我,虽然逃课,虽然表面漫不经心,但是却从心底里在乎着学习。这个令我讨厌的字眼。因此,在我的眼里,她是多么的洒脱。然而却落寞,这一点,倒是跟我却很像。


日期:2007-4-14 17:41:06

  7月终于来到,校园里高唱着毕业歌。高考完后第二天,她们开毕业典礼,我们上课。我从教室的窗向外望,高三的学生排着整齐的队伍,我知道这是按班级排的队,我们学校的惯例。我于是很容易地找到她,依旧蓝色的长袖衬衣,却轻轻地笑着,虽然笑着,我却觉得她的心似乎不在这里。在哪里呢?我茫然起来。我们的教室在五楼,只能远远地看到操场。好在我的视力够好,也好在她是高三(!)班,站在操场口的位置。更好在她高,站在排头。我这样看着她,她并不知道,依然笑着。她很少笑,像今天这样一直保持着微笑,真是难得。她很快乐。可是今天以后,我将很难再见到她了。我留恋地看着她,心里很是不舍,但是却毫无办法。

  毕业典礼在毕业生的一声欢呼中结束。我正在上课,听到这样的欢呼声,心忽然一痛。握笔的手一抖,脆弱的自动笔芯折断,在纸上留下生硬的痕迹。我不敢看窗外,我知道我还能看到她走出操场的样子,她必定是一个人吧?她一向独来独往。但是今天会不会例外?今天毕业了呀。我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却没有勇气往窗外再看一眼。似乎是不敢看一部悲剧的结尾。

  七月终于过去。八月如此炎热。知在八月里画了铺天盖地的素描。我穷极无聊,偶尔也排排线条。人物是由线条组成的。这是知的话。我的线条里都是她。无法逃离。眉间心上,无计回避。我对食物失去了兴趣。或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我消瘦下来。这样快的消瘦,把丹和知吓了一跳。丹从上海学习回来,见到我很吃惊,开玩笑道:“为谁消得人憔悴?傻瓜。”这句话让我意识到我的不正常,我迷恋于自己的感觉,不肯自拔。我回顾这几个月的心酸与委屈,一直憋在心里,没有疏导的办法,没有任何可以着力的地方,太落空了。我的情感却没有寄托。我想换掉心情,重新生活。

  九月开学,校园里高考的红榜贴了一整墙,以供我们瞻仰。我却觉得是凭吊。我知道上面肯定会有她的名字,因为在我们这样的重点高中,到最后没有学校收留的几率几乎是零。然而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始终没有去看一眼。九月就这样过去了。我开始为校刊写稿子。其实也不是写,认识她之前我单纯快乐,连日记都不曾写过。失去她之后,经常在草稿纸上涂鸦,写了便丢。“文章憎命达”,我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忧郁。我写的东西总是被当作美文。每每遇到要稿,便到一堆废纸里去翻。总有惊喜的发现。这是主编靖常说的一句话。我不再想她。或许那样心酸的感觉让我害怕。只是偶尔会心情不好,这时便写一点东西,然后放到信封里去。我在这个信封上写着:没有墓碑的爱情。由于我加入校刊,便动员知和丹一起来。这两个艺术青年本着“艺术是相通的”宗旨,相继投身到写作中来。一时之间,学术气氛空前活跃。在这样的活跃里,我和李舒渐行渐远。


日期:2007-4-15 13:12:42

  我在学校的食堂吃饭,末了去付钱,被告之付过了。举目望去,一张陌生的脸在对我微笑。我走过去尴尬道:“我们好像不认识吧?”他却大方地站起来:“我早就认识你了,请坐。”这就是我后来的男朋友。
  当时的情况是,这个男生身上有种气质,让他似乎站在一种高度上,从气势上可以压倒人。他说请坐,我竟然坐了下去。坐下之后我猛然觉醒过来,但是这个时候要是再站起来,就显得我太没有风度了。再者,我也不想就这样被一个人从气势上压倒,于是笑道:“我不认识你呀。”
  “我早就认识你了。”
  “哦,这样呀。”
  我毫无兴趣知道他为什么认识我,他也不言,似乎在等待我问起。我却始终没有问。两个沉闷的人这样对坐着,我摆出一副开记者招待会的样子,等待他的提问,他无语。半饷笑道:“我们再见吧。我该上课了。”我微笑道:“好吧。再见。”首次交锋我占了上风。在我们之后我交往里,最痛苦的莫过于两个人总是在不停地争抢上风。高手过招,总是不露痕迹,伤人于无形。然而却也是杀人八百,自伤一千。我们的相识始于争斗,结束也是。呵呵,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靖已经高三,校刊主编的位置便有意让我。虽然这样,仍然需要举行选举。选举那天我带着我将要任命的两位副主编丹和知来到学校礼堂。上一届的学生会主席正在任命新主席。我突然发现上一届的学生会主席就是那天为我付钱的男生。我对这个人没有一点好感,尤其是现在,看到他这样自信满满的样子,会让所有的人有压迫感。我看着他宣布完任命,下面有人喊:“主席,还有什么要说吗?”他笑笑,挥手,然后调侃地吐出两个字:“解散!”顿时礼堂一片笑声。我站起来走到后排去坐下,我需要离笑声远一点。尤其是他引发的笑声。我不能笑。

  我在后排打瞌睡,他走到我身边,笑道:“怎么突然跑到后排了。”
  “在后面统领大家哪。”
  “恭喜你呀,主编大人。”
  “谢谢,我是很高兴。”
  “嗯,小姑娘怎么也追逐名利?”
  “道不同不相为谋,好在你退休了。不值得高兴么?”

  “呵呵。你是这样看我的吗?”
  “我没有人身攻击。我有个人偏好的权利。”
  他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倒是我欣赏的名士脾气。我看到靖走上讲坛,于是起身到前排去。临走不忘回身对他说:“你还真是有点名士的风格。”
  “我可以当这个是赞美么?”
  “我只是喜欢讲实话。再见。”
  “再见。”


日期:2007-4-15 22:12:13

  丹加入了文学社后就和靖热络了起来。我时常看见她们各拿一杯水坐到学校的台阶上聊天。丹脸上带着神往的表情看着靖。她们在聊电影。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开始真正地走进电影,了解电影。我的两位朋友,在我最初在艺术门外徘徊的时候将我带到了艺术这个圣洁的殿堂。让我从此建立起了非常活泛而立体的审美体系,从而影响了我的整个价值观。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用活泛和立体的字眼来形容审美,或许它们太局限,不足以表达出我想要阐述的,但是,我觉得和周汝昌的“文史哲”三位一体的欣赏观比起来,这样似乎更具有生命的活力。让人觉得艺术不再刻板,不再学术。艺术也可以诙谐和调侃。

  丹成箱地买泡面,在家里昏天黑地地看碟片。通宵过后仍然兴致勃勃地和我们讨论。丹一直认为一部电影的成败在于可以精确地反映微小的情感。让人们可以了解一些我们并不熟悉的人群及这些人的状态。这样我们可以更深刻地了解人性。比如,她推崇《海上钢琴师》。那样的我们不能触碰的生命状态。我认为的电影却不是这样。因为有的东西难以综合。好的题材不一定能拍成有深度的电影,有深度的电影却通常没有市场。一部好片子的拍成,就和官窑的瓷器一样,需要的不仅是好技术,更重要的是机缘。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但是当时的我们就是一群“愤青”,我们自以为是地谈论艺术,各自都像秦皇汉武般指点江山,非常有豪气。我们谈论电影,英语,文学,总之什么高雅来什么,似乎个个都是思想敏锐的批评家。
  我的桌子实在太乱了。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到地上,然后开始清理。丹坐在我旁边。满眼炫目的光华。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她有了这样的改变。她看着我将一本一本的书叠起来,便顺手帮我将所有的本子摞起来。她突然发现了那个“没有墓碑的爱情”信封。她用手捏了捏,笑道:“好厚。”我看着那个信封,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了。自从毕业典礼之后。我固执地压抑住自己心酸的感觉,我不想再这样心酸下去,除了心酸,什么都做不了。于是我叹口气道:“很久以前是事情了。”

  丹若有所思道:“你喜欢的,应该是特别的人吧。”
  “是的,很特别,和其他女孩子喜欢的不太一样。”
  我们各自怀着心事,说话都一语双关。
  丹突然叹口气说:“我已经不那么想考中戏了。”
  “为什么?”

  “人应该是要有牺牲的,对吧?”
  “那要看你是为了什么牺牲。”
  “如果是在爱情的名义下呢?”
  “那一切都是应该的。你恋爱了吗?你好保密呀。”
  “呵呵,这个是秘密。”

  我们相视一笑,各怀心事地走开。

日期:2007-4-16 1:3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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